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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ivilion (崖畔上开花|陕北|楼兰古国), 信区: Ghost
标 题: 第四乐章 雨季 第一节 巴黎艺术之旅 二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Mar 4 19:08:38 2006), 转信
约会地点最终定在了拉芒奈路上的"Taillevent"。因为这里是我唯一熟悉些的巴黎
餐厅。接待员还是上次见到的那个,永远微笑的领班依然永远微笑,布局典雅的环境也
没有什么变动。只是吃饭的座位从窗前移到了里间,还有就是餐桌上点起了蜡烛。上次
是午餐,没有点蜡烛。
薇奥莱特穿一件月白色的无袖连衣裙。连衣裙长度及膝,雅致而且风度十足。裸露
在外的肩颈优美异常。她本来就是位颇为引人瞩目的年轻女性,但脱下中性的牛仔裤换
上格调出众的连衣裙之后,实在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你非常漂亮。"我不由说。
"谢谢。"
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我身上穿的礼服。
"不太习惯穿成这样。"我说,"但这里对着装比较挑剔,我只能穿这个。"
"我觉得你穿礼服的样子看起来相当合适。"她说,"没想到你会约在Taillevent。以
前来过吗?"
"前几天刚来过一次。"
"一个人?"
"和一位夫人。"
她点了蛋卷和烤鸭翅,饮料要了橙汁矿泉水。我拿过菜单,又要了酒炖比目鱼和上
次吃过的原片鹅肝,酒则听从酒保推荐,要了一瓶情感级香槟。
侍者往瘦长的笛子杯里倒淡金色的香槟酒。一个个舒适的气泡从杯底升到杯口破裂开来
。
我拿出礼物。
"送给你的。就当是上次借宿的报答好了。希望你能喜欢。"
"报答?你不是已经请我吃饭了么?"
"那是两码事。"我说。
"里面是什么?"
"围巾。"
她接过扁扁的方形礼盒,拆开蓝色的包装纸,从包装盒里取出浅紫色的丝巾。丝巾
是从Hermès围巾店买的。
"对不起,我不太会挑选礼物。"我说,"我觉得你戴丝巾很漂亮,因此就买了这个。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谢谢,我很喜欢。"
薇奥莱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微微绽开笑容,把丝巾试着缠绕在脖子上,然后解下
来重新放回礼盒。
侍者适时端上菜盘。我们分取生菜色拉和蛋卷。旁边桌上的穿褐色休闲西服的男士
大约还在等自己的女伴,此时无意识地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餐厅里的东方人并不多,
何况是她这样动人的年轻女性。与她在一起,大概连我这样长相平淡的人也醒目了不少
。
"就算是报答,也不用既请吃饭又送礼物吧。"
"因为这确实是两件事。"我说,"报答只是一件。"
"还有呢?"
"等会再说可以吗?等最后吃甜点的时候。"
她不解地看我一眼,轻轻耸了耸肩膀。烤鸭翅、三文鱼、原片鹅肝依次送上。
"那天你为什么留下一束花和一张纸条就离开了呢?"
"我不是想不辞而别,只是临时有事。"我说,"后来打过两次电话,你都不在家。"
"抢劫的事怎么样了?"
"已经解决了,东西都已经拿回来了。"我说,"很难说那是抢劫,只是一个误会。"
"误会?那么这些天你住在哪里?"
"巴黎远郊一个贵族家的古堡里。我在那里一直住到复活节后。"
"现在呢?"
"现在住在拉丁区的一座学生公寓里。"
烛光映在她光滑的手臂上,皮肤的光泽闪烁不定。餐厅的空中里飘荡着淡淡的音乐
。凝神一听,是德彪西的《水中倒影》。
"可以谈谈你的工作吗?"我问。
"还是在文化交流中心整理和绘画有关的资料,总体来说很轻松。"
"那个关于艺术旅行的电视记录片呢?"
