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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ivilion (崖畔上开花|陕北|楼兰古国), 信区: Ghost
标 题: 第四乐章 雨季 第一节 巴黎艺术之旅 五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Mar 4 19:10:09 2006), 转信
不知不觉间,四月已经过半,离二十五日只有十天的时间了。可是我还是没有发现
那幅画。而维多克二世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
周一雷米卡埃夫人来到巴黎。我与夫人还有勒内跟他的女友一块在Maxim’s吃了顿
晚饭。她问我的情况。我说自己现在正在游览巴黎的美术馆,一次艺术的旅行。
“您有点像理想王。”交谈时,勒内对我说。
“理想王?”
“是我的哲学教授,上次跟您提起过的。”勒内说,“他也是中国人。”
“你们教授的名字叫理想王?”
“当然不是。这只是我们私底下对他的称呼。”
“柏拉图的理想国国王?”
“恐怕不是这个意思。”他有点为难地耸起肩膀。“我解释不好。明天上午教授在
法兰西学院有公开课。您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去听一听。”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说。
次日上午,当我一无所获地走出圣吉纳维芙图书馆时,时间刚过十点,离薇奥莱特
下班的时间还早。信步走到法兰西学院附近,我想起了昨晚的谈话,于是走了进去。学院
成立于一五三零年,倡导教育自由,上课免费,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法国人习惯称
之为“自由学校”。
走进教室,讲台上正在讲课的是一个东方人,我不知道他是否就是勒内提到的哲学
教授,但他所讲的确实和哲学有关。教室了大约有二三十个人,其中一些看样子是大学
生,另一些研究某类专业问题的知识分子,还有一些大约只是好奇的游客,同我一样。
我在前排找了个座位坐下。
教授看上去大约三十来岁,不戴眼镜,短头发。体型中等,相貌平平,用不带口音
的法语讲课,嗓音与他本人的气质一样平静。他的形象丝毫不能令人联想到国王。
讲课的主题是“人与非人的对话”。根据听到的部分猜测,“非人世界”大约是指
现代社会。因为他说:“我们以人的身份活在非人的世界里。”但多听几句,好像又不
是我想的那样。因为话里所谈论的并不是当代社会,而是人类社会的共性。
这堂哲学课很快就结束了,我走出学院,来到外面的街道上。
走到索尔邦庭院,我看见刚刚讲课的哲学教授独自坐在咖啡馆外的一张圆桌前,像
是正在考虑什么问题。我犹豫了一下,向他走了过去。
“您好,打搅吗?”
他抬头看我一眼,露出平静的微笑。
“当然没有。”
我要了一杯热巧克力,坐了下来。
“您是理想王?”
我不知道他的姓名,只能这样问。
“我的学生有时是会这么叫我,不过您好像不是我的学生。”
“是一个朋友告诉我的。他在高等师范学院读哲学。”。
“你是中国人?”他改用中国话问我。
“当然。”
“出国以后一直没空回去,甚至没什么机会用母语说话。”
“你一直待在法国?”
“大概十一、二年吧。”
“对不起。”我说。
“抱歉,我可能走神了。”他抬起头,说,“我在完善我的哲学思想。”
“我刚才听了你的课。‘我们以人的身份活在非人的世界里。’”我说,“这个非
人世界指什么?”
哲学教授略加思索,用食指在咖啡桌上画了一个很小的圆圈。
我与哲学教授坐在咖啡馆外的露天座位上。巴黎大学的学生已经下课,这时纷纷走
在街道上。日光接近垂直到落在阴暗的小巷里。咖啡馆在放一首法国歌曲,名字叫“樱
桃季节”。一个穿樽领大衣高挑女郎走过街道,引来两声学生的口哨。
“你出生在七十年代?”教授问。
“七三年。”我说。
“我生于一九六八年。我们基本可以算作是出生在同一个时代背景里的。”
“应该是的。”
“一个混乱的,狂热的时代背景。”他目视着咖啡杯说,“我们出生在废墟里,精
神的废墟。”
说完,他重新陷入自己的思想里。我不想再打扰他,端起杯子慢慢喝渐冷的巧克力
。四周显得喧嚣异常。碰杯声,歌曲声,咳嗽声,笑声,挪动桌椅的声音层出不穷。在
这许多声音里,夹杂着低微的小提琴和钢琴的琴声。琴声时断时续。我从众多的杂音里
捕捉到了它的轨迹。是萨拉萨蒂的作品。
“卡门。”我自言自语说。
哲学教授从冥思状态回到现实世界,茫然看着我问:“什么?”
