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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ivilion (亭在远方), 信区: Ghost
标 题: 第一部 第十九章 蒋末儿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Mon Nov 21 15:07:23 2005)
第一部 第十九章 蒋末儿
我第一次见到蒋末儿是在三年前。学院举办师生画展,我看到我的一幅画前站着一位
身着粉红色衣服的女生久久不离去,就走上前准备与她交谈。
她很专注,我站在她身后许久,她竟然没有发现。我正想着怎么跟她说第一句话,她
却转身准备要走。
她看见了我,转过脸来直对着我。我被她的美丽惊呆了。
“我知道你。你一定是马老师。”她显得很兴奋。
我惊讶地说。“是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不属于你们这个世界。”
“什么?……你是那个系的?”
“我不在这个学校。我是学音乐的,在音乐学院。”她说话时把手背在身后,身体左
右摇摆着,像永远无法找到平衡点。
“那你怎么会见过我?”
“我没见过,但陆欣经常说到你和你的画。”
“陆欣?”我想起来了,他是我教过的美院油画系一个学生,现在应该快毕业了。
“你和陆欣是同学?”我问她。
“是高中的同学。”
“啊,他是个好学生。画画很认真。”
“我叫蒋末儿。”
“蒋末儿?一个很独特的名字。”
“……马老师,为什么在你的作品中能看到那么多的忧伤呐?”
“怎么,令你难受了吗?”
“不,我很喜欢那种忧伤。我觉得,悲剧的美术作品和悲剧的音乐作品是相通的。我
能感受到我心中的共鸣。”
“这说明你真正看懂了。”
“马老师,我很想看看你的其它作品。”
“好哇,随时欢迎。”
“末儿。”不知什么时候,我们旁边多了一个人。惊讶中我回头一看,认出了他——
我的学生陆欣。
“马老师。”他礼貌地向我打招呼。
“啊,是陆欣。”
我注意到了陆欣那双眼睛,有一种不易察觉的力量,使我感到某种难以名状的不安。
“马老师,她是我女朋友。”
“哦?”
“我带她到那边去看看。”
“啊,再见。”
蒋末儿回头对我说:“马老师,我会来找你的。”
我微微一笑,算是回答。
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组组悄无声息然而依旧清晰的画面。
我打开门,看到蒋末儿脸上挂满喜悦地站在门口。她的身后站着陆欣。陆欣脸上也带
着一种笑,那种笑配上那种特殊的眼神,再次给我不安的感觉。
画室里,我和蒋末儿在一一翻看我以前的作品。
我晃动的手里拿着一只黑色的碳棒,面前坐着面带微笑的蒋末儿。我的铅笔沙沙响处
,蒋末儿的头像很快跃然纸上,呼之欲出。
我抚摸着蒋末儿的速写在呆呆出神。蒋末儿在旁边默默地望着我。
空旷的画室里,蒋末儿那粉红色的衣服无声地徐徐下移,无力地滑落在红色的地毯上
。
我站在远处,呆呆地望着。
我和蒋末儿在饭堂里吃饭。
画布上,画笔快速移动之处,油彩像五彩缤纷的丝绸,迅速地遮盖着白色的画布。蒋
末儿那动人的玉体逐渐显露在画布上。
校园里,我和蒋末儿走在绿荫下,蒋末儿欢快地笑着说着。而我却远远地看到了一双
特别的眼睛,那双给我以不安的带有神秘力量的眼睛。
蒋末儿在我的家里弹着钢琴,是《海边的阿斯蒂娜》。她陶醉在音乐之中,我在一旁
注视着她。她回头望着我,投来深情的一笑。
画展展览大厅里,众多的观众围着一幅油画作品大发赞词,画面上是蒋末儿躺在平台
上的裸体。我和蒋末儿站在一边看着,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刘旭刚从人群中走过来,嘻笑着握着我的手向我祝贺。
在大厅的尽头,我又看到了那双令我不安的眼睛。
野外,花香鸟语的树林中,我和蒋末儿像处于无人之境,我们互相凝视着,默默无语
。然后,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那双眼睛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陆欣来到我家里找我。这一次,他的脸上不再有那种
礼貌的微笑,而是带有明显的敌意。
我站在门口,用迷惑不解的神情望着他。
陆欣闯进客厅,一把抓住一脸惊异之色的蒋末儿,向外面拖去。蒋末儿奋力地挣脱着
他,张大嘴叫着。气急败坏的陆欣用力打了蒋末儿一个巴掌。蒋末儿用手摸着脸,愣在那
