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迷途1-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Mar 13 15:19:49 2005), 转信
锲子
----------------------------------------------------------------------------
----
我的父亲又在打电话催我回家,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那一
辈的人会把春节看得那么重。不就是凑在一起吃顿饭吗?什么时候吃不是一样?非要挤
得头破血流回去吃那一顿才好么?
中国就是被这种莫名其妙的固执给弄得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
在这个寒假来临之前,我就已经找好了一份假期工,我已经决定留在学校一个人过春节
了。我已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能老是像那些庸碌的人一样做着无谓的事?
我的假期刚刚开始没有几天,我却又开始有些想家了。心想,人人都是回家过春节的啊
,我这样故意的特立独行恐怕反而要被别人笑我虚伪呢。
每做一件事,我总是可以为自己找到最好的理由。
正当,难以决断的时候。恰巧这一天,我的一个堂兄来找我,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
了。
起初见面时,我根本无法认出他来。他倒是很热情的即拍我的肩膀又摸我的头。因为一
时间无法确定他是谁,只是凭他亲热的举动推测大概是相识的人。于是仍然向室友借了
些钱请他出去吃一顿。
刚开始的局面想起来颇为尴尬。他的嘴巴里不停的说着话,说的似乎都是些我童年时的
事情,而且不时的站起来拍我的肩膀。而我根本就不能确定他是谁,对他说的话也全无
印象。偏偏他的眼睛又十分热情地望着我,好像在盼望我和他说几句话。我于是只好傻
傻的哈哈大笑,然后随着他的话语说着“是啊,是啊,你都还记得。”
说到后来,我终于记起他是谁时,他却又没有话好说了。只能我说一句他便附和一句,
然而附和的话,至今想起来,仍然觉得有些肉麻,“啊,你竟然知道这么多,不愧是大
学生!小时候,我就说你是最最聪明的一个,将来一定是顶顶有出息的。”
再后来,我们终于没有话好说了,于是只好沉默。两个互相了解的人之间的沉默是理所
当然的,那是一种美妙的默契,两个陌生人之间的沉默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本就不相
识,自然没有话好说。只是眼前的这种沉默却让我们两个都尴尬起来。我们都不想让对
方觉得我们冷落了对方,急于想向对方表明自己是尊重对方的。但是,我们其实都是不
希望讲话的,事实上,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于是,四目交接的时候,只好无聊的说:“
啊,真热啊!”
在餐会终于要结束的时候,堂兄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于是问我:“啊……,你最近很忙
吧?”
“忙什么,读大学再忙也有限。”我客气地回他说。
“那你是不是回老家一趟?”他有些抱歉地说。
“回老家?回老家干什么?”我愕然地问他。
“去参加葬礼。”他说。
“又死人了?”我自己都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但是这实在怪不得我。上个月,我刚参加
完大伯父一家三口的葬礼,现在怎么又死人了。难道这是个流行葬礼的季节?
“又是谁呀?”我问。
“白扬。”他说。
“谁?”我对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太多印象。
“就是那个私生子,”为了引起我的回忆,他说出了这个明显的特征,“私生子白扬,
记得吧?”
“就是那个很会吹笛子的表哥?”我终于记起来了。
“对,对,对。就是他,就是他……”堂兄显然有些得意于他的表达能力,咧着嘴笑了
。
“他不是也考上大学了吗?好象还是个不错的学校,怎么就死了?”我奇怪的问。
“今年春节,大伯父家就有一只乌鸦停在他们家老房子的房顶。据说停了一天一夜那么
久呢。村里老人都说这是要死人了。果然,他们全家就……”堂兄的脸上显出神秘而兴
奋的色彩,想必这故事他不是第一次讲。
“你还别不信,有些事由不得你不信。”堂兄见我摇摇头,不以为然,忙加重语气道,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大伯父全家就剩白杨一个人。老人们都说,怕是他也撑不了多
久,要知道那乌鸦可是停了整整一天一夜啊。后来,他回来主持他父母的丧礼的时候,
我们就看见他脸色苍白,印堂发黑,那黑得……像那只乌鸦的翅膀一样。那可是我亲眼
见的。可是,后来,他的脸色却越来越好了。这也是我亲眼见的,真的,我可是亲眼见
的。我当时离他就只有和你这么近。也许,也许要远一些,但是还是很近的,我可看得
很清楚。那时候,老人们都说,是要升天了,是要升天了。果然,没几天他就也……”
堂兄手舞足蹈,绘声绘色的讲完了这个故事,还意犹未尽地加了一句:“很难相信吧?
