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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ivilion (亭在远方), 信区: Ghost
标 题: 捕狼记 捕狼记(四)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Nov 8 09:59:59 2005), 转信
捕狼记 捕狼记(四)
四
我和张宾在办公室里只睡了两个多钟头,就被值班的同事叫醒了。此时才是早上六时多。
从蓝雪被害到现在,已经超过九个小时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乔君烈的作案嫌疑不断增大。
我第一时间问值班的同事:“有乔君烈的消息了吗?”
值班的同事说:“暂时没有乔君烈的消息。指挥中心来电话,六点左右,就在刚才,环城路派出所一个领导在家里丢了一支枪和五发子弹!盗枪者是一个年轻男人,被发现后朝天开了一枪,就逃去无踪。指挥中心要求我们立即组织警力在辖区内搜捕罪犯。”
我和分局领导通了电话,即刻部署警力去搜捕罪犯。
这时候蓝父和蓝母找到了我。蓝母强烈要求立即通缉乔君烈。我应付了蓝母几句,就找个借口跑去卫生间小解和盥洗。
蓝母又提出要求,让徐希愉主持该案的尸检工作,并且由蓝母领着两个医科大学法医学教授到现场监督。刑侦支队长很快就批准了蓝母的要求。
法医解剖中心于去年落成并投入使用,座落于本市东郊,拥有全套现代化设备。四周环境不错,大楼内装修华丽,地板光亮照人,就像宾馆一样。
解剖工作很快就完成了。蓝母和两个法医学教授一直在现场通过闭路电视旁观。蓝父还沉浸在痛失爱女的悲痛之中,没有勇气到法医解剖中心去。足见蓝母是一个非常坚强,要为女儿讨还公道的女人。
徐希愉在编写法医鉴定报告之前,特意找到我,跟我谈一些有关乔君烈和蓝雪的情况。
徐希愉和蓝雪是老同学关系。她们在小学至高中阶段,都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课。在蓝雪生前,她和蓝雪有事没事都互通电话,还经常到她家里吃饭。最近蓝雪跟徐希愉说过,乔君烈老是强迫她离婚,有时还对她动粗。蓝雪早就担心乔君烈在无法达到离婚目的的情况下,会铤而走险谋杀她。
我问:“小徐,你有没有直接的证据呢?”
徐希愉摇摇头,让我听她说下去。
徐希愉对乔君烈比较了解。他毕业于名牌大学,是电脑专家,创办经营远大高科技电脑公司,在学术和经营上都颇具建树。乔君烈的脑袋就像不断升级更新的电脑一样,思维极其缜密、敏捷、无懈可击。而且他的意志非常坚强,只要他决定做某件事,他就会全副身心铆足劲儿去做。如果他真是凶手,警方要从现场找到证据、从他嘴巴里得到认罪的供述,非常不容易。
我问:“你认为乔君烈作案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徐希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跟我说了一件事。
乔君烈喜欢看两种书,一种是有关电脑的专业书籍,一种是侦探小说,包括刑侦纪实作品。据他本人说,涉猎侦探小说是消遣的最好方法。不过,徐希愉现在觉得,乔君烈看侦探小说绝对不是为了消遣。徐希愉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乔君烈曾经向她请教过一个刑侦问题。即使不能由此证明他是有针对性地试图通过徐希愉摸清警方的破案手段,也不能由此证明他用反证法探索着一种万无一失的作案方式,不过可以认定他对刑侦问题是非常感兴趣的。那是两个多月以前的事儿了。那天,蓝雪请徐希愉到她家里吃饭。
蓝雪在炒菜。徐希愉站在旁边看着。
徐希愉说:“雪儿,你炒的菜真香,有一级厨师的水平!”
蓝雪说:“一级厨师大都是男人。油烟呛人,你还是到外头看电视吧。该播新闻了。”
徐希愉说:“看你忙的,偏要做这么多菜。想给你打帮手,又帮不上忙。”
蓝雪说:“快去看新闻吧!对了,到大卫屋里头看看,就说我不让他玩电脑游戏!长时间玩游戏会把眼睛搞坏的!你是学医的,就跟他讲一下医学上的道理吧!”
“好的。”徐希愉走出厨房。
乔小星果然在他的卧室里玩电脑游戏。这个淘气的孩子根本不听徐希愉的劝告,继续在电脑上打巴格达巷战。徐希愉拿他没办法,就到客厅去看新闻联播。
乔君烈回来了。
徐希愉站起来打招呼:“乔老板!”
乔君烈笑着说:“稀客!稀客!欢迎!欢迎!”
徐希愉说:“应该说,你才是稀客!应该由我向你表示热烈的欢迎!”
乔君烈说:“这话从何说起?”
乔君烈以手示意徐希愉坐下来。他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来。
徐希愉说:“乔老板,你不知道,礼拜天晚上,我常常来这儿吃饭,只是没见你回来!弄得我倒就像这儿的主人似的!你们当老板的,在外面应酬多吧?今晚是什么风把你吹回来了?”
