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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ivilion (亭在远方), 信区: Ghost
标  题: 捕狼记  捕狼记(十五)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Nov  8 12:09:19 2005), 转信



捕狼记  捕狼记(十五) 


      十五 
      杨丽童像自由的空气一样,重新融入这个有九百万固定人口和三百万流动人口的大城市,也重新融入我们这个有十三亿人口的国家。我担心她将不再受到限制,随意到她想到的地方去,做我们所不知道的事儿。 

        杨丽童被我们控制的时候,她通过网上寻呼机OICQ和电子邮件跟乔君烈联系和对话。这都是在我们的严密监控下进行的,可以说被监控得滴水不漏。但是,在杨丽童恢复自由后,要在网上监控她与乔君烈的联系和对话,难度非常大。目前OICQ的注册用户就有一亿之众,在某一段时间内同时上网的注册用户通常也超过一百万。在网上重新注册一个OICQ号码并不难,只要他们重新注册,一下子就把我们甩开了。我们要在OICQ上重新找到乔君烈和杨丽童,有如大海捞针。除了OICQ外,网上还有不计其数的聊天室,可供乔君烈和杨丽童随意使用。除此之外,他们还可以使用电子邮箱。 

      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杨丽童会向乔君烈通风报信。 

      下班后,我把张宾支使走了。我让他早点儿到我家去,给邵幼萍打帮手做饭,或辅导乔小星做作业。我只想一个人呆着。 

      我就在大街上随意走着,暂时不去想那些我不得不想的事儿。我倏地发现,我和乔君烈还是有相似之处的。我和他在烦恼而又有时间的时候,都喜欢走一段长长的路。我想就一直走下去吧,两公里外有一个全市最大的书城,到那里去淘几本书。这时候我很孤独。我需要和一个知心的朋友聊天。最好就是我的初恋情人沈晓澜。别的红颜知己也好,那些肮脏的欲望可以抛开一边,只是纯粹的聊天,说出心里话。问题是我并没有红颜知己。虽然沈晓澜就在这个城市里,我天天想着她,可是我跟她在时间上的距离足足有十三年了。这些年里我只能在梦中见到她。在潜意识的作用下,我竟然过书城的大门而不入,走到杨丽童住处的楼下了。 

      我是多么希望把乔君烈抓回来啊!或者说我是多么希望跟一个红颜知己聊天!抬头看上去,杨丽童屋里亮着灯。我就不多想什么,按着原来的感觉走上楼去。 

      杨丽童打开门看到我的时候,有点儿吃惊。她没有想到我会一个人来找她。我也沉默寡言。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让我坐下来,给我端来一杯水。屋里飘溢着一种极度诱人的饭菜香味儿。我突然记起自己还没有吃饭,那种肌肠辘辘的感觉陡然被放大十倍。 

      杨丽童热情地说:“许警官,你来得正是时候。我买了很多菜,还炖了鸡汤,足够两个人吃的。就请你吃一顿我做的饭。要是不对你的口味儿,明天再到大酒店宴请你,将功补过!” 

      我说:“谢谢。我吃过了。正好路过这儿,顺便上来看看你。打扰你了!” 

      我不便吃这顿饭,就忍着饥饿而撒谎。但是我想饥饿肯定会通过我的肢体语言准确无误地表达出来。这样的撒谎不应该受到责备,我倒希望杨丽童能看透,挽留我吃饭。当然吃不吃由我自己决定了。 

      杨丽童说:“那你至少得喝碗汤!” 

      我对杨丽童礼貌待客还是满意的。虽然我不可能是她的客人,盛情难却,我不遑多让就喝了一碗汤。喝了汤我就站起来,找来餐巾纸擦嘴,以示到此为止了。杨丽童也站了起来。 

      “许警官,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因为你不放心,担心我会……”杨丽童主动地开了一个头,不过她却把话锋一转,“我是保险从业人员,一个自由职业者。我晚睡晚起,没人叫我起床。我不会有上班迟到的现象,没人管我。我想吃顿好的,就自己做或者进自己看得上也消费得起的中餐厅或西餐厅。我想穿什么样的衣服、看什么报纸书刊,就给自己买。我想什么时候洗澡睡觉,就自己定时间。当然,为了生存,我必须拼搏,尽量多拉到一些保单,挣到足够的钱。但是,这都是在自己愿意的情况下进行的……” 

      “就像乔君烈所说的那十多平方米的房子……”出于复杂的心理原因,我特意提到了乔君烈。 

      杨丽童却打断了我的说话:“进了你们的黑房子一趟,我明白到自由实在太可贵了!人也是要有尊严的,哪怕他是最贫穷的人!就是这个原因,许警官,你也是读过很多书的人,我想,你应该能理解我,我是多么的渴望像过去一样,享有自己的自由。我会做一个守法的公民的。你放心,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乔君烈引蛇出洞,抓住他。刚才,我又给乔君烈发了个伊妹儿。底稿还在电脑上,你要看吗?” 