儿,泪水顺着她的脸流着。陆欣转身用充满仇恨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大步走出门去。
陆欣打了蒋末儿以后,我以为事情会就此结束。谁知没过两天,可怕的事就发生了。
那天,我为了赶一幅作品,和蒋末儿在画室里一直呆到深夜。结束以后,我收拾了东
西,和蒋末儿向门口走去。
我打开了画室的门,吃惊地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陆欣。他神情古怪地笑着盯着
我们,说不上是愤怒还是高兴。我正要说话,只见他猛地冲上前来,手里竟然拿着一把匕
首。我拉起蒋末儿就往画室里面跑去。陆欣追赶着,我尽力保护着蒋末儿,围着画室里摆
放的物品兜圈子。
陆欣不住地怪笑着,大喊着,完全像个疯子,匕首在空中飞舞着,我的一些绷好的画
布被他划出了长长的口子。
我想方设法转到门口那边,突然拿起门边上一个外出带的小凳子向陆欣砸了过去。这
一下正砸在陆欣的头部,陆欣像一个笨重的面袋那样向后面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我趁此机
会拉着蒋末儿向门外跑去。
我们在长长的空荡荡的走廊上奔跑着,跑到楼梯口一看,楼梯口下楼的大铁栅门已经
被人锁上了。我们抓住铁栅门徒劳地摇着,摇着。铁门在静静的夜晚发出剧烈的碰撞声。
这时,走廊里响起了缓慢而清脆的皮鞋声,陆欣又出现在走廊里。他头上流着血,仍
然怪笑着。他的步伐不慌不忙。
“啊,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将铁门锁上了。嘿嘿。”他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着,阴森
而恐怖。
我往左右看了看,发现唯一的退路是沿着楼梯上楼。我拉起蒋末儿的手说:“快走!
”
这个楼一共有七层,我的画室在第五层。很快到了最上面一层,通往楼顶的小门开着
,我们上了楼顶。陆欣上楼的脚步声很快传了上来。我们一边喘息一边环视楼顶。楼顶上
空空如也,我们现在既无处藏身,又无路可逃了。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们完了。
陆欣不慌不忙地从小门中走了出来,步步向我们逼近。
我们已经退到了楼顶边沿处。
“陆欣,你不要乱来,你冷静点。”我大声地喊道。
陆欣怪笑着说:“马老师,怎么,你的声音发抖了?”
蒋末儿也喊道:“陆欣,你别过来,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从这儿跳下去。”
我喊道:“陆欣,你把刀放下,我们好好谈谈。”
陆欣:“好好谈谈?马老师,你还以为这是在你的油画课堂上吗?你叫我干什么我就
干什么。我曾经是你的好学生,最听话的好学生,对吧。我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是一个听
老师话的好学生,我听所有老师的话。不管老师的话是对的还是错的,也不管对我发号施
令的是好老师还是坏老师。马老师,我以前是那样地崇拜你的作品,崇拜你的人格。我把
你视做我心中的偶像,做人的楷模。可是现在,马老师,你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看
似道貌岸然好老师可能就是个坏老师,一个坏老师可以毁掉一个学生终生的梦想和幸福。
你毁了我。你毁了我的一切……。”
陆欣声音颤抖着哽咽了。
“陆欣,你冷静点,我们之间肯定有许多的误会。”
“误会?哈哈,误会?你知道,你知道我们相恋了多少年了?从初中一年级开始,我
们就是天生的一对,就是班里同学羡慕的对象。我早就为我们编制了一个美好的梦想,将
来她弹琴,我画画,我会爱她一辈子,画她一辈子。对艺术的共同追求会将我们紧紧地连
在一起,永不分离。而这一切,都被你无情地毁掉了。”
蒋末儿说:“陆欣,你不要误解,我只是给马老师当模特儿而已。”
陆欣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这使他的脸看起来更加恐怖。他像在研究手上的指纹一样
仔细地看着自己的手。他的语调变得平和而委婉,但语气却透出十分的强硬:“‘而已’
吗?末儿,我早就警告过你,背叛爱情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恐怕你难以接受。现在
跟我走吧,还来得及。末儿,过来。我说过,你只能是我的末儿。你不能是别人的末儿,
不能,不能,我绝不允许!”
