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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空棺记6-10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Mar 20 18:21:36 2005), 转信
6花园
钱家是有钱,也是会享福的人家。钱家的花园是极出名的大,极出名的漂亮。这一带的读
书仕宦人家也有几家,但是象钱家这样大这样好的花园,却都不曾有。有些体面人,偶然
风雅,就借了钱家的花园请客,作诗,作画,都有过的。只是钱家讲究的是孝道,只要老
太太不开心借,凭你什么人家,都难得进来半步。但是要有一天老太太开心呢,那么,就
是贫苦妇人,没准也能带小儿孙进来玩耍,折损了花枝,摘了果子,甚至移点草木出去,
老太太都不会管。
这一日老太太的心情不错。
钱家少爷,名字唤做钱浦,字若水,号叫诚斋的,是少年进学的秀才。最喜的是结交读书
朋友,平日文会,再少不了他。这几日见祖母开心,遂求用花园,要请几个要好的同年,
一同谈文做论。老太太一时高兴,就许了他。于是钱浦广发帖子,邀请好友,一面又铺张
宴席,预备上好茶点——其实他说谈文是假,借机宴饮是真。
毕竟少年心性,远近接了他帖子的,无有不来。更有几人,本不相识,听他好客如此,又
爱慕钱家花园的,也投刺而来——此日竟闹的轿马盈门,比他那做官的父亲回来时还要热
闹些。不过这“盈门”,却不是大开中厅正堂接待,只是在后园的几间雅致厅堂里。这也
是老太太吩咐:父亲不在家,母亲又有弱病,年少的不该占了大厅吵闹,另拣地方才是对
长辈的尊重。好在钱少爷的朋友都知道他家规矩大,并不介意,反暗喜可以饱看这花园,
不必在堂上枯坐。
席间高谈阔论,开怀畅饮,自不必说。更有即席分韵,各成珠玑,文成八股,诗做七律。
所咏之事,无非颂圣感恩。不出一个时辰,大家都有些酒意,言谈间评论时政,都说当今
圣上如何圣明,所行的圣旨如何顺天法祖,当真是旷古未有的圣人,只有几位先帝可以相
提并论。等等如此,各见一番忠君爱国的心思。复又说到不久以后的会试,都道钱少爷是
必定高中大发的——文章自是一流的好,更兼祖宗积德行善,是要应在儿孙身上的。这花
园中草木茂盛,已是显了旺相。此皆为酒后之言。
那钱少爷谈的畅快,不由的洋洋得意,道:
“说起这花园,草木旺盛自应是感了时气,不过时气只外,恐怕也有人气在内呢!我家最
重的,是孝道。平常人家的孝道,不过是承顺而已,我家的规矩,却远大了去了!这花园
,是先祖父晚年养静的所在,祖父过世了,我那老祖母传下话来,命我父母把这园子照看
的好好的,她老人家也就挑了离园子最近的屋子住,以托追念之意。我那先祖父的灵柩呢
,也就安放在那屋子里。”
说着,伸手向不远处一指。众人看去,只见绿树中,露一角屋檐。
有人不晓得,复问:“老人家升天,自该入土为安,府上怎么如此?”
钱少爷看了那人一眼,见是生人,心知是朋友的朋友,便道:
“尊驾不知道我家乡的规矩!但凡人家有老人过世,都不忙着安葬。灵柩要在家停放一些
时日,是希冀老人复活的意思。我老祖母开始的话,祖父灵柩要在家停放三年。后来,三
年过去,老人家又说,要等她自己归位时,一起移动入土。我们做儿孙的,只是按时祭祀
,老太太却是每日都要去看望呢!”
“对呀对呀!”一人附和道。“钱兄府上的孝道,是闻名的!我去年来,拜见老太太,亲
见老太太房中的上座,是给老太爷留的!平常人家不过写个木主,烧香供果,钱老太太却
说,‘祭如在’,这‘如在’的讲究,却不是要人写了木主,是要真的当作斯人尚在的!
我也就恭恭敬敬的,先向上座磕了头,后给老太太行的大礼!”
忽然有人,不知何故,“哼哼”冷笑一声,似乎是轻蔑的样子。那人脸一红,赶紧又说:
“看这细柳镇上出了多少孝子节妇,就晓得钱兄府上劝善的功德,可真是大的很!上月有
个讨饭的女子在街头卖身葬夫,就是钱老太太发善心收留了!若没有这善心,哪里会有—
—”
不等他说完,那冷笑的人道:“如此说来,你这细柳镇上,可曾有过死人复活之事么?”
