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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ivilion (亭在远方), 信区: Ghost
标 题: 第二乐章 巴黎 第二节 烙印 四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Tue Nov 15 13:35:03 2005)
“像上尉说的那样,我活了下来。之后不到两年,战争也结束了。对于活下来的人来说,
发生的一切就如同是一场梦,一场噩梦。噩梦纠缠了人们很长时间。随着时间的流逝,战
争的影响也在人们的日常生活里渐渐褪色。但是属于我的噩梦并没有就此结束。德国上尉
和他提到的恶魔音乐一直深深地铭刻在我的记忆里。我时常在半夜浑身大汗地醒来,仿佛
还是置身于那座燃烧的教堂里。上尉命令我记住发生的一切,我记住了。我没有选择,不
得不记住。那名德国上尉究竟是什么人?希姆莱是否真的曾负责寻找恶魔的音乐以及演奏
恶魔音乐的人呢?当我想到要解开这些疑团时,已经为时过晚。战争早已结束,与这件事
相关的几个人都已经死了。海德里希死于一九四二年的捷克,希姆莱与希特勒在战争结束
时自杀身亡。纳粹的资料大部分已经不知去向。卢浮宫的地下室里也找不到任何希伯莱文
卷宗。在寻找事情真相的同时,我成为了一名侦探。这或许早就被死去的纳粹上尉说中了
。半个世纪以来,我一直在不间断地搜集恶魔音乐的材料,但却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有关
恶魔音乐的事。这件事连乔也不知道。如同在树林里埋掉了偷来的唱片和年轻的德国兵的
尸体,我也希望能够在自己的头脑里埋掉关于恶魔音乐的信息。”
吕斯蒂先生把一九四三年发生的事情讲得非常详细。特别是那名德国上尉说的
话,他几乎一句不漏地复述了一遍。他说上尉长得与乔·佩特森很像。我于是看向挪威司
机,凭借司机的面孔想像那名纳粹上尉的模样。
“一九九七年,我听说巴黎崛起了一位叫让-雅克·科洛的天才音乐家。起初
以为这只是姓名的巧合。但当我看见音乐家的右手时,立刻知道了这不仅仅是巧合。”吕
斯蒂先生用拐杖点着桌上的照片。“两者一模一样。”
“指疤痕?”我问。
“不单是疤痕,手的大小、形状、苍白的皮肤、连同断裂处的血肉,完全一模
一样。应该这么说,当时装在匣子里的手,就是面前这张照片里天才钢琴家让-雅克·科
洛的手,这两只手是同一只手。”
“您是说,一九四三年德国上尉杀死的钢琴家,与今天我们知道的让-雅克·
科洛是同一个人?”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相同的名字,相同的烙印,相同的手,相同的才华
。两个人毫无疑问是同一个人。”
“可是,一九四三年的那个音乐家,不是已经被纳粹上尉杀死了吗?就算没有
被杀死,活到现在也已经是个老人了。与我们知道的让-雅克·科洛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
“这正是我想了解的。”维多克二世说,“所以我才会调查他的过去,结果却
发现现在的这个让-雅克·科洛就像是从真空里走出来的一样,什么过去都没有。您不觉
得这非常有趣吗?”
我沉默地坐在沙发里,考虑这件或者有趣或者不怎么有趣的事情。两只手不可
能是同一只手,两个人显然也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因为这不合常理。现在的这位让-雅克
·科洛极有可能与一九四三年的那名钢琴家有关。但两者又会是什么关系呢?是血缘关系
还是别的什么关系?
想了一会,我觉得为这样的事冥思苦想有些可笑,因为事情根本就与我无关。
我轻轻摇了摇头,摆脱了那几个使人烦恼的问题。
“吕斯蒂先生,”我说,“既然您对钢琴家让-雅克·科洛有疑问,那就当面
问他,把事情弄清楚不就行了吗?”
“如果可以这样做的话,我一开始就会这么做了。我会想办法单独和钢琴家本
人见面,告诉他一九四三年有个与您姓名相同的音乐家死了,死后被割掉的手我看见了,
与您的手一模一样。再看他有何反应,是这样的吧?”侦探老人讽刺地一笑,“可惜,我
有自己的理由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
“我理解了德国上尉的话。”
维多克二世手指向自己的心脏部位。
“我是使者,传达固定信息的使者,奥丁的乌鸦(注:北欧神话里,传说神王
奥丁有两只作为信使的乌鸦)。我永远无法解开谜底,如上尉所说,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使命仅仅是传达。现在,我已经将信息传达给了您,徐先生。”
“请等一等,”我坐直了身体,“您说您把信息传达给了我?”
