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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赤狐17-19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Mar 16 19:00:08 2005), 转信
“假如他没有对你动杀机,我就不会出此下策。”张创世沉吟道,“可是他不断威
胁我,一定除你而后快!因为他怕你,怕总有一天会被你找到破绽。还有霍炎,我想,
他一定是知道了霍炎暗中查他的事,所以才想杀了他。其实,要杀霍炎我还乐见其成,
只是,他不该连你也想害——临波,你必须要知道,我谁都可以不在乎,只除了你,他
杀你就是杀我,所以,他必须死。”
“你又如何知道我一定会离开车子?”
“我不知道,”他耸耸肩,“我只是告诉他们,要乘你不在车上的时候下手。只能
说他们很懂得把握时机——”
“住口!张创世,别用这样轻松的语气!你简直让我恶心!”薛临波喝住他,无法
掩饰泛上心头的厌恶之情。
“一招既错,全盘皆输。”张创世好象根本没听见薛临波的话,径自说下去,
“你说的对,今天下午我不该太着急,可是——”他看着薛临波,“你逼得我也太狠了
。临波,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方面来说,我们确实很般配。”
薛临波别过头去:“过奖了。小郭已经不再是你的威胁,G省分公司当免则免,何必
又搞什么竞聘答辩?根本就是画蛇添足。你要知道,我并不介意充当马前卒。”
“是啊,我本以为你会执意反对,怎知道你竟然要争取?你的反应我实在没有准备
,这个才是我最致命的错误。”张创世右手插进裤兜,似乎颇有悔意。
“你想摆脱黄素滢,就那么迫不及待?就非要用这种方式?”薛临波几乎忍不住泪
水,“就算她该死,又关佩珊什么事?关创业什么事?”
“为了你。”他爽快地承认,“只是为了你。素滢容不得你,她要挟我,说一定要
你离开鼎天,只这一点她就该死了。她太得意了,得意的忘了自己的本分,难道我张创
世看起来就那么象容易受人威胁吗?至于孙佩珊,假如她不死,素滢怎么会死的那么理
所当然?”
薛临波全身一震,她心中突然有一个可怕的想法:“你——你说什么?”
“你还记得你上一次休假吗?素滢威胁我说,假如你回来依旧在鼎天留任,她就把
那个大秘密告诉你——素滢为了把你赶走,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她甚至在自己的办公室
里提纯砷毒,告诉我假如你不离开鼎天就毒死你……自作孽,不可活,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只好让步,让你休长假,为这场完美的谋杀做准备。我想了很长时间,究竟她要怎
样死我才会不受一点怀疑?就在这时候,创业对我大力推荐霍炎。当我第一次见霍炎,
我几乎立刻认定他其实是老大派出来的卧底,因为他与创业完全不是一类人,我的傻弟
弟根本驾御不他。你不知道当时我心里的感受,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算计我?陷害我?好
,你不仁,我不义。我的目标就锁定在创业的身上,由创业而联系到你的秘书,孙佩珊
。是啊,她真的很无辜,可谁让她是创业喜欢的人?我找到郭继人,让他报答我一直照
顾他们母子的恩情。他并没犹豫的太久,不愧是张有贵的儿子。为了利益,可以不顾一
切。”
“你这样说自己的父亲?”薛临波冷笑,心中鄙夷到极点。
“别提他!”张创世不屑地打断她,“假如他是君子,这世上就不会有郭继人了!
七年前父亲去世时我第一次见到继人,那种感觉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心中最巍峨的高
山塌得太也迅速,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创业的名字是跟我排而不是老大,我终于明白为什
么母亲不顾三十多年结发情意抢财产抢得那么凶!其实,并不是只有我知道有继人的存
在,他最先找的是老大,想用自己知道的秘密换取张家的钱财,可是老大太过骄傲,不
屑和他合作,所以,他才找到我,他当时已经从高中辍学去当兵,告诉我秘密的条件是
让我照顾他母亲,并且他复员以后要安排他进鼎天工作,还要给他一点分红。并不难实
现的目标,不是吗?不答应他才是傻瓜。我信守我的承诺,也大费周章的把他安插进销
售部。当然,一开始我很担心被你看出破绽,不过,他很聪明,甚至是太聪明了,聪明
得让我有点骄傲,想不到,我竟然会有一个如此聪明能干的弟弟!所以,当我决定摆脱
