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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ivilion (亭在远方), 信区: Ghost
标 题: 捕狼记 捕狼记(三)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Nov 8 09:59:32 2005), 转信
捕狼记 捕狼记(三)
三
乔君烈的老家在甘肃省武威市郊区,其父母现在寄籍于青海省边远地区,且年事已高自顾不暇,乔小星只跟他们见过三次面。蓝雪死了,乔君烈无影无踪,此时蓝父和蓝母应该是乔小星最亲的亲人了。蓝母竟然拒绝把乔小星领回她家里,拉着蓝父扬长而去。蓝父想说什么,却不敢吱声。可以看出来,蓝母的确是非常讨厌乔小星,或者暂时无法接受他。乔小星当然不可能一个人回到刚发生凶杀案的家里了,也就是无家可归了。徐希愉只好说,让乔小星在她那里小住几天。
就目前的情况而论,乔君烈是作案嫌疑最大的人。但是并没有有力的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不过如果明天早上他再不露面,情况就不同了。
张宾说:“明早乔君烈再不露脸,他就是凶手!通缉他!”
我说:“明天再下结论吧。我饿了,你呢?”
“我也饿了。不过,此刻睡觉更重要!”张宾连连打着呵欠,那大嘴巴就像无法合拢了。
我和张宾回到我的办公室。
张宾把折叠床让给我,和衣躺在沙发上。
我在办公室走来走去。
张宾突然想起来:“对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儿!我买的彩票,今天,不,昨晚开奖了。不知道中奖了没有。”
我说:“中了!明早起来,找张报纸对一下!”
“要是中了,头儿,别跟我客气,明天,随便一家什么五星级宾馆餐厅随你挑,咱们狠狠撮一顿!什么熊掌、燕窝、鲍鱼、名酒,宾馆里头有什么,随便你点!”
“别开这种XO级的玩笑!唉,什么熊掌、鲍鱼,拉倒吧!这会儿我需要的是安眠药!对了,我告诉你一个发大财的信息!”
“什么好事儿?”
“你可以到阿富汗大山上找本·拉丹去,五千万美金!”
“让美国人找去吧!我打呼噜,你先睡吧。”
我也打呼噜,但是张宾那鼾声的声调和分贝确是无人能比,所产生的效果简直可以为影视剧的行驶中的火车拟音。一般说来,两人同睡一屋里,谁的鼾声高,谁就能先入睡。平时张宾都让我先睡。不过现在我揣摩着案情,中枢神经比较兴奋,真是睡不着了。
我说:“你先睡吧。我到外面走走。”
“头儿,你要是睡不着,拜托上网给对一下,我买的彩票中奖了没有!”张宾从钱包里找着彩票。
我苦笑一下,这时候手机鸣叫着。
张宾随即有了反应:“乔君烈露脸了?”
我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听,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一张口就问我是教授级名医吗?我有点儿失望,想是对方打错电话了,作出否认便想挂电话,蓦地想起昨晚偶遇邵幼萍那事儿来。我不明白这么晚了她还打电话来。邵幼萍解释说,平时她很晚才睡觉,今晚也一样。睡觉前她想关闭手机,却不知怎么搞错了,确实是无心所致,手指只是触动一下按键就神差鬼使地打通了我的电话。至此她只好将错就错,跟我说几句话。她已经彻底退烧了,为此多谢我的救命之恩。她说话神散而形不散,擅长于抓住中心,拨动人的情绪。我的渴睡感一扫而光,心情也变得轻松了,有了跟她闲谈的兴趣。她说过几天要请我吃饭,顺便把药钱给我,拜托我转交给张宾。我糊里糊涂就答应了。
此时张宾也睡意了无,侧耳细听我跟邵幼萍的谈话。我挂了电话,当然不忘要责骂张宾几句。
我说:“你怎么未经我的同意,把我的电话留给一个陌生的女人?要留,也该留你的手机呀!”
