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你感染病毒了21-24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Feb 27 09:21:41 2005), 转信
(二十一)--古墓幽魂
二月十九日
今天我的脑子里全是香香。
我坐卧不安,细细思量着前天晚上和昨天早上发生的一切,但我却丝毫无法理解香香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就象一个谜,突然地解开谜底,又突然地变成另一个谜。
我打开了电脑,上网。我先去了我常去的一家国内的大型综合网站,没有什么特别的
新闻,无非是些东剪西贴来的东西。当我要从首页退出时,我忽然发现左下角的友情链接
里,发现了四个楷书字“古墓幽魂”。
不会搞错吧,怎么这里会有“古墓幽魂”的链接,要知道这家大型网站每天的浏览量
有几百万,它的链接通常都是同样重要的著名网站,而古墓幽魂最多只能算是个人主页。
会不会是其他同名的网站?我点了点链接地址,没错,的确是我所去过的那个古墓幽魂。
不行,我必须阻止他们,古墓幽魂放在著名网站的首页链结里,肯定会引来许多网友
去登陆,也许会有更多的人遭遇不测。我立刻给该网站发了封MAIL,希望他们立刻停止链
结古墓幽魂。
接着,我上了另一家国内的著名网站,令我吃惊的是,这家著名网站的首页里也有古
墓幽魂的链接。接着我又换了一家国内大型网站,居然还是跟前面的一样。
忽然,我在这家网站的新闻里看到了一则报道——“神秘病毒袭击各大网站,首页链
结遭到篡改”,我打开这则新闻读了读内容——“据国内各大网站的消息:日前,国内各
大综合性门户网站,均遭到神秘病毒的攻击,所有被攻击的网站的首页链结的内容均被篡
改,出现了一个叫古墓幽魂的链结站点。
据专业人士称,该网站系本市的一家个人主页,主题为中国的古墓,目前已经请求公
安机关介入此事,具体详情不明,但至少可以确知的是,该病毒系通过黑客入侵者的方式
传播,虽然被入侵的网站有严密的防范黑客系统,但是,入侵者具有更为高超的技术手段
,轻而易举地修改了各网站的内部系统。各大网站的技术人员正在加紧努力修复被篡改的
首页,但是目前为止,尚无法成功。但请网友不必担心,被篡改的仅为首页链结,不会影
响到其他内容,网友的个人资料也未被黑客盗取。”
遭了,我早就料到古墓幽魂有某种极为高超的技术手段,但没想到它开始用病毒攻击
各大网站了,通过这种方式,它可以使它的浏览量大幅度上升,简直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
。
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门铃响了。
是叶萧。
从第一眼我就可以看出,今天的他的情绪似乎特别糟糕,他一进来,我就把网上的发
生病毒事件告诉了他。他平静地点了点头说:“我已经知道了,前几天就发生了,我们动
用了一切先进的技术手段,始终没能查出谁是古墓幽魂的策划者。我还尝试过删除其内容
,也失败了,虽然地址应该就在本市,但是我们根本无法靠近它,怎么也找不到,就象是
一个幻影。”
“的确象幻影,你曾经说过,那些不明不白的自杀者就象中了某种会传染的病毒。现
在来看真的是病毒。”我担忧地说。
“是的,现在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了。似乎这些日子来,古墓幽魂的技术水平在不断提
高,现在古墓幽魂可以通过病毒来篡改首页链结,将来就可以直接篡改各大网站的网页内
容,到那时候,就会非常可怕了。”
我的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一副图象,在一家国内著名网站的网页里,突然变成了黑色的
屏幕,出现了一个骷髅,一个墓碑,还有清朝皇帝的画像,然后冒出一行字——“她在地
宫里”。所有的网民都象那些自杀者一样沉迷于其中,最后全都——我想象不下去了。
真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想些别的吧,我问叶萧:“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
“当然不是,上次我们在南湖中学,那个于老师给了我们一个1966年去过地下室的红
卫兵的名单。我今天去户政档案部门查过这些名单上的人了。我复印了一份资料给你看看
。”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我。
“刘卫忠,男,生于1950年3月17日,1966年10月15日晚在家中服鼠药自杀身亡。”
“张红军,男,生于1950年1月26日,1966年10月17日凌晨在南湖中学操场服农药自
杀身亡。”
“穆建国,男,生于1949年11月6日,1966年10月18日晚在南湖路上故意冲向疾驶的
卡车身亡。”
“吴英雄,男,生于1950年5月15日,1966年10月19日凌晨在家中上吊自杀身亡。”
“张南举,男,生于1949年9月27日,1966年10月19日凌晨跳入苏州河自杀溺水身亡
。”
“辛雄,男,生于1950年2月10日,1966年10月19日晚在家中服毒自杀身亡。”
“冯抗美,男,生于1950年6月18日,1966年10月20日凌晨在其父单位内割腕自杀身
亡。”
“樊德,男,生于1949年12月2日,1966年10月23日晚在家中上吊自杀身亡。
“成叙安,男,生于1950年4月18日,1966年10月23日晚在南湖路上割腕自杀身亡。
“罗康明,男,生于1949年11月27日,1966年10月24日凌晨在一栋南湖路125号大楼
上跳楼自杀身亡。”
“陈溪龙,男,生于1949年10月12日,1966年10月24日凌晨在家中上吊自杀身亡。”
“李红旗,男,生于1950年1月15日,1966年10月下旬失踪。”
“黄东海,男,生于1950年3月21日,1966年10月下旬失踪。”
看完了之后,我感到毛骨竦然,从1966年10月15日到10月24日,短短的九天的时间内
,包括于老师说过的两个人在内,总共有十一个人自杀身亡,另有两人失踪,他们都去过
地下室见过皇后,除了于老师没有继续去过那里以外,其他人都遭遇了不测。
叶萧缓缓地说:“你仔细地看,其中有两个死亡高峰,即从10月18日晚到10月20日凌
晨,共死了五个人,10月21日和10月22日都没有死人,但是从10月
23日晚上到10月24日凌晨,其实只有一晚的时间,就又死了四个人。至于那失踪的两
个人,我估计恐怕是死了以后没有找到尸体才被定性为失踪的。”
“这样说,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差不多吧。”叶萧苦笑着说,“我决定放弃了。”
“你说什么?”