素滢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了我这个精明强干的弟弟,我知道,他一定会答应,也一定
可以做的滴水不漏。”
“于是,好戏开锣。我在你回公司的前三天聘用了霍炎,把继人调到公关部,激化
你和创业之间的矛盾,并把你调去筹备周年庆典,给素滢造成我不再重用你的错觉。告
诉继人随时准备动手。那天,他看到孙佩珊去找你,知道机会终于来了。”
“其实,你的咖啡里根本没有毒,我怎么可能给素滢这样的机会去下毒?况且,她
也根本没这样的胆量。如果你仔细看了那卷录象带,就该知道,孙佩珊那天中午喝了两
杯咖啡。”
“我明白了!”薛临波突然抬起头来,“那天,郭继人见她离开,立刻追上去,以
拍摄周年庆典宣传片为名,给她拍了几分钟的短片,要求她手里拿着一杯咖啡,摆几个
姿势——”
“正解!”张创世明白自己完全蒙不了薛临波,索性也不掩盖些什么,全盘托出,
“所以,你们所看到的片子,就是孙佩珊临终前的画面——”
薛临波失控的扬起右手,她简直想打烂眼前这张脸。
“别太冲动了。”张创世倒退一步,“你必须要承认,我们的计划非常成功。他计
算她死的时间,第一个跑去通知你,然后,乘你去现场偷走你的咖啡,造成她因误喝你
的咖啡中毒的假象,把众人的视线转移到你这里。我在素滢面前大力维护你,并几次三
番的和她闹矛盾,指责是她要害死你,并说要和她离婚,她又生气又害怕,生怕被警察
抓住什么把柄。就在她偃旗息鼓的时候,我又把你调回十七楼,于是,闹鬼便开始了。
”
“说到闹鬼,全部都是继人的杰作,他一直不放心孙佩珊死那天看到他们在一起的
那个女孩,所以,就用闹鬼来吓她。果然,吓得她几乎神经失常,连素滢都被唬住,不
敢再搞什么小动作。这一招很巧妙,却也造成了霍炎对他的怀疑。这个霍炎,简直无所
不在,比鬼还象鬼。他进来几天,我知道自己完全判断失误,可也不好再说什么,又觉
得他可以牵制你一下,就没再去理会。孙佩珊死后,我发现你们之间建立了某种微妙的
关系,这才觉出事情的不妙,可是,我的计划,容不得再节外生枝,箭在弦上,我只好
听之任之。继人在顶楼安排好一切,并经过反复试验无误。我在我的办公室外面为了你
和素滢吵架,暗示我的秘书将这件事情传扬出去,闹的人尽皆知,让大家都知道她恨你
。安排继人去跟踪你,看你选的衣服,并给素滢准备相同的一件……”
“那个女孩是谁?”薛临波忘不了在专卖店遇到的女孩,无法相信她也是计划的一
部分。
张创世笑了,弯下腰来:“盈盈?思盈,是素滢的妹妹啊……继人已经追求她很久
了,可惜她自视太高,跟她姐姐一样愚蠢……其实,她们姓黄的女人,连给张家兄弟提
鞋都不配——”
“啪!”薛临波的耳光终于结结实实地抡了出去,一声脆响,打掉张创世满脸得意
的笑容。
“替她很不平吗?”张创世抚着左颊,眼神变得有些阴鸷,“是她自找的,她想你
离开我。就算我可以不要一切,也不会不要你的。临波,没有你,哪里来的鼎天?哪里
来的今天的我?对,我也在努力,也在奋斗,可是,这条路太长,我来不及一步一步的
走,我想坐超音速飞机。”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薛临波觉得张创世简直是发疯,她一个平凡的女人,有什
么过人之处值得他如此大动干戈?
“问我呀!我很明白的。”
张创世飞快的转过身去,小郭病房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门口站着一个人,走
廊上仅有的光线被他的背严严的堵在外面,看不清脸,却是薛临波熟悉到无法再熟悉的
声音。
“霍炎?”张创世吐出他的名字,好象说一件非常令人厌恶的事情。
“别那种语调嘛!我会伤心的。要知道,我很少被人这么嫌弃的。”霍炎斜倚门框
,声音轻松,“其实在你来的最后一刻,我还是在选你还是张继祖之间举棋不定,不过
,我觉得临波说的很对。”
“临波?”张创世冷笑一声,“好亲热啊!临波跟你说了些什么?”
“她说,一定是你,因为只有你,才能做出这样卑鄙无耻的事情来。张继祖虽然狠
辣,却也不失为一条光明正大的——”
张创世胸口突然一闪,一道光线对着霍炎的脸射出,他的反应也算迅速,却仍旧被
打中左肩,扑通摔到在地。
“你!”霍炎吃惊的抬起头来,全身软绵绵竟提不起一丝力气。
“没想到吧。霍先生,这样东西对你确实很有用处。”张创世笑眯眯的从怀里摸出
一样东西,赫然是三清先生那面照妖镜。
“何人拦住仪仗?敢是活的不耐烦了?”随一声断喝,马鞭兜头抽下。
竟没有听到应有的惨叫,小校马鞭的鞭稍被那白衣少年轻轻捏住,他意欲再挥,却
丝毫动弹不得。
“我是郎中,是给将军治病来的。”少年仰起头,小校的心突然很不听话的“扑通
”了一下。
好俊美的一张脸!
“胡——胡说!我家大人春秋正盛,勇不可当,哪里有病!”小校有点结巴,“速
速离开,饶你不死!”
“将军何必讳疾忌医?”少年朗声叫道,“将军,二十日前凤凰台一战,旧伤仍未
愈吧!”
