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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ivilion (亭在远方), 信区: Ghost
标 题: 上卷 第三章 绝 地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Nov 7 09:46:34 2005), 转信
上卷 第三章 绝 地
第三章 绝 地
一连三四天,李元斌几乎茶饭不思。脸色苦得象根老黄瓜。
上次在樱园里照相用的是数码相机,自然没留什么底片。而相机在还给别人之前,李元斌早把内存卡格式化得一干二净——他哪里会想到兰天明教授要没收并销毁他的宝贝照片呢?
严浩和沈子寒都安慰他——照片反正已经毁啦,再多想无益。难不成还想找兰天明索赔去?沈子寒说:“你他妈管她是什么女鬼不女鬼,还是先和雪菜包子搞好关系要紧啊。别赔了夫人又折兵,鸡飞蛋打多不划算啊!”
马越给他道歉的时候倒是出了个主意。“有第一次,肯定有第二次啊,斌仔你就再到樱园去几趟,不怕等不到她。皇天不负有心人嘛!”
李元斌最后接受了马越的建议。挨到周六,他拿着相机就往樱花园里钻。磨蹭了一整天,等到两脚发软也没再见着那白衣女孩。第二天他又坚持不懈地蹲守了整整一上午加大半个下午。只恨时间一长——樱花渐欲迷人眼,头晕犯困成眼花。结果还是毫无斩获。
晚上开卧谈会时,廖广志做为老大义不容辞地给李元斌两天的守株待兔来了句忒诗意的总结,“错过一次,你就错过一生喽……嘿,要不怎么说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总会走——”话未完,又被沈子寒高声嚎叫了一句“不是你的,就别勉强”——立马给加上了现实主义的升华!
又是一个无月夜。李元斌躺在床上干瞪着一双大眼睛。
时针已经指向十二点。沈子寒他们仨儿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唯有李元斌睡不着。他的眼前是越来越浓稠的黑暗——开学后的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觉得晚上看东西有些困难。到校医院后医生说可能是缺乏维生素引起的暂时性夜盲吧。给了他一瓶维生素A,还有鱼肝油丸。并嘱咐他多吃青菜胡萝卜——陪他同去的马越笑话他可以和动物实验中心的大白兔们同居同食了。
虽然四周是黑暗的,但另一双眼睛——白衣女孩儿的眼睛在李元斌脑海里还十分清晰。它忽闪忽闪地,让李元斌那颗暗夜中的心不得安宁。
正在胡思乱想ing……李元斌想起今天的药还没吃呢。一咕碌坐起来,他套上拖鞋下了床就往前摸索——膝盖却被桌脚狠狠磕了一下,疼得他不禁哎哟叫了一声。身子往后退时,又踢翻了床边的凳子。叮叮咣咣的声音把睡着的人全惊醒了。
宿舍里过了十一点半就不再供电——严浩拧亮了手电筒向李元斌照过去,迷迷糊糊地咕哝:“外星仔……你他妈每天晚上都像没头的苍蝇,还不快买手电筒啊……”李元斌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从严浩手中接过电筒,开始猛翻抽屉找药。心里嘀咕着医生的“兔子疗法”似乎并不怎么见效呢!维生素A都吃了大半瓶了,可这夜盲的症状反而越来越重。一到晚上,都快伸手不见五指了。
“明天买手电筒!”——李元斌边吞下一大把药片边下决心。
“李元斌,看球!”
“妈的,球在你左边,你瞎望什么嘛!”
风雨操场上,406宿舍的几个哥们儿正和本班的同学一起踢足球。其实这也是严浩的主意,拉扯着李元斌出来散散心——看外星仔最近在地球上坏事不断——和雪菜包子的关系风雨飘摇……系统解剖课上被兰天明教授数落……开学后还得上了什么夜盲症。要不沈子寒感叹人要是一倒霉——喝凉水都磕牙,走平路都摔跟头。
李元斌的学习成绩一直呱呱叫,但兴趣爱好就少很多了——是地球人都知道这外星仔身上根本没什么娱乐细胞。唱歌能从1跑到7。跳舞更不用说,还不如做第八套广播体操好看。足球蓝球乒乓球都玩儿得一般般。不过,外星仔是全系公认的帅哥,也是406宿舍的形象大使。长得很有几分《蓝色生死恋》里韩国红星元斌的味道,搞得不少女生对他情有独钟,新生报道第一天就开始频频接约会的纸条和电话。
宿舍里开卧谈会时没少拿李元斌开涮。沈子寒说咱们医科大有三大“蛋”闻名全校——李元斌的脸蛋、第二食堂王师傅的炒蛋、老处女罗教授的混蛋——李元斌一听这词儿就知道是沈子寒因为生理学考试没及格搞打击报复嘛。可又因为顺口搞笑,第二天就成了“课桌文学”的精品力作!李元斌的脸蛋还真的从此闻名全校。
论年龄李元斌在406宿舍里排行老四,所以那仨儿平时都还照顾着他。这会儿李元斌在场上担任中场传球的重任。可这小子不知脑袋在想什么,愣是看不见球在哪儿。搞得担任边锋的沈子寒气不打一处来。
“奶奶的你不长眼睛吗?球在你左边你瞎跑什么?大白天你还看不见啊。”沈子寒气吼吼地。
严浩跑过来拍拍李元斌肩膀说:“斌仔,没事儿!专心踢球,别想那么多!”