“放弃,我厌倦了,我厌倦了这一切,我不想再继续了。”他低下了头。
“我们努力了那么多,从古墓幽魂到东陵,到发现皇后的事情,再到现在,难道我们
的努力都白费了。”
他不回答,沉默了许久,我也不说话,我的房间里死一般寂静。忽然他说话了,声音
非常轻,低沉地吐出几个字:“我很害怕。”
“公安局的也会害怕?”我很奇怪。
“够了,我也是人,我真的很害怕,从一开始,我知道这案子,看到那些死者的资料
,进入古墓幽魂的网站,去东陵,调查那些档案和资料,这些事情,每一分钟,我都是在
极度恐惧中度过的。你不会理解的,我总是在表面上装出一付胸有成竹的样子,其实,我
的心理比你还脆弱。”
“我要依靠你。”
“听着,每个人都有权利害怕。”他抬起头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着,他睁大着眼睛
,额头冒着汗,那一副表情我从来没见过,我心中突然有些隐隐的恐惧,他会不会也——
叶萧继续说:“现在,我心理最后的防线终于崩溃了,我已经失去任何希望了,我想
活下去,活下去,从一开始,我所谓的调查就是我的自作主张,现在是该退出的时候了。
”
“你真的变了很多,我记得过去我们小的时候,你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是的,我变了许多。你一定要知道原因吗?”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
“那是恶梦,我不敢回忆的恶梦。我在北京读公安大学的时候,我谈过一个女朋友,
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谈得很好,在一起很开心,后来,我们毕业以前,去云南实习,跟
着云南的一个缉毒队,我和我的女朋友也在一起,在一次缉毒行动中,不幸出现了意外,
贩毒分子的力量要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我的女朋友被他们扣留了。
几天以后,我发现了我的女朋友的尸首。简直惨不忍睹,她被他们轮奸了,浑身上下
到处都是被注射的针孔,他们给她注射了大量的海洛英,她是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去的。当
时在现场我逮捕了其中的一个毒贩,我把他拷了起来,用枪指着他的脑袋,我的女朋友的
尸首就躺在我身边,我非常愤怒,我恨那些家伙,恨到了极点,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报
仇,为她报仇。我差点就扳动扳机了,子弹将从枪口射出,把那个混蛋的脑浆给打出来,
但是,在抠动扳机前的一瞬,我想到了——如果我开枪,那么我就违反了纪律,甚至违反
了法律,因为他已经被抓住了,没有反抗,我不能打死他。
那个瞬间,我更加痛苦,我在报仇与执行公务间选择着,我真的非常想看到那家伙脑
浆迸裂的样子,因为我的女朋友,我所深深爱着的人死得太惨了。最后,我没有开枪,我
放下了枪,把他押回了警局。
后来,我总是给自己找许多理由,总是自我安慰说自己遵纪守法,其实我知道这些全
是假的,我是因为害怕,我害怕,我害怕看到杀人,我害怕我被开除出公安,尽管我有报
仇的冲动,但这种强烈的冲动在我的害怕面前居然一点作用都没有了。我害怕,真的害怕
,也许在骨子里,我真的是一个胆小鬼。
所以,后来我没有参加刑警,而是在信息中心搞电脑,我再也没有碰过枪。就是这样
,我变了,我发现了我心底深埋着的那种东西,那是害怕,是恐惧,天生的恐惧。而自从
,发生了最近的这些怪事以来,我的恐惧就与日俱增了,我觉得那种害怕每夜都纠缠着我
,我现在几乎每晚都要梦见我的女朋友死时的景象,我受不了。就这么简单。”
他哭了。从小到大,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眼泪。
“叶萧,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把这些痛苦的事情都说出来。”我想安慰他。
“好了,说出来就没事了。”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擦了擦眼泪,然后摇了摇头,
站了起来,“我走了,我要回去早点睡觉,记住,别再管这件事了,我不想失去你,兄弟
。”他抱住了我的肩膀,我们就象亲兄弟一样,我觉得我重新找回了小时候的那种感觉。
我送他出门,嘱咐他路上当心,然后我回到了房间里。
害怕。
什么是害怕,是恐惧吗?