乔君烈抓挠着头皮:“我突然想起来,应该抽点儿时间陪大卫他们吃饭……”
徐希愉说:“这就对了!老实说,今儿你们家不缺钱花,缺什么东西,你当然知道了,我是外人,就不好说了。以后就多点儿陪雪儿、大卫他们吃饭、聊天、逛街吧!乔老板,我快人快语,你不介意吧?”
乔君烈微笑着摇摇头,岔开了话题:“别叫我乔老板,怪难听的!蓝雪做了什么好菜?”
“菜多着呢,你自个儿去看看吧!”
“我忙了一天,够累的,先歇一会儿!”
徐希愉随意地看着电视。
乔君烈百无聊赖地坐着,看着徐希愉。她注意到了,扭头朝他微笑一下。
乔君烈说:“看到你我想起了一件事。这两天我让一道日本人的侦探IQ题难住了。”
徐希愉说:“你改行当警察算了。什么侦探IQ题?”
这道侦探难题是这样的:北海道札幌市有一个家庭,丈夫彻底迷上了另一个年轻的女人,急于跟妻子离婚。妻子坚决不同意,费尽心机让丈夫回心转意,却了无收效。最后,妻子在天花板上挂一根绳子,站在椅子上,用绳子套住自己的脖子,作出以死抗争的样子。其实妻子并不想死,仅仅是想吓唬一下丈夫而已,让丈夫知难而退。没想到心狠手辣的丈夫乘机一脚把椅子蹬开,妻子就这样活活被吊死了……
乔君烈问徐希愉:“你是专家,你说,这个案子警察如何着手破案?首先,解剖尸体找证据,这好像没有任何意义。”
张宾也被这道侦探难题吸引住了。
张宾说:“别说日本,就是在中国,现在,司法原则是重证据,轻口供,疑罪从无。就拿这道侦探IQ题里的案子说事儿,到了法庭,让那些有经验的律师捅几下,就会出现证据不足的结果,那个恶毒的丈夫的杀人罪名将不会成立。如果有目击证人,证明是丈夫乘机一脚把椅子蹬开,或者能够证明在妻子上吊期间,丈夫和妻子呆在同一屋里头,这情况又不同了。”
我说:“说来说去,关键还是证据,排他性的证据。目击证人的证言未必具有排他性。疑罪从无的立法精神最终将会起到关键的作用,那个杀了人的丈夫还是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徐希愉说:“你们应该这样想,如果有目击证人,这个案子就会变得非常简单了,也就不会有这道IQ题了!IQ题,就是考人脑筋急转弯,答案一定是合情合理却又出人意料的。”
张宾说:“对了,这类侦探IQ题,书本后面肯定附有答案。乔君烈猜不出答案,翻一下书本后面的答案,不就行了吗?为什么他要向徐法医请教呢?”
我说:“可能乔君烈对书本上的答案不太满意。”
徐希愉对我说:“我想,你应该是智慧型的警察,你不应该想得这么简单。乔君烈研究案例,极有可能是为反刑侦做好准备。这件事不是偶然的,可能跟蓝雪之死有关。”
我说:“那些所谓的侦探IQ题,大都有一个哗众取宠、充满戏剧性的答案。这些答案看起来有板有眼,可是未必证据确凿。类似这道IQ题的案子我经办过。前年,有一个中年妇女在自己家里头服老鼠药自杀了。我怀疑是她的丈夫杀死了她,却苦于没有证据。正当我们束手无策的时候,附近某个超级商场的一个工作人员送货上门来了,说是上午女主人打电话订购的。有米、饼干、花生油、饮料、牛奶,甚至还有女性用的卫生巾,……”
徐希愉恍然大悟:“对啊!女主人订购了那么多日常用品,那就证明了她还想过日子的,她又怎么会自杀呢?”
我说:“毫无疑问,蓝雪是他杀致死的。不过,几乎可以肯定,乔君烈没有借鉴这道IQ题置蓝雪于死地。”
徐希愉说话的语气加重了:“我们就不要扯得太远了!宋老师、大卫他们,不是咬定是乔君烈杀死蓝雪的吗?我坚持认为,乔君烈热心研究侦探IQ题,就有点儿反常。综合各种情况,乔君烈的作案嫌疑非常大,你们必须立即通缉他,别让他跑远了!”
我说:“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正在想办法找到乔君烈。我们会严格按法定程序办案的!”
徐希愉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继续加重语气说话:“蓝雪是让熟人杀害的。蓝雪的熟人,充其量也不过一百来号。这个空间不算太大太复杂吧?许大队长,你要是拿不下这命案,你就别穿着这身虎皮,在老百姓那儿晃来晃去!”
徐希愉未等我说什么就心事重重地走了。
张宾吓得吐舌头:“头儿,你怎么把徐法医给得罪了?”
