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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ivilion (亭在远方), 信区: Ghost
标 题: 第一部 第六章 刘旭刚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Mon Nov 21 14:01:54 2005)
第一部 第六章 刘旭刚
半夜里,一阵响动将我从睡梦中惊醒。黑暗中,我辨别出那响声来自门外,是上楼的
脚步声,缓慢而轻微。我警觉起来,一下子睡意全无,紧张地盯着卧室的门。
那脚步声似乎是越来越近了,但又似乎总也上不到楼梯的顶部。
我起身走到门边,猛然拉开门——楼梯上是空的。那个响声消失了,房间里静得出奇
,从楼下客厅里传来石英钟微小的滴答声。我呆立在卧室门的外面,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猛然,在我的身后传来剧烈的门撞击声。如果我是一只玻璃花瓶,那声音足以将我震
成碎片。我回头一看——卧室门紧紧地关上了。
有人贴着我的身体走进了我的卧室!而我却看不见他!
那一刻我恐惧到了极点。
在走廊里有一个金属杆拖把,我将它拿在手中作为武器。我猛然打开卧室的门,啪地
打开灯,如临大敌地环视了一圈。卧室里什么也没有,窗户洞开,窗外呼呼地响着风声。
也许刚才是风将门关上了。
我放下拖把,关上窗户,重新躺进被窝里。我觉得那本来是太空棉做的枕头变得好硬
好硬。而且,它在升高,升高,我起身回头看——枕头变得好高呀。
我仔细一看,立刻魂飞魄散。
那不是什么枕头,而是一个人的背,一个陀得很厉害的背。
“嘿嘿嘿……”随着一阵怪笑,从那个背的后面,转过来一个人头,上面长着一双混
浊的眼睛,是那个停车场老头!他那双眼睛在黑夜里显得格外闪亮。他用那种沙哑的声音
重复着:“没有用的!没有用的!”
我大叫一声,向后一闪跌落在床下。
我醒了。
原来,刚才是一个恶梦。
我发现自己刚从床上掉下来,屁股摔得很疼,被子被我拖到了地上。但我有一种死里
逃生的感觉。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开了,是舒悦。
舒悦惊讶地说:“你怎么啦?怎么在地上。”
我努力掩饰自己惊恐的神情,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做梦的时候掉下床了。”
她跑过来说:“要紧吗,让我扶你起来。”
“不用不用。”
但她已经绕到我的身后抱住我,将我想上抱起。
我感觉她抱得我好紧好紧,紧得令我几乎窒息。
我发现自己被抱离了地面,身体在空中不断地升高、升高。她把我举过了她的头顶。
我挣扎着喊道:“舒悦,快放我下来。”
舒悦不回答,我只能听见她粗重的喘息声。
我感到自己被扔了出去,在空气中向前飞去,重重地摔在对面墙上。
舒悦向我走来,不,她不是舒悦,是那个追赶我汽车的人。
“不,不要过来!”我大声喊着。
那个人木无表情地向前走。
我靠在墙上,无处可退,眼看着走到我面前,伸手紧紧地掐住我的脖子。我感到自己
的身体在迅速地变得冰冷,我冷得发抖,我的双腿在徒劳地挣扎着,无法呼吸。
我再次醒过来,忽地从床上坐起。
刚才还是在梦中!