我看了看那天ROSE(香香)送给我的白玫瑰。
玫瑰已经枯萎了。
(二十二)--我的ID变成了古墓幽魂
二月二十日
我又上网了,几乎每个我上过的综合网站的首页里都能看到古墓幽魂的链结,一看到
这四个字我就一点兴趣都没有了。于是,我一头钻进了我喜欢的一个论坛。
我发现今天几乎每一个贴子都只有五个字——“她在地宫里”。发贴人叫“古墓幽魂
”。古墓幽魂在灌水?还是有人的恶作剧。我立刻发了一个贴子:“请版主删除所有的灌
水贴子”。发完了以后,不可思议的是,我发现我的新贴子居然变成了“她在地宫里”,
我的ID也变成了古墓幽魂。一定是服务器有问题,遭受病毒攻击了。
我该怎么办。
我关了电脑,静静地想了一个多小时,我想到了许多,想到了这两个月来所发生的这
些匪疑所思的事情,还有那些死去的人,我看了看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就象冬至前夜的
那晚,所有恶梦的开始。
也许还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必须要阻止它。
我终于上了古墓幽魂。
首页还是老样子,不同的是浏览量发生了巨大变化——“您是第1072982名访问者”
;“在线人数3197人”。我吓了一大跳,访问量居然超过一百万人次了,而上一次还是几
万,看来古墓幽魂对各大网站的病毒攻击获得了显著的效果。
接着,我进入留言版,铺天盖地的贴子,我看了一会儿,全是些新来的人发的贴子,
他们似乎都很兴奋,非常喜欢这里,许多人讨论如何玩最后那个迷宫游戏。然后我刷新了
以下,又多出了十几条贴子,我再看了看点击数,一个一小时前的贴子,点击数已经超过
了一百。真难以置信。
我再进入聊天室,还是一样,密密麻麻的名字,至少有一百多个,拉得我手都酸了。
我不敢和他们对话了,我离开这里,进入了明清古墓中的清东陵。再进入惠陵,还是那五
个字——“她在地宫里”。
进入迷宫。
系统还保留着我上次到达的地方,我继续前进。还是黑色的地道,前面一束微光,上
下左右全是黑色石头砌成的,还有自己的脚步声。一个又一个分岔路口,我几次迎头“撞
”上黑色的墙壁,音箱里传来非常逼真的“砰”的一声。我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产生
了一种剧痛。我想到了这些天来我所看的那些资料,还有南湖路黑房子里那个地下室。
我的脑子里全是“地宫”这两个字,没错,现在电脑屏幕里的环境就是地宫,那天我
下到地下室里时产生的恐惧与我现在的感觉是相同的。也许我真的离她越来越近了,我加
快了速度,我觉得我越来越熟练了,我能非常有预见性地避开那些死胡同,如果我选择错
了岔路,我就会七拐八弯地进入一个最终是没有出路的地道,然后我要再费很大的力气退
回来。左面笼罩在地形图上的黑雾正在一步一步退去,一个小时以后,几乎已退去一半了
。
忽然,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越来越近,直到来到我面前,拦住
了我的去路。难道又是叶萧?
我在下面的对话框里面打了几个字:你是叶萧吗?
接着对话框里的回答让我吃惊——
香香:我是香香。
我:香香,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快离开,马上就离开。
香香:不,该离开的是你。
我:我不会走的,香香,你为什么离开了我。
香香:对不起,我有我自己的原因。
我:告诉我什么原因。
香香:你不能知道。
我:我想见你。
香香:现在见吧。
电脑屏幕里我面前的那个人逐渐地清晰了起来,黑色的雾气消失了,我看到了那个人
的脸——香香。
音箱忽然响了,传出了香香的声音:“离开我,永远离开我。”
我继续在对话框里打字:不,我一定要找到你,无论你在天涯海角。
音箱沉默了片刻,接着又响了:“你不后悔?”
我:绝不后悔。
接着,电脑屏幕里香香的脸靠近了我,越来越近,直到整个屏幕都是她的脸,屏幕的
中心是她红色的嘴唇,她的嘴唇有些变形了,就象是把嘴唇贴在了摄像机镜头上,我明白
了,她在吻我,我能感觉到她嘴唇上的温度。
我也在电脑屏幕上吻了她的嘴唇。
瞬间,她的嘴唇消失了,她整个人也消失了,前方的地道里空空荡荡。
刚才也许是吻别。
我不后悔,我要找到她,我继续前进。我越来越感受到了地宫与墓室里的气氛,我知
道那扇大门已经为我开启了,地形图里一大半的空间已经显露出来了,在地宫的中心,我
知道,她在那儿。
我来了。
我终于闯进了地宫的中心。
那是一个巨大的空间,黑色的雾气笼罩着四周,头顶是黑色,脚下是黑色,前后左右
都是黑色,在这黑色世界的中心,有两口硕大的黑色棺椁。
我点击了其中较大的一个棺材,棺盖打开了,我看到里面是一具穿着清朝皇帝龙袍的
白色骷髅。
我知道,他是同治皇帝。
那么下一个呢?
我会看到什么?
我的鼠标移动到了第二个棺椁上面,停留了片刻,我的手指似乎不听我自己指挥了,
僵硬了一会儿,终于,我深呼吸了一口,连着按了两记左键。
棺材盖打开了。
屏幕变成了一片黑色,在黑色的中心,出现了一只眼睛。
确切地说,是一个女人的眼睛。
我能到这只眼睛有长长的睫毛,乌黑的眼球,明亮的眸子,黑洞般的瞳孔。我又产生
了那种感觉——这瞳孔象个无底洞,象个深深的水井。
灯灭了。
一瞬间,我房间里的灯灭了,全部的灯,包括电视机的电源灯也灭了,整个房间里一
片漆黑。怎么回事,也许停电了?天哪,但愿只是停电而已。但我却感到了一种心底自发
的恐惧,深深地渗透进了我全身每一寸皮肤,黑暗是恐惧的根源,陷入黑暗中,每个人心
中,都会把自己深埋着的恐惧挖掘出来。我不想挖掘这恐惧的潜力,但我无法抗拒,我无
能为力。但我又无法确知这恐惧到底在哪里,但我突然产生了一种直觉——恐惧就在我背
后。
电脑屏幕里的那只眼睛消失了,而变成了一片灰色。
十几秒钟以后,灰色的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行字——看看你的身后。
我回过头去。
一个人影,我看到一个人影站在我的背后。
我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我能感到自己的心跳几乎要穿出自己胸膛了。我站了起
来,借助着电脑屏幕里发出的微弱的灰色的光线,看着我身后的人影。
人影向前移动了一步,不是我的幻想,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着的一个影子,而且是女人
的影子,就在我的房间里,就在我的面前。
电脑屏幕灰色的光线照射在那个人的身上。
香香。
她全身穿着白色的衣服,脸色苍白,面无表情,我能感到她的身上发出一种寒冷的气
息。
“香香。”我叫她。
她不回答,只盯着我看,几秒钟后,从她的嘴里,一字一顿地吐出几个字:“还——
我——头——来——”
那不是她的声音,我确信,这绝对不是她的声音,无论是十八岁时候的香香,还是我
的ROSE,都不是这个声音,而是另外一个女子的声音。这声音充满了哀怨,充满了仇恨,
不象是从我的房间里的人发出来的,而是从地下发出的声音,就象是把自己的耳朵贴在地
面上而听到的那种声音一样,异常地沉闷。
当她说完这四个字,突然,我房间里的灯全都亮了。
在这瞬间,她消失了。
我的眼睛刚从前面的黑暗中出来,还没恢复,我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再看了看我的房
间,她不见了,的的确确消失了,就象这空气,这光线一样。
我再看了看电脑,我的电脑居然已经自动关机了。
我长出了一口气,又坐了下来,我的额头上全是汗,我知道我刚才恐惧极了。我不敢
再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了。我匆忙地睡下了。
我梦见了一个女人。她有丰满的胸脯,修长的手臂和腿,白皙光滑的皮肤,惟独缺了
一样——她的头。
一个没有头颅的女人。
(二十三)--真的是香香吗?