“大胆!”小校脸都绿了,这少年想是不要命了,竟在闹市之中乱喊。一群亲卫过
来,将那少年团团围住。看他衣裳血污狼藉,脸色晦暗,身躯摇摇欲坠,似刚经过一场
恶战,若这群狼虎杀过来,他纵使有百条性命也完了。小校突然很为这少年担心。
少年并不慌张,反从怀中摸出一个圆圆的纸包,笑道:“这里有一剂丸药,服下可
保伤愈。将军,从此往西三十里处有一个芝仙峰,因峰顶有千年灵芝而得名。此药就是
灵芝所制。将军,若有那整支的灵芝,何止伤愈,就算死了我也能让你再活过来。若能
得而食之,必永生不死。”
驷车的帘子被缓缓拉起,露出一张威严的面庞,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确实受了
严重的内伤。两人四目相交,节度使心中一动,眼前的少年明明落魄不堪,为何竟如此
妖媚?尤其是一双眼睛,就象两口深井,看的人目眩神迷——半晌,节度使方才回过神
来,沙着嗓子说了一句:“呈上来我看。”
“好!”少年赞了一声,“将军果然好胆色!”他右手轻仰,纸包不偏不倚的飞进
那将军的手中,撕开一看,果然是一丸药,一股淡淡异香扑面而来,顿时觉得神情气爽
,
“将军,这可是良药啊!”少年的声音轻轻柔柔,如同在人耳边呵气一般,马上小
校立刻面红耳赤,几乎要摔下马来,几个亲卫手中的长枪也掉落在地。鬼使神差一般,
节度使竟毫不犹豫的把它塞进嘴里。
“大人!”副将们大惊失色,阻之不及。
“好!果然好!”节度使大人不由又惊又喜,他日日苦于血气不畅,动辄吐血,药
一入腹,果然通体舒泰,将体内郁结之气一扫而光。一时间觉得身轻体健,伤竟然好了
九成。
“哈哈哈!——”少年仰天大笑,“好!好!好!哈……”
少年眼中泪光闪动,却又笑的分外开心,大有疯癫之态,那些亲卫看他癫狂如此,
心里都有点发毛。
“那相公,你刚才说什么?若得千年灵芝食之,能怎样?”
少年停住笑声:“永生不死。将军,此时灵芝已经被半山白衣庵的师太得了,若将
军再不快点,可就失去这样天大的机遇了。将军休要疑惑,你可知道那灵芝已经颇有修
为,再过几年便可列入仙班,那小师太摘它的时候,正值它修行的紧要关头,别说是个
大人,就算三岁的孩童也可信手拈来毫不费力——将军,在下祝您与天同寿啊!”言毕
,他转身就走。
“且慢!”车内之人连忙喊了一声,“相公既然知道的这么详细,为何自己不采摘
来服食呢?况且,已经被人得了,本官再去索要,恐怕也不妥吧。”他并不是傻瓜,虽
然此药功效神奇,灵芝也让他心痒难耐,但还是一切小心为妙。
少年车转身子,微笑道:“天下,有德者居之,灵药也是如此。将军,用不着我说
的更详细了吧。”
节度使不由细细看了他两眼,他凭什么敢说这样的大话?又问了一句:“敢问相公
高姓大名?”
少年剑眉一轩,沉吟片刻:“姓霍。”
“没想到吧。霍先生,这样东西竟然对你有用处呢!”张创世笑眯眯的从怀里
摸出一样东西,赫然是三清先生那面照妖镜。
“霍先生,为什么你可以把影子留在原地呢?”张创世盯着从地上慢慢坐起来的霍
炎,想起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霍炎的碧眼让他无法释怀,人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诡异
的眼睛?于是,他深夜又去现场,竟看见有无数个霍炎在十七楼的各个角落或坐或站。
饶是他见多识广,还是差点吓得心脏病发。过了一会儿,他才发现那些霍炎不过只是些
虚无的影子,就如同投影仪里的孙佩珊一样,可这又是为什么?
“三清先生果然狗屁不通,有这么一样好东西不利用,整日就知道装神弄鬼。”他
笑道,“我想了很久,才想通原来就是这面铜镜令你在十七楼留下了影子。这应该就是
你最近一段时间每天戴帽子的原因吧!可惜,昨天你把帽子摘下来过。霍炎,你到底是
谁?不,应该问,你到底是什么?”
霍炎的碧眸又是一闪,在黑暗中如同荧火明灭。张创世极力稳住身形,虽然有过最
坏的设想,但恐惧总是无法彻底根除的。薛临波此时才开始紧张,一个最不可能的想法
在她心中成型,这念头是如此的荒唐,却又如此的真实——
“我是狐狸。”
霍炎的声音平淡,就好象说“我是男的”一样天经地义。薛临波简直忍不住要和张
创世对望一眼,从来没有如此期望过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是啊,我是一只狐狸。”他索性盘膝而坐,语气有点萧索,“一只寂寞的,无聊
的,死不了也活不成的狐狸。我本来是想,象人那样生活一段时间,看来,又失败了。
”
张创世突然笑了,他竟没忘了要压低声音,忍笑得浑身颤抖,一只手指着霍炎,断
断续续地说:“狐狸?狐仙?!哈哈——有趣啊有趣——”
霍炎的发丝无风自舞,碧眸穿透黑暗熠熠闪光,张创世看着看着,再也笑不出来了
。
“不管你是什么,也看不到明天的日出了。”
薛临波觉得眼前一花,张创世怀里的铜镜突然光芒大盛,他将铜镜举过头顶,直对
着霍炎,可是他竟不躲不避,任凭自己全身都被光芒所笼罩,他的脸扭曲的厉害,一双
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盯着坐在轮椅上的薛临波,眼睛里,有火苗在烧,越烧越盛,火势燎
原。
薛临波突然尖叫一声,头痛欲裂。
“停下!停下来!”她以一种古怪的声音叫着,双手徒劳地去抓张创世的胳膊,“
不行!不行!”她身形不稳,从轮椅上摔下来。
“是你逼我的,临波!你太无情了!就算是仙人,也不会是你这般铁石心肠!”隐
约,她听见张创世这样说,可她无法去计较这话中的含义,她的心被霍炎眼中的火焚烧
着,灼痛着。不要死啊——千万不要——
霍炎一声长笑:“罢了!我本想罢手,却终是不能。了因,你前世欠的,今生一并
还了吧。黄泉路上你我做伴,想是不会太寂寞——”
薛临波喉头一窒,眨眼之间,霍炎竟如鬼魅般欺近她身旁,左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本能握住他冰凉入骨的手,却旋即松开,一时间天旋地转。
“放手!”张创世又惊又怒,将镜子掉转方向,喝道,“放了她!不然我叫你魂飞
魄散!”