可是全是真的!”
“是啊。”我听完了他的故事,傻傻的坐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真是奇怪啊。”
“他是怎么死的?”我又问。
“这个,我也不大晓得。但是,嗯……,我们是在他父母的坟前发现他的。他那时侯的
脸色还是很好的,红红的,还微微的带着笑意呢?老人们说这就是升天了。”
“哦。”我点点头。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我决定回老家参加这个奇怪的表哥的葬礼了。
“越快越好,要是方便的话,最好就是今天。你也知道,葬礼这种事……”堂兄看起来
很高兴,他也许没有想到事情可以办得这么顺利。
“好吧!就今天,我这就去收拾收拾,你去买票,我们在火车站会面。”
“哦。”堂兄不是很干脆的答应了。
“走,你和我一起回趟寝室,我给你买票钱。”我看出了堂兄心中的不快意。
“唉,说这些干什么,我就在这里等你吧。”堂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说。
“好吧。”我说。
经过一夜的忙碌之后,我回到了老家。
葬礼好象很冷清,没有几个人来。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堂兄要千里迢迢接我来参加这个葬
礼了。大伯父颇有些钱财,因而人虽然没有待在老家,但势力仍然不小。但是,人一走
,茶就凉的道理是千古不变的。这一天,连亲戚本家来的也寥寥无几。
“白石,你来了。”看到我前来,二伯父赶紧走上前来招呼我。“你真是个讲情义的人
啊!不枉二大伯父小时候疼你。”我淡淡一笑,我的到来和他实在没有丝毫的关系。但
这是不能直说的,只好一笑了事。
“哎呀,陈清啊,你可真有本事,这五百块钱没白花啊。到底让你把大学生给请来了,
今天咱们这里可就这么一位算是贵客了。”二伯母听到声音走出门,亲热的过来揽着我
进屋,完全不在意堂兄难看的脸色。
因为来客相当之少,所以葬礼也办得十分随便,随便到有些潦草。随随便便吃了顿饭,
然后抄近路将棺材抬上山埋了就完了。爆竹、哭声、花圈、追悼、守灵全免了。一段本
该走二十里的山路也减成了两里。
走在送丧的路上的时候,堂兄跟在我背后跟了好一阵,最后终于走上前来,“白石啊,
那五百块钱呢是这么回事。”
“清哥,你就不用解释了,我还不相信你的为人么。”我见他的脸胀得通红,于是宽慰
他道。
“就是,还是白石懂得我。读了大学的人就是不同,跟我们这些人就是不一样,明事理
啊……”
我没有心思再听下去,只是堂兄一直在旁边唠叨个不停。好在路没有多长,不一会儿就
走完了,我于是赶紧找个借口避开了他。
就这样,一场本该是两天一夜的丧事,不到两个钟头就结束了。
丧事刚刚结束,我就见到二伯父、二伯母将表哥的遗物全部包了起来,扔进一个木桶,
准备一把火烧了。
“不留一两件吗?”我问伯父。
“不留,不留,留了晦气。”二伯母回答说,二伯父不动声色。
“你要吗?你要什么就随便拿,不要不好意思,还有很多东西都是半新的呢。”我头一
回见二伯母如此的大方。我见到二伯父搡了搡二伯母,于是她没有再说什么。
我走上前去,看看桶里有什么。我想为表哥留下一两件东西。最后,我抱着好奇的心态
拿了一本日记本。据堂兄说,这死去的表哥临死前都带在身边的遗物。
“选好了吧!选好了吧!”伯母迫不及待地问。
我点点头。
“那好,浇汽油,浇汽油。”
我不忍亲眼看见这一幕,进了屋里,拿了行李,就出村口去了。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我
。
中国人口的迫切需要解决在火车上得到最充分的体现。我几乎是挤断了气才在火车的一
个角落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角落,而且还要不时的防止别人乱伸过来的皮鞋。火车开动
不久后,车厢内才开始渐渐安宁起来。我也开始感觉到旅途的疲惫与无聊,于是我打开
了表哥的日记本。我想里面也许会有些可以排解这沉闷的旅途的东西吧。
日记本里的字写得极端潦草,字迹都显得有些模糊不清,难以辨认。但是,当我翻开了
这第一页后,却再也没有把它放下,直到看完。
