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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ivilion (亭在远方), 信区: Ghost
标 题: 第二十四章 漩涡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Tue Nov 15 15:09:51 2005)
“瞧他们那神气劲儿!还戴着护目镜,举着紫外线灯照来照去的。格老子当年我就是要考
公安大学……”这话一听就是沈子寒的声音,读了半年大学,他已经把四川话学得倍儿溜
,连边边角角的脏话与口头禅也都没拉下。
李元斌站在门外,落下了正欲敲门的手。
“是便衣?”这是廖广志在说话。
“废话!你们都不在,还不就我一人搞接待。唉……你们说李元斌怎么又把公安局的给惹
上了?他们把斌仔的床铺、衣柜、抽屉查了个底朝天呐……”沈子寒话里满是疑问。
“嘿嘿,八成是发生了第三类接触吧。外星仔嘛……”严浩竟然也在——看来他们仨儿就
等着李元斌回来后,要好好盘问他一番了。
李元斌站门外苦笑了一下。他没想到公安局的人已经捷足先登,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学校调
查过了。
此时的他只想安静地呆一会儿,他害怕进门后兄弟们热情地询问——可不进宿舍,他又该
往哪儿去,心中的苦闷又可以找谁倾诉?李元斌从没感到这么孤独过,从没感到这么无助
过。面对宿舍兄弟们的等待——他畏缩了,犹豫半天还是想等着熄灯后再回来吧!
悄然地走出男生宿舍楼,他顺路拐上了去风雨操场的小道。两边的路灯把他的脸庞映照得
分外苍白。
而偌大的风雨操场上,除了躲在暗处的几对情侣,已经没什么人。他仰望苍穹,似乎只有
湛蓝夜空中的星子可以与他相伴相依。李元斌沿着跑道一圈圈盲目地走着——他的大脑一
片空白,内心更是一片凄惶。凶杀、阴谋、死亡、嫌疑犯——这些平时想都没想过的词汇
现在全都混在了他的脑子里。不!甚至是他混进了那些可怕词汇组成的漩涡。他能隐隐地
感到——更神秘可怕的还等在后面……而韩虹的死去,只是丧钟敲响的开始!
夜色越来越浓,晚风也越来越冷。而李元斌眼里的两点绿色也越发的幽深犀利。他抬头看
着远处附属医院灯火通明的住院大楼——“悬壶济世,造福苍生”八个大字在霓虹灯的映
射下显得庄严肃穆。再往上,就是浩翰无比的星空……突然一种男子汉应有的责任感由然
而生,它迅速替代了充斥在李元斌心中的忧伤、惶恐、怨恨——勇气和力量开始在他的胸
中鼓荡。
不!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李元斌紧盯着住院部大楼的七楼。那里是眼科病区。是改变了
他生活与命运的地方。他摸出手机,拨通了任鹏飞的电话——他想和他谈谈。不能就这样
算了!他也不能再像刀下之俎一样受人摆布。
任鹏飞接了电话。他的手机是24小时开机的。然后他让李元斌直接到主任办公室。“你现
在到我办公室来吧,正好我也想找你聊聊。”——任鹏飞在电话里说。
就在走出风雨操场大门的一瞬——李元斌暗暗发誓要找到凶手,他要发现事情的真相!
任鹏飞的办公室没有开灯。门是虚掩着的。透过门缝,李元斌已经注意到了他。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桌上的烟灰缸已经堆满烟蒂——任鹏飞平时可是个不抽烟的人。他侧
身坐在办公桌后,一只手搭拉在桌棱,另一只手垂在椅背下面。那模样说有多颓废就有多
颓废。
李元斌轻轻敲了敲门,叫了一声“任主任!”
“进来!开一下灯吧!”任鹏飞的声音完全丧失了往日的力度与光彩。“随便坐!”他在
突然打亮的灯光中虚眯起了眼睛。
在最初的几分钟里,谁也没有说话。似乎是在各想各的心事,但也象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任主任,案子……有进展吗?”李元斌想着是自己主动要来的,开脆单刀直入。
任鹏飞的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似乎是咽了一口唾沫。他望着李元斌抽搐了一下嘴角,“
你问我?这个问题应该问公安局。”
“我……只是随便问一问罢了。韩姐死得太惨了。”李元斌不想一开始就把气氛搞僵,缓
和了一下口气说。
任鹏飞点了点头,“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最多,就没有发现什么珠丝马迹吗?”
