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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ivilion (亭在远方), 信区: Ghost
标  题: 第十一章 倾心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Nov 15 15:03:30 2005), 转信

 
连着好几天都是艳阳天。这在多雨的南方并不多见。 

李元斌几乎每天下午输完液后都要到花园里溜上一圈儿。不过已经两天了,他没再看见那个叫千叶美惠的女孩儿!每次不得不回病房的时候,李元斌的表情都像没了魂儿一样。连护士们都很奇怪--他们的"小天使"下去时还兴高采烈的,怎么一回来就蔫儿拉叭叽的…… 

李元斌明白,再过三天他就要进手术室了--估计之后的好几个月他都下不了那幢大楼。他希望能再见上她一面。哪怕,只是一面呢?! 

就在他和她分手的第三天,她终于出现了!当李元斌看见她的时候,她正站在花园的喷水池边。在天女散花般的水柱旁,有一弯浅浅的彩虹,还有她如花的笑靥。 

她笑起来真的很天真很好看。李元斌觉得上天应该给她一双会飞的翅膀,也许就可以弥补她失明的遗憾吧! 

李元斌悄悄走过去,轻轻地说了一声:"O-Gan-Ki-De-Su-Ka(你好吗)?" 

她转过头来,惊愕地望着李元斌:"元斌君吗?日语?你会?" 

李元斌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是昨晚他用手机短信请教北京二外的同学后现学的一句。没想今天就派上用场了。"对不起啊,是朋友教我的!我,我只会这一句!" 

她突然呵呵地笑出了声,"Hon-Do(真的吗)?元斌君爱学习的,是吧?"她那双眼睛总是那么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这让李元斌突然感到了一阵难过。 

"对不起啊!打扰你了!你在听水声吗?"李元斌又向千叶美惠*近了一点。 

"嗯……水声……真的好好听哦……元斌君,也爱水的吗?" 

"嗯,我,我还行吧……中国有句话,叫做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就是说,聪明的有智慧的人都会喜欢水。" 

"元斌君,你的学问,好多。好好听的句子……水,温柔,洁净,我好想,好想见见水啊!"千叶美惠浅浅地笑着自言自语。 

李元斌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她竟然连水也没见过--难道,她是先天失明吗? 

"你从没见到过水吗?"这句话从李元斌嘴里脱口而出。 

她点了点头,"从没……一出生,就在黑暗里呵我……我还想,看看阳光的颜色,水的颜色,天空的颜色……元斌君,它们一定,一定很漂亮吧?!"她的话说得很慢,带着些暇想,带着些憧憬。或许,也是在考虑语法和用词上的正确吧。至少,这句话算让李元斌听明白了。 

李元斌想起了去年下雪时,他和严浩他们挤在阳台上的情景。那是他生平第一次看见下雪,真的好激动。所以,他能理解此刻千叶美惠的心情。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她的话。他该怎么去描述阳光的颜色、水的颜色,还有天空的颜色呢?那一会儿功夫里--李元斌只恨自己词汇贫乏,当时若是学文科该多好啊!也许就有华丽的词藻来让这个先天失明的姑娘感受到大自然的美好吧。 

沉默了好久,李元斌低声说:"你想它们是什么颜色,就会是什么颜色。真正的色彩,是*心去感悟的啊。" 

"元斌君,听说天空是蓝色的啊……蓝色是什么颜色呢?蓝色?!……"千叶美惠仰着头,脚尖踮起,眼睛里充满了无限的向往。 

李元斌愣愣地看着她的眼睛,那双忽闪忽闪的眼睛让他无比地心痛。他也许是不幸的,但眼前的这个女孩儿……难道不比他要不幸一百倍一千倍吗?先天性失明的痛苦,是连正常人根本无法体会到的吧--李元斌默默地想着,然后也闭上了眼睛,像她一样抬起头。 

黑暗中,他渴望能感知到蓝色究竟是什么颜色--然后用准确的语言向千叶美惠描述。但他绝望了!除了眼前的黑暗,还是黑暗--没有了蓝色,又怎么会有天空呢?没有了七彩,又怎么会有阳光呢?没有了透明,又怎么会有水滴呢? 

不知怎么的,李元斌突然想哭。为她,也为自己! 

原来,一个人处在黑暗中--竟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至少,死亡只是消逝!而黑暗,却是漫长的清醒的死亡! 