日记本的扉页是一首诗:
我欢笑于
晴朗的清晨
我欢笑于
阴郁的午后
当友人从远方到来时
你可以看到我欢笑的脸
当亲人从身边离去时
你也可以听见我欢笑的声音
我欢笑于
喧闹的婚礼
我欢笑于
沉寂的葬礼
快乐
是我欢笑的源泉
痛苦
也是我欢笑的理由
然后,我看到的是一段引言。
人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然而我其实什么都知道。我知道,他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认为我疯狂了。
我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疯狂,但是我可以肯定我此刻是清醒的。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像现在
这样毫无杂质的清晰的投影在我的眼中。我不仅看到了现在,更加看到了昨天。我唯独
看不见的是未来,然而我知道我已经不需要它,尽管它曾经是我生存的动力与目标。
我现在在这里将我的一生记录下来,自我生的那一刻直到我现在如此亲近的接近死神。
此时此刻,我的手是平静的。这潦草的字只是因为我不知道何时我的笔就会自己停止所
以我加快速度所致,并不是因为我内心的恐惧。此时此刻,我的心是平静的。
无需四处了望,这几行字正是为你而写的,我亲爱的读者。
之后才是正文。
第一章
----------------------------------------------------------------------------
----
我的昨日无须回首,它已经完全展现在我的眼前,今天一般自然而真实的展示在我的眼
前。
人,天生是要做梦的。从你生下来的那一刻起,你的梦就开始了。你永远分不清一切究
竟是现实还是梦境,直到有一天你终于醒来。
那么,别人的梦是怎样的呢?这,一直是我最大的好奇,可惜从未见过。我所见到的,
所体验到的,都只是自己的梦。由此,我推测人生大概是一场变化无穷的梦吧!
我应该很快就醒了,在这即将醒来的时刻,我的心是平静的。我并不畏惧,我安详地等
待着醒来。或许,我也不该庆祝,因为这世上还有太多沉沦梦境的人,他们甚至可能永
远都不能醒来,即使死去。
悲惨不是一种感觉,而是一种比较。若天地初始便全是悲惨,那么这世界也就不会有所
谓悲惨了。就像苦,一开始就吃黄连,其实是不会感到苦的,最多只是有些麻木。
死的源头是生,而悲惨的源头则是幸福。我们不能因为死的苦痛,而泯灭了生的希望,
更不能因为悲惨的凄凉,而忘却幸福的欢乐。
而至于我,对于幸福,从来不曾忘却。
在我生下来的第三天到我五岁零一个星期。在我这一生,惟有这一段岁月我从未忘却。
我记得,那时我们很穷。但是,我有父亲有母亲,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在我两岁的
时候又多了一个妹妹。
我们一家人挤在一间小屋子里,生活十分清苦,离温饱线好象都还差一点。不过,那时
侯我年纪尚小,记不得许多事情。更没有什么羞耻心,所以对于贫穷只有一个模糊的概
念,感觉并不是那么真切。而我所清晰记得的则是那时充斥我的生活的快乐与自由。
我的爷爷奶奶很早就去世了,我从未见过他们。但我的外公、外婆、两个舅舅、三个阿
姨都住在我们旁边。与我们仅仅相隔一个池塘。天然一个温暖的大家庭。他们每一个都
很疼我,很喜欢我。好象是因为我从小就是一个很聪明的小孩。因为我不到两岁就懂得
记事。
小时侯,我最乐意做的事就是去外公的房里偷冰糖吃。那时侯,冰糖是一种十分奢侈的
零食,并不是什么人都吃得到的。只有外公可以无条件的享用,舅母们也只有怀孕的时
候才好意思去外公那里讨一些来泡开水喝。
我对于羞耻,本来就缺乏神经。而小时候的我,对偷窃也完全没有概念,心中于是完全
没有偷外公的冰糖吃而有罪恶的感觉。可惜,我的偷盗技术实在是不够高明,几乎每次
都会被外公发现。但是一向对人严厉的他,却不会对我这种行为做出什么这小孩人格卑
劣的判断。也从来不会对我讲“小时偷针,大时偷金”的废话。他只是装出一副严肃的
样子跟我讨论起今天做了些什么之类的话题。
“虎子今天都作了什么啊?”
