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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ivilion (亭在远方), 信区: Ghost
标 题: 捕狼记 捕狼记(十二)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Nov 8 12:08:04 2005), 转信
捕狼记 捕狼记(十二)
十二
我和徐希愉在对峙着。准确地说,我在认真地看着她的脸。
我知道徐希愉对我抱有成见,但是我跟她的争论大都囿于工作之内。可以说她绝不是那种睚眦必报、争权夺利的小人。我不想把我和徐希愉之间的矛盾激化。我突然想起,蓝雪遇害的那个晚上,徐希愉穿着漂亮的裙子出现在现场。我发现原来她还是很漂亮的。我觉得她不应该是那种很难沟通的人。
我对张宾说:“你回避一下,还有大卫。”
张宾领着乔小星走开了,走进我的卧室去。
我近似讨好地说:“小徐,咱们吃宵夜去,我请客,怎么样?”
我和徐希愉在九年前开始共事,除了单位里的聚餐,我们几乎没有因为别的原因而走到一起吃过一顿饭。我甚至没有向她发出过邀请。所以,现在我请她吃宵夜,双方都感到挺别扭的。
徐希愉盯着我:“你这话,就像烟盒上那行字‘吸烟有害健康’一样,是天大的废话!一顿宵夜,无法抵消你理应受到的惩罚!”
“我是真心实意请你吃宵夜的。小徐,要不要用测谎仪来验证一下我说的是不是真话?”我注意到不应该提到测谎仪,可是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
徐希愉说:“要是对乔君烈使用测谎仪,他就无机可乘了!”
我说:“一言难尽。总之,说真话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是真心想请你吃宵夜,愿意赏脸吗?”
徐希愉喟叹着:“我的许大队长,你这顿宵夜,我心领啦。你认识我,少说也有八九年了吧?这么长时间怎么都没请我吃饭,今晚突然心血来潮……我不想推测你的心理,这顿宵夜,我实在吃不下去。”
我说:“过去想请你吃饭,可是没机会。今晚补上吧。去吧,张宾也去,大卫也去,大家热热闹闹的,怎么样?”
徐希愉说:“好吧,我们也应该好好谈一下。就我们两个人去吧,大卫留在这儿。”
我心里暗暗叫苦。乔小星留在我家里,麻烦可就大了。我没哄过孩子,即使我有抚养、教育孩子的经验,我也没有时间呀!徐希愉撒手走了,这孩子叫谁来管?我曾经专门研究过徐希愉。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除此之外别无它求,从没听说过有关她对哪个领导溜须拍马的传闻,平时更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正是因为她别无它求,她无所畏惧,敢作敢为。说她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毫不过分。我不得不相信,徐希愉要把乔小星扔在我家里是不可动摇的事实了。但是我有不明白的地方,就是蓝雪是徐希愉生前最要好的老同学,是什么原因促使她狠心地撂手不管不顾蓝雪的儿子呢?
我和徐希愉从我家出来后,她提出不吃宵夜,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一会儿。我们便动用了公务车,来到一个高消费的咖啡厅。我是一个细心的人,早已把邵幼萍拒收的五百七十三元五角零分装进钱包里,把钱包带来了。我还特意悄悄地吩咐张宾无论如何也要把邵幼萍立即追回来,因为有可能要用上钟点女工了。
徐希愉说喝了咖啡肯定睡不着,我就为她要了橙汁。我被乔君烈搞得焦头烂额,也有失眠之虞,不过为了不在徐希愉这个女强人面前有失坚强,我还是要了咖啡,还声明不加糖和奶。
我注意到徐希愉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就关心地问她近日的情况。她说主要是受到失眠的困扰,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影响了工作。
徐希愉简单地讲述了乔小星来到她住处的情况。她的声音低微且沙哑,说话断断续续的,以致我有时完全听不清。看来她不太愿意细说。后来,我特意就有关问题跟乔小星交谈,经过综合推理和分析,终于弄清楚这几天徐希愉和乔小星是怎样度过的了。
蓝母无法面对蓝雪的死亡。她很爱蓝雪,愿意替蓝雪去死。因而她椎心泣血、痛不欲生的心态是可以理解的。蓝母坚持认为乔君烈就是凶手,恨不得亲生干掉乔君烈。因为乔小星的相貌酷似乔君烈,蓝母见到乔小星就如同见到乔君烈,顿时火冒三丈,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在这种情况下,让蓝母抚养乔小星简直是天方夜谭。蓝父也曾劝说过蓝母,因为乔小星毕竟是他们的外孙呀,但是蓝母咬牙切齿地说:“等到姓乔的判了死刑再说!”