“她本就是我的,无论死活都是我的!我要她死就死,要她活就活!凭什么我死了
她还活着?”霍炎苍白的俊颜浮出讥诮笑容,说不出的邪媚诡异。他不但不放手,手劲
还越来越重,薛临波徒劳而无力的挣扎了几下,缺氧的大脑一片空白——
“想啊!这时间你想到了谁?谁能救你?谁可帮你?谁在如影随形的护着你,守着
你?谁?谁?”
有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这样问。薛临波突然一阵清明。
“哥——哥哥啊!”
一声哥哥,几乎响彻云霄。
死了。都死了。那些该死的,抑或不该。他从树上跃下,唇边残酷笑意越来越大,终于
不可遏抑的狂笑起来。
“是霍相公啊!”吃惊不小的节度使大人一见是他,立刻喜出望外,迎将过来,“
霍相公,灵芝已经被这群不知死活的贱民给吃了。那小师太说可取这些贱民的血饮用,
相公,你看该如何服食才妥当?”
“哼哼。”他冷哼一声,“也知道恨吗?不是要普渡众生?笨蛋!笨——”
“霍相公?”节度使大人很是不愉,自己屈身下问,他却在那里自言自语。
“谁是霍相公!”他不耐烦的呵斥着,“什么长生不死,全是放屁!趁着小爷心情
不错,全都给我滚!”
“岂有此理!”节度使勃然大怒,“不识好歹的东西!敢是消遣本爵吗?来呀,给
我拿下!”
闪着寒光的枪尖向他逼来,竟在他身前几分堪堪停住,再也无法动弹。
“杀——杀了他!”节度使看着眼前的美少年,突然一阵胆寒。好似被人打了一记
闷棍一般,他到此时才算清醒过来。自己堂堂五路节度使,阅人无数,为什么会听这少
年的话?为什么竟毫不犹豫的到山里来?为什么如此狂热、急躁?他是谁?这少年是什
么身份来历,自己竟然连问都没问——隐约,他觉得事情不妙。
大环刀兜头砍下,却没有意料中的头颅落地。少年哼了一声,衣袖轻拂,那些围着
他的军卒突然全都跌飞出去。他缓缓抬头,碧绿的眸子正对上节度使大人。
“妖怪!妖怪啊!”节度使狂叫一声,抽出佩剑一阵乱砍,“我乃受命于天!不惧
你这邪魔歪道——”
突然间狂风大作,他的声音就此湮没。
俄顷,少年跌坐在地,本就血污狼藉的白袍再也辨不出本色了,他突然呕吐起来,
却又吐不出什么,只是一阵干呕。半晌抬起头来,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小小庵堂,竟只有他一个人了。院子里收拾的很干净,那些死尸、军官,竟全部都
不见了——不,还有一个“人”,一个死人,平静的躺在树下,脸上挂着一抹凄厉的笑
容,她那原本柔美的脸庞,因为这笑容显得非常恐怖而可憎。
他们就这么遥遥对坐着,直到夜幕低垂。忽然,死人身边起了一阵奇怪的旋风,“
嗖”一下,又立刻平息下来。
“你害了他,我却帮你报了仇。你欠我的。”少年喃喃着,“这间房子不错,不如
归我吧。”话音甫落,他右手轻扬,死人竟如覆水,无声的融入了大地。
忘却,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情。薛临波寂寥的从窗前转过身子,本来,她早已了习
惯夜阑人静的独处,可是,她此时却分外的寂寞。
书桌上摊放着一本已经翻得破烂的书,书页泛黄,全部朱笔手抄,古旧的看不出任
何年代——也许,薛观潮能够解答这个问题——她翻出某一页,是一张脸谱,其余所有
的边角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圆珠笔笔记。薛临波熟悉这字迹,虽已经看过无数次,却每一
次都让她的心震荡不已,该如何表述呢?是愤怒,还是悲伤?
“……余观此子,以二十年之经验……头角……隆准……贵而不可限量……惜……
福薄命单……有诗……‘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是谓也……可转他人……
薛氏夫妇,焉有此命……得此子者……可得……天下也……”
她看着那张简单的脸谱,两三笔的勾勒,眼角、眉梢却全是自己的神韵。信还是不
信?几百年前的古人,为何能画出自己的画像?自己,就是这为他人作嫁衣裳的绣娘?