李元斌突然有些眼泪汪汪地。他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说:“我……我刚真没看见那个球啊……我不是成心的!”
“你看得清楚球场上的人吗?”严浩问。
“嗯,看得清楚,我的视力还系挺好的。但刚才有几个边路的球我的确没看见。”
严浩疑感地望了李元斌一眼。摇摇头说:“没关系,反正是踢着玩儿呗!”
但球赛继续进行还不到十分钟呢,又因为李元斌的失误——造成406宿舍这一方痛失两球。
“李元斌!一边儿呆着去!”沈子寒的鹞子眼凶巴巴地瞪着,“换人!奶奶的!”
李元斌什么也没说就走下场。然后低头直接出了风雨操场的大门。
“你他妈那么凶干嘛?吃了火药啊?!”严浩冲着沈子寒也发起了火。
回到宿舍,李元斌一头栽倒在床上。他倒不埋怨沈子寒,就恨自己不争气。除了学习——他简直什么事情都处理不好。大家说自己老长不大也是活该——李元斌越想越窝囊,再想起兰天明说的那句“人长得帅,还要有内在的东西才行嘛!”——更让他难受极了。
把眼睛深埋进枕头,他迅速地陷入黑暗。虽然处于黑暗之中,李元斌却觉得很安全。他是个从小就没有什么安全感的孩子。父母在他十二岁那年就离异了——他一直跟着母亲过。父母都在身边的时候,他经常听到的是不绝于耳的吵闹,看到的是满地被砸烂的碗碟和家具。现在跟着母亲单过,他还是很难和她有什么思想上的沟通。
不过,这一切谁都不知道。
他一直把内心的伤口深埋在他阳光的笑容后面。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从他漆黑的大眼睛深处,才会流露出隐忍着的忧郁与伤痛。
他的开朗,他的开心,他的外向——全都是他不得已保护自己的武器!
只有李元斌自己明白为什么忘不了那个白衣女孩儿的眼睛。因为那双眼睛里没有令他一直害怕的虚伪、狡诈,没有轻视与敌意。在那双眼睛里,他感觉到了更多的温暖与安全。
人呵,总是在追觅自己没有的东西中去认识自己——李元斌当然也不例外。
这会儿他趴在床上,回想起球场上的一幕幕——自己也深感奇怪,又觉得有一丝莫名的恐惧。出现这样的怪事已经不止这一次了。开学后就有不少同学说他好大的架子,和他打招呼他都不搭理——这让李元斌莫名其妙!他可不是那种傲气冲天自以为是的人——他是压根儿没看见那些和他打招呼的人在哪儿啊!
他的确是没看见——尽管他的视力在白天是正常的。坐在阶梯教室最后几排看黑板上的板书——他也不觉得困难!
李无斌觉得简直——简直就像有人在和他故意捣鬼一样!包括什么夜盲症——八成是被谁使用了遮眼大法,存心和他过不去吧!
……
“嗨,生气了?”又是沈子寒的声音。接着推搡了两下李元斌的肩膀。
李元斌刚趴在床上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这会儿他揉揉眼睛说:“没啊,生什么气哦?系我不好啊……你们踢完了?”李元斌习惯性地咧嘴向大汗淋漓的沈子寒笑笑。
“对球不对人,俺就这糙脾气。嘿嘿……别往心里去,斌仔。”沈子寒边说边往阳台上的卫生间走,“我请你吃炒牛荷……等我洗完澡,”沈子寒从卫生间里探出头来。
踢完球的第二天,根据严浩的建议,李元斌偷偷一个人来到医科大附属医院的眼科门诊。严浩说还是到大医院看看吧,眼睛上的毛病可不容忽视哦。
挂完号,坐在走廊长椅上排队。眼科门诊外叫号的小护士还不时地朝李元斌脸上瞟两眼。
“12号,李元斌!”——终于轮到他了。
一个胖胖的留着满头卷发的中年女医生在接诊。胸牌显示她是个副主任医师。
——姓名?