即使徐希愉和蓝雪曾经情深似海,她必须责无旁贷地照顾老同学遗留在世上的孩子,但是她毕竟是一个单身、未婚的女子,更是一个有特殊性格和感受的女性,无法承担起监护和抚养乔小星的责任。
当年徐希愉到刑侦支队报到,被安排住集体宿舍,和一个女同事共处一间不到二十平方米的房子。她一直没有结婚,所以无法享受福利分房的待遇。不过后来支队领导还是关心和照顾她的,安排她独住一个较大的房子。然而徐希愉却考虑到住在单位里,熟悉她的人常常会议论她为什么还未成家,心里很不舒服。因此,她在化工一厂宿舍区租了一套房子,三十多平方米,配套设施齐全,日常独来独往,周围没有人认识她。工作之余呆在如此的环境里,她觉得这才是她所谋求的自由和愉快的生活。
乔小星在徐希愉住处的第一个晚上是这样度过的。
乔小星是电视迷、游戏迷。现在没游戏可玩,他就打开电视看儿童节目。可是儿童节目并不精彩。他在电视柜里翻腾着影碟,想找到他喜欢看的动画片。
徐希愉端着热气腾腾的菜从厨房里走出来。她看到乔小星乱翻她的东西,显得很不高兴,低喝一声:“不许乱翻别人的东西!把电视关上!以后要自觉,没经我批准,不准看电视!”
乔小星吓了一跳,呆若木鸡地蹲着。
徐希愉把菜放在小餐桌上,瞪着乔小星,用遥控器把电视关上。
“ SORRY,徐阿姨。”乔小星动手整理影碟。
徐希愉说:“不要你管了,去洗手吧,要吃饭了。”
乔小星噘着嘴,走向卫生间。
徐希愉走过去,皱着眉头蹲下去,仔细整理电视柜里的东西。
乔小星用纸巾擦着手,从卫生间走出来。
徐希愉看了乔小星一眼:“小孩子要节约,擦手,没必要用那么多纸巾,一块足够了!”
乔小星点点头,但是他真的有点儿无所适从。
徐希愉所做的饭菜数量足够却不太可口,乔小星还是硬咽下去了。
乔小星做完作业后,徐希愉让他洗澡。乔小星拿着毛巾、衣服和牙刷走向卫生间。在卫生间门口,乔小星回头对徐希愉说:“你这儿没有浴缸,怎么洗澡啊?”
“小少爷,你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啊!”徐希愉指着卫生间墙上的喷头:“用它淋浴!淋浴你会吗?”
徐希愉把毛巾被放在沙发上,让乔小星睡在沙发上。
乔小星害怕地说:“徐阿姨,我要和你一块儿睡!”
徐希愉说:“你在家里头不是一个人睡的吗?这么大的孩子了,要自己睡!”
乔小星心有余悸:“我怕凶手冷不丁冒出来,他拿着手枪,或者拿着尖刀!”
徐希愉说:“胡说!阿姨是警察,谁敢拿着手枪、尖刀闯进我这儿?”
但是乔小星还是感到害怕。
徐希愉说:“阿姨习惯了一个人睡,你和我一块儿睡,我会睡不着的!大卫,你是大孩子了,要勇敢点儿!坚强点儿!你看这样好吗,我在沙发旁边放一根棍子,万一有坏人进来了,你就爬起来大喊,用棍子打他!我听到了,立马跑出来支援你,一齐把坏人抓起来!”
经过徐希愉反复做工作,乔小星终于答应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徐希愉说她累了一天,得好好休息。如果休息不好,会直接影响她明天的工作。她三令五申,如果他半夜起来撒尿,先把沙发旁边的落地灯打开,看清路再走,千万别碰上东西了。要是碰上了东西,就会发出很响的声音把她弄醒了。她神经衰弱很难入睡,即使入睡了也睡得不深,夜深人静时只要一点点的声音都会把她弄醒,醒过来她就很难再入睡了!