“我不是你的私有财产,不是!”蒋末儿大声说着。看见陆欣在向前逼进,她紧张地
往后缩着,靠在了楼顶边沿的女儿墙上。
“不是吗?嘿嘿,我很快能证明给你看。”陆欣再次发出古怪的笑声。
接下来的几秒钟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陆欣猛地扑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
蒋末儿,他将刀逼在蒋末儿的脖子上,蒋末儿尖声大叫起来。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不知所措地大叫道:“陆欣,你冷静点,你,你放开
她,你放开她。”
陆欣用刀紧紧地抵着蒋末儿的脖子,喊道:“你不许过来。你过来我就捅了她。”
我紧张地说:“好好,我不过来。你冷静点,不要伤了她。”
陆欣怪笑着说:“好吧,马老师,我是你的学生,向来都是老师提问学生,不过现在
,我有三个问题要请教马老师。”
“你说。”
“好,第一个问题:你爱蒋末儿吗?”
“……”
“回答我。”
“好吧,我爱她。”
“好,第二个问题:你爱她的什么?只是容貌吗?”
“不,是她的一切。”
“好,很好。第三个问题:如果她的容貌被毁了呢?你还会继续爱她吗?”
我的背上掠过一股冷气,我似乎明白了他要做什么,我大声说:“不管她变成什么样
子我会依然爱她。你,你不能伤害她。”
“嘿嘿,马老师,回答得很好。三个问题回答完毕,不过怎样才能验证你的回答是否
发自内心。哎呀,不好办哪。好吧,那末我们就来做一个试验吧。”
“你,你要干什么?”
“不,不要。”蒋末儿像是知道要发生什么,喊了起来。
陆欣:“嘘!亲爱的,乖,你不要动,否则会没命的。我只是给你动点儿手术而已。
”
蒋末儿:“不要!”
但叫喊是徒劳的。随着蒋末儿的一声惨叫,陆欣的匕首从蒋末儿的额头划向了下巴。
蒋末儿顿时满脸是血。
陆欣一把将蒋末儿推向我,说:“马老师,她是你的了。”
我愤怒地喊:“陆欣,你这个畜生!”
陆欣翻身上了女儿墙,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们,说:“骂得好,马老师。如果我是一个
十足的恶魔,那么这个恶魔是你亲自栽培造就的。啊,这个楼只有七层高,可我感到就像
是站在世界之巅。我要体验自由落体的感受了,可惜只有一次机会。”
陆欣说完,伸出双臂,身体向后倒了下去,像倒向一张柔软的席梦思床。我闭上了眼
睛,短暂的寂静后我听见地面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
第二天,警方检查陆欣的尸体时,发现他身上的骨头几乎无一完整。
蒋末儿当晚就被我送进了医院。
虽然经过医生精心的修整缝合,但蒋末儿的脸上还是留下了可怕的疤痕。在我接她出
院之前,我将家里所有能够照人的镜子都用布蒙了起来。她也从来没有要求照镜子。我知
道,她是害怕看见自己的脸。我常看见她偷偷地流着泪一遍又一遍地抚摸那条疤痕,像是
要用手将它熨平。
从医院回来后,我从来也没有带她出过门。她也从来没有这样的要求。我去学校的时
候,她就一个人孤独地呆在家里,电视和钢琴成了她唯一的安慰。我知道她的心现在像薄
玻璃那样易损易碎,所以我尽量小心翼翼地对她说话,从来不提到有关伤疤的事。说老实
话,那条疤痕实在太突兀太可怕了。每当她说话作某种表情时,那伤疤就像一条巨大的蚯
蚓一样扭动起来,以至于她的微笑都充满了恐怖的色彩。
我常常不敢正视她的脸,这一切都逃不过蒋末儿敏锐的眼睛。她从我躲闪的眼神中能
看出来,她的脸现在看上去有多么可怕。她的脾气也开始发生变化,原有的温柔的语气不
复存在。她说的话变得尖酸刻薄,时常莫名其妙地就发脾气。
有一天早晨,我正要出门去学校上课,她突然对我说:“我要你带我到学校去。”
我想了一下说:“好吧,正好我打算晚上去画室。”
她说:“不,我要你就现在带我去。”
“可是我现在是去教室上课呀。”
“那我就坐在教室最后听你讲课。”她执拗地说。
“那怎么行,老师怎么能随便带一个人去教室?”
