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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ivilion (崖畔上开花|陕北|楼兰古国), 信区: Ghost
标 题: 第四乐章 雨季 第二节 Humanité.Avenir.Devenir 一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Mar 4 19:11:25 2006), 转信
大厦底楼大厅十分空旷,没有微笑迎宾的公关人员,也没有来回巡逻的警卫人员,
似乎整幢大楼里都没有一个人,只有竖琴、三弦琴和小提琴演奏的轻音乐飘荡在大厅明
暗相间的空间里。音乐声也剥离了一般音乐的特质,像大厦本身一样沦落为一种抽象概
念,只不过这是诗一般的抽象概念,所以至少能让人从情感上予以接受。
我循着音乐声走入大厅深处。打开了两道同样是银光闪闪的玻璃门后,来到一间音
乐厅大小的房间。一位红发女郎坐在接待台后。她眼睛一直盯着走近的我。除了我以外
这里没有任何移动的物体。
"请问,这里是H·A·D公司吗?"我问。
她稍稍点了下头,垂直滑顺的红发几乎都没有晃动。
"是的,这里是Humanité·Avenir·Devenir公司。有什么需要帮助吗,先生?"
"我想见贵公司的总裁。"我说。
"您有预约吗?"她问。
"没有。"
"你们认识?"
"不认识。"
"那么非常抱歉,"红发女郎说,"恐怕我不能满足您的这个请求。"
我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把右手放在胸前,露出那块疤痕,那块北欧文烙印,失去
生命与拥有生命的标志。
"希望您能向贵公司总裁通报一声,一位手上有烙印的人想同他见面。"
红发女郎的目光用力锁定我的手背,似乎想用目光把我手背上这块疤痕从皮肤上剥
掉。她一动不动地盯了片刻,眼睛眨动了一下。
"是这块疤痕?"
"是的。"
她的目光离开疤痕,转到我的脸上。目光落下的地方我可以明显感受到压力。她从
上至下又从下至上把我全身扫视了两遍,嘴唇边露出有些满意的笑容。大概我身上有些
地方使她感到颇为愉快。然后她也令我感到愉快地微笑了一下。
"好的,请您稍等片刻。"
红发女郎袅娜起身,向侧方一个玻璃门走去。她穿着典雅的白色套装,裙子是六十
年代式的超级紧身短裙式样。穿这样的超级紧身短裙走路难如在悬崖上走钢丝,需要掌
握某种精妙复杂的技巧。她无疑已经娴熟地掌握了这个技巧。
女郎摆动着蜜色的修长双腿消失在了玻璃门后。接待大厅里只剩下我和轻音乐。我
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沙发正对着玻璃门,与女郎的裙子一样都是白色。竖琴曲的演奏结
束。之后而来的是古老的华尔兹舞曲。
二十分钟后,红发女郎重新出现在这个音乐大厅里,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请随我来,先生。"
我跟着她从玻璃门走出接待厅,走上一条笔直的玻璃通道。通道长约五十米。音乐
声绝迹,耳朵里只能听到她的高跟鞋踏在玻璃地面上清脆声响。脚步声有一种独特的韵
律。走到通道尽头的电梯前,她伸手在墙上按了按,电梯门豁然洞开。我们进入电梯。
电梯里的上下左右都是镜子。由于地板也是镜子,我实在不方便低头,只能双眼平
视前方。女郎则神态自若,对着镜子整理红色的长发。于是四面的镜子里都是她整理头
发的影像。她的红发在镜子里闪耀发亮。
这部电梯没有装指示灯。从感觉来看似乎不是在上升而是在下降,但片刻后又不像
在下降而像是在水平移动。稍后我感到稍有些头晕。电梯似乎改平移为旋转。除了一些
因重力因素导致的变化外,电梯平稳安静得就像是艺术馆的地下室,所以我不能确定自
己的感觉到底正不正确。旋转后又是平移。接着我觉得自己的身躯忽然沉重了起来,像
是穿了一套钢铁盔甲,而脚下又有一个巨型磁铁矿。胸口发闷,耳膜刺痛,看来电梯是
在急速上升中。
电梯终于停下了。门开后出现的是一条与底搂相同的玻璃通道。音乐声若有若无。
女郎在前面引路。转折了两次后,我们走到了一扇银色的金属门前。金属门上面刻有"I
NRI"这四个字母。有音乐声从门里的世界传出。(注:INRI,Iesus
Nazarenus Rex
Iudaeorum的缩写。耶稣的十字架圣像上通常会有这四个字母。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时,