那人的脸越发红了,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钱少爷忙趔趄过来,道:
“死人复活之事还没有过,这卖身葬夫之事,却千真万确。金兄远来,我细柳镇上的新闻
,正可听些去!金兄来,我给你看一个人!”
钱少爷拉了那姓金的书生,对身边扶自己的小书童道:
“去前面,看老太太睡了,把那吴家的找来!就说少爷吩咐了,有人不相信她卖身葬夫,
要见她一面!不可不来!”
7灵堂
夜。
天凉如水。
金七,就是钱少爷称为“金兄”的那人,枕了双手在竹榻上睁眼仰卧。他并非因事失眠,
而是他本来就睡不着。
金七喜欢夜里到处走动。夜里的人,面目更真实。金七不喜欢事事和俗人混在一起,但是
他喜欢冷眼看别人。文章、功名,只是小时候为了讨母亲欢心时用功过,他自小更爱的,
是剑。但是他的剑术并不精妙,他到过的深山,从来都不象传说中有什么高人。
他常在夜风里,仗剑走动,看看世人。
这夜,他是在钱家花园外的一间下人房间里,求借一张竹榻。理由么,自然是不胜酒力。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在夜里,漫步花间,取那软风拂衣的意境。他的诗写的不错,但是绝
对不为文人称道——那都是不入经济文章之流的东西!
他在等夜深人静。
天凉如水,水深几许?
金七轻轻跃过花墙,片刻后已在花间柳下。他有意闭了眼睛,只让嗅觉引领他前行。草木
虽不能言,但是他以为无言不等于无知。人心么,与花心自有相通之处,只是俗人被功名
利禄蒙了灵窍,不能体会得罢了。
金七就拣了一株茂盛的树,攀上粗枝,在那里默坐,静等,他的心里,认为今夜一定会有
什么事情发生,因为,白天的时候,好像已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隐约中,开始有什么不对了。
夜半,哪里有人吹笛?
是呜咽如哭。
这人的音律,端的极精!常人弄曲,不过是要丝竹发声,合于音律,娱乐妇人孺子,细听
可知是手指口舌,拨弄造作所出。而这人的笛子,却是一点丝竹之气没有,更难得的是,
连曲调都不依,只顾一味的呜咽,也不管加些挑拨人耳的起伏。是何人借了笛声,诉难言
之事呢?
“做此曲者,必有莫大的哀伤!”金七心道。于是悄悄下树,循声而去。不料向着其声之
源走的越远,那笛声反而越不清晰,很有南辕北辙的笑话了。金七正疑惑间,眼前见一座
房屋,不觉住了脚步,再侧耳听时,那笛竟一声儿也没有了。
正寻思间,忽见这屋角处有光线摇曳。忙隐身屋侧,再看时,是一盏白纱灯笼,一个白衣
人提了,慢慢行来。
金七细看这所在,应是白日钱少爷所说的钱老太爷停柩之处,也就是钱家的灵堂了。难道
那笛声,竟是钱老太爷的鬼魂所发?这白衣人深夜前来,又做何事?
未容他多想,那灯笼近了。原来不是一个人,是两个。提灯人是个年轻女子,一手提灯,
一手扶了个显然是很老的老妇人。走至这灵堂门前,上了台阶,径自开了门,进去了。
金七见那灯光在女子脸上一照,不禁大吃一惊:这女子,不正是白日钱少爷引见给众人的
、那卖身葬夫的“吴家的”么?白天在酒气扑鼻的众酸丁中,她低头而来,万福而去,只
露一面而已。这等深夜,她来此处何干?
金七是个好奇的人,忍不住动了少年心性,欲要窥探一番。他是惯了夜行的人,看定屋旁
松柏森森,均高过这屋子,便选了一棵,上去,登了屋檐,稍稍揭了几片瓦,屋内的情景
,便尽在眼底了。恰好那时忽有几声乌鸦乱叫,他的动静,正被遮掩了去。
只见那女子,“吴家的”,扶老妇人坐好,——这座位却是在一口黑漆棺材旁,转身去点
了几处烛,却是儿臂粗的白蜡烛,把口黑漆棺材照耀的棱角分明,棺罩上的刺绣,都看的
清清楚楚。忙了这些,老太太忽然开口:
“今日是最后一日了。菩萨保佑,阿弥陀佛!你快磕头吧!”