莫名的恐惧充斥着他的心胸--李元斌赶紧把眼睛睁开。他扭头向千叶美惠望去--她还是微昂着头。还是带着浅浅的微笑。还是一样平和明亮的目光。 

她为什么总是笑呢?她不害怕吗?她不绝望吗?李元斌困惑了。 

"啊!元斌君……我看到了……天空的颜色……好漂亮哦……"千叶美惠突然轻声地兴奋地叫起来。 

李元斌不解地望着她,不明白她是怎样"看"到的。不明白她怎的会如此高兴。 

"元斌君,先背首诗给你吧……刚学会的,别笑我!"她的脸微微红了,然后用不太准确的声调开始了背诵,"世界上,最宽广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宽广的,是天空……" 

"比天空更宽广的,是人的心灵。"李元斌轻声地与她合完了最后一句。"这是雨果的诗,"李元斌轻声说。他高中时就读过了,也很喜欢诗里的意境。 

"维克多·雨果!"她附合着,"《巴黎圣母院》的,我也喜欢。所以,天空的颜色,一定就是心灵的颜色吧。" 

"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空。因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心灵。"李元斌觉得千叶美惠的话很有哲理。这样的对话如果发生在他和任雪菲之间--天呐!除非太阳从西方出来。而且还得被奚落成"脑壳长包"! 

"元斌君说的,很对啊!当我心情的……好时,我的天空就很好看。当我心情的不好时,我的天空就很难过。" 

李元斌会意地笑了一下。尽管他觉得把"天空"与"难过"结合在一起的用法不太合乎语法与逻辑--但他能理解一个先天失明的人,是无法用颜色来描述自然的。 

蒙蒙的水雾喷洒在他们的脸上和身上,沁凉沁凉。千叶美惠不再说话,而是含笑地面向轰轰作响的喷泉。 

"你为什么要从日本到中国来?"李元斌的话在舌头上转了好几圈儿才慢慢滚出来。他对这个女孩儿太好奇了。 

"我的,不是日本人……国籍,我的,是美国……母亲的,日本人……外祖母的,意大利人……外祖父的,日本人,"她说着说着停下来,卟哧一声笑出来,"明白的吗?元斌君。但我在日本长大。" 

李元斌在脑海里盘算了半天,才算搞明白,"你,你说你的意大利外祖母和日本外祖父生下了你的母亲,系吧?!然后,你在美国出生,这样就有了美国国籍。但你在日本长大,所以你才说日语。好复杂啊!对不对呢?" 

千叶美惠羞赧地一笑。又朝李元斌飞快地点了点头。 

李元斌瞥了一下她的眼睛,难怪那眼睛里有点忧郁的浅蓝--原来,她还算是混血儿呵!"可系,可系你怎么会来中国呢?"李元斌问。 

她的脸突然变得凝重起来。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只是来治病,就来中国啊。" 

那么,她的父亲呢?她为什么没有提到她的父亲呢--李元斌暗自揣摩着。难道她也来自一个单亲家庭吗?如果是这样,李元斌想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元斌君,我可以纠正你的一个错误吗?"她向他扬起了脸。 

李元斌愣了,瞪大了眼睛说:"错误?当然。你说啊……" 

"汉语表示肯定要说''是'',而不会说"系"啊。你也用词错误啦!" 

"啊?这系方言啊。中国的广东话都系这样。系我的舌头拐不过弯啦!"李元斌本想解释,没想这解释里面仍旧用了三个''系''。搞得他一时满脸通红--幸亏她看不到。 

千叶美惠静静地听着。然后呵呵笑着拍起了手,"我的,明白了。就像日语里的''谢谢''啊--在京都大家说A-Re-Ga-Do,可在大阪就是O-Ki-Ni呀! 

李元斌觉得这个女孩儿真是天生冰雪聪明。"你,很爱樱花吗?我第一次见你,就系在我们学校的樱园里哦!" 

千叶美惠转过头,对着李元斌眨了眨眼睛,"是的。原来,你就是那个……偷偷拍照片的男孩子吧?!" 

李元斌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嘴也张成了半圆。"你,你怎么知道是我拍照啊?" 

千叶美惠用手捂着嘴笑起来,"这是个秘密,元斌君。不过可以告诉你啦。因为光感,我的还有。元斌君一定用了闪光灯吧!距离那么近,所以我知道啊!" 

"不过,也有可能是别的男生啊……"李元斌喃喃地说。 

"元斌君,因为没有视力的,我们盲人。其他的感觉系统--就会比正常人的发达哦!相信吗?" 