“去看,去我的书房,那里有一本书,去看啊!去看你一日不敢或忘的知遇之恩,
到底是些什么东西?!”那日,张创世被警察带走,这样高声叫嚷着。她果然把他的书
房翻了个底朝天,就果真找到了这本书。
《麻衣相术》。看到书的时候她甚至想笑,可很快就再也笑不起来,当她看到“自
己”的脸谱和那熟悉的字迹以后,她恨不得当场疯掉,也许会比较容易接受比疯狂更疯
狂的现实。为什么?为什么啊!——
“我宁可自己一无所知,好过面对这样的事实。”对着张创世气定神闲的脸,她有
种想掐死他的冲动。可他却微笑,端地灿烂无比。
“不,你必须知道,否则,就不公平了。”他思忖着表述的词语,“你知道吗?人
是无法独自占有秘密的,他必须要有同党,要与人分享。我的父亲,他选择将这个秘密
与他小老婆分享——当然了,她识字有限,野心更有限,也许根本不懂得这到底是什么
意思。可是,他有另外一个优秀而出色的儿子,他懂了,并且懂得用它来换取自己想要
的东西,我,最为象他的儿子,怎么可能会不懂呢?临波——”他靠近她,几乎耳语的
声音如同恶毒的诅咒,“你现在还以为你父母的事是意外吗?”
“混蛋!”薛临波脸色煞白,连唇齿都在抖,却无力阻止张创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
“我想率窃缇图苹昧恕!闭糯词浪担暗彼谝淮渭侥悖椭滥闶鞘?么
,也知道能从你身上得到些什么,于是,他从你家借了钱,开始验证这个传说的可信
程度。果然,大获成功,人心皆贪,他当然不会满足这样一点收获,他要做你最亲近的
人,得到最多的好处,所以,你的父母便很恰当的出了意外。说实在的,你那时担心过
会回孤儿院吧!不用担心,他会第一时间冲出来收养你的——可惜啊可惜,半路杀出程
咬金,薛观潮简直就象从天上掉下来的,老头子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我
想,他一定很不甘心,才会那么无微不至的照顾你,鼓动我们兄弟跟你一起玩,是想用
联姻的方法把你弄进张家;教你做生意,最大限度的参与鼎天的事务……二十年,当年
的两百块变成今天的鼎天,马路边帮人算命看相的神棍变成人人景仰的神话传奇——临
波,你还怀疑自己的能力吗?有什么是你想得到而无法得到的?虽然,最终的受益者永
远都不会是你。天人——这就是天人渡劫——恩被四方,却永世孤苦无依……”
薛临波摊开右手,冷笑道:“可惜,他没有见过我手上的痣,竟不知道后面的事情
呢!”
“是啊!”张创世并没象她预料中那么吃惊,耸耸肩说,“老头子死的太突然,大
家都为遗产的事闹的不可开交,但是,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注意到老头子握住你手时的
异样,尤其,当我见到老头子留下来的书以后,更肯定是他见到你手上有什么,心情过
分激荡才猝死。于是,我找来一个术士,要他无论用什么方法也要看看你手,我本来很
愁,怕他永远没机会接近你,没想到你也和我一样放不下这件事情,竟主动找上门去,
那个神棍一看,差点没把自己给吓死——神经错乱一样对我嚷嚷什么天煞孤星。虽然这
说法有点无稽,却令我立即打消了要娶你的念头,虽说你被亲生父母遗弃,养父母更是
死的蹊跷,怎知道那就不是你的命运呢?虽有一个命硬的薛观潮,终究不是亲生的,夫
妻就不同了,我虽然爱钱,却更爱命……”
薛临波将目光投向门外,绿草如荫,繁花似锦,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听张创世说
这些如同恐怖小说一样的往事?可是,她却无法离开,任由张创世滔滔的,用一种轻松
又恶毒的语气叙说着。
“我和继人达成同盟,他放心的离去,我则专心夺权,我知道,老大向来欣赏你,
他一定会去寻求你的支持,所以,我必须要抢在他前面,我成功了,得到了你的支持,
接下来的事进行得比我想象中还要顺利,只半年的时间,他们三家全都败下阵来,我坐
上了总裁的位子,这个时候,也就是我想娶你的时候,你的身份固然是重要的一方面,
我——”他抬眼看对面的薛临波,目光复杂又异样,语气也有些变化“我——我觉得,
我是爱你的。”他仓促的笑了一下,恢复如初,“可惜,不行,我只好将视线移开,很
快,我遇到了素滢,她那时总爱摆出一幅冰美人的姿态,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气跟你很象
,这很吸引我,她的聪明和身份也很吸引我,所以,我们结婚了。可惜,人无完人,她
聪明的过分,很快觉察出我对你的不同,加上野心太大,不满足只做张创世太太,这一
下更是打翻了醋坛子。我后悔万分,也疲于应付,就在这时候,郭继人回来了,要我立
刻兑现对他的承诺。我没办法,也不好自己出面,就叫素滢去找张守成。那知道,郭继
人竟把你的秘密告诉了素滢,想从她那里捞一点好处。可惜,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素
滢便从那时候开始自掘坟墓。她是自找的。”
“那么——”薛临波直视张创世的双眼,他有一双属于张家人的,漂亮有神的眼睛
,镶嵌着这样神采熠熠的眼睛的头颅里,到底转过多少龌龊阴暗的念头?她想着,禁不
住发问,“就算我是天人渡劫,可以给身边的人带来难以想象的好处,你还想从我身上
得到什么?”