李元斌分明地感到,任鹏飞在说这话时——丝丝寒意正从他的眼镜片后缓缓地升起。
“没有——”李元斌暂时还不想把他看到的白脸、纸条……还有和沈子寒、韩虹去过太平
间的事儿告诉任鹏飞。当然,他也不知道任鹏飞对这些究竟知道多少。
“小李同学。你对韩虹的死……比我们清楚。没有你,恐怕到现在都还找不着她。”任鹏
飞从软包的“中华”里又抽出了一支。
“是的,我清楚!那要感谢你们给我的这双眼睛,”李元斌终于忍不住刺激了任鹏飞一下
,“但我更想知道凶手是谁!”
任鹏飞手中的打火机还没放下,他的手微微地抖了抖。“凶手是谁?你认为呢?”
李元斌这才发现任鹏飞的城府要远比他想象得要深,说话技巧也远比他要老练。他已经快
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但即然来了,硬钉子软钉子都得碰一碰!李元斌想着就把话脱口而出:“凶手就应该在眼
科病区!”说这话时,李元斌想的就是那张白脸!
他简直就认为任鹏飞非那张白脸莫属。
任鹏飞听了这话勃然大怒!他把打火机重重地扔在桌上,“眼科病区?好啊!是谁?”
李元斌硬着头皮回了一句:“我要知道,就不会来找你了。”
任鹏飞脸上的神色似乎缓和了一些,他起身转到窗户前,背对着李元斌说:“我可以告诉
你一点——因为所有的现场都破坏了,他们连半个凶手的指纹、鞋印、血迹都没找到。否
则,你现在不会呆在我这个地方!”
一股热血直往李元斌头上涌,“你!你是说我是凶手?”
任鹏飞猛地转过身来,“不是我说,还需要我说吗?昨天下午和晚上我又没在病房。而你
能说清楚吗?你怎么知道她死了?你怎么知道尸体藏在太平间?你的话能让警察叔叔们信
服吗?”
“你——”李元斌恨不得扑上去和他打一架。
“听我把话说完,”任鹏飞不耐烦地摆摆手,“如果我没有记错,上周五你可是陪着韩医
生去过一趟太平间吧……你们回来时不是遇到我了吗?你去干什么?还有,你有作案动机
,小李同学——你恨我们,是不是?恨我们强迫对你动手术。所以你拿韩医生打击报复。
还残忍地剜去了她的双眼。”
“你胡说!”李元斌站起来。他的脸都气白了。绿光又开始从他的眼底闪现出来。
任鹏飞的神色却与刚来时大不一样,他越说越有神气了。“你急什么?身正不怕影斜嘛。
人家公安局的推理比我的更全面呐,小李同学。何况,再从公安局的角度来看——你当时
即然知道韩医生已经被害,为什么不直接报警?何必辛苦地跑到病房来通知我们?你为什
么要主动地指认藏尸地点?也许你真的出自好心,但有时黄鼠狼也会给鸡拜年。是不是?
”
李元斌的手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而任鹏飞似乎对他眼里的绿光视而不见。
“别紧张,小伙子!他们不会来抓你的。因为没有证据。”任鹏飞顿了顿,暖昧地笑了一
下,“你干得真的很漂亮!就像你折磨陆涛一样。手段高明!”
“陆涛?他和韩姐的死有什么关系?你说话要负责任!”
“小菲告诉我了,周六你们打过架是不是?你忘了你在走时说过一句‘死去吧’,想起来
了吗?”
“我那是随口说说。总不能凭这个……就把他瞎了眼的责任往我身上推吧?再说也是他先
找碴儿动的手。”
“嘿嘿……”任鹏飞干笑了两声,“当然没有表面的因果联系。如果有,你今天也不会坐
在这儿了。”
“你们姓任的不要血口喷人!杀害韩姐的凶手……我迟早会搞清楚的!”