"正在做详细的日程表,前两天已经去了几家画廊。"
"我记得你说过,你对巴黎的艺术馆和画廊都很熟悉。"
"原先只是兴趣,接手这份记录片的工作后才真正熟悉起来的。"
我们用刀剔去鸭翅里的骨头,将鹅肝切块送进口中,默默地进餐。邻桌一位穿得像
安达卢西亚吉普赛跳舞女郎的女士向我们这边看来。其目光却使人联想到煎小牛排和炸
虾段。安达卢西亚舞娘对面的法国男子大腹便便,如同一块不太高兴的海绵一样软塌塌
地瘫在座位上,疲惫潮湿困惑兼而有之,显然扮演的是命运蹭蹬的丈夫角色。窗边坐着
一位妙龄女郎。妙龄女郎很像是在托腮远眺维也纳或是佛罗伦萨。不久,一位衣冠楚楚
的漂亮青年仿佛从布宜诺斯艾利斯走来般的走到女郎对面坐下。他们相视一笑。
餐厅里有客人离去,有客人落座。音乐像蜡烛的火苗一般微微晃动着。
在进餐的过程中,我问了薇奥莱特一些绘画方面的问题,像各个美术馆的位置,以
及美术馆里收藏的主要作品之类。她把她所知道的告诉了我。
"你现在对绘画艺术有兴趣了?"她问。
"有点兴趣了。"我说。
主菜吃完,侍者上前撤去多余餐具,送来香草口味的冰淇淋甜点。
"好了,丰盛晚餐已经到了尾声,甜点也端上来了。"她抬起眼睛,"现在可以说说是
什么事了吗?"
"是这样的,"我尽量保持平常语气,说,"我有事相求。"
"有事相求?"她问,"是什么事呢?"
"我想请你做我的导游。"
"你想请我做你的导游?"
"是的。但不是其他方面的,只是艺术馆和画廊的导游。"
她放下手中的小勺,交叉起手指,指背支住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可以说说这样请求的理由吗?"
"理由不太容易解释清楚。"
"试一下。"
"我要在巴黎找一幅画。"我说。
"找一幅画,在巴黎?"
"是的。"
"如果是找一幅画,我大概是能帮上一点忙。"她说,"只要知道画名或是作者,很容
易就能在艺术品资料里查到。不知道你要找的是什么画呢?"
"不容易解释的就在这里。"我说,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画。"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既不知道画的名字,也不知道画的作者?"
"是的。"
"那么扩大范围来说,画的年代、风格、主题,流派应该还有数吧?"
"不知道。"
"最粗浅的,是水彩,水粉,速写,还是油画?"
"一无所知。"我摇摇头。"要找的是什么画,我根本就不知道。"
薇奥莱特默不出声地注视着我,仿佛我是一块正在融化的香草冰淇淋。玻璃碗中的
冰淇淋确实正在融化。球形冰淇淋上点缀的碎果仁渐渐深陷浓稠的奶油中。
"你的话有点不合情理。你要找画,却不知道找的是什么画。既然你不知道要找什么
画,怎么又知道自己是在找画呢?"
"我没有办法解释。"我说,"但我确实是要找一幅画,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画。"
"如果你不知道在找的是什么画,从反方向说,即便你找到了画,画就放在眼前,你
又怎么知道这是你所要找的画呢?"
"如果画就在眼前的话,我想我可以知道这是我要找的画。"
"怎么说?"
"只是一种朦胧的感觉。"我说,"被找的画是预定的,找画的我也是预定的。画和我
,就像锁和钥匙一样,可以假设这是一一对应的关系。"
"或者你是锁,画是钥匙?"