“我想得到全世界,可以吗?”张创世突然笑了,笑得异样,有压抑不住的兴奋疯
狂从那笑容后面流露出来。
薛临波站起来,再一次看向窗外,淡淡的说:“知道吗创世,你跟这里确实很般配
。”
她欲离去,一秒钟也不愿耽搁。
“我们会再见的,临波。”
关门的那一刹那,张创世自信的声音从里面穿出。薛临波并不回头,脚步却越来越
不稳。一分钟后,她甚至小跑起来,跑过长廊,跑过绿地,跑过一群看得莫名其妙的人
。直到跑出“市立精神病院”的大门才停下来。
并不是疯话。因为张创世根本没疯,一个疯子,怎么可能会利用自己发疯来逃脱法
律的制裁?薛临波咬住下唇,竭力让自己忘掉,可是,记忆就如同野地里杂草,一日复
一日疯狂的长高,占据她全部的身心。
那些鲜血,那些愤怒,那些怨怼,那些悲伤……用尽千年也无法消弭,可是,为什
么要让她,让薛临波来背负呢?天人渡劫,不过是渡这化不开的怨气罢了,她嘲讽一笑
,世上本不该有薛临波的,可既然有了薛临波,为何不能过她薛临波的日子?
哥哥,观潮。永远不会老,永远守侯着她的观潮……一手缔造了她的观潮——她无
法恨他,也无法不恨他,或许,她该恨霍炎,是他的到来打乱了一切,让她不得不从梦
中清醒,甚至,她是该恨自己,假如她不曾去芝仙峰,那狐狸也只会如千年以来一样在
那里守护着自己的罪过和功绩,苦苦思忖永生对自己的意义,又或者,她该恨那班无缘
无故坏掉的公车……因缘因缘,她又怎么能恨,怎么能怨?
那夜的一声哥哥,并未唤来观潮,来的竟是张创业和一班警察。而霍炎,就在他们
的眼皮底下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只扼住她喉咙的手也成了张创世的。张创世被带走,铜
镜锵然掉落,而霍炎,却再也寻不见了。后知后觉的薛临波,三天之后,突然觉得心痛
,痛入骨髓,痛得她无法再回避这个事实,她在思念霍炎。
她思念他,他的笑容从她目所能及的各个角落蔓延出来,直至将她淹没。她思念那
只该死的狐狸,那只将她害死,又替她报仇,用尽一生帮她赎罪的狐狸,可她并不是“
她”啊!怎知道,他的牵念,他的一切作为,是为了她?白衣庵里的观音,并不是如今
的薛临波,而是她——薛临波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可救药,这时候居然还在为这些计较不
休。不是吗?不管是谁,无论是谁,她这一生,都会如今夜一般孤单的过了。事已至此
,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不是说,薛临波有足够坚强的神经,可以坦然接受所有发生的事
情?……
可以吗?
可以吧。
她惊讶的抬头,薛观潮笑吟吟地站在桌边,一如往常,似乎从未改变。
“哥……”她及时咽下冲到嘴边的称谓,“先生,好久不见了。”
“三个月另十八天。”薛观潮藏在灯影里的笑容微微一滞,细微的恐怕连他自己都
不知道,“似乎,发生了很多改变。先生?我还以为我依旧是你的哥哥。”
“说笑了。”薛临波仰头细看他的脸,“我不敢奢望有您这样的亲人。”
薛观潮不禁握住她的手:“你怨我,我亦无话可说。我不该私心太重,要留在你身
边,参与你的人生,假如不是我,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何必自责?先生,就算您断尽一切恩怨情仇,也无法判断人心,临波不怨不恨,
毕竟,若没有先生,就没有今日的临波。”
“没有我,临波只怕会更开心快乐。”薛观潮轻声道,“若不是霍炎告诉我有所谓
天人渡劫的说法,我也不会想到一切都与我有关——其实临波本应是普通的女孩,我不
该屡次三番的出现,更不擅自在你眉间封印——我本想世人愚昧,怎会看破我的封印?
是我错了,我多余的好心,竟害死了薛家夫妇,害你孤苦——临波,本无所谓天人度劫
,更没有天煞孤星,你相中带贵气乃是我的法力,你手上的红痣,是你自己所为”他扳
开她右掌,声音恳切,“别再为了它苦苦纠缠,它不代表什么,只是——只是——”他
心情激荡,竟再也说不下去了。
“你爱她,是吗?”薛临波突然发问,薛观潮错愕万分,再想不到她会问这样的问
题。她?为什么是她呢?薛临波似乎看穿了他心思,说,“是的,她,而不是我。先生
还不明白吗?她是她,而薛临波是薛临波,我们根本不同,为什么,要用她的誓言来困
着我?为什么,甘冒不讳来守着我?先生是看不透啊!先生所以看不透,是因为爱她。
爱她,而不是薛临波,就如同霍炎,他也是看不透,竟会为了千年后一次相逢而追随过
来,苦苦纠缠这一世里的薛临波,怨的,恨的,想的,念的,却是那一世里的了因。”
她抽出自己的手,分外心灰。往日斗志昂扬,今晚全部烟消云散。
霍炎,她果然想着霍炎。薛观潮了然一笑,终于,千年一错,自己终究对了一回。
“他会回来。”他拥住妹妹的肩头,甚至希望永远不放下手来。这是自己从小看大
的女孩,如此鲜活而真切的生命就在眼前,自己竟然视而不见啊!那一颦、一笑、喜怒
嗔怨,点点滴滴,汇聚成现在这样平静而超脱的女子,临波,临波,你的生命终得解脱
,而我,却永远失去了——
薛临波心中一动,他说谁?霍炎吗?她刚想发问,却觉唇间一暖,如同羽毛轻拂,
她还来不及思忖那是什么,双肩一松,再也寻不见薛观潮的下落。
“哥哥。”她喃喃着,试图微笑,腮边却落下一滴清泪来。
尾声
他醒来,对这张正俯视着自己的脸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反而轻松一笑:“你好
啊,不是来收我的吧。”
“你居然没死。”薛观潮并不想表现的如此惊讶,但这实在很难,“五百年一劫,
你不但不死,还毫发无伤。”
霍炎伸一个懒腰,把散乱的红发从眼前拨开:“很羡慕吧,想不想拜我为师学一学
?我最近对教人很感兴趣,学费给你打八折好不好?”