吴家的就走到棺材一头,跪下来,大礼参拜似地,扎扎实实地磕了整睁九个头。
“这棺材,应该是钱老太爷的了!”金七想。
他惊讶地看见,吴家的站起来,走到棺材前,轻轻揭了彩绣的八仙人的棺材罩,规矩叠了
放在一边,就拿双手去推那棺材盖。那棺盖看着应是上好的整木做成,此时却在一个瘦弱
女人的手里,无声无息的移开了。
不等金七惊讶,只见棺材里卧的一具干枯的尸体,竟然是没有寿衣装殓的。只草草盖了块
深色的布。钱家老太爷的装裹,就这么简单吗?
吴家的拿了一个不大的包裹,附身脱了鞋子,熟练地爬进了棺材。
包裹里是针线。
吴家的掀了尸体上的布,眼前赫然是几块断肢残体!原来这棺材里装的,居然是被谁卸了
的尸体!
只见那吴家的,并不惊慌,牵针引线,把几块肢体往起缝着、连着。看来她做这活计已经
非止一日了。那死人的手足,也不知是否恶臭,女人拿在手里,和布料一般无二。她缝的
很细心,每缝完一块,都低头用牙齿咬掉线头,那姿势,仿佛和咬那死人一样。钱老太太
坐在一边,半闭双眼,手里的佛珠,干瘪的嘴唇,都一直在动。
看了半日,还未缝完。金七自知不可久留,便盖了屋瓦,跳下树来。辨认下方向,从树木
深处,寻了院墙跳出,再几步便是那借宿的小屋。进去藏了剑躺下,更睡不着。
怪事从不单来。金七正想,忽听窗纸上轻轻几声弹敲,有女子声气叫道:
“金相公!金相公!”声音很是哀怨。
金七心中诧异,却丝毫不动身,假装熟睡,右手却伸入枕下,抓了小小的匕首。
“金相公听了:今夜之事断不可对人说知,不然大祸临头!若欲知道端的,明日清晨,去
那镇西三里、野鬼庙的柳树林下、乱坟中看看,就明白了!”
金七抓紧了匕首,只是不动。
女人的脚步很轻,听的是远去了。
金七暗笑:“这等小伎俩,也摆布的了我!她要我清晨前往,我此时前去,便可知道她弄
什么古怪了!”
8救死
细柳镇多的是柳树。这树不是什么珍贵花木,只要不做铲除,就恣意生长的到处都是。野
鬼庙,就是那镇西三里的“田大王庙”,庙后埋了许多无主的尸骨,少有好人前去,自然
是乱柳丛生,比别处更加茂密些。可惜无人修理,不觉其婀娜可爱,反见纠缠可怖。
此夜,野鬼庙的柳林里,除了狐鼠出没、野狗吠叫外,还有几个活人在。
一个是钱家的仆人,钱恩。
一个是他的儿子,也在钱家做仆人的钱福。
还有一个,就是那女人,吴家的。
冷的夜风中,他们的说话清晰可闻。
女人是被他们半扶半拽来的,此时到了林中,一座掩埋不久的新坟前。女人软软地瘫在坟
前,烧了纸钱,干哭几声,愣愣的就不动、也不言语了。
钱恩:“我说吴家的,时候不早了,你该上路了。”
钱福:“你好福气,还有我们爷俩深更半夜送你!要不是老太太看你可怜,哪有这等好事
!”
钱恩:“镇子上的烈女节妇多的是,只有你得老太太分外可怜,赏你的棺材,等天亮就抬
到了。就和你死了的男人埋在一处,还要我们几个给你掘坟!这辛苦,你死了可也别忘记
!”
钱福:“钱少爷高兴,说给你写个什么小传,让你也扬扬名!你哪辈子修行的,叨登这么
多人捧你!不要磨蹭,早点上路吧!可别忘记是我们爷俩深更半夜的发送你!爹,给她烧
的纸钱,点了罢!”