"比如直觉?第六感?或是读心术?所以,你知道是我?!"李元斌也笑了。 

"元斌君……好幽默!"千叶美惠的脸微微地有些红了。但那有着两朵红晕的脸看上去更加娇媚更加可爱。 

二人又从喷泉处移开,边走边聊。虽然两人间还有着几十公分的间距--遇到下台阶,要拐弯的地方,李元斌也会自然地伸出手扶一下她的胳膊。不知不觉,时间已过去了两个多小时。李元斌正意犹未尽--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不远的"美人痣"走上前来,低声地说:"小姐,时候不早了。该走了。" 

千叶美惠顺从地点点头,然后向李元斌微微欠身,"元斌君,Sa-Yo-Na-Ra!" 

这句李元斌听懂了,但看到"美人痣"在身边,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只能悻悻地举起手说:"再见!" 

独自悻悻地回到病房,吃完营养食堂为他订制的晚餐,李元斌倒床上闭起了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刚才千叶美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而给他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双眼睛--一双仅留存有光感的大眼睛--难怪她的眼神从不会变化,难怪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出喜怒哀乐。所以她的眼睛才会澄澈沉静得像一泓秋水。 

不知不觉,他睡着了……自从住院后,好久都没有睡过这么香这么沉了。梦中,他又来到了楼下的花园,他看到了经过治疗后恢复光明的千叶美惠。他和她牵手走过草地,踏过小径……阳光洒在她的眸子里,化成点点碎的金箔,如宝石镶嵌在她深遂的瞳孔里--那两只幽黑的瞳孔向他默默地*近,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 

眼睛!眼睛?李元斌一个激凌醒过来。下意识地扭头向大玻璃窗那边瞅过去…… 

玻璃窗外,真的有两只眼睛!眼白还布着点点血丝,瞳孔还带着点血红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而比眼睛更让他感到惊惧的是--那张白脸也紧紧贴在玻璃窗上,甚至看得到白脸周围凌乱的灰褐色发丝--只是没有表情!可没有表情却比任何表情都更让人心颤!那眼睛当然是白脸的眼睛--透着几分凶残,渗着几分邪气! 

寒意嗖地从脚心一直蹿到头顶!李元斌连话也说不出来,全身都僵挺在床上--他真的连坐起来的力气、喊出来的勇气都没有了。他一时都分不清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白脸又自动消逝了。窗外只有走廊晦暗的灯光。 

李元斌模模糊糊地感觉到--难道自己刚才的意识被什么给控制住了吗?那感觉有点像刚刚跑完了3000米--累得直不起腰说不出话来!他不得不继续在病床上躺了一会儿,才大汗淋漓地慢慢坐起来。 

他从床下摸索出那两张纸条。他知道有个声音还在告诉自己:第三张纸条!正在不远处等着他…… 

像鬼使神差一般,李元斌下床看门,然后缓缓地向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移动……四周飘浮着难闻的来苏水儿的刺鼻气味,这气味倒是让李元斌清醒了不少--不是梦境?对!不是梦境! 

吱呀一声转开木门,李元斌的目光自然地落向了地面,落向了墙角。一切像是早有安排--第三张纸条又出现了!夜的寒风从窗外猛吹进来,李元斌的全身不由得抖索起来。他弯腰把纸条拾了起来。那上面还是两个歪歪扭扭的字--"鬼路"! 

李元斌默默抬起头,看着远处靛蓝的天空下那起伏的山脉--他突然对眼前的治疗和求生的欲望感到了无比的厌倦。一个大胆的决定在他心里冒出来--终止治疗! 

他决定,明天一早任鹏飞查房时,他就要把这个想法告诉他。然后就顺其自然吧--成为瞎子也没什么。如果这是命中注定的话!他手中的三张纸条都像在暗示了什么--但究竟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只有莫名的深深的恐惧已经塞满了他18岁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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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找不到能爱的人 所以宁愿居无定所的过一生 从这个安静的镇 
到下一个热闹的城 来去自由从来不等红线灯 酒吧里头喧哗的音乐声 
让她暂时忘了女人的身份 放肆摇动著灵魂贴著每个耳朵问 到底那里才有够好的男人
没有爱情发生 她只好趁著酒意释放青春 刻意凝视每个眼神 却只看见自己也不够诚恳
推开关了的门 在风中晾乾脸上的泪痕然后在早春陌生的街头狂奔
直到这世界忘了她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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