“这样不是很好吗?”张宾说,“我有自知之明,我这丑星,没戏!不把人家女孩吓坏就不错了!头儿,你想做好事不留名儿?这不行!事实上,你只是半拉医生……”
张宾说我是半拉医生,是这么回事。我出生于一个贫困县城一个普通医生家庭,资质优厚且富于思考,却讨厌固板的教育模式,在老师们的眼里不是一个优秀的学生。我报考医科,高考成绩很不理想,被一所新创办的综合性大学法医系强行录取了,别无选择地就读法医专业。当时我并没有想过要在毕业后当法医。我曾经寄希望于父亲在我大学毕业分配工作时去跑关系,在某个沿海城市某个较大的医院为我找份事儿。无奈我时乖运蹇,无法打破当法医的宿命。不过,我那骨子里头的认真劲儿起了关键的作用,我渐渐改变了悲观的心态,喜欢上这项富于挑战性的工作,在不知不觉中展开了警察职业生涯。由于我工作表现突出,八年后我获得全国优秀人民警察称号,不久便晋升为刑侦支队技术大队副大队长。两年后,下属分局的刑警大队大队长在任上知法犯法,被??进了监狱,我接替了他的职务。
张宾眉飞色舞地说下去:“……头儿,说得难听点儿,是江湖骗子!你给开的药,会不会坏事?指不定还治坏人家呢!治坏了人家,总得承担点儿责任吧?你不会把责任推给我吧?所以说,电话还得留你的!”
我说:“你总有理儿。”
张宾说:“头儿,老实说,你也是过来人了。不过,咱还得说得含蓄点儿,你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总得站着一个女人吧?按照外国人的观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边,没有女人,没那种生活,是不道德的!”
三十岁之前,我一直独身。在这之前也谈过几个女朋友,不过不是我看不上她,就是她看不上我。反正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对我所从事的法医工作敬而远之,劝我想办法跳出这个火坑。在我当上副大队长后,单位里上上下下都为我的终身大事而焦急。一个热心的女同事给我介绍了有 MBA学位证书的银行职员温如心。温如心长得不错,性格温柔体贴,正是那种我渴望得到的女人。我和她似乎心心相印,她很快就答应了我的求婚。没想到结婚之后,温如心外表如常,内心却变了。她先是埋怨我没有像金融界巨子那么风光,接着把我的优点也说成了缺点。前年我当上刑警大队大队长不久,我牵头侦破了一个涉黑大案,案中两个主犯被执行死列,三个从犯被判了无期徒刑。但是,我家大门前被放置了一个威力较小的土制定时炸弹,防盗门被炸得变形,家里也面目全非,并波及了邻居的房子。我怀疑是那个黑社会团伙的余党所为,却一时无法找到他们的行踪。从此我家里便笼罩在爆炸的威胁之中,这也是我的警察职业生涯中最不开心的日子。温如心搬回了娘家,还是整天提心吊胆,对我更加失望了。去年温如心办好了技术移民手续,到澳大利亚留学。她极少跟我联系,还拒收我寄去的财物。半年前她还给我发来电子邮件,让我作出选择:一是技术移民到澳大利亚去,一是双方就此分道扬镳。她给我半年的时间去考虑。我在心里还是选择了留下来工作,也就是跟她分手。不过半年的期限未到,我还想拖下去。到年底她回国,我打算跟她长谈一次再作决定。可以说,我跟温如心的关系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我对张宾说:“不要触及我的隐私。请记住,我不需要你关心的我私生活。第一次警告!”
张宾说:“你不是想听真话吗?”
我严肃地说:“第二次警告!”