“吃饭,睡觉。”
“那可不行,小孩子可要多多的运动,要不然大了就吃不了苦了。只知道吃饭睡觉可是
会变成饭桶的!”
“真的么?那饭桶长得什么样子?”我总是这么容易被外公的诡计骗倒。
“嗯!很难说,要看是什么样的饭桶。但是大部分的饭桶都是一个圆圆的东西,看不清
嘴巴和鼻子,每天在地上滚来滚去。要是不说话,可没有人能分辨出他们是人。”
“啊?这么可怕吗?”我被外公严肃的面容慑服,心甘情愿的相信了他的童话般的谎言
。
“可不是吗!”
“真是很可怕啊!”我忘我的惊叹道。
“呓,虎子,你的背后怎么有水在滴啊。”外公故作惊讶的问道。
我回头一看,才知道冰糖已经化了。于是也顾不得隐瞒贼赃,赶紧把冰糖和手都伸到嘴
里,舔了起来。外公则在一旁得意地呵呵大笑。
想起来,外公是最疼我的。父母亲每天都要早出晚归的干活,于是白天我就跟着外公。
外公是个严肃的人,小孩子都怕他。于是大家以为他是个不喜欢小孩的人。但是我偏偏
不怕外公,外公于是也很喜欢我。
我的外公是我童年的第一个偶像。他并不是一个很会讲故事哄小孩的人,他是个手艺人
,而且是个了不起的手艺人。我们家住的那栋屋就是外公独自一个人做出来的。真是难
以想象,他是怎么样完成那么一个伟大工程的。
但是外公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总是叼着烟袋,围着自己的工作四周围走来走去,然后东
敲一下,西敲一下,不紧不慢的进行着他的进度,让人觉得好像要一万年他的工作才能
做完。但是,每次都是在人们不知不觉中,外公的工作就完成了,在众人的惊叹声中,
一个人慢悠悠的踱到角落里抽着他的烟。现在回忆起来,我仍然觉得神奇不已。
尽管外公经常督促我出去玩,但是我那时候好像在娘胎里还没有睡够一样,每天最爱干
的事情还是睡在外公的怀里。
于是,我依偎在外公的脚下渡过了一个又一个等待父母从田间归来的日子。每天,和煦
的阳光与柔和的风都会抚过我的身上,钻进我的梦里,让我沉醉其中,久久不肯醒来。
我那时很喜欢眺望远方。并不是为了看到什么,只是想看看自己可以看多远。
“外公,我看到了山,真的,好高好高的山!你看到了吗?外公。”我望着天空,对爷
爷说。
“看到了,看到了,山都是很高很高的!”爷爷笑着抚摸着我的头发。
偶尔,有几个满脚是泥的村人路过,便会走上前来,当着外公的面逗逗我。然后不管我
什么反应都大笑着离去,似乎十分满足。
我实在太喜欢睡觉,往往是刚刚醒来,咂巴咂巴眼睛又不知不觉地睡去了。我那时有很
多梦,每一个梦都是不同的,每一个都是那么绚丽多彩。只可惜我现在已经没有一个记
得了。
那时的日子无疑平淡而又重复的,然而却是欢乐的,这欢乐容易让人觉得有些毫无根源
,但是至今想起来,却仍然觉得那么真切,仿佛就在昨日。
那快乐多么纯粹!