二月二十一日
早上醒来,我的眼皮还是很重,我一夜没睡好,却不敢继续睡下去,因为我怕做恶梦
,我的经验告诉我,清晨是最容易做梦的。
我起来了,我的窗玻璃上结了许多水气,昨晚很冷,也很潮湿,这些水气就象霜花一
样,覆盖在玻璃上,小时候我常爱在结满水气的玻璃上写字画画。但现在,我看到在窗户
玻璃的水气中,有着非常醒目的几个大字——“还我头来。”
是谁写的?我靠近了看,我肯定这是在室内写的,也许是她在昨晚写的。但是,她究
竟是谁呢?真的是香香吗?我产生了怀疑。
我坐下来,喝了一口水,心情平静了一些,开始回忆昨晚所看到的一切。
我仔细地想了想昨晚所发生的几件奇怪的事,也学着叶萧的样子开始归纳推理:
第一,昨晚我房间里所有的灯怎么会突然灭掉,又突然恢复,我再把这些灯包括电路
检查了一遍,没问题,总电源也对,我的电脑没有装UPS,如果停电,肯定不会亮的,而
昨晚只有电脑是发出灰色的光线的。
我出门问了问隔壁一户人家,他们说昨晚上打麻将打了整个通宵,绝对没有停过电。
所以,我这里肯定没问题,问题应该在古墓幽魂身上,我过去看过一些文章,讲的是利用
电波信号,使家用电器出现故障,或许古墓幽魂在传输内容的时候,同时传输了一些电磁
波信号,通过我的电话线进入我家的电路系统,从而使房间里的电灯灭掉,也许这是唯一
的可能性了。
第二:怎么香香会突然出现在我的房间里,又突然地消失。她绝不可能是预先打开了
我的门,进到我房间里躲着,然后突然出现再突然离开,尤其是她离开的时候,就这么一
瞬,显然不可能。
我注意到昨晚我并没有碰过她,也许这一点很关键。她先是站在我的背后,然后又往
前走了一步,而我开始是在电脑前,后来再站起来,也就是说她始终都面对着电脑。当时
在灯全灭了的情况下,可以说,亮着灰色光线的电脑屏幕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没有电脑的光,我就看不到她,我借助电脑屏幕灰色的光才看到她的,那么,也许我
看到的根本就不是她本人,而是她的影像。虽然就和我面对面,但是,我知道通过光源的
折射和其他许多途径,再加上电脑屏幕的光源本身可能就是一个类似于电影院里电影放映
机一样的装置,对,电影院里也是一片漆黑的,除了屏幕。那么,或许这样就可以制造出
一种宛如身临其境的感觉,误以为看到的就是她本人。
第三:最后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我头来”。这声音吗,很可能是从我音
箱里发出的,那么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呢?在进入迷宫游戏以前,出现了“她在地宫里”
五个字,然后我又多次见到这个字,比如在端木一云工作室的档案里我也见到了这五个字
,也许这五个字就是一种暗示,给人以一种好奇心,来探究她是谁,地宫又在哪儿,吸引
人们进入地宫。而我昨晚在电脑的迷宫里,确确实实进入了地宫,打开了棺材,出现了那
只眼睛,就象我在被莫医生催眠以后一样的感觉。
接着,就是香香的影子,香香对我说:“还我头来。”我可以肯定,这不是她的声音
,至少不是我所到过的香香或者ROSE的声音。难道还有另一个女人?我想不通。“还我头
来”又是什么意思?我过去读过的那些中国古典小说里,那些被砍了头的人变成鬼魂以后
常说的那句话就是“还我头来”,大多都是向那些仇人报仇索命来的。我与她有仇吗?她
的头不是好好的吗?或许是——我理解不了。
我又抬起头,深呼吸了一次,看了看窗外,太阳已经升起,阳光照射在玻璃上,昨晚
凝结的那些水气已经都快化了,变成了一道道水流向下滑落。
“还我头来”。
玻璃上这四个字也模糊了,变成了水,象条小溪一样镶嵌在玻璃上,不过,我觉得那
更象是一道道从脸颊上滑落的眼泪,阳光,剥夺了它们的生命。
也许,这四个字又是一种暗示,希望看到这四个字的人去进行某件事。“还我头来”
,从句式来看应该是祈使句——请你把我的头还给我,大约就是这个意思了。对,也许这
就是她对我提出的要求,她要我为她办这件事。而那些自杀的人,一定看到过这四个字,
也许冬至前夜的晚上,林树就是看到这四个字,而且,也许他也见到了香香的影子,他和
我,还有香香都是同学,他一定非常惊讶,百思不得其解,于是觉得很害怕,才发MAIL给
我的。而一旦,当他没有为她完成这件事的时候,或者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完成这
件事,于是,他就绝望地自杀了?其他人也一样,也许就是这个原因。
但愿我没有猜错。
假设我前面的猜测都是正确的,她要我把她的头还给她,这就说明她失去了自己的头
,希望找回自己的头颅。我知道这十分可笑,哪有满世界寻找自己的人头的人,但我觉得
这是我唯一能够理解的理由了。她怎么会失去自己的人头的呢?太离奇了,这我暂时没有
功夫去管了,我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满足她的愿望,帮她找到她的头,如果我办不到的话,
也许我会和那些自杀的人一样?我又产生了那种恐惧。
我办得到吗?