张宾叹了一口气,重新躺在沙发上,说要上一趟厕所,却很快就打起了呼噜。这家伙真是太累了。
第二天傍晚,邵幼萍就打来电话,说要请我吃饭。我正为蓝雪被杀一案忙得不可开交,就婉拒了她的好意。当时张宾正在我身边,问我是不是邵幼萍。我说不是。这家伙却在坏笑着。
第三天傍晚,邵幼萍再请我吃饭,我就答应了。去年温如心去了澳大利亚,一年多来我几乎没有在私下里接触过女人。邵幼萍是什么样子的,我倒记不清了。不过,在我印象中这个女人长得并不令人讨厌。我早就倾向于找个红颜知己聊聊天,现在终于有了较为合适的对象。只是局限于聊天,这好像就是该发生的事儿的全部了。不该发生的事儿,就不能让它发生。因为我暂时没有这种心理准备。
我和邵幼萍在一个较为高级的西餐厅吃饭。这是她选的地方。她特意叫了一瓶价钱适中的红酒。我注意到这天晚上邵幼萍穿得非常漂亮,看上去像一个二十五岁以下的女孩。
邵幼萍说:“许教授,看你的脸,我觉得你特善良,特成熟,也特幽默。跟你呆在一块儿,特有意思。”
既然邵幼萍把我当作是教授,我就将错就错,模仿着教授的模样说话:“我可不喜欢成熟。从自然规律这个角度看问题,成熟不一定全是好事。就像田里的水稻,在它未成熟的时候,它很挺拔。可是它成熟后,谷穗儿沉沉的就垂下来,低头弯腰了。”
“许教授,你说得很有哲理,像哲学家。”
“那你说我像医生,还是像哲学家?”
邵幼萍想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一般说来,男人泡妞的时候,喜欢海阔天空地撒谎,留下不用身份证就能开通的手机号码。不过,许教授,你应该是正人君子,你不会骗我的。我相信你是教授级名医!”
没想到邵幼萍会谈及泡妞,我不由得笑了。
邵幼萍说:“许教授,你这不是泡妞。我请你吃饭,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我说:“我受之有愧!你那感冒发烧,小毛病,说不定不用吃药也会好的!”
“当时我真是很不舒服!你们给我买了药,如果再送我回家,就十全十美了!不过,我还得谢谢你!谢谢你的朋友!”邵幼萍举起酒杯,“来,我敬你一杯!”
“随意吧,我还得开车!”我喝了一小口。这时候我一下子忘了我不用开车。刚才是张宾驾车送我来的,我让他回去了。他可能猜到我这是跟邵幼萍吃饭,就乖乖地走了。
邵幼萍浅笑着:“你是教授级名医,当然就是那种白领,不,是网上所说的那种高级灰!高级灰只喝红酒,不喝白酒。要是别人硬是要他喝白酒,他就文绉绉地说,呆会儿我还得开车。教授,请多喝点儿吧,这可是红酒!”
我非常惊讶,邵幼萍竟然掌握并使用高级灰这个网络新词汇。这个新词汇,我也是前几天才听说的。高级灰比白领更高一级,就是那些住洋楼驾驶名车、经常乘坐飞机出差、携带笔记本电脑的首席执行官、项目经理、网络精英之类的人物。说来也奇怪,我偶尔会这样:本来我对某一个人是抱有抵触的情绪的,却在某一瞬间因为某一件事而改变了对这个人的看法。就像我原先无法接受明星赵薇,觉得她是一个疯疯癫癫的丫头,根本不会演戏,特别是有关爱情的戏。可是,某天我无意中听到赵薇演唱电视剧主题曲:“情深深雨蒙蒙世界尽在你眼中……”就是这一句歌词,我一下子理解了赵薇,觉得她作为一个大红大紫的明星是当之无愧的。现在就是因为邵幼萍说出高级灰这个新词汇,我也一下子接受了她,希望跟她进一步发展关系。
我指着餐桌上的剩菜说:“这菜的味道不错。邵小姐,你不多吃点儿?”
邵幼萍说:“我吃得也可以了。前一段时间,我心情不佳,多吃了点儿东西,一不小心就胖了。现在心情好多了,我的首要任务是减肥。”
“说到减肥上面去了。以后我可不敢请你吃饭了。如果你多吃了点儿,长胖了,还得花钱请你吃减肥药!减肥药可不便宜吧?”