乔小星懂事地点点头。
徐希愉走进卧室关上门后,客厅里只有乔小星一个人了。他环视客厅里所有的物件,蓦地产生了恐惧的心理。他走到卧室门前,要举手敲门,但是他突然想起徐希愉说过的话,只好作罢。他正要蹑手蹑脚地走开,徐希愉却在卧室里朝他大喝一声。乔小星急忙跑回去躺在沙发上。后来,他拿起放在沙发旁边的棍子,到厨房和卫生间检查一遍,没有发现藏着什么人。最后,他用几把椅子和几只茶杯把客厅的门堵住。
乔小星关掉落地灯,躺在沙发上,把被子蒙在头上,抱着棍子睡觉。黑暗中,乔小星身上的被子在颤抖着。一会儿之后,乔小星掀开被子,露出一双惊骇的眼睛。他伸手把落地灯打开。他不敢在黑暗中睡觉。过了很久,乔小星勉强地入睡了。从他的翻身动作和睡觉姿势来看,他始终不得安眠。
子夜时分,乔小星梦见浑身是血的蓝雪,蓝雪把血手伸向他大呼救命,而凶手正在蓝雪旁边,手上还握着带血的尖刀!乔小星惊醒过来,从沙发上跳下来,惊恐万状地大喊大叫。他举着棍子,跑到徐希愉的卧室猛地敲门。
徐希愉刚刚睡着,突然被惊醒了。她从卧室冲出来,看到乔小星在不停地发抖,看到被椅子和茶杯堵住的门,什么都明白了。她把客厅里的灯全打开,搂着乔小星,不断地安慰着他。
乔小星还是害怕血腥的一幕重演,甚至害怕作恶梦。尽管他是坚强、淘气和刚开始懂事的孩子,但是他那幼小的心灵还是被伤害得太深了,巨大的阴影无法抹掉。这可能是心理障碍或者后遗症吧?徐希愉考虑着找个时间,领乔小星到医院去作精神检查。
这一夜徐希愉用尽各种办法,却再也睡不着了。她懊恼地看着天花板。
从此以后,每天一大早徐希愉就要起来,这比平时提前两个小时。她到街上把早餐买回来,唤醒乔小星,让他自己穿衣服、刷牙洗脸、吃早餐,紧接着乘公共汽车横穿市区,把他送到第十三小学大学前。中午的时候,徐希愉一下班就赶到小学,把乔小星接出来吃饭。要是中午她工作忙难以分身,就打电话给她和蓝雪生前共同的老同学,请老同学过来帮一把。晚上徐希愉再跑一趟,把乔小星从小学接回家里。她做好晚饭,强迫乔小星吃饱喝足,然后就辅导他做作业……
乔小星骤然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在狰狞之夜仿佛一下子长大懂事了。他原本是一个好动、养尊处优、家里一切围绕着他转的小少爷,进了徐希愉的住处,一切都不同了。他未免有一种寄人篱下的危机感,明白到要是徐希愉不高兴了就随时可能把他轰走,所以他非常听话,每做一件事都谨小慎微,甚至学会了委曲求全、察言观色、谄媚奉承这些与他年龄不符的谋生本领。徐希愉注意到乔小星所有的外表和内在的变化,也试图把事情做到十全十美。但是她心力交瘁,根本无法胜任一个母亲或者保姆的角色。
徐希愉尚未婚嫁、素爱独居,然而乔小星的到来,打破了她固有的生活节奏和人生理念,使她常常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这给她的工作造成很大的影响。
徐希愉处在难以忍受的心理底线上,精疲力竭地度过了四天。她知道未来的日子更加可怕。她快要崩溃了。
这就是徐希愉要把乔小星送走的原因。
我推测还有一个较为重要的原因,那是因为乔小星漏露了徐希愉的身份秘密。
东郊公路上发生一宗引起极大争议的交通事故,交警支队请徐希愉去解剖尸体。这是前天晚上的事儿了。下班的时候,已将近晚上七时了。徐希愉这才想起了乔小星,心里暗暗叫苦,火速乘坐出租车赶到第十三小学。校门前已空无一人。看门的老爷爷走过来,问清来者是谁,就递给徐希愉一张便条。原来是乔小星自己乘公共汽车回去了。
徐希愉匆匆回到化工一厂宿舍区。她在较远的地方,看到在她的住处楼下楼梯间前有一个小孩子呆呆地站着。那应该就是乔小星了。她终于放心了,放缓了脚步歇歇气。
胖阿姨提着垃圾桶走出楼梯间,看到了乔小星。
胖阿姨就住在徐希愉住处的对门。平时胖阿姨见到徐希愉,老想跟她搭讪。她只是淡淡一笑就走开了。
胖阿姨关心地问:“你不是徐老师家那孩子吗?徐老师呢?”
“还没下班呢!徐老师?”乔小星有点儿糊涂了。
胖阿姨说:“徐老师是教毕业班的吧?都什么时候了,还没回来?”