我发觉自己满身是汗,浑身酸软无力,头痛得快要裂开了。豆大的汗珠不住地顺着脸
庞往下滴淌。我想我可能是病了,在发烧。在最难受的那一刻,我双手抱着头,痛苦地蜷
缩在床上,我以为我挺不过这一关了,我觉得我就要死了。
但我没有惊动舒悦,一个人痛苦地熬着,熬着。直到最后沉沉地睡去。
我被一阵门铃声惊醒。
我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
我一边高声答应着,一边匆忙地穿衣下床下楼。
打开门一看,是刘旭刚,我最要好的朋友。
刘旭刚留着寸发,嘴上和下巴上的毛却长得长长的,从来不剃。他长着一张瘦小的脸
,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眼睛深埋在眼窝里,挺直而略带下勾的鼻子,嘴巴扁而薄。他的
身材和脸一样又瘦又小,还略有些驼背。他穿着一个大型号的快超过膝盖的黑色体恤,胸
前赫然印着两只白色的手掌印,配上一大堆白色的密密麻麻、大小参差不同的英文字母,
自认为特酷。
我和他原来都在油画系,后来,美院新成立了设计系,缺乏老师,他又喜欢上了电脑
设计,对油画逐渐失去了兴趣,于是向院里主动提出申请,调到设计系去了。但他仍然大
事小事经常找我。我们仍然像以前那样在一起探讨作品创作。他的油画虽然不如我,但我
很佩服他对作品的鉴赏力。他也常常自嘲地说自己是“眼高手低”的艺术家。每当我有了
新作时,总是先给他打电话,让他评头品足一番。而他也从来都是当仁不让,像一个真正
的批评家一样,毫不隐瞒地将自己的意见和盘托出。当然,他提意见时总是非常委婉,或
者先说画面的优点,在我听得心花怒放的时候才巧妙地指出有待改进的地方。
事实上,旭刚在这一方面确实帮了我不少忙。俗语说:“人家的媳妇,自己的娃”。
要知道,美术界流行的俗语是:“人家的媳妇,自己的作品。”对于一个画家而言,一个
新作品真的像自己生的孩子一样,怎么看怎么顺眼。要想自己挑出自己作品的毛病,尤其
是细微的毛病,真的很难很难。
时间久了,我对刘旭刚渐渐形成了一种自然而然的依赖心理。尤其是那些准备参加大
型比赛或展览的作品,我一定要先根据刘旭刚的批评意见作了最后的修改之后才将作品送
去托运。这几乎成了我自己一个惯例。
刘旭刚每次和我见面总免不了要开几句玩笑。今天我一看见他那诡秘的微笑,就知道
他要说什么了。
“你还活着呢?啊?”他把“活着”两个字特别强调了一下。
“活着活着,让您挂记了。我这给您赔不是了。”
“昨天为什么失踪一天?打手机也不接。晚上九点多了,我过来敲门还没人。你小子
搞什么鬼?”
“我,昨天上山去了,在山上手机没信号。”
“一个人?”
“一个人。”
“没人陪你去?”
“没有。”
“一个人有什么劲呀?”
“我向来喜欢一个人出去。你又不是不知道。”
“有这么接见朋友的吗?干吗不让我进屋去呀?金屋藏娇着呢,是吧?”他说着就往
屋里闯。
我跟在他后面嚷嚷:“哎,我说你这人怎么就跟土匪似的。”
他左顾右看,还往卫生间里看了看。嘴里还嘟囔着:“这叫对朋友负责,我是怕你误
入歧途,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看她向舒悦住的房间走去,忙上前制止他:“哎哎,好哥们,你别太过分了啊。来
来来,我们坐在沙发上。”
他眼睛滴溜一转,指着舒悦的房间说:“你说,这屋里是不是有鬼。”
“别犯神经了你。”
我们坐在沙发上,他大大咧咧地翘起了二郎腿。
我扔给他一根烟,自己也点燃一支,吐了一口烟,道:“你以为我是你呀,离开了女
人就活不下去了似的。你呀,听老哥一句,就你这身子骨,得悠着点儿。别让爱情给榨干
了。”
他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将浓浓的烟雾吐进一个玻璃杯里。看着烟雾像蒸汽似
的从玻璃杯里徐徐地冒出来。那神情就像在做化学研究实验。
“我这叫精神,这叫骨感,你懂吗?你看我瘦归瘦,可我有源源不断的精力。”他举
起麻秆一样的手臂向我展示。
“嘁,”我做了一个不屑一顾的表情,笑笑说,“你呀,说吧。这么一大早登临寒舍
,有何贵干?”
