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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ivilion (崖畔上开花|陕北|楼兰古国), 信区: Ghost
标 题: 第三乐章 城堡 第二节 灵魂 一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Mar 4 19:05:32 2006), 转信
来到巴黎已经有一周时间。我仍然在阿耳戈。
去过森林的第二天,雷米卡埃夫人带我去加尼叶歌剧院听了一场歌剧。比才根据梅
里美小说改编的经典剧目《卡门》,首演于一八七五年。说实话,我不喜欢歌剧。眼见
重达两三百斤的女演员演唱因肺痨去世的咪咪或茶花女无异于一场悲剧,一场比歌剧本
身更为悲剧的悲剧。但是如果只看一部歌剧的话,《卡门》无疑是首选,何况又是在加
尼叶。女演员飞旋着西班牙裙。唐·何赛绝望地杀死了卡门。如果不愿看舞台上的表演
,那尽可以倚着大理石阳台欣赏马克·夏加尔的巨幅穹顶画。歌剧院形似镀金的结婚蛋
糕,圆顶上立着阿波罗雕像,门口有纵情狂欢的《舞蹈》。剧院内六层高的观众席装饰
着各种金叶雕饰、宝石镶嵌、大理石檐雕。长长的镜廊映衬着无数俊美的身姿。
看完歌剧,我们去旺多姆广场的"Ritz-Espadon"餐厅与勒内和他的女友一起吃晚饭
。菲茨杰拉德写过《像里茨酒店那样大的钻石》,海明威扛着卡宾枪在饭店房间里与玛
丽·威尔许喝着香槟,可可·夏奈尔在此去世。在这间餐厅吃饭,很容易就联想到上世
纪那个怒吼的二十年代。 耶稣受难之日到了。三月即将过去,四月即将到来。去庄
园邻近的郎布依埃乡村游览,人们都在为复活节做准备。乡村被一块块的果园和葡萄园
分隔开,只有在中心街区才集中了几家商店。尚未完全装点完毕的彩车停在路边,一些
绉纱,稠带和气球散落在车子里。空气里已经开始酝酿糖霜和巧克力特有的香浓气味。
走路还不太稳当的小女孩盯着糖果店里的姜饼屋,身旁的两个戴贝雷帽的中年人用当地
的方言聊天。外国人很难听懂这种方言。葡萄园门口可以见到"Dégustation"的字样。
尝试了一下,葡萄酒酒味清淡爽口,当地的乳酪蛋糕搭配这种葡萄酒吃起来味道很好。
日间漫步时,我独自去过两次森林深处,一次骑车,一次步行。步行到那里的话,
大约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我喜欢步行。步行可以松弛脑部神经,以便集中思想思考
问题。现在是春天,而捕猎活动要等到秋天才开始,所以森林里一直是静悄悄的。独自
一人穿行其中,森林的寂静如同一只庞大无比的巨兽压迫着我。森林里只有我一个人,
如同这个世界所有人都离开自己远去,使人感到异常孤独。
但我慢慢地习惯了这种孤独,并将它与自己长期生活里所习惯的孤独归于一体。当一个
人习惯了孤独后,孤独就不再是孤独了。它成了组成自身世界的一部分。孤独的自身世
界。孤独的世界。
森林里不仅仅有春天的气息。沉浸其中,我可以清晰地闻到混合在春雨里的各种季
节独特的气息,气息里有秋天的萧瑟,冬天的冷素,夏天的繁茂。生命开始,生命成长
,生命成熟,生命凋零。森林默默地循环着这个生命的过程。
我立在古老的橡树下,抚摸着橡树粗糙的树皮。树根部有些弯折,背阴处长满了湿
腻的青苔。钢琴家让-雅克·科洛出现在这里。他躺在我现在站着的这个地方,沉睡不
醒。这棵树一定知道钢琴家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可它不能说话。或者它说的我完全不能
理解,无法听见。和那盘磁带一样。每天我都放那盘黑色磁带听。不管听多少遍,仍然
听不出磁带的内容。有时感觉听到了什么,然而那只是自己的心跳,自己的呼吸,甚至
是头脑深处一段熟悉的旋律。
许多的错觉。
或许我并没有特殊的聆听才能。我只不过是一个三流水平的古典乐评论家,写一些
无人问津的乐评,卖弄一些自以为是的见解,没有任何的才能。就像是带着猎犬和牧羊
犬出外漫步,两条狗以近乎崇拜的目光看着雷米卡埃夫人,对我却不屑一顾,虽然它们
的态度还是友好的。我当然并没有因为狗对我的态度而感到自卑。我想说的是音乐的才
华。我缺乏这种音乐的才华。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名弹钢琴的少年。拥有无比纯粹的音乐才华
的他是死了吗?他的音乐才华又去了哪里?