“你,我,还有大家心里已经清楚了,是不是?”任鹏飞用拳头狠狠砸了一下桌子。“投
案自首吧,小李同学。争取宽大处理还来得及。”
“你……”李元斌眼里的绿光几乎要喷薄而出,“咱们走着瞧吧,看谁会进牢房。”他咬
着牙说。
李元斌不能再呆下去,他不能让任鹏飞看到自己噙着泪水的悲愤的眼睛。他不能让他坐在
那儿看笑话……
当他头也不回地从那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里冲出来时,却没有看见身后的任鹏飞已快速地
从衬衣胸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名片夹大小的银白色玩艺儿。他在上面嘀嘀按了两下,“As
ma指数87,OK。”他暗自嘀咕着。
然后他关好办公室的门。拔通了赖特的电话……此时的走廊里,一串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
远。
“有很强的精神应激反应吗?”那个金属音色的女高音听起来很兴奋。
“是的,我激怒了他。他几乎已经忍无可忍。我看了一下探测分析仪,Asma应激曲线一直
呈上升状态,15分钟里Asma指数从14直接上升到了87,已经超过阈值37个点。”
“好的,很好。对你为科学献身的精神我们表示欣赏,任!药物会在30分钟后被激活并产
生效力。它会确保你的安全。”
住院部大楼底层的自动推拉门哗地弹开了。
李元斌回头向楼内空无一人的大厅张望了一下——他恨透了这个给了他光明却又是陷井重
重的地方!再见吧!该死的噩梦般的夜晚——李元斌的内心像压上了千斤的铅石。他不知
前面还会有什么,更不知下一步他该做些什么。
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那就是他还有求于任鹏飞——他的眼睛不但需要定期复查,还需要
终生服用那些昂贵的抗排斥反应药物。一想起这些,李元斌就觉得咽喉在死死地被命运的
另一只无形的手掐住——正在逼着他做出光明与黑暗,沉默与正义间的抉择!
他狠狠地抹了抹眼睛,眼角的余光中——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大厅最里端的廊柱那儿闪了一
下。
“美人痣?”——李元斌愣了愣神。虽然隔了几十米的距离,但他还是断定刚才那黑影必
是千叶美惠身边的“美人痣”无疑。
有她的地方,一定会有千叶——李元斌迅速地心里判断着。看样子她们是进了电梯。
李元斌全身的肌肉都紧张了起来。“这么晚她们来这里干什么?”他在心里暗暗琢磨,而
身子却已经扭转回来——自动推拉门再次哗地弹开。李元斌迅速地跟了上去。
晚十点以后,住院部大楼仅开行一部电梯。李元斌赶到它面前时,它正在上行。在7楼停了
片刻后电梯紧接着开始下行——李元斌松了口气——她们果然去了那里。
等李元斌也乘坐电梯爬上7楼,眼科病区病房的灯光正渐次熄灭。只有走廊里的照明灯兀自
昏昏暗暗地亮着。
李元斌走进病区的玻璃门后瞥了一眼正对面的护士站,只有一个值班的小护士低头整理着
病历夹。
他弯下腰蹑手蹑脚地贴着墙根溜了过去。
她们去了哪里呢?李元斌想着有点着急。因为韩虹的惨死——这里的夜晚比平时多了几分
莫名的鬼气。
夏夜寂寥。但这死气沉沉的寂静中却不知隐藏着怎样的凶险与阴谋。李元斌恍然觉得自己
倒像身处某部电影的拍摄现场——但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是韩虹的惨死把这残酷的真实硬
生生地推到了他的面前。
他必须面对!他别无选择!
又继续猫着腰往前走了几步,李元斌发现任鹏飞办公室的门死死地关着。但从下面的门缝
里有隐隐的灯光透出来。
李元斌的第一反应就是他还没走。他把耳朵尽量地贴近门板——但里面悄无声息,什么也
听不见。“这安静也未免太反常了。他在里面干什么?”——他几乎能直觉到千叶美惠和
“美人痣”也在里面。此刻他能听到的,只有自己正在加速的心跳。
李元斌无意地抬了下头,望着任鹏飞办公室旁边的那间病房发愣。
“有了!”——在那一瞬间他茅塞顿开。
推开隔壁病房的门,里面虽然没有开灯——但李元斌看得见这里是空的。他关好门,直接
溜到了阳台上。阳台下就是医院的大停车场和喷水广场。从阳台一侧可以清楚地看见任鹏
飞办公室的窗户——只是里面的百叶窗被合上了,根本瞧不见里面的情况。
李元斌目测了一下。从阳台到旁边窗台下栏板的距离在一米左右。只要小心点,还是可以
跨过去的。他暗吸一口气,下决心要翻过去弄个究竟。
小心地攀爬过阳台,李元斌瘦弱的身子慢慢地窗户那边倾过去。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脚下
就是来来往往的车辆与行人——李元斌多少还是觉得有点胆颤心惊!万一掉下去肯定是没
命了!