      我朝杨丽童摆摆手,表示信任她。我注意到她有点儿不愿意提起乔君烈这个名字。假如乔君烈真的是凶手的话,我也希望她能早日忘记他,从而有一个新的开始。另外,我知道杨丽童所说的黑房子就是留置室。失去了自由和尊严,就像呆在没有阳光的黑房子里头。杨丽童是这个意思。 

      杨丽童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我说:“问吧。要是有意思的问题,我们可以探讨一下。你所说的自由,其实是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 

      杨丽童在开口之前,还是有几分犹豫。她说:“你有没有失去过自由和尊严?” 

      我说:“我知道,自由和尊严都很重要。警察犯罪了,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一样被送进监狱。相对而言,警察所享有的自由,会比平民百姓享有的自由少一些。比如说,警察犯了严重的错误了,就被关禁闭。不过,我从警将近十五年了,还没有进过禁闭室。” 

      杨丽童说:“我有包庇、做伪证的犯罪嫌疑。我知道,我差点儿就有了牢狱之灾。法律上的事儿,这里头也有人为因素。许警官,正因为你对法律理解得很深刻透彻,坚持原则,让我可以回到自己的窝儿里,好好地睡觉吃饭,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当然,是干法律许可的事儿。其实,你担心我给乔君烈通风报信,完全可以找茬儿把我关起来。真的,太谢谢你了!” 

      杨丽童所说的这一番话,说明了她对我还是理解的。正是这一番话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现在我有时可以不用对她说话了,改用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想表达的意思。 

      城市里漂亮的年轻女人自然不少。我突然觉得这个把头发染成褐红色的年轻女人与众不同。她在谈到自由和尊严的时候,我发现她的文化素质使她有一种特有的魅力,我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注视着她的。我不可避免地被她吸引住了。我不得不去想,当年乔君烈喜欢上她,是不是就是因为这种女性魅力呢?但是乔君烈让我感到厌恶,正是他把杨丽童害苦了。不管乔君烈是不是凶手,我在心里再一次希望杨丽童能忘记他,有一个新的开始。 

      坦白地说,我不是那种下流无耻的好色之徒,一有机会就试图适逢其会地把漂亮的年轻女人弄到床上去。应该说我更注重于欣赏美好事物的内在的东西,就像我喜爱古典音乐一样。我出现在这里,正如杨丽童刚才所说的那样,我是担心她会向乔君烈通风报信。当然,和她共进晚餐也是一件愉快的事儿。 

      杨丽童在我不在意的时候,给我盛了一碗饭。杨丽童烧的菜实在太香了,那种辣味儿让我神魂颠倒、垂涎三尺。本来就肌肠辘辘的我就不客气地吃了起来。我喜欢吃川菜和湘菜,梦想娶一位川妹子做妻子。我知道杨丽童是贵州省贵阳市人。 

      杨丽童说:“喝酒吗?我这儿有红酒。” 

      “不啦。警察当班的时候,不能喝酒。”我特意强调自己正当班,“菜很香,分量足,就是饭不够。我看你才煮了一两碗饭。怎么办?” 

      杨丽童笑了:“这好办,我下点儿面条,才一会儿功夫。许警官你先吃菜,别客气!” 

      杨丽童跑进小厨房煮面条去了。 

      我吃着可口的饭菜, 

      为了避嫌,我走过去把门打开一条缝。就这样我发现蓝父和蓝母就在门外,蓝母正贴着门偷听屋里的动静。 

        蓝母盯着我。 

      我说:“有什么事儿吗?” 

      蓝母先声夺人地说:“许大队长,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正端着饭碗,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 

      蓝母的声音更难听了:“孤男寡女的,有什么好事儿!” 

      我知道蓝母对我非常不满,不便回应以免激发矛盾。杨丽童闻声走过来。她领教过蓝母的厉害,不想多说什么,要把门关上。 

      蓝母说:“慢着,我有话要说!” 

      杨丽童想走开,蓝母大喝一声:“你别走!” 

      我说:“你去看着面条,别煮糊了!” 

      蓝母说:“面条不要紧,把火关上不就完了!” 

      杨丽童走进小厨房,把燃气炉具关上,又走过来。 

      蓝母说:“要是不怕影响,这儿说也行!” 