“那我跟你一块到学校,我在画室里等你。”
“你干嘛非得现在去呢?”
“我一个人呆在家里闷得慌。”
“晚上吧。晚上我带你去散散步。”
“我现在是个丑八怪,对吧。”
“不,你恢复得很好。过些日子你会恢复得更好。”
她直视着我的眼睛说:“你是害怕我吧。”
我勉强地挤出一点笑说:“我干吗要害怕你呢。”
“你害怕和我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
“你别胡思乱想。”
“陆欣的试验成功了。对吗?”
“末儿,听我说,请你相信我,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始终如一地爱你。”
“不,我不信,我不要你可怜我,欺骗我。我要你说真话。你是不是依然爱我。”
“末儿,我上课要迟到了。我回来后我们再谈好吗。再见。”我说完扶着她的肩膀吻
了一下她的脸。
她像个木偶似的僵立在那里,目无表情地注视着我转身出门远去。那个表情使我害怕
,使我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事。
我从学校回来的时候,在门外老远就听见了她的琴声,那琴声不再优美、悠扬而舒缓
,而显出烦躁、焦灼与紊乱。我将买的晚饭放在桌上,叫她吃饭,她说她不饿不想吃。我
想跟她交谈,可是她的琴声总不间断。旋律越来越急促,她的手指跳动得越来越快。我看
到她的眼睛在流泪,她在啜泣。我为她拿来毛巾擦眼睛,但她的眼睛总也擦不干。
她弹钢琴的手嘎然而止,房间里立即变得悄无声息。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马老师,你出去,我想一个人呆着。”
“末儿,你不要太难受。”
“我知道。”她的头低得几乎要碰到琴键上。
“末儿,会好起来的,你要有信心。”
“让我静一会儿。”
我默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出房间来到客厅。
我听见几声散乱的琴声,然后是一只我从未听过的曲子,与其说是曲子,还不如说是
一个钢琴练习曲,因为那是一个简短旋律的一次次重复。一次比一次更加急促,一次比一
次更加用力。那种重复让我感到心烦意乱,感到了说不出的忐忑不安。那旋律像在为一个
可怕的事情的出现酝酿着观众情绪。我能想象得出,她的手指在如何快速地击打着琴键。
她一定又在流泪。渐渐地,那个旋律的速度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终于,随着几声轰鸣
般的和弦声,琴声嘎然而止了。
我在一片不安的寂静中等待了十来秒钟,正准备要去劝她时,突然听见那个房间传出
了一声蒋末儿凄厉的叫喊。那喊声充满了极度的绝望,像一个等待屠夫的宰杀而又无路可
逃的困兽。那声音甚至失去了女生特有的尖细属性,而透出一种粗野和兽性。它像一把尖
刀刺在我的心上,使我像弹簧似的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向那个房间奔去。
我跑到门口便停下了,我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看到蒋末儿坐在梳妆台前,双手严严实实地捂着脸。梳妆台玻璃的蒙布已被她撕了
下来。
从那一刻起,蒋末儿就不再说话,不再做任何表情,像一个会走路的植物人。但她的
饭量却变大了。每天她所做的只有三件事,睡觉、吃、弹琴。我有时想让她看看电视,但
她对我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以前她弹琴时,喜欢我站在她的身边,而现在,每当她弹琴时
,总是将房门紧紧地闭上,她弹奏的曲子只有一个,仍然是那种令人烦躁不安的不断枯燥