“你这样子,我不能放心把临波交给你。”
霍炎的笑容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初:“她并不是一件东西,不是你说给就可以的
,况且,你也没有问过我是否愿意接受。”
薛观潮右眉一挑:“当初是你来抢,用尽手段,不就是想得到她?现在却说不要,
炎,你到底要怎样?莫不是来戏耍于我?”说着,已有怒气盈胸。
霍炎不语。
“五百年一劫,如今已有三次。虽不死,滋味也是难熬。如不是逢劫,你怎会被玄
阗镜压住?可你明知有劫,依旧甘冒此险。”薛观潮说,“如不是在意她,你何必要出
现?”
“你错了。”他平心静气地转向他,“几个月前我在白衣庵见到她,就知道我劫数
已到。”
薛观潮讶然而失声。
“我知道她就是那个尼姑,哪怕再过上千年,我也识得。”霍炎神态轻松的说道,
仿佛这是人家的故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来我都不愿离开白衣庵。可
当我见到她,我终于明白,从哪里得来,就要从哪里还去。”
千年,也不过是一瞬吧!从他们初度相逢,到数月前再次邂逅,一千年的光阴,他
竟然还清楚的记得她的容颜。依旧是那样的眉眼,那样安详沉静的笑容。那日清晨,他
看她的阳光下一笑,她于这世间最后的一笑。日复一日,他盘桓于她的庵堂,听凭死者
的怨气集结,是自知杀业已造,劫数难逃,可是,他竟然未死。他看着那高处的白衣观
音,竟幻化成她的模样,悲天悯人的微笑,如同清泉一缕……他又未死,却被那样的容
颜圈禁、吸引着,再也无法离开。
“天人度劫。”霍炎声音沙嘎,“九世之劫,功亏一篑。到底是谁错?她若无辜,
灵芝就该形神俱灭吗?何人种因?何人得果?谁坐享其成?谁活该献祭?成了正果又如
何?不过如你一般无趣罢了。”
薛观潮本来有很多话要说,却被他这最后一句堵的哑口无言。这便是他淹留尘世的
原因吗?世人只知白衣庵的菩萨有求必应,怎知是狐狸造福一方?千年的功绩和修为,
千年的磨难,他却始终放不下那段孽缘……魔障,是魔障啊!薛观潮看他一双碧眸越来
越冷,不由暗自惊心,慢说他,自己何尝不是?了因何尝不是?想着想着,他不禁滴下
汗来。
“放了她吧。”霍炎目不转睛的看着神色变换不定的他,“放了临波,让她过属于
薛临波的生活。”
薛观潮抬起头来,看着眼前邪魅难挡的男人,目光悲哀中有一丝恍惚:“我解不开
她的毒誓。炎,你当我真不想吗?若解的开,我早已做了。”
“我换。”霍炎上前一步,似乎早料到他会说什么,连思索的空挡也未给自己留下
,“我愿意用我毕生的修为去封印了因的怨气,用我所有的功德,以及——赤狐炎不死
的生命,换得这一世里,那个叫薛临波的女人可以平凡的生老病死,步入正常的轮回,
得以朋友,家人,感知爱和温暖,以及种种,灵芝曾经告诉我而我所再也无法得到的一
切美好的东西。先生,了因已经死了,公平一点吧。”
“为……为什么?”薛观潮太过惊讶,以至有些结巴,“你……你我修真,不就是
为了得成正果,配享天地?为何如此轻言放弃?这些年的磨难,三次大劫,只是为了这
样一个结果?炎,你想清楚,不要后悔。”
霍炎笑了,好不轻松写意,还是往日那勾魂夺魄的调调:“我够了,想想看,老不
死有什么趣味?我想知道,五十年以后发秃齿稀的炎是什么模样。炎,霍炎——你觉得
我为自己取的这个名字怎样?其实世人的生活还是不赖的,我有个朋友你知道吧,他虽
然又笨又呆,比不上灵芝一分一毫,用来解闷还是不错的,他还帮我介绍了一个工作。
你说,我做为一个人,还算合格吧……”
听他絮叨着,有种酸涩的滋味,在薛观潮心中蔓延开来。妖孽就是妖孽,他不会明
白得成正果对一个修真之人意味着什么,他不会懂得,那种俯瞰天地,超乎自然的感觉
——他还不必感受到——那种彻入膏肓的寂寞……他捏住双手,他是神啊,为何竟在羡
慕一只自甘堕落的妖狐呢?
为了她,我放弃了呢!霍炎这样想着,灵芝啊!我终于放下了仇恨和自私,从此,
不再徒劳的怀念你。薛临波,她很不错,很象以前的我,没人要,没人疼,还不知道这
是为什么。你曾经教我感知的一切,如今,她也会慢慢的感知。这个女人,前生曾经害
你形神俱灭,今世害自己形单影只——对对错错,哪是这么容易讲清的?我不耐烦废话
了,擅自安排这样一个结局,灵芝,师傅,你满意吗?你对我五百年的情谊,我用了一
千年去偿还,够吗?够吗?他抬眼,对头顶的灰色微微一笑,对于师傅可能的回答,他
一点也不用担心。因为灵芝就是炎,一千年来,灵芝根植于炎的血液之中,骨髓之里,
一日不曾离去。
“先生可想好了吗?”