“这顿饭是我请客。就算我一口吃成胖子,胖得像香港的沈殿霞,也不能怪你,对吧?所以,我来埋单。”邵幼萍对服务员说:“请把账单拿来。”
我笑着摇摇头:“我来埋单。”
“我们是中国人,不能用荷兰付账方式吧?现在中国人的付账方式是,谁提出谁付账。我是个女的,你可不能搞性别歧视呀!”
服务员拿着账单走过来:“谢谢,四百八十三元。”
在服务员看来,理所当然是由男性来付账。她就把账单放在我面前不远处。邵幼萍立即把账单拿过去。
“邵小姐,让我来吧,这是男人的专利。”
“我早就说过了,由我来请客。我希望我们是平等的,在平等这个平台上交往。”
“男女平等可不是请客吃饭那么简单。”
“当然,女人更渴望在工作中得到平等的权利。这年头,女人辛辛苦苦地工作,就是为了在工作和生活中获得快乐和幸福。女人和男人一样,只要有能力,也能当上教授级名医、电影明星、体育明星、董事长。你说,为什么女人就不可以付账呢?”
“邵小姐,在法官未裁决前,还是我来付账吧。”我知道邵幼萍是真心想付账。但是我坚守男人付账的原则,这是我尊重对方的表现。我掏出钱包,抽出四张百元钞票,递给服务员。
“请稍等。”服务员从邵幼萍手上把账单抽走,走向柜台。
邵幼萍说:“谢谢!这几天,我给你打电话,你老是说,很忙很忙。不过这会儿看来,你不像不讲情面的机器人。”
我说:“其实,这几天我确实是很忙。一天才睡那么三四个钟头。不骗你。说实话,谁愿意拒绝跟一个漂亮的女孩共进晚餐呢?”
邵幼萍妩媚地笑了:“真的吗?”
我认真地看着邵幼萍。
从餐厅出来,我和邵幼萍在人行道上慢慢地走着。
邵幼萍说:“你请我吃了饭,我请你喝咖啡,这才公平吧?”
我问:“你喜欢喝什么样的咖啡?”
“你先回答我,你喜欢喝什么样的咖啡?”
“我懒得动手,图省事,一般都是泡袋装的雀巢速溶咖啡。”
“还是高级灰呢!高级灰常说,炭烧太苦,蓝山太酸,卡布基诺还凑合!”
“看来,你才是高级灰!”
邵幼萍兴致勃勃地说:“去你家方便吗?我想喝你泡的袋装雀巢咖啡,这不会花你太多的时间吧!”
我犹豫着想说什么,不过我已经点头同意了。我已经想像到今晚会发生一些什么样的事儿。我也注意到邵幼萍再也没有客气地称呼我为许教授了。我想,她该怎样称呼我才合适呢?
我和邵幼萍乘出租车到我家去。在这长达二十多分钟的时间里,我没有想出有什么理由不把她领到我家里去。
温如心走了一年多了。一个没有女主人的家,屋里一定不会一尘不染和拾掇得整整齐齐的。更何况我每天都忙个不停,连睡觉的时间都不能保证,怎么会有兴趣和干劲搞家务呢?邵幼萍在客厅里随便地看一下,就知道这屋里的大体情况了。
每晚回到这个独居的地方,我总是先把公文包或电脑包放在茶几上,喝几口凉开水,躺在沙发上看一会儿报纸和电视,然后上了卫生间,再进入厨房动手做饭。我做的饭非常简单,常常是面条,或者米饭加咸菜。肚里的油水少了,我就到超级商场买些肉类熟食。吃过饭后,就把碗筷和盘子扔到一边去,一个礼拜刷洗一次。至于那个常用的钢精锅我也是不会洗的。第二天晚上再用时,稍为冲洗一下就行了,反正高温消毒在后。所以,厨房里常常杯盘狼籍。尽管如此,凡是能推掉的饭局我都推掉了。对于有求于我的人请我吃饭,我从来都极为反感,更不愿意和陌生的人一起吃饭。我宁愿吃着简单的晚饭,让自己安静地看一会儿报纸和电视新闻。心情好的时候就一个人欣赏自己喜欢的音乐。
现在似乎有了改变,这屋里多了一个女人。我请邵幼萍坐下来,自己也端正地坐着。
邵幼萍显得大大落落,走进厨房动手泡茶。