我叹着气。
大概是三年前吧,那时我是刑侦支队技术大队副大队长,主管大队里的全面工作。我看到同事们工作得太辛苦了,就想方设法让他们轻松一下或者激励士气。有时我会找空儿讲一些笑话。
有一次,在农业大学试验田旁边的竹林里,发现一具形似自杀的女尸。估计这女人死了将近一个礼拜了。当时正值酷暑天气,恶臭惊人。就连我这个资深法医也难以忍受,几乎呕吐出来。徐希愉领着一个年轻的法医就地解剖尸体,我领着搞技术的同事在周围寻找可疑痕迹和物证。吃过中午饭,稍作休息的时候,有一个年纪较大的同事说,时光飞逝,明年就退休了。我打趣地说,要想让时间留住,有个一个好办法。他就追问我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好办法。
我说:“大家都说过,办公楼里那个搞卫生的熊自英最难看,还是长舌妇、老姑娘。谁要是娶了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度年如日、生不如死!对吧?”
好像大家都点点头。后来,我估计当时徐希愉没有点头,说不定还瞪了我一眼。
我说:“我可没这样说过。打死我也不承认。眼下的人变得高贵多了,动不动就告到法院去,要赔偿精神损失。我可没钱赔给熊自英啊!”
老同事说:“许队,今天你怎么拿熊自英来穷开心呢?”
我对老同事说:“老孙,你说过,六一年自然灾害,你才十多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没能吃饱,多难受!黄豆吃进肚子里头,有些没消化掉的,拉了出来。你妈如获至宝,把黄豆粒从大粪里捡出来,洗干净再煮一遍,让你吃,对不对?”
老同事说:“别提了,想起来怪难受的。没想到今天有吃有穿的,赶上好日子啦!”
我说:“没钱的日子最难熬。我就不多说了。此时此刻,老孙,如果熊自英小姐愿意,你就娶她为妻吧,并且在一年内不许离婚。然后,跟钱作对,把属于你的钱都扔进股市里头去。”
大家都不解地看着我。
老同事说:“娶了熊自英,那我老婆怎么办?”
我说:“这是另一个问题了。”
有同事问我:“许队,你让老孙同志这样做,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当然有。”我卖关子,故意顿了一下才说出来,“按照现在社会上主流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老孙娶了熊自英,手上又没有钱,那叫什么事儿啊!老孙必然度日如年,在退休前一年,度过一生中最漫长的一年!”
大家都表示赞同。
一个同事说:“熊自英那模样,最多也不过是三十五岁。老孙,你还是划得来的,老夫少妻,老年享福啊!”
我摇摇头:“熊自英都三十五岁了,别的男人无法接受她,这就说明了她有她的怪想法怪脾气。别的男人无法接受她,难道老孙就可以接受她了吗?”
徐希愉干咳一声,小声地说:“许大队长,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应该说,你是最不应该如此浅薄地取笑一个清洁女工的了,对吧?”
场面顿时陷入僵局,大家面面相觑。
我无地自容。
此后,我意识到我和徐希愉之间仿佛横亘着一道马其诺防线。徐希愉对我很有意见,除了工作上的事儿,根本不愿意和我交谈,甚至不看我一眼。我好几次试图好好跟她谈一下,以求打破僵局,但是她闭口无言。几年过去了,徐希愉仍待字闺中,听说甚至还没有男朋友,由此我不得不猜想,她对我心存芥蒂,事因我公开说过的那几个有点儿尖酸刻薄的笑话让她觉得那有针对她的嫌疑。我恍然明白每个人在自己的私生活中各有不同的取向,不能用世俗的目光去看一个人。我理解她无法摆脱俗世的痛苦,也理解她为追求内心的宁静、自由和富有而作出的努力。
对于我因一时不慎而说出了深深地刺伤徐希愉的笑话,我永远都内疚不已。我明白了祸从口出的道理,改掉了乱讲笑话的毛病。当然,我和徐希愉之间的这些事儿,我是不会跟张宾说的。
平心而论,徐希愉是一个富有敬业精神的法医,比当年的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并没有因为她对我的不敬态度,我就刻意地为难她。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反而我向市局极力争取,要为徐希愉申报全国优秀人民警察荣誉称号。几个局领导也是很欣赏和爱护她的。没想到徐希愉听闻风声,没有半点儿感激我的意思,却找到局领导开门见山地说,她根本不想沾名利上的事儿。她还暗示如果硬是把荣誉强加在她的头上,她将会辞职。就因为这一件事,我觉得她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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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找不到能爱的人 所以宁愿居无定所的过一生 从这个安静的镇
到下一个热闹的城 来去自由从来不等红线灯 酒吧里头喧哗的音乐声
让她暂时忘了女人的身份 放肆摇动著灵魂贴著每个耳朵问 到底那里才有够好的男人
没有爱情发生 她只好趁著酒意释放青春 刻意凝视每个眼神 却只看见自己也不够诚恳
推开关了的门 在风中晾乾脸上的泪痕然后在早春陌生的街头狂奔
直到这世界忘了她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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