      杨丽童只好忐忑不安地把蓝父和蓝母请进来。 

      蓝母说:“许大队长也在这儿,我就开门见山说话吧!杨丽童,你是乔君烈的情人,在蓝雪被杀害这个案子里,你充当什么角色,不得而知。不过,我相信你是善良的,你和案子完全没关系。但是,你一定知道乔君烈在哪儿,希望你能说出来。” 

      杨丽童说:“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乔君烈在哪儿!如果知道,我早就向警方报案了!” 

      蓝母说:“别把我当傻瓜了!秤不离砣,公不离婆。你怎么会不知道乔君烈在哪儿呢?” 

      杨丽童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和他本是同林之鸟,大祸临头各自飞。许大队长也在这儿,要是我欺骗了警方,我愿意承担法律责任!” 

      蓝母说:“这么说,乔君烈真的是凶手,躲起来啦?” 

      杨丽童不想说话了。 

      蓝母步步进逼:“杨丽童,你明明知道乔君烈是凶手,你为什么蓄意为他作伪证?为虎作伥?还窝藏罪犯?” 

      杨丽童说:“我有权利不回答你的问题,请你立即离开!” 

      蓝母突然换了一种口气,苦口婆心地说:“杨小姐,我知道你脑瓜子一下子拐不过弯来。乔君烈千真万确就是凶手,你不能再护着他了。及早回头,把乔君烈交出来吧!你要是立了功,是不会被追究刑事责任的!” 

      杨丽童对我说:“许大队长,你是警察,我作为一个公民,我向你报警,要求你把他们请出去,离开这个属于我个人的地方!” 

      蓝母没等我说话就抢着开口:“我有权利上门讨个公道!许大队长你不是专案组实际负责人吗?我问你,什么时候能破案,为蓝雪伸冤?一眨眼九天过去了,你不可能什么也不干,吃干饭吧?” 

      我说:“宋老师,你和蓝老师还没吃饭吧?走吧,我打个车,送你们回家!对了,大卫在我家里头,挺好的,要不要去看看他?” 

      蓝母说:“别跟我提那个长得像乔君烈的小丧门星!吃饭?我命不好,没饭吃,也吃不下!不像你,和犯罪嫌疑人一块儿吃香喝辣的,还风花雪月多有意思!不过,你可得小心,我有时间就找你们督察长,找你们局长、政法委书记参你一本,找新华社名记者,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杨丽童说:“你不要太过分了!你是人民教师,为人师表,要讲道理!许大队长到我这儿来,是为了工作……” 

      蓝母打断杨丽童的话:“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什么工作,骗幼儿园的小朋友那还差不多!警察调查取证,收拾证据、证言,必须要有两个以上的人在场!你是什么人,我不知道?既然你可以勾引乔君烈,也可以勾引别的男人!” 

      蓝父对蓝母说:“没证据的话,就别说了。” 

      蓝母说:“好,我就当场弄个明白,看看有没有事实证据。杨丽童,你先说,在这儿能做什么工作呢?” 

      杨丽童正要说什么,我朝她摆摆手。 

      我说:“宋老师,对不起。我们干什么,有时候要保密。其实,你需要的只是结果,对吧?我们就是为了把结果拿出来而工作。” 

      蓝母说:“得啦,这全是骗人的鬼话!打着工作的旗号,干着不可告人的勾当!我问你,什么时候有结果?这句话我问了无数遍了吧?” 

      蓝母在这里折腾了将近半个钟头,才让蓝父生拉硬拽弄走了。蓝父后来对我说,他的身体不太好,特别是心脏有问题,经常得吃药。但是他担心禀性刚烈的蓝母会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不得不跟着她,在失控的时候充当灭火器的角色。 

      我和杨丽童重新回到小饭桌旁。饭菜全凉了,而我们都失去了食欲。 

      我说:“好菜,搁冰箱里头,明天再吃吧。” 

      杨丽童说:“什么时候有空,欢迎光临,我做几个拿手好菜,好好请你吃顿饭。” 

      “我还想请你吃顿饭呢!你不相信吧,我很会买菜,买到的菜又好又新鲜,不信你问张警官。”我把话锋一转,“但是,要是你知道了乔君烈的行踪,你会如实告诉我们吗?我想听到真话。” 

      杨丽童想了一会儿,反问我:“要是你,你会吗?” 