在外公身边的时候,我有一个好伙伴。它叫阿黄,是条狗,一条温顺的好狗。我们的友
谊是在睡眠中建立的,每次我睡在爷爷怀里的时候,阿黄就睡在外公的脚下不远处。我
那时没有什么游戏可以玩,有时睡不着便会觉得很无聊。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跑去逗逗
阿黄。踢踢它的屁股,扯扯它的尾巴。但是阿黄的脾气好得是不能再好了。无论我怎么
逗它,它都不生气,最多甩甩尾巴,到别的地方去睡。每次外公笑我小懒鬼,一天到晚
只会睡时,我就会拿出阿黄来做挡箭牌,“外公,你看,阿黄也在睡哩。”
白天,我依偎在外公的身旁。夜晚,我就依偎在父母的怀里。
我的肠胃一向不是很好。有一次,我在深夜拉了一回稀在父亲的身上。结果父亲不得不
和我半夜到池塘里去洗澡。父亲先把我放进塘里冲完,我兴奋地在塘里扑腾着,想象着
自己是在游泳。等我冲完后,父亲自己跳进池塘去洗。他在塘里游了一会儿。我觉得他
那时的姿势很美,像鱼一样自由自在。而我就只能站在岸边等。
父亲上岸之后,高兴地伸出藏在身后的东西,竟是一条鱼。我惊讶地鼓掌以示兴奋。父
亲颇有些得意地说:“这鱼居然自己钻到我手里来。”
回到家以后,想着水缸里的鱼,我们几个小孩就怎么也睡不着了。每隔一刻三分,我们
就互相问:“是不是天亮了?天怎么这么白?”一来二去的,父母亲被闹得没有办法了
,只好让全家都起了床,连夜将这条鱼给清蒸了。
那一晚,我们全家都美美的喝了一顿鱼汤,我还吃了一块鱼肉。虽然没有放什么作料,
但那一顿仍然可以算是值得回忆的一顿。剩余的鱼肉和鱼汤第二天分别被送到了外公和
舅舅们家。结果第二天在外公家,三姨又背地里把她那块鱼肉拿来给我吃。我开始假装
不想吃,没有要。但我拙劣的演技很容易就被三姨看穿了。她硬生生地把鱼塞到我的嘴
里。我有些害羞地咀嚼着,三姨见我这样才笑着走开了。但是我只咽下去了一半,另一
半仍然含在嘴里。我准备把这一半鱼给阿黄吃。大家好兄弟,有好处怎么能忘了它呢。
我找到阿黄时,看见它又懒洋洋地四仰八叉在那儿晒太阳,口水流得满地都是,显得那
么惬意。可能是出于妒忌心理吧,我走过去在它身上轻轻地踢了几脚。它好象生气了,
醒来时晃着脑袋低吼了几声。但当它看见踢它的人是我时,又把头一扭,头也不回地走
到别处去了。一副不和你小孩子家计较的模样。看着它摇来晃去的尾巴,我心里真有气
。嘿,你还真神气!一气之下,我几乎想不把鱼给它吃了。但我又转念一想,它是狗,
我是人,好象是应该让着它一点的。于是,我将鱼吐在手心里,唤道:“死阿黄,你看
我对你多好,拿鱼来给你吃了,还不快死过来。”阿黄嗅到了鱼的味道,转过身看见鱼
在我的手上,就屁颠屁颠地小跑着往回赶。原先的那股神气劲全不见了。
正当它向我跑来时,另一只狗从一旁不知道哪个角落突然窜了出来。不单咬走了鱼,顺
带还撕走了我手心里的一块肉。我尖叫着一声倒在地上。阿黄没有去追那鱼,跑到我身
边来舔我的伤口。我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外公被我的尖叫声从房里引了出来。他见我
躺在地上,手心里淌着血,忙将我抱起来,抱进房去。“怎么会这样?”外公将我放在
床上,边给我包扎伤口边柔声问我。“被狗咬的。”我委屈地哭着说。外公的暴躁的脾
气在这时又迸发出来,他眼中充满了怜惜与愤怒,转过身,用拐杖在地上一戳,对着阿
黄低沉地说了一声:“去!”