“是《卡门》的音乐。”我放下杯子解释,“我有时对音乐比较敏感。”
“音乐……”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说到音乐,音乐可以从一定程度上影响人类的
思想。”
喝完巧克力,我看看手表上的指针。差不多已经到了薇奥莱特的下班时间。
“我想我必须走了。”我说,“很高兴认识您。”
“我也同样。”哲学教授看了看我,
我起身离开。走到街角回首观望,哲学教授兀自坐在那里沉思不止。街道上人来车
往,咖啡馆外有许多喝咖啡吃午餐的客人,只有他显得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虽然他是
坐在热闹的人群当中,却又如同独自坐在寂寥的山巅一样形单影只。我忽然理解了“理
想王”这个称呼的含义。这个称呼用在他身上再合适过了。他的确是王者。他是他自己
的精神世界,一个理想化了的哲学世界里的王者。他是那里的国王。但可悲的是,王国
里只有他一个人存在。因此,他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孤独。理想王身处空无一
人的王国里,孤独是他的盔甲,思想是他的武器。他像堂吉诃德一样执着地挑战现实世
界的荒谬风车。
我在心里肤浅地叹息了一声。只能叹息。
下午我与薇奥莱特没有经过巴士底广场。我们去了威尔逊大道的巴黎市立美术馆,
一直待到休馆时间。美术馆的当代艺术部门正在举办一个流行艺术展,展出的都是三十
五岁以下巴黎青年艺术家的作品。我们离开那里以后去夏乐宫广场走了走。广场上到处
是玩滑板的人,不远处的背景是艾菲尔铁塔的钢铁身躯。
在广场边薇奥莱特看见了一条自己散步的斑点狗。她掰了一小块干酪放在手里,蹲
下身体,“Du
-Du”地叫了两声。斑点狗听话地跑了过来,吃完那一小块干酪后伸出舌头一直舔着她
的手。薇奥莱特抚摸着狗的脑袋,给了我一块干酪,让我也试试。我用右手拿着干酪,
学她那样蹲下身体。斑点狗却“嚯”地站起身,像是看见了什么让它恐惧的东西似的一
边后退一边龇牙咆哮。它在对着我的右手手背咆哮。
“别紧张,”薇奥莱特鼓励我说,“要有耐心!”
我把干酪换到左手,右手藏到身后。狗于是不再咆哮,甩着尾巴上前从我手上叼去
了食物。吃完巧克力后,斑点狗照样舔了我的手掌,然后甩着尾巴跑开了。
晚上我们就近在夏乐宫附近的一家小酒吧里吃晚餐。这里的小香肠和海鲜拼盘很有
名。酒吧地方虽然不大,却布置得富有家庭气氛。吧台上有一台用来转播法国足球联赛
的电视机。我很长时间没有看电视了。学生公寓里没有电视机。这十天以来,除了有时
在楼下的咖啡馆扫过两眼电视画面外,基本没有看过电视。我觉得看电视对人来说更多
是一种非必要的习惯性行为。
“国王的血……”
“你说什么?”薇奥莱特问。
“没什么。”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看着我问。
“不,没有。我很好。”我摇了摇头,回过神来,“我只是在想别的事情。”
“那幅画的事?”
“还有些别的。”
晚餐结束后,我们没有再去别的地方,我直接送她回了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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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找不到能爱的人 所以宁愿居无定所的过一生 从这个安静的镇
到下一个热闹的城 来去自由从来不等红线灯 酒吧里头喧哗的音乐声
让她暂时忘了女人的身份 放肆摇动著灵魂贴著每个耳朵问 到底那里才有够好的男人
没有爱情发生 她只好趁著酒意释放青春 刻意凝视每个眼神 却只看见自己也不够诚恳
推开关了的门 在风中晾乾脸上的泪痕然后在早春陌生的街头狂奔
直到这世界忘了她这个人
※ 修改:·pivilion 于 Mar 4 19:59:13 修改本文·[FROM: 210.46.68.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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