“等等。”他猛然站起来,大步向舒悦住的房间走去。
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急得直嚷嚷:“哎,哥们,你别,你别胡闹。”
“放心吧,裸体女人我见多了。”
我眼看着他猛然推开了舒悦的房门。
我看见他愣在门口,一动不动地望着里面。
我走过去一看,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像是好久都没有住过人
似的。
我心里暗暗吃惊,但嘴里却极为放松地嘲笑刘旭刚:“怎么,很失望是不是?没有满
足你那肮脏的好奇心、窥淫癖吧。我马军深表歉意。”
刘旭刚摇了摇头,嘴里嘟囔着:“不对,不对,一定是什么地方不对。我已经闻到了
女人的味道,很年轻很漂亮的女人的味道,我的嗅觉向来是非常敏感的。”
“那味道是从你家里带来的吧。”
他转过头,直视着我的眼睛道:“你真的这么洁身自好守身如玉?”
我一本正经地补充说:“出淤泥而不染。”
“我就不信。”
没等我反驳,他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噢,楼上呢。对不对。”
他噔噔噔就往楼上走去。
我笑笑站在那儿没理他,看着他上了楼梯。我在心里琢磨着舒悦。她到哪去了呢?难
道她不辞而别了?
我用目光在房间里四处搜寻,希望能发现点她的踪迹。我蓦地发现衣架上的小骷髅头
还在那儿。我将它拿下来,仔细地看着。眼睛上的血迹已经不见了,我几乎没有感到吃惊
——一定又是舒悦干的。我想起她昨天的所作所为,不由微笑着一声叹息。
这时我听见了下楼的脚步声,缓慢的脚步声。
是刘旭刚。
我打趣地说:“怎么样,是不是又让你失望了?”
他没有吭声,只是缓缓地下着楼梯。我觉得他的神情怪怪的,像没有看见我似的,眼
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很远很远的地方。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喃喃地说着。眼睛好象不会动了。
“旭刚,你怎么啦?你小子别吓我啊!”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下了楼,缓慢地朝门口走去,走路姿势像一具僵尸。我喊他他根本听不见。我追到
门口,他转身用空洞的目光茫然地看着我。木木的说道:“我是来通知你,学校要选送参
加法国巴黎国际艺术节的作品。下个星期就要。”
“旭刚,你到底怎么啦?”
他没有回答,转过身走了。我看着他像个行尸走肉那样渐渐地远去。
我转过身,环视着屋里的一切,大脑在快速地转着。旭刚上楼去发现了什么,他看见
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可我刚从楼上下来的啊。还有,舒悦到底还在不在这个房子里?
想到刚才刘旭刚从楼上下来的样子,我心里感到一阵阵发毛。
楼上不就是我自己的卧室么?我决定上楼去看看。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使自己镇
定下来,向楼梯走去。
“舒悦,舒悦。”我边上楼梯边喊。
没有人回答我。
楼梯上有地毯,所以上楼梯的脚步声不算大,但我还是下意识地尽量放慢脚步,生怕
惊动了楼上我将要看到的那未知的东西。
房间里静得出奇,我的右手紧紧地握着栏杆扶手。我从来也没有觉得楼梯如此的长。
楼上,卧室的门开着手掌那么宽的缝隙。我抓住门上的铜把手,慢慢地将门推开。霎
那间,眼前的情景震惊得我心都快跳出胸口了。
卧室里的梳妆台前坐着一个人!
一个正在梳妆的女人!
她背对着我,我看不见她的脸,她正在将头发往上盘起。
一个多么熟悉的身影,那发型,那粉红色的衣服。恍惚之中,我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
。
我不禁脱口大声喊道:“末儿!”
她好像受到了惊吓,猛然转过头来。头发从她的手中松开,像瀑布一样垂了下来。
这回,我看清她的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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