两人嘴里不停,手里也不停。在新坟侧一株大树上,就拴了绳子,拽了拽结实可靠。四下
看却没垫脚的地方,只好把软弱无力的女人从坟前拉起来,两个一左一右,扶举上去。钱
恩把那绳索,套了女人的脖子,说声“好了,放手!”就和钱福一起撒了手。
女人颈上一受力,喉咙间“咯”的一声,也不知是什么声响,就喘起来。那手足,不由自
主地乱动,又踢又踹,又舞又抓。头发挽的不怎么结实,此时闹的乱了,散下头脸,垂到
前胸。那胸前,眼泪鼻涕不住的落下来。不一会儿,舌头伸出,两眼翻白,喘息渐渐缓慢
,终于没了动静。一张俊俏的白脸,此时在纸钱的火光里,更加惨白了。看她两手两脚,
都软垂,身躯也不发抖,只随了夜风,悠悠的晃动。
钱福不由的伸手,就摸了摸女人的小手,然后扯了她一只鞋子,摸了摸小脚。再摸几把别
处,又抬头看了看她脸,见吐舌瞪眼的,便不去摸,只做了个鬼脸,自己也伸舌瞪眼,拉
长了脖子,尖声道:“我死的好苦呀!”
钱恩:“好,过去了。快走吧,回去睡个小觉,再抬棺材来收拾。”
两人走不数步,忽听背后“啪嗒”一声,吓得大叫“有鬼!”回头看时,女人还在树上吊
着,只是她另一只绣鞋,落在地上发出的响声。
一阵风过。
柳树摇曳了枝条,声音萧萧,如鬼哭笑。正不知有多少鬼魂,争着往黄泉路上去!
金七从树后慢慢踱出。
手指触处,女人胸前尚有余温。遂拔了匕首,割了绳索。
揉搓半日,天已放亮。女人的鼻孔渐渐有了呼吸,只是四肢还冷。
她睁了眼睛,看见金七似笑非笑的面孔,始有不信之意,继而恍然,接着震惊,流泪道:
“金相公,你,你救了我!你,你不该救我的!”
9诅咒
人多的时候,路就变的短了。
钱恩父子,和几个钱家仆人,还有细柳镇上的几个闲汉,逍遥地走在镇西的路上。要不是
他们手里抬了具棺材,肩上抗了几把铁锹,谁都会认为这是去赴宴的一群人。他们兴致勃
勃地谈到昨夜的赌局,镇子里的奇闻,街巷流传的笑话等等;一点不象要去埋葬一个吊死
的女人。也难怪,女人不是他们的亲戚,他们没有义务伤心,再加上钱家老太太给的赏钱
——足够一顿小酒了!——,他们为什么不高兴呢?
这变短的路很快就走完了,野鬼庙后的柳林就在眼前。大家不再说笑,因为明显开心对死
人还是忌讳的。
可是当他们跟了钱恩父子找到那棵树的时候,七嘴八舌的又说上了。
“死人呢?怎么不见了?”
“福!你不是说就在这里吗?怎么没了?是闹鬼了?”
“诈尸了?”
“钱大哥,你记错了吧?”
薄皮棺材被丢在地上,有人坐在上面:
“这么好的棺材,还有人不愿意睡?怪事!”
他们说个不了,转眼看见钱恩严肃地瞪着眼睛,仿佛见鬼一般,看着大柳树后。大家的目
光一起被吸引过去。
柳树实在是太密了,树后有两个人还真不容易发现。
一个是女人,就是钱家的女用人,“吴家的”。
另一个是男人,面貌陌生,只有几个钱家仆人认得,是昨日钱少爷的客人、酒席间出言不
逊的金相公。
女人是半躺在金相公的怀里。
很明显,她还活着。
钱恩双手叉腰,威严无比:
“吴家的,你这叫怎么回事?!”
金七:“钱家大哥,这位小娘子是我碰巧见她短见,出手救了。既然是府上的人,待她身
体复原,我自会送到府上。“
钱恩的唾沫喷的好远:“老太太连棺材都赏了,吴家的,你还想活下去?”
金七:“钱家大哥,你这是怎么说话?”
钱恩:“什么怎么说话,咱细柳镇上的规矩!金相公,你少管!”
金七把女人放到地上,站起来。他摸了摸腰间的佩剑。
“细柳镇的规矩,是逼人去死?”
钱恩:“镇上的规矩,讲究的是女人要节烈!这个女人是我们钱府上出来的,更要守规矩
!老太太已经赏了棺材,再没有活着的道理!”
众人齐声附和:“对呀对呀!钱府上可不能出带骂名的女人!”
金七落目一数,有十五个人。九把铁锹。
金七:“众位不如做做好事,放了这小娘子的性命,让她远走他乡,不是如同死了一样么
?”