罗马士兵在他头上方放了一块牌子,上面用亚兰文、拉丁文和希腊文写着:拿撒勒人耶
稣,犹太人的王。)
女郎打开门。
"就是这里。"
我走进房间。她没有跟进来。门从外面关上了。
房间如同教室一般大小。同样是玻璃的天地,正对我的是一整面透明的玻璃墙,可
以鸟瞰大地,见识飞机上才能看见的地表景色。从空景来看,这个房间大概位于大厦的
顶层。一张大如乒乓球台的办公桌位于房间中央的位置。办公桌后有一张庞大的黑色靠
椅。靠椅侧对我而面对着一面电视墙。电视墙上有九个屏幕。每个屏幕都播放着不同内
容。
《帕西法尔》。
一曲结束,音乐消失,所有屏幕上的画面也同时变为空白。房间瞬间陷入无可逃避
的绝望寂静里。
靠椅的正面慢慢地转向了我。我这才看见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像是人
的物体。
这个人仿佛是由银白色的金属打造而成,浑身都闪烁着银色的光泽。初看第一眼我
以为他身上涂了一层银色的涂料,仔细打量后才知道不是。这个人三十岁出头,穿银黑
色的手工制西服,西服里面是白得耀眼的衬衫,戴银蓝色的领带,领带上别银色领针。
他的头发银灰,肤色银白,面容如白银雕像一样栩栩如生,仿佛只要他愿意就可以显现
各种表情。但他最特别的地方既不是肤色也不是面容,而是那双眼睛。眼白像象牙一样
洁白,眼珠却像盲人一样是灰色的,而且没有瞳孔。细看之下我才发觉这双眼睛并非没
有瞳孔。瞳孔位于眼珠正中,但已凝缩成针尖大小。这双眼睛给人以异常强烈的震撼感
,因为眼睛所显现的并非是思想或情感,而是这个世界的现实,沙漠里成堆白骨和海上
处处礁石的现实。
无论从相貌和是从气质来说,眼前这个人都绝对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他无疑是现代
社会的精英。占据着社会生物链顶层位置的精英。
片刻后,白银雕像的面容出现了小小的变化。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也许莎士比亚先生的这句著名台词来作为见面的开
场白最合适不过了。"他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说,"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我是荷蒙库鲁
斯,H·A·D公司现任首席执行官。"(注:Homuncilus,中世纪西方炼金术士给他们妄
图用人工方式制造的人所取的名字。这种人造人有思想却无实体。)
"你好,荷蒙库鲁斯先生。我叫徐可雅。"
"我听说你要见我。不过我好像并不认识你,徐先生。你为什么要见我呢?"
"是这样的,"我说,"我希望能够借阅贵公司资料库里的一份资料。"
"你想借阅的是什么资料?"
"音乐的资料。"我停顿了一下,"准确的说,是恶魔奏鸣曲的资料。"
听到恶魔奏鸣曲的名字,他的神态又起了些许的变化。具体表现在瞳孔扩大了一圈
,嘴角像刀刻一样出现笑纹。
"我非常好奇,"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我,"你是怎么判断我们会有这首曲子的资料,或
者说,我们和这首曲子有关的呢?"
"大部分只是感觉。"
"说说好了。"他摊开右手,"请坐。"
我在他对面坐下。
"首先我知道贵公司曾经研究过一个关于音乐作用的课题。"
"无足无奇。世界上有许多机构都在研究这个课题。"他说。
"钢琴家让-雅克·科洛签约的浮士德唱片应该是由你们直接控股的公司。"
"恐怕你没有直接的证据。而且就算真是那样,也说明不了什么。"
"我去互联网上查阅过,"我说,"贵公司从战后开始就一直是世界上各主要音乐赛事
的赞助人。让-雅克·科洛一举成名的那次比赛,也是主要由你们来赞助的。"
"那是因为我们懂得欣赏高雅艺术,希望帮助那些有才华的人获得应有的荣耀。"
"另外,还有贵公司传奇性的创建过程。"
"就是这些?"他问。
"我只是感觉贵公司和这首曲子有关。"我说,"仅仅是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些线索只
是一首曲子零落在外的几个音符。但这几个音符已经可以让人想起整首乐曲的曲调和旋
律。虽然不知道想的是不是正确,但我相信自己的感觉。"
执行官不置可否地注视着我,脸上的笑容凝固不动。瞳孔回缩成针尖大小。
"应该怎么说呢?我相当欣赏你的直率,尽管直率得有些不够谨慎。但我不打算否认
你的判断。"
"你不否认?"