阿黄一改常态,精神抖擞地窜了出去。
等到我的伤口上完药,包好之后,阿黄就回来了,还带来了另一只狗的尸体,正是那只
咬我的狗。阿黄自己也满身是血。在把那只狗拖到门口后,它自己也摇摇晃晃地倒下了
。
“阿黄怎么了?”我问外公。
“阿黄去了。”外公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
“去了?”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阿黄再也不会和我们在一起了。”外公有些哽咽了。
“我不想去了,外公……,你也不要去了。”我无法理解外公为什么这么伤心,只是觉
得去了大概是一件不太好的事。
“傻孩子,人都是会去的。就像走路,什么路都会有尽头的。”外公叹息着抚摩我的头
发。
后来,阿黄被我们埋在了池塘边的一棵柳树下。而那只咬我的狗则被我们剥皮拆骨,一
顿给吃了。后来,我很久没有看到阿黄,无聊的时候,也不知道该和谁玩。这时,我才
明白原来去了是如此的不好。
有一天,我没事哭了起来,外公问我怎么了。我流着泪问:“我想阿黄,让它别去了行
不行?”一句话弄得外公老泪纵横。
第二章
----------------------------------------------------------------------------
----
儿时的悲哀总是暂时的,快乐才是那时的主旋律。
三岁后的我,调皮了许多。也不再总是窝在外公那里,经常会跟着一些小伙伴后面拿着
一根木头冲来杀去的。每天都滚得一身泥。有时候身上实在脏得太厉害了,母亲也会骂
几句。但母亲从来没有不许我出去玩,她不忍心剥夺我的快乐。而父亲更加是如同弥勒
佛一样,任凭我们几兄妹捏来捏去,始终都是笑呵呵。而且父亲也是个手艺人,除了农
忙,很少在家,也没有什么时间管我们。
基本上,母亲之对于我是属于溺爱的,什么都依我。直到有一次,我跟别人去玩水,跌
到塘里,差点将小命赔上。母亲终于痛打了我一顿。被打时,我心里真有些怨母亲——
居然下手这么狠。
但过了不到十分钟,我又摸着被打得发红的屁股跑到母亲身边问:“妈,肚子饿了,什
么时候有饭吃?”
母亲扭过头来反问我:“你在外面玩水玩不饱啊?”
我不敢做声。
“以后还玩不玩水?”看着我的可怜样,母亲的语气软了很多。
“不玩了,不玩了。”我赶紧回答说。
“要是再玩呢?”母亲又问。
“那……那你就不做饭给我吃,饿死我。”我下了狠心,一咬牙,说道。母亲听了,“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用手轻轻打了一下我的屁股,“今天就该饿死你这小鬼头。”
虽然是发了如此的重誓,却无法阻挡我继续去玩水。母亲后来又打了我几顿,但每打一
顿只能管三天,第四天我就又跑去玩水了。因为,我太想像父亲那晚那样,在塘里自由
自在的游来游去。那是我的第一个梦想。孩子是很少有真正的梦想的。但是当一个孩子
真正有了一个梦想的时候,执行起来却是比大人要坚决勇敢得多。
最后,母亲没辙了,勒令哥哥在一个暑假内教会我游泳。我也算是天资聪颖,不到一个
星期就学会了。母亲这才放下心来,但是仍然再三告诫我出去游泳要跟着大人。
“难道我就不是大人吗?”我很介意母亲的这种说话,挺起胸脯抗议道。
“好,好,好,虎子是大人,是个小大人。”母亲哄我说。我于是满意的大步跨着步子
玩去了,也不在意母亲在大人面前加了个小字。
尽管我很调皮,但母亲在众兄弟姐妹中依然最疼我。因为我是众兄弟姐妹中最会溜须拍
马的。每次父母亲从外面回来,我都会送上凳子,还会给他们捶背,逗得他们笑呵呵,
直夸虎子还是懂事。所以,尽管我不干什么实质性的工作,但在大人的眼里,我却是最
勤快的一个。
而在农忙季节,每天我都会用一个水壶装上半壶水,送往母亲干活的田里。而这半壶水
在路上又是要摇摇晃晃晃掉一半的。老远,我就冲着母亲喊:“妈,我给你送水来了。
”惹得全村人都羡慕的对母亲说:“你养了个好崽。小小年纪就懂得疼娘,长大了肯定
孝顺哩。”母亲自然是一张脸笑得一朵花似的。水送到以后,我就坐在田埂上看母亲干