"也可以这么说。"
我们沉默了一会。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话?" 我问。
"不是不相信,而是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她轻轻摇头。"我觉得你的态度十分诚恳
,不像是在说谎。但你话里的所说的又不太正常--谁会去找压根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
东西呢?又为什么找呢?而且就算我相信你,你说的也都是实话,但是你是要在巴黎找
一幅画。不是别的地方,是在巴黎!巴黎到底有多少画廊和艺术馆,又有多少私人藏画
室,恐怕就连法国文化部也糊里糊涂。在巴黎找一幅不知内容的画,和要在海里找出一
滴特定的水是一个样。"
"我也知道事情很麻烦。"
"你的职业不是乐评家么,怎么又牵涉到画的?"
"因为画和音乐有关。"我说,"画的内容或许也是关于音乐的。"
"关于音乐的画?"她含口冰淇淋。"你找的这幅画是不是很贵重?"
"贵重不贵重不清楚。起码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也含了勺冰淇淋。香草味,奶油味,还有她身上的香水味脉络清晰地渗在一起。
令人闻了有些恍惚的味道。
"画十分重要,找起来又麻烦,希望渺茫。我不懂绘画,在巴黎基本上也不认识别的
人,所以才想请你帮忙的。你熟悉巴黎艺术馆情况,由你做向导,总比我一个人看地图
摸索的好。还有,我愿意为此付报酬。"
"报酬?"她含着勺子问。"你的意思是,你想付薪水来请我做你的导游?"
"是的。不管是时薪,日薪,还是月薪都可以……对不起,月薪恐怕不行,我只有三
周时间。"我说,"……找画的期限是二十一天。"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慢慢地舀吃冰淇淋,大约是在考虑。
"我并不想勉强你,如果你觉得为难,那就算了……"
"并不怎么为难。"她说,"时间安排上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找不找得到你所要找的画
,我就不敢保证了。"
"你答应了?"
"答应了。不过我并不需要什么报酬,你不用付薪水。"
"为什么?"
"你已经请我吃了顿不错的晚餐。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成为雇佣关系。"她敲了一下勺
子,"文化交流中心的工作只要上午半天时间,接下来我本来就是要去画廊收集资料,顺
便做你的向导也没有不便的地方,而且……"
"而且什么?"
"从个人的角度来说,我也很想知道那幅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与音乐有关的画,究竟
是一幅什么样的画。"她说。
冰淇淋吃完了,晚餐到了最后的咖啡时间。我和她在餐厅已经不知不觉度过了一个
半小时的时间。
"你真的是古典乐评论家?"
她稍稍推开咖啡杯,再次用手支住下巴。
"如果不是的话,又会是什么呢?"
"不知道。"她说,"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接触过你这样的人。一会儿遇到了抢劫,一
会儿出现在警察局,一会儿从我家突然消失,一会儿又住到了贵族的古堡里,现在你又
要让我帮忙找一幅不知内容的画。你不觉得这就像天方夜谭吗?"
"是有点像。"我无力辩解,只能承认。
她的目光落在我的右手手背上,似乎略有迟疑,但没有再说什么。我们慢慢喝咖啡
。
"就从明天开始好了。"
"具体行程我听你的安排。"我说。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真的成了专职的导游了。" 薇奥莱特微微一笑,"巴黎艺术之
旅的导游。"
晚餐结束后,我送她回家。薇奥莱特借给我一本名为《绘画艺术的历史及渊源》的
袖珍图书。这本书大概是为我这种从来没有逛过美术馆,又对绘画艺术一无所知的人准
备的扫盲读物和启蒙教材。我回到住处后花了一整晚读完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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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找不到能爱的人 所以宁愿居无定所的过一生 从这个安静的镇
到下一个热闹的城 来去自由从来不等红线灯 酒吧里头喧哗的音乐声
让她暂时忘了女人的身份 放肆摇动著灵魂贴著每个耳朵问 到底那里才有够好的男人
没有爱情发生 她只好趁著酒意释放青春 刻意凝视每个眼神 却只看见自己也不够诚恳
推开关了的门 在风中晾乾脸上的泪痕然后在早春陌生的街头狂奔
直到这世界忘了她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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