——李元斌
——年龄?
——18
——身份?
——学生,大一的。
——有哪儿不舒服吗?
李元斌描述了一下自己遇到的种种怪事和夜盲症的表现。女医生戴上双目间接检眼镜,扣紧头带,接通电源,调节瞳孔距离与反射镜的位置……对李元斌的左右眼分别检查了几分钟后,拉过一张检验单刷刷划了几笔。
“先去做个视野检查和暗适应能力的测试。到一楼划价,交费。然后上来,走廊左手第四个门。”女医生口齿伶俐,面无表情。
在一楼排队排了近二十分钟,李元斌才交完费重新回到眼科门诊。
坐在Octopus自动视野仪后面,李元斌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他隐隐感到自己的眼睛一定是有问题的……
拿到视野分析报告单的十几分钟后,他又转到了另一间实验室。Hartinger自动暗适应仪里变幻不定的光线更让李元斌感到像在经历一场奇幻的梦境。
胖胖的女医生接过李元斌手上的两份检验报告。扫视片刻后,她的眉头蹙起来。然后凝视着李元斌的眼睛问:“你的父母亲戚中有没有失明的?”
李元斌想了想回答:“哦……我姥姥系双目失明的。都七十多岁了。从我懂事的时候起,她就看不见东西的。”
“你的母亲呢?”
“她的眼睛很好的。”
女医生不再提问。开始在病历上疾书。“最好先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她抬起头,把病历递给李元斌。“还要再做一个视网膜电图检查。”
“医生,我是什么病啊?”李元斌忐忑不安地低声问。
“现在……只是初步判断。你的视网膜有些问题。等到视网膜电图结果出来了再说吧。最好不要再耽误了!明天就过来吧,通知一下你的父母。”
“啊……明天?”李元斌眼睛瞪得老大。
“明天!或者越快越好!”
李元斌嗯了一声,道声谢谢后接过病历本。
出了眼科门诊,他迫不急待地翻开那个在他眼里有如“生死薄”的本子。第一页上的廖廖几行字显得触目惊心。
患者李元斌。男。18岁。主诉进行性视野缺损与暗适应能力减弱。
检眼镜检查发现视网膜血管一致性变细,视网膜周边部色素沉着明显,呈骨细胞样色素,位于视网膜血管上。视网膜色素上皮呈班驳状。
有家族发病史。
视野检查:两眼鼻侧、颞侧、上方、下方的周边视野均有不同程度缺损。暗适应检查:光敏度提高速度延迟。
诊断:RP?
李元斌愣在了那个叫号的小护士面前——又惹得对方多瞟了他几眼。虽然那个“RP”让他一头雾水,但病历上的话他还是看明白了。原来自己看不见飞来的足球和走来的人都与视野缺损有关。而夜盲与自己的暗适应能力下降有关。
天呐!这是什么怪病啊?!
他又想起女医生询问自己的亲戚家属中是否有失明的人——不祥的预感在他心里一点点沉重和清晰起来。似乎有一场可怕的诅咒早已从天而降,蔓延至他的整个家族——现在轮到他了!黑暗……正在以无声的脚步向他逼近!
李元斌简直就是一步一步挪到了门诊大楼外。外面的世界春光明媚,而这个十八岁的少年却感到眼前一片漆黑。泪水慢慢盈满他的眼眶,然后一点点流下来。他不知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母亲——一个靠每天摆烟摊与打麻将为生的脾气暴燥的女人。
他只感到自己的心太沉重了。沉重得像是陷入了万劫不复的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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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找不到能爱的人 所以宁愿居无定所的过一生 从这个安静的镇
到下一个热闹的城 来去自由从来不等红线灯 酒吧里头喧哗的音乐声
让她暂时忘了女人的身份 放肆摇动著灵魂贴著每个耳朵问 到底那里才有够好的男人
没有爱情发生 她只好趁著酒意释放青春 刻意凝视每个眼神 却只看见自己也不够诚恳
推开关了的门 在风中晾乾脸上的泪痕然后在早春陌生的街头狂奔
直到这世界忘了她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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