我摇了摇头,说实话,找到她的头,这种事,连她自己都办不到,我们凡夫俗子就更
办不到了,我简直是在痴人说梦。难道我真的逃不过这一劫了?也许我会在不久以后的某
个瞬间,绝望到从这楼上跳下去,就象林树一样,在公安局的记录里,又会多一个不明不
白的自杀者。
我不想死。
我又想到了香香,到底是不是她,如果是,又如何解释“还我头来”,我发觉我难以
自圆其说。我再次陷入了痛苦中,我意识到,香香应该是突破口,香
香的确死了,在我十八岁的时候,香香就已经死了,千真万确,人死不能复生,这是
一个用不着怀疑的真理。
就从香香开始。
我去找香香的父母。
过去,我们同学之间经常互相串门,还好,我现在还记得香香的家。香香家里的条件
很好,房子很大,位于市中心的一栋三十层楼的建筑里。我敲开她家的门,她的父亲为我
开了门,他没有认出我,其实他过去是见过我的。我说我是香香过去的同学,于是他对我
很热情,给我倒了杯咖啡。
我没有喝,仔细地观察了香香的父亲,他比过去老多了,应该只有五十岁,但头发却
白了许多,看上去象六十岁的样子,有着一双忧郁的眼睛,也许他一直没有从中年丧女的
悲痛中恢复过来,我直接了当的说:“对不起,我这次来,是因为我见到香香了。”
他摇了摇头,淡淡地说:“你认错人了,这世界上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有许多。”
“那么那股天生的香味呢?”
他似乎颤抖了一下,声音有些变了味:“别提这些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对不起,但是,今天我一定要提,因为这也许关系到许多人的生命。”
“你说什么?”
“伯父,请你仔细回忆一下,在香香出事以后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我知道你不愿意
回忆那段痛苦的事,但现在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非常重要。”
“真的吗?那我想想。”他锁起了眉头,然后有些犹豫地说:“没发生过什么事,把
咖啡喝完,你快回去吧。”
他好象在回避着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也许在说谎,而他似乎并不是那种善于说
谎的人,因为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从来没有正视过我的眼睛。因为他害怕。
我决定冒险:“伯父,我几天前还和香香在一起,她什么都告诉我了,你不要再隐瞒
了,请相信我,这事关重大。”
“别说了,你饶了我吧。”这个五十岁的男人在我面前低下了头,他的头发在颤抖着
,我知道,他也是一个脆弱的人。
“请告诉我,也许你会拯救许多人的生命的。”
他抬起了头,两个眼睛大大地瞪着我,然后又平和了下来,缓缓地说:“这件事情,
这件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我曾决心永远埋藏在心里,不对任何人说的。因为即便说了
,也没有人会相信的。”他又停了下来。
“我相信。”我催促了一声。
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那年的夏天,当我和香香的妈妈听到你们从江苏打来的电话
告诉我们香香遇难的消息以后,我们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们立刻赶到了那里。当我
们看到香香的遗体以后,我的精神崩溃了,香香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我们养了她十八年,
她漂亮,可爱,聪明,她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可是,她就这么死了,我觉得我的生命缺少了一部分。按规定,香香要在当地的火化
,我们把她送到了当地的殡仪馆里,然后住在那里的宾馆中,准备第二天的追悼会。就在
追悼会的前一天晚上,有一个人来到了我们的房间里。他问我们想不想让我们的女儿回到
自己身边?我说当然愿意,但这是不可能的。
可是,他说他能使香香复活。我当时觉得他是神经病,但他坚持说他可以让我女儿回
到我们身边,条件是必须把这件事保密,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然后,他离开了。我觉
得这个人莫名其妙,我是一个大学教师,教生物的,我绝对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但是,非
常奇怪,我的心里深处,却隐隐约约地希望这个人说的是真的,因为我们太爱香香了。
为了香香,我们一切都会做的。追悼会上,我们与香香见了最后一面,她安静地躺在
玻璃棺材里,睡着了似的,我真的希望她仅仅只是睡着了。追悼会结束以后,我和香香妈
妈进入了准备火化的工作间,要送香香最后一程。令我们意外的是,这里的火化工,正是
昨晚上来到我们房间里说可以让香香复活的那个人。他向我们笑了笑,然后让我们退出去
,我不同意,坚持要看着香香离开我们。可是,香香的妈妈心软了,她同意了那个火化工
的要求,最后,我也没有坚持,离开了火化房。
一个小时以后,那个火化工捧着香香的骨灰出来了,我怀疑这是不是香香的骨灰,他
说千真万确,是香香的骨灰。但同时他也保证,香香可以在三天后回到我们身边,让我们
三天之内仍然留在宾馆里。回到宾馆以后,我不相信他的话,决定回家,离开这个伤心之
地。
但是,走到长途汽车站,我又折返了回来,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但我还是回到了
宾馆,也许是因为我们太想香香了,失去了应有的理智,还存在着幻想,认为香香的死只
是一个不真实的恶梦。在怀疑中,我们在宾馆里度过了三天,第三天的一个夜晚,当我们
失望地准备行装回家时,突然有人敲门。
我打开了门,瞬间,我惊呆了,在我的面前站着的是香香,没错,绝对是她,她身上