我在胡乱地看着电视。后来我把电视关上,拿起茶杯大口大口地喝着茶。接着我打开音响,打算播放女子十二乐坊演奏会的CD光盘。不过这个光盘长期裸露在空气中,上面是一层厚厚的尘埃,肯定是无法播放了。我不想听别的音乐,就拿起这个光盘,走进卫生间清洗。我发现盥洗台上还放着温如心所用的国内外各种名牌牙膏,大约有八九个品种。当然这些牙膏往日也是在这里的,但是此刻我才真切地感觉到它们的存在。温如心很注意爱护牙齿,每天至少刷牙三次,每次刷牙还得用两种不同的牙膏。她坚决要求我也如此爱护牙齿。此外,盥洗台上还有温如心专用的洗面奶、剃刀这些东西。这一切让我不得不想起温如心,想到她可能会随时回到这里。然而,我还是哼起了熟悉的流行音乐,驱散那些往日的情绪,回到当前的时光里。跟邵幼萍在一起,我产生了一种格调高尚的紧张和不安,像机械人一样运转着。
邵幼萍笑着问我:“你喜欢音乐吗?”
我点点头,指着音响对她说:“有时也喜欢古典音乐。”
邵幼萍说:“听说,听什么音乐,从这一点上,大致能评价一个人的知识层次、性格特征?也就是说,什么样的人喜欢什么样的音乐。”
我对此抱有同感。某个人喜欢古典音乐,这就说明了他的文化层次较高,心理素质也较成熟,具备深沉和坚韧不拔的性格。从他喜欢什么样的流行音乐,也能推测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这比测字先生根据他所写的一个字来诠释他的命运更为准确。如果一个人最喜欢朴树的《白桦林》和郑智化的《水手》,就可以推测他肯定是受到过正规的高等教育,对音乐有较深的悟性,而且很可能是忠于爱情而且意志坚强、志向高远的人。如果一个人最喜欢《九月九的歌》和《涛声依旧》,这就说明了他的文化程度稍逊一筹,他也许怀念过去美丽的爱情,但是他并不一定懂得真正的爱情,而且可能不是一个胸怀大志、忠于信仰的人。那些在 KTV雅间放声高歌“要是你饿了你找十娘”的人,如果不是失恋的高级知识分子,就是洋洋得意或者感情空虚的平头百姓。那些喜欢收看CCTV同一首歌栏目的人,大都是步向中年、或者上了年纪又倾向于怀旧的人了。那些喜爱谢霆锋的歌迷无疑就是歌手的同龄人了。
我问邵幼萍最喜欢哪一首歌。她熟悉的流行歌曲实在太多了,也许她从来没有遇上过这样的一个问题。她想了一会儿,说出了几首近年来比较流行的校园歌曲的歌名,后来她告诉我,也谈不上是最喜欢,但是她对郑钧的《回到拉萨》印象最深刻,为此她还去了一趟拉萨。这首歌我也非常喜欢,曾经多次在一个晚上反复听了十几遍。我认为,现代都市人去拉萨,第一次可能是为旅游而去,第二次就不同了,再次出现在拉萨为的是寻找宗教的纯洁,并且在那一片净土上恢复自己心灵的宁静和寻求自身的净化。
我曾经设想,有这么一个女孩,她是那种知识层次极高、收入颇丰的职业女性,却注定是长得不怎么样。有学识的女人大都不漂亮,这是魔鬼规律。但是不能否认这个女孩的涵养和风度使她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长久的美。她可能会因为其貌不扬和心高气傲这两个原因,对爱情并不抱有太高的希望,工作之余较少泡在风月场里,因而有足够的时间对人生观和价值观作出学术般的思考。还有,她很可能会喜欢《回到拉萨》这首歌。我乐于跟这种女孩呆在一块儿谈天说地而不介意她长得不怎么样。
但是我没有想到邵幼萍会特别喜欢《回到拉萨》。现在邵幼萍意外地凭着这首歌再次一下子把我们拉近了,而且她确实是漂亮的女孩,比我想像中的那个女孩更具魅力。我甚至相信缘分此刻就在我身边。然而,我认识邵幼萍才几天,应该说她还是一个陌生的女人。不管怎样,我觉得我应该尊重她,像对待初恋情人一样对待她。不过她的身体却透出不可抗拒的诱惑。