重复的旋律。她每次吃饭时都表现出超乎我想象的食欲,无论吃什么都那么有滋有味,狼
吞虎咽。除了吃饭,她还比以前更加爱吃零食了,我买了许多她喜欢吃的开心果。她吃开
心果的速度极快,剥皮的手法老练而纯熟。我想这也许与她整日不厌其烦地快速弹琴有关
系。没过几天,她竟明显地增胖了许多,脸上也长出了一些赘肉。
我曾试图与她交流,试图安慰她,但我的任何问话都得不到她的回应。有时候她会对
我作出一种笑,一种更像是动物嗥叫般的笑,那种笑声使我不寒而栗。这种状况持续了大
约半个月。我觉得自己也快要变成精神病了。
夜晚成为我一天之中最为难熬的时间。我经常发现蒋末儿半夜时不见了,不是去钢琴
上弹那个不断重复的曲子,就是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吃开心果一边看电视。我因此而得
了失眠症,经常彻夜不能入睡。
有一天,我正在教室上油画课。班里只有二十来个学生。一个学生突然尖叫起来,紧
接着好几个女生都尖叫了。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他们都惊恐地望着门口。我回头一
看,原来是蒋末儿来了。她站在教室门口,“嘿嘿”怪笑着。我赶忙上前扶她回去,但她
挣扎着,反抗着,不出教室门。几个学生上来帮我,几乎是将她架起来出了教学楼。一路
上,她拼命地反抗着,挣扎着,不断发出动物般的悲鸣。
真正的悲剧终于到来了。有一天清晨,我醒来后发现蒋末儿不见了。各个房间都找遍
了也没有她的踪影。最后我在卫生间里找到了她,她躺在地板上,身边有一大滩血迹。
她是割腕自杀的。
蒋末儿的死给我留下了许多天的噩梦。我觉得蒋末儿的死完全是我造成的,这种内疚
的心绪压得我再也抬不起头。我也因此而成了一个绯闻人物,警察多次找我协助调查,学
校领导也多次找我谈话,周围同事也背地里悄悄地议论我。在他们的眼里,我就是罪魁祸
首。我变得少言寡语,学校的课都懒得去上。如果不是刘旭刚的陪伴和安慰,我真不知道
自己是否会疯掉。
在我讲述的过程中,舒悦始终注视着我的眼睛。听我讲完后,她望着我痴痴地说:“
马老师,我觉得你的心里好苦好苦。”
“其实,我心里也在期待着上天对我有一种报应,我想以身体上的某种磨难来获得心
灵上的解脱。”
“你的磨难还不够吗?”
“我应该得到更严厉地惩罚。刘旭刚说得对,我马军是一个他妈的伪君子。蒋末儿因
我而死,我却还将画布上的她一次又一次地卖钱。这房子,我的宝马车,都是我买蒋末儿
得来的钱买的。我他妈早该死了。”
我们都沉默了。
舒悦说:“马老师,你还记得那幅没有完成的画吗?”
“当然,这几天来我像疯了似地找你,就是为了完成这幅画。没有你,我实在是无法
将它完成。这几天我一点灵感都没有。没想到它竟然成了我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幅作品。可
惜它还是一个未完成的作品。”
“马老师,我们将它完成吧。”
我沉思着,旭刚说过,那幅画的缺点就在于缺少一种死亡的气息,那么现在去完成恰
恰可以弥补这一缺憾。试想,一个死人画的画能没有死亡的气息吗?想不到,我现在成了
一个死人,却能使一个特殊的作品更加完美。我的嘴角再次掠过一丝阴冷的苦笑。
“你说得对,舒悦,我们现在就去画室。”
“明天不行吗?”
“不行,像我们这样的情况,白天出去不行吧。你没听说过吗,鬼魂都是晚上出来活
动的。”
“不过,我觉得你今天太累了。”
我苦笑了一下说:“我现在一点睡意也没有。我害怕睡觉,我不知道下次睡觉醒来后
自己会变成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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