有人道:“金相公,你不知道这里的厉害!凡是在田大王庙里发誓要节烈的人,都必须死
。不死会遭报应!放这发誓的人逃走的,也要遭报应!吴家的,我们埋你男人时候,你跪
在棺材前怎么说的?这么快就忘了?”
女人在地上仰卧,虚弱的道:“我是说过誓!可是我此刻后悔了!我不想死!我要活下去
!众位大哥大爷,放我去吧!”
钱恩父子急道:“不行!你活着,我们大家都要遭殃!”
女人:“好心有好报,坏心有坏报!放了我,大家积德;真逼死了我,我做了厉鬼,要找
你们讨命!”女人身体虽弱,话却刚硬,一双眼睛,从众人脸上、身上扫过,好似要把众
人一一记住,以备讨命之用。
此话落地,众人惊叫:“打嘴!谁敢在这里说这样的话!快快去死,不然我们要不客气了
!”
女人咬牙恨道:“我做了厉鬼讨命,要叫你们死的都象那李四,一个个剥皮撕肉,只剩骨
头!要叫你们都死在这柳树林里,喂了野狗!你们家里的女的,都吊死在这棵树上!”
众人更加惊骇,一哄而上,就要动手弄死那女人。金七刷地抽了剑,拦在女人前面,一个
人在剑锋上碰了下,手臂顿时划破,红血滴滴落下。那人不由大叫一声,众人住了脚步,
不去弄那女人,反过来对付金七。
钱恩:“金相公,你不要害我们大家!这田大王庙里,没人敢欺心!为这个出多少条人命
了!我们不想搭上!你趁早走路罢!这女人是一定要死的!”
再看那金七,不怒反笑,剑入鞘,拱手道: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们做事了!不过,这小娘子节烈可嘉,我倒是很想帮她。俗话
说的好,千刀万剐也是死,一根绳子也是死。历来索命的都是吊死鬼居多,这小娘子方才
说了几句气话,万不可再由着她吊死!我这里有药老鼠的半包毒药,就送了她,一来她走
的干净利索,二来也为了大家心里痛快。钱大哥,你看我这毒药无用,再吩咐大家动手,
如何?”说罢,呵呵一笑。
钱恩想了想,道:“也好!反正今日她必是要死的!”
金七取了药,递与钱福,那钱福跳到女人身边,掰嘴塞下,随即捂了她嘴。女人本无力,
此时也拼命挣扎,好在有人上前,按了手脚。女人挣扎不动,那药面竟入了口里。不大工
夫,女人脸色改变,嘴角流血,手足挣扎的力气也小了,众人于是放手,由她在地上难受
。女人嘴里已是含混不清,犹自喃喃地骂,再不大工夫,骂的力气也没了,只剩喘气流血
,最后两脚一伸,眼睛就闭了。
那金七见完事,笑着辞了众人,扬长去了。
看看日头,也才不过一个时辰。天色还早,众人不紧不慢掘了坟坑,才到正中午。抬女人
放进棺材,草草埋了。于是相约喝酒赌钱,四散而去。只是大家心头都不痛快,自然是女
人说的诅咒让人别扭。那闲汉李四是大家都认识的,前几日在这柳林里被寻到时,只剩一
具白骨。还是他老邻居记得,他小时候摔断过胳膊,看了骨头的断茬才断定是他。
10乘船
河水是荡漾着平缓的向前流去,那水清澈,但深不见底,也没什么风浪,就一派平行的向
前去了。两岸的山,青绿滴翠的,层叠着无限生机。风是正好,轻掀着衣衫,凉爽,温和
。
金七手把一柄白纸的折扇,翘然立在船头。木船溅起的一点点水花,无意间洒落长袍的下
摆,却都倏忽不见,毫无湿意。那青袍在风里,越发飘摆的生动了。金七眼里是风景,心
却不在山水之间。
他搭这木船已经3天了。顺流而下,到了吉州,上岸,换陆路,再几日就可回故乡了。可
他此时却没半分游子回归的欢喜,他担心着船舱里的那个女人。
女人三天来一直昏迷不醒。偶尔有几句胡话,也都含混不清,听不出个所以。今晨是有些
大好了,脉象不错,该是醒来的时候了。可是金七不知道该把这个女人带到何处。一时意
气救了她,却不知如何善后,这在他是经常的事。不过他从不懊悔。
这几日来,他一直疑惑自己的听力。有隐约的笛音,总缭绕不去。寻之不得,不寻却来。
总是一种呜咽的意味,却也总是听不真切。自从夜探灵堂,就多了这疑惑,难道是因此才
救了这女人?他自己也说不出来。手里的扇子,并不摇摆取凉,只是在白纸扇面上画一脉
远山,淡墨隐约,以此记念那若有若无的声音。也许寻觅不到的,便不该再寻觅吧?