他的右手已经触到了窗台边沿。他死死地扣住,然后纵身一跃——成功了!
李元斌紧张得顾不得多想,更不敢往楼下看。他半躬着身子,试着推了推其中一扇窗——
它竟然轻松地滑到了一边。
撩开淡蓝色的竖条百叶窗帘,李元斌惊呆了——任鹏飞的办公室根本没有人!不过灯还是
亮着的!“难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人都出去了?”——李元斌心下疑惑着,觉得不太可
能啊,他并没听见任鹏飞办公室的门有任何动静。
他又把室内仔细巡查了一遍。终于发现*墙的书柜位置倒有点不对劲。其中一个书柜似乎被
什么人往外挪了一下。
李元斌趴在窗台上想了半天,还是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突然他听见了一阵轻轻的笑声——是任鹏飞的声音,然后是他一阵含糊的低语。
声音是从书柜后面传来的!李元斌的手一软差点掉了下去。
他究竟在搞什么鬼名堂?!难不成书柜后面还有什么通道或是房间——李元斌迅速地回忆
了一下——任鹏飞办公室是南区走廊的第一个办公室,斜对面是抢救室。紧挨着他办公室
的是自己刚刚钻进来的病房。而另一侧墙的隔壁——会隐藏着什么秘密?
李元斌觉得血脉贲张——反正已经来了,是鬼门关他也得往进闯闯。
爬进窗户没费多少力气。他必须小心再小心些!他明白若是万一被任鹏飞发现——恐怕下
一个被剜掉眼球的就是自己!
李元斌蹲伏在书柜前,把头慢慢地向后伸过去。然后他看到了梦境般的场景。
那里面是个足有任鹏飞现有办公室两个大的房间。李元斌看得出来这房间没有窗户——它
的位置应该是东区南走廊*近护士站的一端!
*墙的一张豪华大班台边站立着任鹏飞!他背对着李元斌,似乎还戴着检眼镜呢!
李元斌的猜疑是对的——任鹏飞的斜对面就坐着千叶美惠。李元斌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似乎用的是英语,听上去叽叽噜噜的。任鹏飞的语速很快。而千叶美惠不时含笑做答。
李元斌觉得一阵心痛。寒意从背后由然而生。他没想到可爱的千叶竟然会和任鹏飞在一起
。而且看上去他们还相当地熟悉!可这一切……千叶美惠根本没有和他提过。
不过李元斌恍然明白了为什么千叶说来这儿治病,而他却没在病区里看到过她。他从来没
有多问过这个女孩子什么。他知道国外生活的人很在乎他人是否尊重自己的隐私。
“人啊人!这世界上还有比人更加可怕的生物吗?”——李元斌宁愿相信这一切仅仅是个
梦!仅仅只是幻觉!
他突然想到怎么没看见“美人痣”呢?不过从他的角度并不能把这个密室看完。也许“美
人痣”是坐在什么角落里的沙发上休息吧。
李元斌不敢再多呆。虽然他心潮起伏,如鲠在喉,但也只能带着满腹的疑惑尽快离开!
翻越过了窗户,李元斌听见屋里的门咔嚓响了一下。似乎有脚步声向窗户这边走过来。
顾不了多想。他忙不迭地爬过阳台,蹲在角落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任鹏飞的窗户后已经显出一个人影——在百叶窗后四下张望……
李元斌在那个黑暗阳台的角落里蜷缩了很久——像一只流浪的受伤的猫咪。终于,他的嘴
里发出压抑的抽泣声。他忍不住自己滚烫的泪水,那些清亮的泪水从他的指缝一点一点淌
下来。
而他的心中,却还有那么多泪水浇不熄的愤怒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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