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joesmiles (沧海一声笑), 信区: Ghost
标  题: 空前绝后 6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Sat Apr 15 11:27:53 2006)

我怕天黑。整个城市没有一点光亮,到处都是坟墓一样的黑。
  只有我们的车灯亮着,它的光惨白,照着前方有限的路途,远处更显黑暗。
  路边有一个宾馆。我就对芒圜说:“我们住下吧?”
  “住下吧。”她在身后说。
  “车里有手电筒吗?”
  “没有。”
  我和她下了车,先到附近一家小商店拿了蜡烛和火柴,还拿了一些饼干、火腿、榨菜
、水,然后走进了那家宾馆。
  宾馆里黑糊糊的,我举着蜡烛,借着那点微弱的灯光,在一楼服务台后面找到了一大
串钥匙,然后,我打开一楼的一间房。
  房间里的钟指在12点。
  我想,这也许可以证明灾难是那天半夜12点发生的。
  简单吃了点东西,我们躺下了。
  我和她躺在同一张床上。
  我想我们都不是为了做爱,而是因为内心的极度孤独和恐慌。
  灭了蜡烛,黑暗就无边了。
  一丝丝的声音都没有。我好像没了耳朵。
  这个黑黑的宾馆只住着两个人。
  我和她。
  她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现在,我看不清她的脸。
  “芒圜……”
  “嗯?”
  “你怕吗?”
  “你呢?”
  “咱们把蜡烛点上吧?”
  “别点了。”
  “为什么?”
  “你想想,整个这个城市都黑糊糊一片,只有咱们这一扇窗子有光亮……”
  “那就不点了。”
  她接着说:“我不回海州市了。”
  “为什么?”
  “我觉得,你说得对,这世界上的人肯定都消失了,没有任何希望了……”
  停了停,她突然说:“你爱我吗?”
  我想了想,说:“你结婚了吗?”
  “没有,我连男朋友都没有。你呢?”
  “我有一个女朋友……对不起。”
  “没关系。”
  “……老天还算照顾我们,为我留下了你,为你留下了我。”
  “是啊。”
  “我真不敢想,假如剩下我一个人……”
  “我陪你。你别怕。”
  “我不怕。”
  在这个陌生的小城,在这个陌生的宾馆,身边躺着一个人,她就是我的妻子。我们毫
不犹豫就决定了终生。
  我们用不着领结婚证,用不着办什么手续。
  而且,我们也用不着担心有一天离婚。这种婚姻很牢靠,很悲哀,很荒唐……
  老实说,我怕。
  我怕她。
  我对这个新婚妻子极其不信任。
  在黑暗中,我睡不着,聆听着她的鼻息,聆听着房间内外任何一点声音。
  她没有声音。
  整个世界都没有声音。
  也许她睡着了,正在梦中冲洗满身的细菌,那些细菌人模人样。
  也许,她有诈,她正在聆听我对她的聆听。
  开了一夜又一天长途车,我实在太困太乏了,很快就在恐惧中迷糊了,缓缓进入了另
一个更深邃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我看见天很阴,满大街都飘着纸钱,像雪花一样密集。满大街都是缓
缓走动的人群,每一个人都穿着雪白的丧服,都在哭。
  哭声淹没了一切。
  奇怪的是,我没看见灵柩。
  他们在哭谁?
  他们在送谁?
  只有我一个人穿着一件红衣服。
  我挤上前去,问一个年长的人:“……谁死了?”
  他把枯槁的脸转过来,用死鱼一样的眼珠盯着我,木木地说:“我们都死了,我们自
己送自己。”
  我吓得“忽悠”一下醒了。
  我睁开眼睛后,差点惊叫起来——有个全身雪白的人站在我的床前,她俯着身子,脸
都快贴到我的脸上了。
  “你……”我一骨碌爬起来。
  “你把我吓坏了……”她静静地说。
  “我怎么了?”
  “我听见你在喊。”
  “……噢,我是做梦了。”
  “别怕,睡吧。”说完,她轻轻地回到她的床上去了。
  我摇摇脑袋,半天都没有从恐惧中走出来。
  这一次我睡不着了。我的心快速地跳动,聆听她的鼻息。
  她还是无声无息。
  我久久地等待她睡着,等待听见她磨牙的声音,说梦话的声音,打鼾的声音……可是
都没有,她在黑暗中静得像一个泥塑。
  我开始琢磨,假如就是她消灭了人类,那么她是一个什么东西?
  我马上安慰自己——即使她属于一百亿光年之外,即使她在人类的想象力之外,她也
不会在今夜害死自己……
  这就如同,人类把所有的老鼠都消灭了,只剩下了最后一只,那么肯定不会把它弄死
——它成了稀有动物,人类会把它当成玩具,甚至是研究对象。至少会把它玩够了再弄死

  也许,她真的是海州市歌舞团的演员,她睡觉就是无声无息……
  我知道,一个男人面对残酷的现实,应该站直了。我刚刚给芒圜讲过那个陌生男女的
故事,我一再强调,那个男人很挺拔——我知道一个男人挺拔是好的。
  我不能再疑神疑鬼了,她就是睡了……
  突然她说话了:“你怎么还不睡?”
  她清醒的声音让我哆嗦了一下。
  为了掩饰,我索性下了地,扑到她的床上。
  我要把她骑在身下。只有这样我才可能在精神上找到一点支撑。
  不知道是白天的阴影,还是我太累了,我又阳痿了。
  我尴尬地骑在她的身上,不知所措。
  她在黑暗中问:“你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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