"因为没有否认的必要。也因为你是KEY MAN。"
"我不是KEY MAN。"我说。
"不,你是的,KEY MAN。"他说,"你有钥匙,是我们所需要的关键之人。"
荷蒙库鲁斯的视线落在手背的疤痕处。我抬起右手。他点了点头。
"如果说我是KEY MAN,那你们是什么呢?"我问。
"我们是意志,是SCRAM。"
"SCRAM?"
"安全控制棒持斧人,核反应堆的紧急控制设备。"他解释说,"历史上第一座反应堆
的安全设备是用绳子吊在反应堆上的一根镉控制棒,旁边站着一个手持利斧的科学家。
一旦连锁反应失去控制,科学家便一斧砍断绳索。镉棒于是掉入反应堆中止反应。很有
趣的安全控制手段不是吗?我们就是这个SCRAM。"
他的声音和他本人一样带着银色的光泽。我不由想起普赛克。金色的普赛克,银色
的荷蒙库鲁斯,黑色的靡菲斯特菲勒斯。
"你们需要我?"我注视着他的瞳孔问。
"是的。"
"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们对恶魔的音乐感兴趣。我们有自己的目的。我们需要你的
协助来达成这个目的。"他说,"首先,为了能够顺利合作,我十分愿意满足你的请求。
你可以借阅我们搜集的关于恶魔奏鸣曲的资料。"
"你们需要我协助什么?"我问,"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现在谈这个还为时过早。"他说,"你几乎还一无所知。即便看完资料以后,我也不
认为你的了解程度能增加多少。还是先看资料吧,说不定你会有所领悟的。因为你毕竟
是KEY
MAN么。"
"那我先谢谢你,荷蒙库鲁斯先生。"我说。
"不用谢我。这只是我们必须经历的一个步骤而已。"
他无动于衷地淡淡一笑,手指在桌面上弹动了一下。房间的门开了,刚才那名红发
女郎走了进来。
"她会带你去看资料。"H·A·D公司的首席执行官示意说,"看完资料后你再回到这
里。我们还有许多问题要讨论。"
"请跟我来。"女郎说。
我于是站起身,跟着她离开了这间办公室。门关上前,房间里响起了瓦格纳的音乐
。
我们乘上来时的镜子电梯。身体变得轻飘飘的,电梯垂直往下降落着。我想问红发
女郎这幢大厦里还有没有别的人,但想一想这个问题其实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于是撤
消,改问现在是去哪里。
"阅览室。"她说。
镜子电梯在某个楼层停了下来,我们步出电梯,沿玻璃通道走到一个房间。
这间房间大概就是她说的阅览室。房间不大。有一个书桌,桌上有盏工作台灯,有
纸,有笔。有两个单人沙发,靠墙还有一张单人床。单人床铺着洁净的白床单,带被褥
和枕头。
"床是干什么的?"我问。
"床是睡觉用的。"她说。
"我知道床是睡觉用的。可这里不是阅览室吗?"
"有些人只有躺在床上才能安心阅读。所以阅览室就准备了一张床。"
我环顾四周,没有看见书架,也没有看见档案柜。她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
"资料不在这里,等一下我会拿给您的。您就在这里阅读好了。一共有三份资料。"
"一共只有三份?"
"瓶子里的精灵只能满足三个愿望。"她微笑着说,"除了资料以外,您还需要些什么
?"
"需要些什么?"
"是咖啡,茶,还是……"红发女郎手扶纤腰,"……我?"
"咖啡。"
"确定?"
"确定。什么都不加的咖啡。"
她出去了一段时间,回来时带着一杯咖啡和一份资料。
"这是第一份资料。"女郎说,"看完以后就按桌边的按扭,我再给您拿第二份来。"
交代完毕,女郎走出阅览室,关上了房门。
我在书桌前坐下,打开恶魔奏鸣曲的第一份资料,阅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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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找不到能爱的人 所以宁愿居无定所的过一生 从这个安静的镇
到下一个热闹的城 来去自由从来不等红线灯 酒吧里头喧哗的音乐声
让她暂时忘了女人的身份 放肆摇动著灵魂贴著每个耳朵问 到底那里才有够好的男人
没有爱情发生 她只好趁著酒意释放青春 刻意凝视每个眼神 却只看见自己也不够诚恳
推开关了的门 在风中晾乾脸上的泪痕然后在早春陌生的街头狂奔
直到这世界忘了她这个人
※ 修改:·pivilion 于 Mar 4 20:01:12 修改本文·[FROM: 210.46.68.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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