天生的香味我立刻就闻了出来,不会有人假冒的,绝对是香香,我和她的妈妈立刻抱住了
她,我们都哭了,除了香香。她似乎对自己所发生过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在
池塘里游泳,然后上了岸,就直接到宾馆里来找我们了。
她还穿着那天出事的时候的穿的衣服,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嚷嚷着自己饿,于是我
们给她吃了许多东西,当天晚上就回上海了。我们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甚至不敢让
香香和我们住在一起,以免让别人看到,我们在外面给她租了间房子,让她改名换姓,供
她读大学。但是,她变化了许多,也许是由于分开住的缘故,对父母很冷淡。
以往她喜欢唱歌跳舞,非常外向,但上大学以后就变得内向了,喜欢看一些不知所云
的书,说一些关于生命和哲学的非常玄的话,总之和过去大不一样了,尽管外表和声音一
点都没有变。大二以后,她放寒暑假就不回家了,不知在什么地方租房子住。一年前,她
的妈妈生了癌症去世了,她居然没有回家见她妈妈的最后一面,等到她大学毕业以后,就
和我失去联系了,我们父女再也没有见过一次面。”
“这也许是个错误。”我自言自语地说。
他叹了一口长气:“是的,刚开始的时候,我虽然无法理解,但是我觉得这是一个奇
迹,我需要这个奇迹,但是,到后来,我发觉香香发生的这些变化,我就开始重新衡量当
初发生的一切了,也许,让香香安静地躺在地下更好,虽然那是一个悲剧,但毕竟是已经
发生了的事,要去人为地改变这个结果,是会遭到惩罚的。也许这真的是一个错误。”
“那么那个火化工呢?他什么样?”
“大约和我差不多的年纪,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说话的样子神秘兮兮。”
“你后来没有去找过他?”
“没有,原本有过去专程道谢的念头,但最后也没有去成,因为我始终想不通,那个
人为什么要为我们这么做,他没有得到一分钱的好处。因为有那么多疑问,而且,我心里
一直对这个人有一种恐惧的感觉,所以一直没有去找过他。”
“谢谢你,伯父,没有别的了吗?”
“没有了,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说出来,心情就好一点了,我现在,已经违反
了当初和那个人说好了的约定,把这些事告诉了你。年轻人,你能不能告诉我,香香现在
还好吗?”
“她——很好,一切都好,你别为她担心,也许,她很快就会回到你身边的。”我不
愿把那些可怕的事告诉这个可怜的父亲。
“这样我就放心了。还有,你前面说,这些事关系到许多人的生命,是真的吗?难道
香香做了什么可怕的事?”
“这我不知道。”我不愿意回答。
“不,我明白,这是一个错误,香香已经死了,死了就死了,她不应该再回来,不应
该,我知道,这迟早要出事的,因为违反了自然规律,必然遭到自然规律的惩罚。”他有
些哽咽了。
我不想再给他平添伤心了,我匆匆地告辞了。
我要找到那个火化工。
你感染病毒了(二十四)--她得到了香香的头颅
二月二十二日
车过长江了,远处一片白茫茫的,全是灰色的水和灰色的天空,看不到陆地。风很大
,我能看见车窗外的船员被吹得东倒西歪。我坐在车窗边的位置上,盯着窗外波涛汹涌的
长江口。这是一辆开往苏北的长途汽车,车子正固定在汽车轮渡上过长江。
我的身边是叶萧,他依旧是一副忧郁的神情。他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你不应该不
听我的劝告去上古墓幽魂,我不想失去你,你知道最近已经有多少人出事了吗?”
“我绝不后悔。”
“别说了,你以为是我要来帮你的吗?我已经对你说过了,我决心退出了,不想再管
这件事了,去他的古墓幽魂,和我没有关系了。”他上了些火气,声音很大,引来了车厢
里许多人的注意。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一起来?”
“因为你妈妈,前几天我见到你妈妈了,她说你最近一直没有回过去,她和你爸爸都
很担心你,他们好象已经看出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了。你妈妈对我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
我照顾好你,你爹妈就你一个儿子,他们不能失去你,你知道吗?你就算不为你自己,也
要为你父母想想,我从小在你家长大,你妈妈对我就象对自己的儿子一样,我不能不答应
她。所以,我必须跟着你来。”
我沉默了半晌,然后,我把香香的事情全都一股脑儿地说给叶萧听了,我说了很久,
全部的细枝末节都说了,包括那晚在香香家里发生的事。轮渡上了岸,汽车继续在苏北的
平原上疾驶,又过了几个小时,我们终于抵达了当年香香出事的那个县城里。
到了这个小县城,我发现这里已经变化了许多,但大致的模样还没变,又让我触景生
情了一番。如果十八岁那年,我和香香能够安分守己地呆在家里,熬过那个酷暑,一切的
错误就都不会发生了。
我和叶萧直奔当地的殡仪馆。
我一直觉得,殡仪馆对于人生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医院的产房是人们的来到
这个世界之处,而火葬厂的火化炉则是人们离开这个世界之处。我们走进殡仪馆,被一片
萧条的气氛笼罩着,这里地方不大,我很快见到了香香开追悼会时候的那个小厅,当时,
我以为这是最后一面了,我哭得很厉害,从来没有那样哭过。
我们找到了这里的负责人,还是老样子,叶萧出示了工作证,说明了我们的来由。于
是,我们查阅了香香火化的那天这里的工作值班记录,记录上登记着那天工作的火化工的
名字叫齐红李。
“这名字挺怪的,我们现在可以找到他吗?”我忙着问。
这个负责人回答:“齐红李这个人一年前突然双目失明,回家了,不过我可以把他现
在的住址告诉你。”
我接过他抄给我的地址,然后就要走,叶萧却拉住了我:“慢点。”然后,他对那负
责人说:“对不起,我能看一看你们这里有关齐红李的人事档案吗?”