薛观潮重重闭上眼睛。别了,那个决绝的女子,从此,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也寻不见
你了。
“我会去告诉临波,她只是普通的女孩,不是天人度劫的最后一劫,所有的错误,
都是我造成的。”薛观潮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但依旧很坚定,“炎,记得你的承诺。”
“这是自然。”霍炎应承。他愉快的笑着,仿佛千余年的修为是他摆脱不掉的债务,
现在终于可以扔掉了。
“先生。”
薛观潮顿住脚步,听霍炎叫他做什么。
“先生,百年之后,我去往先生那里,是该叫你观潮,还是崔先生呢?”
他转过头,却发现狐狸有着他从来未曾见过的温暖笑容。
他还一笑,并不回答,飘然远去。
顷刻,霍炎颓然坐在地上,苦笑着仰望头顶。
“至少,你也先把我放出去吧。”他喃喃着,怀疑自己最后还是被那个故做忠厚的鬼
判摆了一道。
尾声之二
半年之后。
“富源贸易公司成功并购鼎天,幕后老板终于浮出水面”
“小姐,可不可以借我看一下?”
放下报纸,是男子意料之中的清丽脸庞,只是,她的气质太过清冷,这次搭讪,恐怕
是悲惨的失败了。
他讪讪一笑,决定打退堂鼓了。
她却微微一笑,将报纸递过来。
“啊!谢谢!”男子大喜过望,急忙把那套准备了很久的话搬出来,“小姐,你经常
来这里吃早餐啊!我见过你很多次了,你每次来都是一个人,我也是啊,你每天都喝稀饭
吃素烧卖,我每天喝豆浆吃油条,一个人吃饭很无聊每天只吃一种东西就更无聊了不如哪
天我们换换吃对方那一种——”见她目光中的好笑神色,男子的脸有些涨红,不过他要勇
敢的把独角戏演完,“我姓陈,是个会计师,就在拐角那座大厦上班——这是我的名片。
”他递上名片,好象在等待判决。
她单手接过,他注意她的手指修长,最重要的是,她的手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戒指
的痕迹。
“幸会。”她冲他点点头,顺手将名片装进皮包。
“你住在这附近吗?还是在这里上班?怎么称呼?”眼看她饭快吃完了,他决定乘胜
追击。
“我在富源上班。”
“那我们是顺路了?我送你吧。”男子赶紧起来结帐,边说,“富源最近发展的不错
啊!并购鼎天案可以写进教科书了!你们的总经理——是女人是吧,好大的气魄!”
“谢谢。”
“不客气。”他顺嘴应了一句,随即又有些糊涂,她道谢做什么?
门口,她很客气的道别,坚持不用他送,眼瞅着佳人远去,他又不死心的追上来:“
你还没说怎么称呼你呢!”
“我姓薛,这是我的名片。”她递过名片,从容离去。
男子目送她修长的身影,不知道自己正在傻笑。她肯给自己名片,这是不是意味着—
—他低头看着名片——“薛临波”名字很美,他想着,跟她的人一样美丽。
“若羽若羽,你是不是真认识刚来的生物老师啊!”
“就是啊,不要吹牛!”
张若羽的小脸高高扬起,骄傲的样子象她父亲十成十:“不信拉倒!他是我小叔叔的
朋友,昨天晚上刚在他家见过!是他自己亲口告诉我的!”
“大人总是爱骗人!”戴眼睛的小胖子持怀疑态度,可是张若羽有张若羽的尊严,不
屑和他争辩。
生物课代表从外面跌跌撞撞的冲进来,一脸痴笑,问她什么也不说。
“花痴!”张若羽撇着嘴,心里却有种于有荣焉的窃喜。
忽然,装着三十六口人的教室一下鸦雀无声,这种情况实在太罕见了,要知道,让一
群十四岁的孩子住嘴,比不让狐狸吃肉都难。张若羽嘴巴张张合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他……他……他……
“大家好!”他的声音清爽,有点懒洋洋的,却是说不出的好听,“从今天开始,我
就是你们的先——呃——老师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
不!怎么能这样,他完全变了!张若羽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她简直要出离愤怒,
亏自己还心心念念要把他介绍给姑姑,他怎么这么不懂事啊!居然,居然把自己搞成这副
德性!她环顾周围的同学,对她们那简直要晕倒的表情鄙视到了极点,她恨不能跳起来,
问他为什么!
——
他的声音戛然而住,大家的眼睛也都齐刷刷的看向她。
“张若羽?”他点她的名字,好脾气的微笑着,“你说什么?”
“你为什么剪了头发!”张若羽大叫一声,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他现在的样子也很帅
,帅得没天理,可是,他为什么要剪头发啊!味道全都不见了!
霍炎吃惊的摸了摸自己的寸头,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这小丫头大惊小怪的。他头一次
觉得,自己不该教人,而应该让人先教一下自己。
(全文完)
《赤狐》这个故事,到此,已经连载完毕,谢谢这几个月来一直都在关注的各位朋友
。《赤狐》会有两个番外故事,我会开新贴发出来,不过恐怕不会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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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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