“您以为我刚才是在说故事吗?我不是在开玩笑。我已经把事情的全部经过都
告诉您了。遵照那名纳粹上尉的命令,把恶魔音乐的信息传达给了您。”
“可是我与这件事毫无关系呀。您也知道,音乐方面我除了聆听之外什么也做
不了。而且我来自中国,既不是犹太人也不懂北欧文。我同死去的钢琴家让-雅克·科洛
也只有一面之缘。基本上我与您所说的整件事都毫无瓜葛。”
“但是他在遗嘱里提到了您,并且把一盘空白磁带留给了您。”
“这能说明什么呢?我的名字只是凑巧出现在遗嘱里。”
“巧合即命运。”他说。“我认为您就是我必须传达信息的那个人。让乔去机
场接您是我的主意,我是想先让他给您一个预警,可是他误会了我的意思使您虚惊一场。
”
“预警?”我问。
维多克二世的目光从我充满疑问的脸上逐渐下移,转折,停在圆桌中央的照片
上。片刻后,目光又从照片滑到坐在一边的挪威司机脸上。很快,他的目光转盯着我放在
沙发扶手上的双手。不久,从双手自然上移,回到我充满疑问的脸上。整个过程显得异常
缓慢,仿佛时间的固有步伐都被这个过程拖慢了。
“某种危险正在靠近您。用危险来形容也许并不恰当,因为我还感觉不出那是
否是种危险。但您需要十分小心,因为,”侦探老人注视着我,说,“命运的钟声已然敲
响。您已经没有了退路。”
因为去银行办理信用卡的关系,下午三点过后我才拿着两束鲜花回到薇奥莱特
的公寓。离开维多克二世的寓所时,挪威司机要开车送我回来,但我选择坐了地铁。我想
一个人静一静。
薇奥莱特好像没有回来过。房间里的一切都和上午离开时差不多。如果她在家
我倒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我在客厅窗台边找到了一个玻璃花瓶,把买来的紫罗兰花束插在
里面,浇了点水。花瓶还放在原来的地方。然后整理行李,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进旅行背包
里。行李多了一件衬衫,两件内衣和一套洗漱用具。这都是她买的。好在原来带的东西不
是很多,多了这几件背包也装得下。早上从茶几上拿走的钱悉数放归原处,另外加上了她
替我买东西垫付的那部分钱款。数额是从收银条上知道的。
做完这些,我从书架上抽了本罗曼·加里的《天穹》,坐回沙发阅读。这本关
于非洲象的社会现实小说于一九五六年获得龚古尔文学奖。作者本人于一九八零年吞枪自
杀,遗稿最后写道:“我玩够了。再见吧!谢谢!”
我没能读进小说,只是盯着不解其意的法文字母怔怔地回想侦探老人的话。恶
魔,恶魔奏鸣曲,燃烧的火,断手,手背上的北欧文烙印,希伯莱文文书,集中营,德国
上尉,纳粹,一九四三年死去的让-雅克·科洛,二零零二年死去的天才钢琴家,遗嘱,
空白磁带,还有我。可这一切怎么会与我有关呢?为什么恶魔音乐的信息会传达给我?吕
斯蒂先生的警告又是怎么回事?
想来想去仍是一头雾水。半小时一晃而过,小说还停在第一页。我感到有些心
浮气躁,想放些音乐来听,又想起这里不是自己的家。看看手表,已经四点钟了。
刚刚再拿起小说,电话铃响了。铃响了好几遍,我不晓得该不该去接,这里是
她的家,电话应该是打给她的。不过也有可能是她打回家的。
我拿起了话筒。对方是一位嗓音有些沧桑的男士,说着国际社交式的法语。他
找一位姓Su的中国先生。是找我的。
“雷米卡埃夫人让我来接您。”男士说。
“您在哪里?”我想起来昨天的约定。
“在您楼下。”
我拿着电话机走到窗口向下张望,街边停着一辆暗蓝色泽的迈巴赫轿车。
“是那辆蓝色的迈巴赫?”
“是的。”
“谢谢,我马上下来。”
挂上电话后,我一时间不知该做些什么。薇奥莱特还没回来,而我现在又要离
开。应该是是等晚上赴宴回来再来拿行李呢,还是带上行李晚上回来直接找家旅馆呢?我
就此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就此离开好了,晚上再回来敲门拿行李,似乎很不礼貌。
我拿出墨水笔,在早上她留下的纸条背面用中文写:
“我先走了。谢谢。”
我把公寓钥匙压在纸条上,背上旅行背包,拿起为赴宴准备的另一束鲜花,走
到门口,忽然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回头环视整个房间。
窗台边有紫罗兰,书橱里有小说,茶几上有钥匙,沙发上有索尼WALKMAN。
磁带。
我从WALKMAN里取出钢琴家留给我的黑色磁带,离开了薇奥莱特的公寓。
走到街上,暗蓝迈巴赫的司机迎出来打开车门。司机穿棕色套装,鬓角已见花
白。我从打开的车门里坐进了轿车。轿车的驾驶席和后排座位相互隔开。有设计巧妙的活
动拉门窗口和话筒可以互通消息。后座宽敞到能让人的两条腿能舒服地伸直。音响酒柜迷
你电视一应俱全。
我卸下背包放在一旁,手捧花束坐在座位上。车门内侧有一块盾状纹章标志,
盾牌中是一艘三桅帆船的形象,一把剑横贯其上,中央有个字母L,大概代指雷米卡埃这个
姓氏。
司机坐回驾驶席,问我有没有别的吩咐。如果没有别的吩咐,他这就开车送我
去阿耳戈庄园。
“您说什么庄园?”我问。
“阿耳戈庄园,在巴黎远郊。”
“金羊毛、伊阿宋的阿耳戈?”(注:著名的希腊神话故事,以伊阿宋为首的
希腊英雄们驾驶着一艘名为“阿耳戈”的大船,渡海寻找拥有神奇力量的金羊毛。)
“是的,先生。”
“从这里到阿耳戈庄园,需要多长时间?”
“一个半小时左右。”
我再无问题。司机于是开动轿车前往那座以希腊神话为名的庄园。音响的电源
没有关上,里面似乎有唱片。按键转动后,放出的音乐是肖邦的华丽圆舞曲。音乐在车内
旋转起来。我中意的肖邦。
“夫人喜欢肖邦的音乐。”司机在前面说,“您呢,先生?”
“我也喜欢。”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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