      我说:“我担心你不会。” 

      杨丽童说:“如果是我亲生父母、亲兄弟姐妹,可能不会。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可能会。” 

      我说:“看来,我问这个问题有点儿愚蠢。” 

      “我知道,你很担心这个问题。对了,刚才好像那两位老师并没有揿门铃,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外头的?他们在外头监视着我吧?”杨丽童对我说,上午她从公安局回来后,蓝父和蓝母闻讯赶来,就在她的住处附近走来走去。 

      “我是当警察的,有特异功能。也不能说是特异功能,是职业敏感。听到门外有一丁点儿动静,我以为乔君烈回来了,就走过去把门打开。”我故意这么说。其实当时我打开门是为了避嫌。 

      杨丽童说:“你说,乔君烈会在半夜的时候回来找我吗?” 

      我说:“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蓝母上门胡搅一番、胡诌一气,仿佛一言惊醒梦中人,我更加强烈地感到杨丽童是一个女人,是一个有青春魅力的女人。如果以前我不认识她,不知道她那么多的事儿,也许我会渴望着和她约会,共度美好的时光。男人走向女人都是为着这个目的。然而我和她是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我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虽然我和她就在这间不大的房子里,但是两个人心灵之间的距离却是非常遥远的。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而我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无法实现的东西。 

      我还是适时地离开了杨丽童的住处。 

      走下楼来,我没有走多远,看到一张石凳就坐下来,一边吸着烟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平时我很少吸烟,最近比较烦,几乎一天要一盒半香烟。张宾这小子挺会来事儿的,看准了就扔给我一根浓烈的万宝路,说是这种烟能让我铆足劲儿工作一整天。刚才在杨丽童的住处,我几乎忘了吸烟,也不好意思在她那儿吸烟。 

      一想到杨丽童,她就走过来了。她看到我有点儿吃惊。 

      杨丽童说:“许警官,你还没走吗?” 

      我说:“吸烟。” 

      杨丽童回头朝她的住处的方向看一眼,又看一眼我。她的意思我明白,她觉得我在监视着她。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杨丽童说:“我到逛商场买点儿东西。要不,一块儿走,我送送你?” 

      我和杨丽童走着。我觉得我们一定像情侣一样。杨丽童把我领到一个咖啡馆前,说要请我喝咖啡。我婉然推掉了,因为我无法确定她是否出于真心。这时候我更加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我否定自己在用美男计。因为我虽然有点儿像黎明,却不一定具备美男计应有的外表资格,况且我也没有那种精神准备。 

        反正我在??着如何把乔君烈捉拿归案!但是,有谁听说过警方会使用美男计捉拿犯罪嫌疑人的? 

      我竟然无聊地想像,如果杨丽童是邵幼萍就好了。 

      听张宾说,邵幼萍每天接送乔小星往返学校,操持家务,都认真负责勤勤恳恳,像个高级的佣人。 

      我回到家里,已是晚上十点多了。 

        邵幼萍在客厅里拖地板,张宾坐在沙发上研究着体彩。 

      五月下旬的天气比较热,邵幼萍可能不习惯干体力活儿,早已汗流浃背。 

      张宾问:“大房东,吃了吗?” 

      “吃过了。”我走过去打开空调,“怎么不开冷气?” 

      张宾说:“邵小姐说了,要给你省点儿电费。谁要是娶到邵小姐,真是三生有幸!” 

      我说:“二房东,怎么不帮忙干活?” 

      张宾说:“不看见我在忙着吗?” 

      我说:“白日作梦!” 

      张宾说:“大房东,头儿,我要是中了大奖,我就买大房子,买宝马,改行当房地产老总,再也用不着受你老人家的气了!” 

        邵幼萍正擦着张宾脚下的地板。张宾半躺在沙发上,两只脚抬起来,把墩布让进来。 

      邵幼萍说:“二房东,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熊掌与鱼不可兼得。有人说过,情场失意,赌场得志。二房东,你就去找你追不上的女孩,问她要她的生日:哪年哪月哪天哪个时辰。她不愿意给,你也得套出来。然后,你就把她的生辰当作你的幸运数字,买彩票。很快,你就中大奖了!” 

      “对呀!可以这样试一下!”张宾对我说,“大房东,你家里头又多了一个彩迷了!” 

      我说:“邵小姐,你也买过彩票?” 

      “我在澳洲……”邵幼萍好像觉得漏嘴了,连忙改口,“我有个同学技术移民到澳洲,当上了裁缝。他就整天研究彩票,结果中了大奖,在悉尼郊外买了别墅,还买了马自达 323,还跑回来娶走了我们的班花!” 

      张宾说:“班花?你不是你们班最漂亮的吗?” 

      邵幼萍说:“不是!” 

      张宾模仿着葛优的口气:“肯定是!” 

      张宾说:“你到过澳洲吗?” 