消失了的。
和死去了的。
我坐下来,像钢琴家那样躺在草地上,闭上眼睛。感受这里的一切。这里有一些东
西吸引着我,但我不知那是什么。森林里有各种声音--风掠过枝叶,植物的茎破土而出
,昆虫在地上和地下爬动交配,鸟啼和虫鸣,鸟扇动翅膀,小动物胆怯地移动,花骨朵
打开的脆响,大地的深处的脉动,细细地聆听,各种声音如同雨滴一般落下。森林在演
奏着属于它的交响曲。
身下的泥土非常柔软,像是吸足了前几天落下的雨水。这样的泥土适于挖掘。我想
起五十九年前维多克二世曾经埋下的东西。他在树林里挖了一个墓穴,墓穴里埋着年轻
的德国兵的尸体和他偷来的东西。他偷了一些钱和食物,另外还有一把匕首,一张莫扎
特的钢琴奏鸣曲唱片。想轻松,就听莫扎特的唱片好了。那名寻找恶魔之曲的纳粹上尉
叫他把一切都埋起来。他把一切都埋了起来。埋在了哪里?埋在了树林里。是我现在躺
着的这片森林吗?
当然不是。因为方向不同。维多克二世提到的树林在巴黎北郊,阿耳戈庄园却在巴
黎南方。
可我觉得自己的身下就有一具尸体。我就躺在死者的尸体的正上方。死者的手从地
下伸出,紧紧地扼住我的脖子,它要把我也拖到那黑暗的地下世界,让我聆听那疯狂的
死亡音乐。我抬起右手抚摸自己的脖颈,那里冰凉一片。睁开眼睛,上方树叶间的点点
阳光射在手背上。
维多克二世说的事情,我还没有告诉雷米卡埃夫人。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她,也
不知从何谈起。有时我很想立刻抽身离去,可偏偏不能。疑问就在我的头脑里。我到哪
里,它就跟到哪里。我又能到哪里去呢?
结果我只能回到别墅,坐在单人沙发里看着黑色的斯坦威三角琴。三角琴黑漆漆的
颜色与磁带的黑色完全相同。
我还要在阿耳戈庄园停留多久呢?我不清楚。雷米卡埃夫人并不急于让我离开。我
也没有计划过离开庄园后去哪里。
一切都处于停滞状态。
白天我或去森林,或由夫人带去各处游览,晚上我则潜心读书。从去森林的那天晚
上开始,我的睡眠变得支离破碎起来。晚上总是无法入睡,好不容易入睡了也仅是浅睡
辄止,只睡了一两个小时就醒了过来,再也无法入睡。我在黑暗里播放肖邦的夜曲。澄
净的音乐有助于舒缓紧张的情绪,使头脑平静下来。但我的失眠看来并不是因为神经衰
弱引起的。睡眠只是暂时离开了身体,就像睡眠之神自己找了个地方睡觉去了一样。我
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洞察黑夜的形状,但黑夜像液体一样没有固定形体,它视周围环境而
改变具体模样。一打开灯,圆形的光弧就像水里的气泡一样现身在黑夜里。
为度过漫漫长夜,我从图书馆书房找来几本有一定厚度的小说。《日瓦戈医生》读
完后,我换了左拉的《小酒店》。作者在序言中写道:"时光的推移和读者的信任最终会
使我得到认可,并且从这愚蠢的包围圈中拔腿而出。"虽说如此,左拉的小说还是没有引
起现代读者的足够重视。拿我来说,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已经差不多读完了,但《
卢贡-马卡尔家族》只读了开始的两部。
我不准备在阿耳戈庄园读完马卡尔家族的全部历史,因此,看完《小酒店》就改读
了法文版的《安娜·卡列尼娜》。书房里另有一套俄文原版,可我不懂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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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找不到能爱的人 所以宁愿居无定所的过一生 从这个安静的镇
到下一个热闹的城 来去自由从来不等红线灯 酒吧里头喧哗的音乐声
让她暂时忘了女人的身份 放肆摇动著灵魂贴著每个耳朵问 到底那里才有够好的男人
没有爱情发生 她只好趁著酒意释放青春 刻意凝视每个眼神 却只看见自己也不够诚恳
推开关了的门 在风中晾乾脸上的泪痕然后在早春陌生的街头狂奔
直到这世界忘了她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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