乔小星说:“徐老师我不认识,徐法医我倒认识一个。”
胖阿姨非常好奇地问:“徐法医?你住的那房子里头的阿姨是法医?公安局的法医?”
乔小星说:“我还骗你吗!”
胖阿姨百思不解:“可是,你徐阿姨怎么会是法医呢?我没见她穿过警服呢!对了,你徐阿姨亲口跟我说过,她是教师,大概是教毕业班的。对了,她是英语教师,还给我家胖胖辅导过英语呢!”
乔小星突然想起徐希愉反复地跟他说过,不要漏露她的警察身份。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不知道。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不敢再说什么。
对于乔小星欲言又止,胖阿姨却更加感兴趣了。
胖阿姨说:“跟阿姨说说,你徐阿姨怎么是法医了?”
乔小星神秘地说:“我不说了。徐阿姨不让说。”
胖阿姨说:“阿姨替你保密!阿姨保证不告诉别人!骗你是小狗!”
乔小星说:“我不信!”
胖阿姨伸出右手的食指:“来,勾手指,说了吃狗屎!”
乔小星忍不住跟胖阿姨勾手指,念着咒语:“勾手指,如果你说了吃狗屎!”
乔小星还是不敢说出来。但是胖阿姨继续发誓和怂恿他,他终于忍不住了。他让胖阿姨弯下腰,在她的耳边小声地说了一些话。
胖阿姨惊讶地瞪着眼睛,还是不相信乔小星所说的话。
胖阿姨说:“你徐阿姨亲口跟我说过她是教师。她怎么会撒谎呢?”
乔小星生气了:“我干嘛骗你!徐阿姨真格儿是法医!骗你是小狗!”
胖阿姨半疑半信地看着乔小星。
徐希愉早就走近乔小星和胖阿姨。她听到了乔小星所说的话,想制止他却来不及了。她非常尴尬和生气。她站了一会儿,进退两难,最终还是走过来。
乔小星看到徐希愉,大吃一惊。
徐希愉生气地说:“大卫,你怎么自己跑回来了?你不知道路上有多危险吗?”
乔小星自豪地说:“徐阿姨,没危险,真的!我知道你很忙、很累。以后,你就不用接我了,我自己回来!”
徐希愉说:“不行!要是你丢了,我可没法交代!”
胖阿姨说:“徐老师,大卫人小鬼大,挺聪明的,坏人拿他没办法,你就放心吧!徐老师,你教毕业班吧?都忙成什么样子了,现在才回来?”
徐希愉知道胖阿姨这个人快人快语且好管闲事儿,在明知故问,一时无法作答。
胖阿姨说:“可是,大卫这孩子说,你不是老师,是警察,法医!”
徐希愉的脸色顿时变了。
乔小星急得跳起来,指着胖阿姨骂起来:“你混蛋!你不是发誓不说出来的吗!”
胖阿姨呆呆地看着徐希愉。
徐希愉平静下来,一把拉住乔小星,责备他:“大卫,不能这样没礼貌!赶紧向阿姨赔礼道歉!”
乔小星还是很生气:“她不守诺言,她错了,我不向她赔礼道歉!”
徐希愉坚决地说:“大卫,你必须道歉,这才是好孩子!”
乔小星被迫作出道歉:“ SORRY!”
胖阿姨说:“大卫,对不起,阿姨没有信守诺言,也错了,请你原谅啊!徐老师,你和大卫都饿了吧?我家里头还有饭有菜,你和大卫就先吃上,垫垫肚子,好吗?”
“谢谢,不用了。”徐希愉对乔小星说,“我要跟这位阿姨说几句话,你先上楼去,在门口等我。”
乔小星不安地走进楼梯间。
徐希愉改变了主意:“大卫,你回来。你也来听听。”
乔小星走回来。
胖阿姨歉然地说:“对不起,我这人,口没遮拦,没心没肺,给你添麻烦了!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警察。如果你是警察,你真是一个好警察!”
“大姐,我不怪你。我真是警察。”徐希愉从手袋里掏出工作证,递给胖阿姨,“我是法医,一级警司。”
胖阿姨接过工作证,好奇地看着。
徐希愉把工作证要回来,放进手袋里。
徐希愉说:“大姐,你性格开朗,心地善良,愿意帮助别人,我是很喜欢你的。”
胖阿姨客气地说:“谢谢你,徐警官。平时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批评!”