活。(父亲长年在外,很难得回家帮忙。)看到母亲汗流得太多了,我就跑下田去帮母
亲擦汗,引得众人又是一片啧啧称赞。
母亲收工以后,就抱着我和众人一起回家。这时候,也就是众人逗我玩的时候。有村人
这样问我:“虎子啊,你做我儿子,我天天给你吃肉,好么?”我回他说:“我天天给
你肉吃,你做我儿子,好么?”众人一听,哄得笑得乱成一团,母亲更是笑得异常开心
。
我是众兄弟姐妹中第二小的,但在母亲眼里我却是最懂事的。有一次,哥哥和姐姐打闹
,将家里的猪食打翻了。母亲回来后,看到家里乱成这样,觉得我们怎么就没有一个懂
事的。不禁悲从心起,一头扑在床上哭了起来。当时,父亲不在家,哥哥和姐姐都不知
所措。只有我跑到外公家,对在扫地的二姨说:“二姨,我妈妈在哭,你快去劝劝她吧
。”二姨于是跟我回了家。
二姨劝了几句之后,母亲好了许多,渐渐止住了哭声。二姨又跟母亲夸我懂事,说是我
把她叫来的。母亲于是一把将我搂在怀里,又哭了起来。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又哭了,
傻傻地也跟着哭了起来。二姨这次没有劝母亲,只是陪着我和母亲落泪。
在父亲和亲戚都不在的时候,母亲心里有事都是和我说。她总是让我坐在她的怀里,然
后一句句的说东家怎么了,西家怎么了,自家又怎么了,再发些感叹什么的。而我一般
都不知道母亲在说什么,只是随声附和着:“是啊!是啊!”母亲似乎也不在乎我是不
是听得懂,只是想找个人诉说诉说罢了。
在我四岁生日那天,来了一个老人。母亲叫我喊他“爷爷”。我那时非常奇怪,“人死
了,不是就再也看不到了的吗?”但是,母亲让我叫就只好叫了。我喊他“爷爷”的时
候,他十分高兴的笑了。拿出很多糖来给我吃。
接着,他就不再理我,而是和母亲聊了起来。我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于是就自己跑出去
玩了。等到我玩累了,想着是应该回家吃中饭的时候,我回到了家。那老人还没有走。
“那咱们就这么说好了。”那老人说。
“哦……,好的。”母亲说。
“既然事情办成了,那我就走了。”他站起身。
“在这儿吃了中饭再走吧!”母亲挽留道。
“不了,我在街上吃的早饭,现在还没消呢,一点不饿,下次吧,有机会的。”老人说
。
“哦。”母亲好象有些魂不守舍。
“扬扬,爷爷下次再带糖给你吃好不好?”他亲热地弯下腰对我说。
“好。”听到有糖吃,我自然很开心。回答的时候,也显得十分可爱,只是奇怪他为什
么喊我扬扬。
“那我走了。”老人直起身跟母亲说道。
“哦,……那我送送你。”母亲那天的反应较平常迟钝了许多。
“不用了,回去做饭给扬扬吃吧,别把孩子饿坏了。”老人说。
“妈,你怎么不留他在家吃饭啊?以前有客人,你不都是要留他们吃饭的吗?”我本以
为有客人可以吃一顿好的,玩的时候都不是十分专心,一心想着家里吃的。不用母亲叫
,早早就回家来了。谁知道竟然没有了,于是颇为遗憾地问母亲。
母亲却没有答我,一个人走进房里去,好象根本就没有听见我的话一样。
过了几天,一直在外做事的父亲回来了。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都很高兴。因为父亲平时很
难得回家一趟。更令我兴奋的是母亲和父亲第二天竟然还要带我去小舅舅家去吃酒。兄
弟姐妹几个,只带我一个去。我有些奇怪,也觉得这样吃独食不够义气,但实在敌不过
嘴馋,也就去了。早上这一顿吃完没多久,大舅舅又来叫我们去吃酒。父母亲又是只带
我一个。这时候,哥哥姐姐都醒了,显得老大不乐意,我也觉得这样过意不去,于是对
母亲说:“妈,把哥哥姐姐也带去吧,还有妹妹也带上。”母亲摸摸我的脑袋说:“他
们日子还长着呢。什么时候都有得吃。我们走吧!”母亲的语气很柔软,听着让人心里
不知怎的有些不好受。终于还是我一个人去了,哥哥姐姐只能艳羡地看着。开始吃时,
想着哥哥姐姐没得吃,所以吃的不是那么放得开。到后来却越吃越欢,几乎忘乎所以了
。因为只有过年才有这么好吃的饭菜。我于是在席间欢呼:“过年喽!过年喽!”家人