“可以,不过他眼睛都瞎了,不可能犯罪啊。”
“没说他犯法,只是调查一下。”
我们在殡仪馆的人事档案里找到齐红李的名字——性别:男。出生年月:1950年1月
15日。籍贯:浙江湖州。婚姻状况:未婚。
而在简历里,只填写着:1972年起在本县殡仪馆火化房工作至今。
“怎么工作前的简历全是空白的呢?这不符合规定啊。”叶萧问。
“这个嘛,我就不清楚了。我听这里的老职工讲,齐红李这个人,是文革时候来到我
们这里的,当时的社会上的形势很乱,这里有许多来自全国各地的流浪汉,他也是其中之
一,不过他和别人不同的是,他讲的是上海口音,他是唯一来自上海的流浪汉。因为这个
,当时的老馆长可怜他,同意他在这里做临时工,做最脏最累的火化工的工作。后来,时
间长了,他工作非常认真卖力,从来不出错,于是就给他转成正式工了。”
“他是流浪汉,当了正式工后,那么户口怎么办?”
“文革的时候,一切都很乱,后来,他就自己报了一个户口,那时候的派出所天天搞
阶级斗争,谁还管这种小事啊,就真的给他报上了,算是我们这里的人了。”
“真奇怪,他为什么一直不回上海,而要留在这里呢?”我不解地问。
“是啊,他这个人一直都很怪,很少说话,在这里几乎没什么朋友,也一直没有结婚
,有人怀疑他是文革的时候犯了案逃到这里来避风头的,但是也没什么证据,而且他虽然
性格很怪,但应该还算是一个好人,平时工作一直很认真,没做过什么坏事。一年前,他
突然双目失明了,检查不出什么原因,也许他真做过什么坏事,遭了报应了。”
“谢谢了。”
叶萧和我离开了殡仪馆,按着那个负责人给我们的齐红李的地址找到了那里。
这是在小县城的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的一栋小平房。低矮,潮湿,阴暗,我们钻进
那房子立刻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
那个人就在我们面前,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中等个子,毫无特点的脸,眼睛
睁得很大,却一点神采都没有,直盯着正前方,果然是个瞎子。
“你是齐红李?”
“两个年轻人,你们找我干什么?”
他居然知道听出了两个年轻人,叶萧说话的声音能够被听出倒也不足为奇,可是我还
没说过话呢。我仔细地观察了他片刻,然后轻轻地说:“四年前,你做过一件事。”
“什么事?我做的唯一的事就是烧尸体。”
“你火化过一个女孩,然后,你使她重新回到了她父母身边,我就是为了那件事来的
。”
“我听不懂。”
他的口风可真紧,我决定吹个牛皮,冒一回险,我突然大声地说:“我是那女孩的哥
哥!你不要再隐瞒了。难道你一定要见到她才肯说实话吗?”我看了看叶萧,他偷偷地对
我翘了翘大拇指。
“你真是她哥哥?”
“当然了,同一父母生的亲兄妹。”
“你说谎。你的声音告诉我,你在说谎,相信一个瞎子的听力吧。”
我吃了一惊,后退了一步,还想硬撑,却说不出话了。叶萧给我做了一个手势,然后
他靠近了齐红李,用上海话说:“72年以前,侬在啥地方?”
齐红李显然吃了一惊,神色有了些变化,然后他吞吞吐吐地说:“你说什么?我听不
懂。”
“别装了,明明是上海人,文革结束以后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要私自在这里报户口
,为什么在简历上1972以前的全是空白?”叶萧的说话具有一种咄咄逼人之势。
“你到底是谁?”
“你用不着管我是谁,问题在于你究竟是谁?齐红李?这名字可太怪了,你到底叫什
么名字?”
“你知道了多少?”他的回答有些忙乱了。
“那取决于你了,告诉你,这件事不是我们几个人的事,而关系到许许多多的人,我
想,你不是那种搞阴谋的人吧。”叶萧看了看他,然后点了点头,接着说,“相信我们,
我们不是来给你找麻烦的,我们是为了真相,因为这真相事关重大。”
齐红李不回答,他那无神的眼睛眨了几下,最后轻声地说:“告诉我,已经死了多少
人了?”
这是突破口,叶萧立刻回答:“许多,至少已有几十人了,过几天,也许会更多,我
们在和时间赛跑,能挽救多少人就是多少。说吧。”
“到了现在,我已经没有必要隐瞒了,我的眼睛全瞎了,用不着担心见到那些可怕的
事情了。我的真名叫李红旗,齐红李倒过来读就是李红旗。1966年,我是南湖中学的毕业
生,参加了红卫兵,我们那里有一栋黑色的房子,我们占领了那个单位。”
“你就是那个失踪的人?”我打断了他的话,我又看了看叶萧,他对我摇了摇头,做
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你们居然知道?”