现在,五月中旬的天气还不算太热,但是我觉得内心却是火热的。至于邵幼萍有没有同样的感觉,我就不知道了。我打开空调,还从厨房里拿来两罐冷冻的可乐,代替那热茶。我胡乱地想,这些冷冻的空气和饮料能否制止还没有发生的事儿。
两罐可乐喝完了,客厅里的低温让人有点儿发抖。
邵幼萍抬头看墙上的时钟。我抬腕看手表。已是深夜十一点多了。很明显,邵幼萍此刻的注意力不在音乐上,她也看一下自己的手表,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我突然觉得,古典音乐并不适合现在的情景。正好在这个时候,音响开始播放女子十二乐坊演奏的日本电视连续剧《东京爱情故事》的主题曲《突然发生的爱情故事》,使此刻的空间变成一个陌生的、激动人心的世界。
邵幼萍说:“很晚了吧?”
我说:“我送你回去吧。”
邵幼萍站起来走动一下,朝四周看看,对我说:“你这房子挺大的,有的是地方。如果你不赶我走……”
邵幼萍似乎在暗示要把一夜情给我。
尽管我早就有了些许的心理准备,但是除了温如心,我还没有过跟别的女人上床的记录。包括张宾在内,没有人问过我有关这一方面的私生活的情况。现在这个问题并不是不能问的了。一旦有人问起来,我真不知道如何作答。如果我回答我从未有过婚外性生活,人家一定会认为我是一个像克林顿那样的不诚实的人。还不如虚假地承认有过那么一回事,以此显得我是一个完整真实的男人,倒让人家无话可说了。说真的,我曾经后悔未能跟初恋情人上床。
尽管一夜情就是赤裸裸的欲望,但是邵幼萍真的给我一种初恋的感觉。我打算用这个理由来跟她上床。我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过性生活了,今晚我实在无法压抑那种汹涌的冲动。不过,如果这时候突然有电话打来给我,要我去处理突发案件,那我也将不会感到遗憾,一阵风走了,今晚这屋里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了。平时,偶尔也有公务电话在三更半夜打过来。我是这样想的,一切就让它顺其自然吧!
我仍不敢看邵幼萍,低着头说话:“你真的不走了?”
邵幼萍笑了:“你好像有点儿害怕。我不明白,你有高级灰的外表,却没有高级灰的理念。看来,你不是什么高级灰,而是孔夫子第二!”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邵幼萍说:“我那乡下表妹来找工作,都好几天了,找不到合适的活儿。她住我那儿,跟我一块儿挤一小床上,弄得我老是睡不好。今晚我就住你这儿了,留宿一晚。你不会反对吧?我这就给我表妹打个电话。”
我说:“这,不好吧?”
“都什么年代啦,你还这么封建!男女合租一套房子,各自为政,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当然,你要是坚决反对……”
我还在犹豫着。邵幼萍这么说,一夜情的希望似乎没有了,我惘然苦失,心里反而酸溜溜的。原来我也是渴望着一夜情的。
“你担心什么?你是一个正人君子,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我完全放心。要是你不放心,你可以给我一把菜刀。要是晚上你强行闯进我屋里来,我就……”她微笑着做一个砍人的动作,“不过,我担心我砍不下去。我不敢杀鸡,怎么敢杀人呢!其实那也罪不该死呀!对吧?”