的脸上却并没有多少过年的喜庆。尽管他们都装得很轻松,但他们愈是这样我却反而愈
是感到沉重。吃到最后,我再也不敢说什么了,只是闷着头吃。
到了傍晚,父母亲又领着我来到外公家。不过这次带上了哥哥姐姐和妹妹。这顿饭我吃
得可就没有前两顿那么安稳了,几个阿姨搂来抱去的,弄得我实在没法好好吃饭。吃饭
的时候,我听见外公小心翼翼地问母亲:“非送不可么?”母亲没有回答外公的问题,
只是闷头吃饭。在这个家里,这是从来没有的,从来没有人敢不搭理外公的问题。但母
亲今天居然这样做了,而且外公还没有生气。那时,我着实纳闷了一阵。
晚上回到家里,母亲又给我煮了三个蛋。家里的蛋是很珍贵的,平时没有客人是决不拿
出来的。母亲煮好的鸡蛋加上白糖放到我的面前,香气撩人,直钻入人的心肺。我真恨
不得一口连碗都吞了。但是因为已经连吃了三顿肥油水。到这时,肚子里是连缝都找不
到了。勉强吃了半个之后,我不得不把蛋还给母亲:“妈,我吃不下,太饱了。”可母
亲却一个劲地说:“吃吧,吃吧,慢慢吃,多吃点。”话说到后来,竟有点哽咽。我觉
得很奇怪,但又不敢问什么。
晚上,母亲抱着我睡,吃饱了就睡是我的风范。很快,我就迷迷糊糊了。但母亲好象一
直没有睡着,一直和父亲在窃窃私语。第二天,母亲把一堆行李交到父亲手里,让父亲
领我出门。我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糊里糊涂的被父亲领出门。走到村口的时候,我觉得
不大对头,心里有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仿佛不是什么很好的预感,于是哭闹
起来。母亲于是走过来劝我。劝着,劝着,竟然也哭了起来。看到母亲哭,我不知所措
,也不敢哭了。父亲于是赶忙牵着我出了村口。
我第一次坐上了公共汽车,坐上了火车。第一次见到那许许多多的新鲜东西。一路上我
手舞足蹈。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世界是如此绮丽多彩的。我彻底陶醉于这绮丽多彩之
中。但是,若我能预知将来,我就会宁愿这世界简单一些,天、地、水、茅屋、好人、
好狗就足够了。
火车停了,我来到了城市,一个大城市。父亲与我都被霓虹灯炫得两眼迷惘。我很好奇
,很兴奋,也有些害怕。我双手紧紧地抓住父亲,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这五颜六色的夜空
给吞了去。父亲也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双眼不停地四处胡乱张望着。
我们一出火车站,就有许多人围上来问我们用不用车。父亲早听说城里人聪明,生怕上
当。忙连声说:“不要,不要。”说着,冲出人群。
大部分人都散去了,不过仍有几个人一直跟着。父亲缠他们不过,于是挑了一个看起来
最老实的人,跟着他去了。这“车”原来就是辆摩托车。坐定后,他问父亲要去哪里,
父亲把一个信封交给他,说:“就这儿。”那人看了看地址,很在行地点点头,“你们
算找对人了,这个地方又远又偏僻,不是谁都找得到的。来,上车,我送你们去。”
摩托车开得很快,载着我们在路上奔驰着,我感觉自己好象就在飞一样。也不知道飞了
多久,只是觉得转了很多圈。我坐着十分舒服,巴不得再多转两圈。
------------------
--
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http://ark.hit.edu.cn/luntan/attachments/5e4V_yMvJ+rjx0dQ=.gif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235.59]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07.209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