“知道一些,但不是全部,你别管我们知道不知道,你照实全说就是了。”叶萧说。
“当时,我们为了‘闹革命’,下到了地下室里,我们发现里面躺着一个赤声裸体的
女尸,我们很害怕,写了些标语就离开了,第二天,我们发现我们中的一个自杀了,于是
其中另一个人张红军就告诉我们,他们昨晚上去摸过那个女人了。
没想到,第二天凌晨,张红军就自杀了,我们觉得非常奇怪,于是,就又下到了地下
室里,想探明个究竟。在地下室里,我们再一次面对那个女人,已经没有了害怕的感觉,
虽然已经死了两个人,但我们实在想不出他们的死和这个女人有什么关系。那个女人非常
美,有一种特别的魅力,我们从没有见过女人的身体,于是我们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她的身
体和皮肤,其实也仅此而已了。
那天晚上,当我们从地下室出来以后,我们中的一个,他叫穆建国,就发疯似地冲向
了在南湖路上疾驶而过的一辆大卡车,司机根本来不及刹车,穆建国就被撞死了。在那晚
的下半夜,回家以后,吴英雄和张南举就自杀身亡了。第二天的晚上和凌晨,辛雄和冯抗
美又自杀了。
在短短两夜的时间里,我们就死了五个人,我们剩下的六个人非常害怕,我们开始意
识到,这一定和地下室里的女人有关。不知是谁提了一句,认定那个女人是个妖怪,给我
们下了咒语,虽然当时我们红卫兵说要除四旧,自己却开始相信这种东西了,于是我们决
定要把那个女人的头砍下来,就能消灭她了。我们又下到了地下室里,用一把锯木头的锯
子把那个女人的头给锯了下来,现在回想起来,真的非常可怕,简直是一场恶梦。
更可怕的是,那个女人留了很多血,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沾满了血。我们心里都很害
怕,看到那些血,看到那个非常美丽的女人的头颅从脖颈上滚落下来,我们都有一种很恶
心的想吐的感觉。我们把女人的头留在地下室里,纷纷回家去了。接着过了三天两夜,我
们都平安无事,我们以为恶梦已经过去了,但是,第四天早上,我却发现,樊德、成叙安
、罗康明、陈溪龙四个人已经在昨晚上短短的一夜之间全都自杀了。
我害怕到了极点,我们只剩下两个人了,我和黄东海。我相信到了这天晚上,我和他
也要死了,于是我们再次下到地下室里,那个女人的躯体和头都滚落在地上,惨不忍睹。
我们决定,我们两个分别带着这个女人的头和躯体远走高飞,我带着她的身体,黄东海带
着她的头颅。我把她的身体装进了一个大编织袋,坐上了船,离开了上海,来到了苏北。
而黄东海则自己带着那个女人的头颅走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从此我和他再也没有见
过面了。”他喘了一口气,显得很痛苦的样子。
我和叶萧对视了一眼,他的脸上也充满了惊讶,我继续问李红旗:“接下来发生的事
情呢?还有香香。”
“我活了下来,在苏北流浪了几年,带着那个女人的身躯,后来,我来到这里,在殡
仪馆里做火化工。我隐姓埋名,不敢回家,我一直把那失去了人头的女人藏在这间房子的
床下,我惊讶地发现,这女人居然没有腐烂,身体还象我刚看到她的时候一样,完好如初
,简直是个奇迹。
我渐渐地感觉到,这女人非同寻常,三十年来,我的身边总是发生种种奇怪的事情,
我经常梦到一个地下的环境,长长的地道,通到一个黑暗的大房间里,在中间,有两口巨
大的棺材,第一口棺材里是一具骷髅,第二口棺材里就是那个女人。每当我睡上这张床,
我就能通过心灵体会到有人在对我说话,一个女人的声音,反反复复地说着四个字:还我
头来。我明白,是她,她有强烈的愿望,要得到自己的失去的头颅。
当几年前的一天,我在殡仪馆里见到了那个被淹死的女孩,她很漂亮,身上有一股香
味,非常完美,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有些邪恶,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
个念头是可以成功的。于是,我告诉了那个女孩的父母,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然后,在
火化的那天,我自己一个人在火化工作间,我用锯子,锯下了那个女孩的头。
然后把女孩的身体火化了,接着我偷偷地把女孩的头带回了家,安放在了那个女人的
身体上,我觉得她的身体和那个刚死去的女孩的头还挺配的,至少两个人的年纪差不多。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后发现,她已经不见了,无论是那个失去头颅的女人,还是那颗女孩
的人头都消失地无影无踪。我想,我应该是成功了,我给了她一颗完整的人头,也许,她
得到了头颅之后,就会从我身边消失,不再发生那些可怕的事情了。”
说真的,听完了这些,我有一种想吐出来的感觉,我的脑子里浮现出了一幅香香的人
头从她的身体上被锯下来的景象,若不是叶萧死死地拉着我,我真想揍这家伙一顿。
李红旗继续说:“但是,我错了,去年的一天,她回来了,那个被淹死了的女孩的脸
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还是一股香味,没错,就是她,而她的个头,她的身材,完全就是那
个神秘的女人的身体。她复活了,真的复活了,用另一个女孩的人头复活了。我很害怕,
她看着我,一句话都不说,然后就离开了这里,当天晚上,我的眼睛就失明了,什么都看
不见,医院里也检查不出原因。我自食其果了,我又想到了当年死去的那些红卫兵,我们
那时候还是孩子,现在,她重新回到了人世,又会发生什么事呢?我不敢想象了。”
“没有了吗?”
“是的,我全告诉你们了,我知道,我有罪。”
“你是有罪。你把香香——”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叶萧拉住了我,“够了,他已
经受到惩罚了。我们走吧。”
我松开了手,离开了这间狭小的房间,出门前我特意回头看了看他的那张床,那个失
去头颅女人,一定也就是同治皇后阿鲁特氏,曾在这张床下躺了许多年。而李红旗,则闭
上了他那失明的双眼,把头埋进了自己的膝盖里。
夜幕即将降临,我们搭上了最后一班回上海的长途汽车。
长江口上的晚霞壮观无比,但我的心中,却充满了——她。
因为恐惧。
(未完待续)
--
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http://ark.hit.edu.cn/luntan/attachments/f7gM_zPjO6A==.gif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235.59]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11.114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