徐希愉说:“大姐,我不是存心骗你。警察里头,确实有些人有特权思想,觉得自己高出平头百姓一个头儿,有事没事都吆喝几声。老百姓是很反感的。我想以普通百姓的身份,跟左邻右舍和睦共处。就是这个原因,我说我是教师。大姐,请你替我保密,以后还是叫我徐老师,好吗?”
胖阿姨对徐希愉的话表示认同,郑重地点点头。
几个月之后,我和徐希愉的关系大为好转,也许可以说我们之间有了恋爱性质的关系了。在这个平台上,我和徐希愉好好谈过。她说,她不想让除同事之外的人知道她的警察身份,更不想别人知道她是法医。干法医这份工作,脏点儿累点儿没什么,她毫无怨言,也愿意倾尽全力把工作做好。但是,她渴望自己在社会里拥有一个平等和安静的空间,不希望别人用非同寻常的眼光看待她,更不希望别人用不同寻常的方式跟她交往。比如说,别人看到法医,就自然会想像到他整天解剖死人,不愿意和他同坐一桌子吃饭,甚至不愿意走近他以免沾上霉气。徐希愉渴望像教师、医生和工程师这些人一样平平凡凡、无拘无束地做人。她在工余时间,尽力忘掉自己是法医,忘掉一切不愉快的事情。她的住处非常整洁,没有一件与警察和法医有关的东西,甚至没有一本相关的杂志或书。一旦不认识她的人问起她的职业,就自我介绍她是教师。如果对方有兴趣多问几句,她就说自己是英语教师,有空儿也愿意热心地辅导别人的孩子学一会儿英语。当然,这是不收报酬的。辅导孩子学英语也是偶尔为之,因为她在工余时间里喜欢一个人呆着。
徐希愉在化工一厂宿舍区住了三年之久了,对这个居住环境还是比较满意的。但是,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她根本不相信那个热心而饶舌的胖阿姨能替她保守秘密,可以想像不久之后她将成为别人议论的对象。即使别人发自真心地褒扬她、尊敬她,但是在她看来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儿了。她需要的是自由和安静。她决定立即搬家,当天晚上吃饭前就打电话联系合适的住处,吃饭后就开始收拾家当儿了。
乔小知道自己闯祸了,不敢吭声,整个晚上都埋头做作业。
徐希愉曾经给蓝母打过电话,跟她说了一大堆道理,恳求蓝母把乔小星接走。但是蓝母百般推诿搪塞,最后干脆蛮不讲理地说:“这就是许健造成的,你应该把乔小星扔给许健!”
事实上,蓝母和蓝父整天疲于奔命,不是忙于告状,就是到处寻找乔君烈,哪里有时间照顾乔小星?
徐希愉认定我要对这件事负责任,必须承担照顾乔小星的义务。同时她也觉得我家里是乔小星最佳的栖身之地。
于是,徐希愉一定要把乔小星交给我。
徐希愉给我说一个寓言故事:风很大天气很冷,一个阿拉伯人呆在一个小帐篷里取暖。他的骆驼在露天之下受不了,就把头伸进小帐篷里,它说它只把头伸进来。阿拉伯人想反对却来不及了。后来,骆驼又把前身放进帐篷里。最后,骆驼把整个小帐篷占领了,把阿拉伯人踢出去。
徐希愉软硬兼施地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骆驼是一个得寸进尺的家伙。既然它已经把头伸进来了,阿拉伯人就无法阻止它把整个身子挤进来了。这会儿,大卫在你家了,你想把他轰走,告诉你,晚啦!”
徐希愉用寓言故事来比喻我和乔小星的关系是不准确的。乔小星不是骆驼,更不可能把我从我家里踢出去。但是,我没有心情和她玩文字游戏。我知道徐希愉把乔小星推进我家里后,绝不会大发慈悲把他领走的。我在家里常常吃面条和咸菜,视洗碗筷和衣服为难事,不拖地板不擦窗子,我怎么能照顾好乔小星呢?徐希愉难以做到的事儿,换上我就做到了吗?我心里叫苦连天,急得满头大汗。我真想跟徐希愉翻脸,大吵一场。
徐希愉说:“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得请一个保姆。请保姆的费用,我可以负责。”
我说:“这不是钱的问题……”
徐希愉打断我的话:“对,正因为不是钱的问题,我才把大卫交给你!这样吧,你家里头那女人,是你情人也好,是你女朋友也好,我就饶了你了,不往外说了。我祝你幸福!不过……”她像在讹诈我。
我说:“你往外说,我告你诽谤!”