邵幼萍似乎又在暗示着什么。
我都快精疲力尽了。
邵幼萍说:“我困得要命,想早点儿睡了。你这儿有女人的睡衣吗?”
“没有。”卧室的衣橱里自然还有温如心的好几套睡衣,但是,我不想让邵幼萍穿它。
“没有就算了。”
我不安地关上电视,随即又把电视打开,却没看一眼,在客厅来回走动。
邵幼萍走进卫生间。
邵幼萍在卫生间里大声地问:“有浴帽吗?”
我大声地回答:“没有。”
邵幼萍很快就洗好了,从卫生间出来。她用大浴巾裹着身子。她在我面前停留一下,大概是等我指给她那一间卧室。我没说什么。她朝我微笑一下,走进我的卧室。这房子原来是我和温如心的卧室,由于我的鼾声如雷,温如心忍无可忍地把我赶到另一间卧室去。我自己也问心有愧,毫无怨言地服从了。温如心走后,我本来想给她留着这房子,等着她回来,也就没搬进来。可是人去屋空才两个多月,雨季来临后,卧室里就冒出了霉气了。我只好搬进来,让这房子重新拥有人气。温如心走后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几乎没有认认真真地搞过清洁卫生,除了这间卧室,其它的房间即使没有散发着异味,也早就被厚厚的尘埃所覆盖了。只好让邵幼萍住这卧室了。我也跟着进去从衣橱里找出干净的床单、枕头和枕巾这些床上用品,替换我用过的卧具。邵幼萍没有说话,默默地整理着床铺。我觉得她也有点儿紧张。
我也走进卫生间洗澡。浴后,我穿着整齐的衣服走进卧室。我低着头,考虑着作出怎样的开场白。我打算让邵幼萍先说话。
邵幼萍背对着我。她坐在梳妆台前,像在看着什么,看得十分入迷。我大吃一惊,怎么温如心突然回来了?原来邵幼萍穿着温如心的睡衣。温如心不如邵幼萍苗条,但是在这套我所熟悉的睡衣的包装下,邵幼萍的背影确实在短时间内让我觉得温如心从天而降。然而正是因为我逼真地感觉到温如心的存在,这使我不敢为所欲为了。另外,对邵幼萍自作主张地穿上温如心的睡衣,我是在意的。
我责备邵幼萍:“你怎么能随便穿别人的衣服?”
邵幼萍正在翻看相册子,回头看我一眼,显然没有觉察到我的态度有所变化,指着相册子问我:“这是你夫人吗?”她还扭动一下身子,再问我:“我穿这睡衣,像你夫人吗?”
我正考虑着措辞,要把邵幼萍从这间卧室请出去。但是我又有点儿难为情。因为她毕竟是主动要献身于我,始终不提任何要求。我又有什么理由赶走她呢?
邵幼萍见我不作声,继续翻看着相册子。突然她惊讶地看着我。
我问:“你这是怎么啦?”
邵幼萍忿忿地说:“你为什么骗我?”
我发现邵幼萍的身子有点儿颤抖。
“没有啊!”
“你真是教授级名医吗!”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来,相册子里面有几张我着穿警服的照片。
我说:“我是警察。”
“那你为什么说你是教授!是教授级名医!我怀疑你是别有用心的!”
邵幼萍非常认真地抗议着,让我有点儿难堪。
我慢条理斯地解释:“请你回忆一下,那不是我说的,是我同事张宾说的。他这人,就喜欢开玩笑!”
邵幼萍仍然很生气:“你们男人都是这德性,泡妞的时候,都不喜欢说实话!”
“我没泡妞。”
“你敢说你没泡妞吗?”
“怎么说都行,我并没有存心骗你,也不是别有用心。这你应该是知道的。非常对不起。”
邵幼萍渐渐地平静下来。
我和邵幼萍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她还是穿着温如心的睡衣。不过我意识到,她已经没有心思跟我上床了。我也不会主动要求她那样做。
邵幼萍仔细回忆了一遍,看着我说话:“我最讨厌不说真话的人。不过,好像你没有骗我。你是没有说过自己是教授级名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警察呢?”