正寻思间,船舱里的梢婆——单婆,惊喜跑出来:
“金相公,金相公!小姐醒了!小姐没事了!”
金七一笑,转身入舱。狭小铺上的女人,正睁了眼,无神地看着,却又没看什么。
“你出去吧。”金七说。
女人看见了金七,嘴唇动动,神色惨然。
“不要说话。”金七低声道。一边就顿在她身边。
“听我说。你昏迷了三天了。你没死,你还活着。我给你的药是假的,骗过那些人,等他
们走了,我就挖开你的坟,把你从棺材里救出来。这船是去吉州的,离细柳镇很远了,你
不要怕。船上除了船工夫妇,没有别人,不会有什么人知道你在这里。我对他们说你是我
妹妹,得了重病,赶着回家就医。为了掩人耳目,你权且叫我做哥哥好了。我姓金,你还
记得么?我在家排行第七,你叫我七哥就是。等你身子康复,就送你到妥当的地方。我的
话,你都明白了么?”
女人还是说不出话来,但是她的眼睛在说话。那眼神里,有会意,有感激。干裂的唇动了
半晌,终于开口:“谢谢金相公!我姓白,名葵,你就叫我葵妹吧。”
金七想,她还没有复原。前日明明听说她姓吴的。一笑出去,吩咐单婆预备补养的饭食,
心情也开朗了许多。毕竟,救人一命的事情是大功告成了。再看两岸风光,居然不觉中柔
润了许多,更感光阴可贵,有家足惜。
如此过了几日,白葵身体渐好,金七要船工回避,细问她身世。
那白葵见金七动问,由不得眼圈一红,凄然道来:
“我对人说姓吴,其实我并不姓吴。那死了的男人到是姓吴,可他实在不是我的男人。我
家也不在湖州,他到是湖州的。我自己也忘记是什么地方人了,只模糊记得自小就被这男
人带着,行走江湖。我是什么苦都吃过的了!那天走到细柳镇,他忽然重病,就说是我妨
克的他,他死了要变鬼,缠住我。他是一定要我自卖自身,给他好装裹、好发送,不然就
天天缠我。我怕的很,就照他说的去做了。
“可是这细柳镇上有钱人少,没人肯买我。我在街上跪了一天,嗓子都哭哑了,也没讨到
一具棺材钱。当时真想寻死算了,可又怕死鬼来缠我。天幸有人教了我,钱家是大户,肯
发善心,要我去他们门前跪求。没想到,这卖身也真难!多亏钱家老太太要找裁缝,我就
求了进去。老太太见我手艺好,就用了我。本以为是缝衣裳、做鞋袜,谁想老太太是要我
——要我去缝死人尸首!那钱老太爷,死了好几年,不知怎地忽然被人砍成碎块!老太太
要我去缝,每天深夜我都要爬进棺材里去,缝死人肉。老太太很挑剔的,针脚不好,就要
拆了重来。我怕的手都直抖,可是要不做的话,老太太说了,就把施舍的棺材挖出来,把
那死男人让狗吃了!
“我缝了一个多月才缝好。才进钱府的时候,老太太就要我发下毒誓,凡事不许多问,更
不许对别人说。更厉害的是,她要我,要我做完了这活计,就去自己寻死。她说我本是寡
妇,要尽节做烈女,死了比活着好。我当时以为她年纪老了胡说,就答应下来。谁想,那
天才把死人缝完,她就派人来,看着我自尽。我连逃的机会都没有!天那,我的命怎么这
么苦!”
说着,眼泪下来了。
金七久历江湖,奇闻逸事听的不少,这样的事却是头回听说。劝慰几句,更生怜悯之心。
再看那白葵,修眉细目,腮瘦唇薄,竟然是个美人模样,不禁想起“红颜薄命”的俗话来
。叹息一声,道:
“你这回算是死过一次了,过去的事,再也休去想他。眼下先养好身子,再说别的吧。”
白葵乖顺答应,神态楚楚可怜。金七便请她同到船头,指点风景给她看。她眉目间渐有笑
容,更显容色俏丽,可怜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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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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