徐希愉说:“我诽谤你干嘛?不过,大卫这孩子真的是属于你的啦!算了吧,别推了,你推不掉的!”
“小徐,你听我说……”我还想作最后的挣扎。
徐希愉看到我愁眉苦脸的样子,安慰着我:“我的许大队长,大卫这孩子喜欢警察,有悟性。他会让你喜欢上他的!”
“你不是也可以请保姆照顾大卫吗?费用我来付!”我知道说什么也无法让固执己见的徐希愉改变主意,但是我还是说了。
“算了吧!大卫这孩子,你痛痛快快接过去不就完了吗?这没得商量。今晚这账单,我来付。”徐希愉爽快地说,拍一下她的手袋。
我考虑了一下,拿出一个折衷方案。我对徐希愉说:“我那儿有地方,要不,你和大卫一块儿住我那儿。大卫要是给了你,你这法医就当不成了。可是,要是给了我,我这大队长也干不成了。大家互相体谅,共同承担吧!”
徐希愉一口回绝:“这不行!你还是考虑请个保姆吧,费用我来出,保证说到做到!”
不管怎样,我也觉得徐希愉太过分了,她绝对没有权力这样做。不过,乔君烈潜逃了,让我无话可说。我把乔小星轰出门去也是不适宜的,不能把这件事闹大了。就此看来,我已经在心理上接受了乔小星进入我家里这个事实。我就不想再说什么。
正要掏出钱包付账的时候,我发现徐希愉正紧紧地盯着一个迎面走过来的男人。这个和徐希愉年纪相仿的男人油头粉面,西装革履。他身后紧跟着一个妙龄女郎。她是光彩照人的,特别是身上散发着一股法国香水的味儿,就更加引人注目了。从这个女郎的打扮和神色来判断,她应该是一个三陪小姐。只是我不能判断徐希愉和这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后来我知道这个男人叫陈求珍。
陈求珍有点儿尴尬地向徐希愉打招呼,寒喧了几句。他还认真地看了我一眼。陈求珍停留不到一分钟,就领着那个三陪小姐,跑到一个徐希愉看不到的角落去了。
我付了账,服务员还没有把余款送回来,徐希愉就迫不及待地催着我走了。
我用公务车送徐希愉回家。
我问:“要不要找几个人给你搬家?”
徐希愉说:“不用麻烦了。请搬家公司,才一百多块钱。请你的人,得搭上好几百块钱请你们吃饭、抽烟、喝水,划不来。你还是专心照顾好大卫吧!”
“算你狠,把大卫扔给了我!”我说,“对了,刚才那位先生,挺脸熟的,好像在哪儿见过?”
徐希愉叹了一口气。
整个晚上我让徐希愉弄得非常不愉快,决定报复一下她,就恶毒地说:“那是你以前的男朋友?”说完这句话,我极力忍住了笑。
“胡说!我那有这种花花公主男朋友!”徐希愉想了一下又说,“那是我的老同学!”
我说:“老同学?中学的还是大学的?”
徐希愉说:“中学的。”
我立即说:“如果是你的中学同学,那也就是蓝雪的老同学了,对吧!”
徐希愉说:“这不是废话吗?”
我说:“是废话又怎么样?逗你穷开心!当年你有没有暗恋过他?”
徐希愉生气地说:“胡说!当年他暗恋过蓝雪。那时,他是真心的,死心塌地爱过蓝雪。现在不同了,他大概有钱了,到处寻花问柳!男人就是这德性!”
我说:“这种男人不值得你爱!”
徐希愉叹着气。
服务员把找头送回来了,徐希愉心不在焉地接过来,要放进她的手袋里。我知道她在闷闷不乐地想着什么,就没有吱声。后来她恍然记起是我付账的,就把钱扔在我面前。
徐希愉伤心地说:“好啦,不许再说了!你还有心情逗我穷开心,我就放心了,这证明你还没有恨我恨到骨子里头去!”
我说:“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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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找不到能爱的人 所以宁愿居无定所的过一生 从这个安静的镇
到下一个热闹的城 来去自由从来不等红线灯 酒吧里头喧哗的音乐声
让她暂时忘了女人的身份 放肆摇动著灵魂贴著每个耳朵问 到底那里才有够好的男人
没有爱情发生 她只好趁著酒意释放青春 刻意凝视每个眼神 却只看见自己也不够诚恳
推开关了的门 在风中晾乾脸上的泪痕然后在早春陌生的街头狂奔
直到这世界忘了她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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