“警察也好,医生也好,都是一种职业,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本来,今天晚上,我是想跟你说清楚我是干什么的。”
“在我们上床之后?”
“在合适的时候吧。”
邵幼萍想了一下,问我:“你是警察,说什么都等于命令。你就说,我是留在这儿合适,还是立马走人?”
我不加思索地说:“我知道最近你表妹来,你没睡觉的地儿。要走要留,你自己决定吧。别的房间都发霉了,脏兮兮的。这沙发,还有这间卧室,你就挑一个地儿凑合一个晚上吧!”
邵幼萍的口气变软了:“我不能反客为主。你先挑吧。”
我说:“女士优先。”
邵幼萍挑了沙发。
因为没有做亏心事儿,这天晚上我在卧室的床上睡得很沉,大概在快天亮的时候作了一个长长的梦,不过梦境中的一切都跟邵幼萍无关。
第二天我起来了,特地看一下邵幼萍的模样儿。看到我走近她,她就坐起来。她睡眼惺忪,有气无力地打着呵欠。昨晚她没有睡好。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以沙发为床,没睡好这不奇怪。我真想知道昨晚她想什么、做了一些什么样的梦。我差点儿就开口问她了。但是她不再理会我,倒在沙发上又睡了。
这个晚上我跟邵幼萍相安无事。要是说了出去,这就像电影、电视剧和小说里的故事情节一样不可思议。我想,现实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但是确是这样了。我曾经被告知,当今这个社会,一个男人只有一个性伴侣或者没有性伴侣,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儿。后来我不停地想,为什么这个晚上我和邵幼萍没有发生关系呢?这个原因绝对不是因为我是警察。我也不想做清教徒和卫道士。除了温如心让我有所顾虑外,还有一个人,她长久地站在我的脑海里,就像站在我身边一样,鼓励着和鞭策着我,同时也监督着我。那就是我的初恋情人沈晓澜。我爱她爱得很深,她是我精神上唯一的少女,永远不会衰老、飘忽和褪色。尽管我始终无法进入她的内心世界。她没有接受我。可以坦白且世俗地说,是她看不起我。可是我从来没有憎恨过她。虽然我已经有十三年没有见到她,甚至没给她打电话,然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也为她祝福。在自我幻觉中,她至今仍然强势地影响着我,逼使我要做一个十全十美的人,让我有朝一日也跻身于她所欣赏的男人之列。到了那一天,我就可以在精神上和沈晓澜这个圣洁、值得我爱的女人永远呆在一起。应该注意到,自然力量是无法抗拒的,它只会把美丽和聪明的人变成丑陋和愚蠢的人,绝不会反自然规律而行之。我担心岁月会使沈晓澜趋于平庸,甚至把她变成一个丑陋和愚蠢的女人。正是这个原因,我不敢见到她。我不愿意让我的精神支柱轰然坍塌。
我不得不去想,如果我和邵幼萍发生了那关系,这个世界将会在瞬间变得美好得多。但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获得的美好的享受而付出沉重的代价。就像高纯度海洛因毒品,也能让人的生命在瞬间变得无限灿烂,却让人耗费了金钱,甚至耗尽了生命。
想来想去,说穿了,这是我的理智使然:我不愿意付出代价,更不愿意为一个陌生的女人付出代价。这才是我拒绝邵幼萍的真正原因。
邵幼萍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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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找不到能爱的人 所以宁愿居无定所的过一生 从这个安静的镇
到下一个热闹的城 来去自由从来不等红线灯 酒吧里头喧哗的音乐声
让她暂时忘了女人的身份 放肆摇动著灵魂贴著每个耳朵问 到底那里才有够好的男人
没有爱情发生 她只好趁著酒意释放青春 刻意凝视每个眼神 却只看见自己也不够诚恳
推开关了的门 在风中晾乾脸上的泪痕然后在早春陌生的街头狂奔
直到这世界忘了她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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