      邵幼萍摇摇头。 

      我却觉得邵幼萍有到过澳大利亚留学的样子。刚才她漏了嘴,我正要趁势追问下去,张宾这小子竟然把话题岔开了,和邵幼萍就某个歌星的演唱会聊了起来。我看到邵幼萍干粗重的家务累成这个样子,也就不便追问了,等以后再说了。总之,我不会相信邵幼萍削尖脑袋挤进我家里来就是为了成为我的情人。 

      最近烟吸多了,我的喉咙痒痒的,刚想喝水却咳了几下。张宾看了我一眼,误会我在向他作出暗示,就站起来说要去洗澡,要给我腾地方了。 

      我说:“二房东,别走!在我家里我要给你安排工作!以后咱们轮着值日,搞卫生清洁。” 

      张宾说:“这个没问题。” 

      虽然张宾这么说了,但是不能相信他。他和我一样都是懒虫,到时一定会百般狡辩,把活儿推给邵幼萍。 

      我说:“二房东,到时不许偷懒!大卫呢?” 

      邵幼萍说:“大卫在他屋里学习,这孩子挺乖的。” 

      我说:“二房东,有空就辅导大卫一下,减轻邵小姐的负担。” 

      张宾说:“知道了。我知道你心疼邵小姐。” 

      邵幼萍说:“别开这样的玩笑,在房东可吃不消!” 

      我说:“没有的事儿。我喜欢幽默,只要不损害别人的权利就行了。” 

      乔小星走进客厅,声称自己做完作业了。 

      我说:“好吧,大家辛苦了一天,歇一会儿吧。邵小姐,劳驾给泡一壶好茶。” 

      我们都坐在沙发上喝茶。 

      我说:“大卫,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上清华大学啊!你知道清华大学里头有四个字的校训,是哪四个字呢?” 

      乔小星摇摇头。 

      我说:“是行胜于言!记住,行胜于言!” 

      我无法考取清华大学,二十年过去了,直到今天我还耿耿于怀呢!我想我的孩子将来一定要考上清华大学! 

      张宾笑着对邵幼萍说:“咱们大房东没孩子,拽着人家的孩子来教训,过把瘾,穷开心!” 

      乔小星追问我:“北大的四个字的校训是什么呢?” 

      我说:“是物厚载德!” 

      乔小星跟着念:“行胜于言!物厚载德!” 

      邵幼萍突然吱声了:“是厚德载物!” 

      张宾也觉得惊奇:“这么深奥的东西,邵小姐你也懂?难道你是北大毕业的?” 

      邵幼萍开玩笑地说:“我是北大开除的。” 

      张宾作出崇拜状:“还真别说,北大开除的也厉害啊,也不是省油的灯!” 

      我一下子分不清究竟是谁对谁错。我是学医科的,必须承认我对中国语言学知之不深,那简直是我的弱项。也许我记错了。如果指出我的错误的是北京大学的教授或学生,我倒不会惊讶。看来,邵幼萍的资质水平,一定不低于那些北京大学的学生。难道她真是曾经留学澳大利亚?一个学问如此高的女人,她在我家里头研究想干什么呢? 

      我找了个借口,走进书房里查阅词典,确定是自己弄错了。还弄错了这么多年。我还发现书橱里少了几本关于人生哲学和市场经济的书,那一定是邵幼萍拿去看了。像张宾这样的人是不会对那些书感兴趣的。 

      张宾为这件事也走了进来。 

      张宾说:“头儿,是你弄错了吧?” 

      我点点头。 

      张宾说:“这个女人是谁呢?知道清华、北大的行胜于言、厚德载物的人,在全国能有几个?难道她在北大呆过?对了,我看到她上网查阅资料,挺熟练的。” 

      我说:“现在喜欢上网的人,就是网迷,数不胜数,这不奇怪。她知道北大的厚德载物,就奇怪了!” 

      张宾说:“她到底是谁呢?” 

      张宾再次说明,在0513案件案发当晚,他和我抱着购物的目的逛大街,西服没买成,却偶遇上邵幼萍。他回忆起来,恍惚在此之前,也见过这个女人。总之他觉得邵幼萍有点儿面善,因而可以推测她是有预谋地进入我家的。 

      我渐渐地认同了张宾的感觉。随即张宾轻松地解释,邵幼萍进入我家未必是为了图财害命,反而很可能是一个美丽的传奇故事。这我就不相信了。 

      我说:“张宾,你找个时间把她的行李翻一下,看看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张宾说:“虽然这是在你家里头,可是,头儿,乱翻人家的东西,这合法吗?要不要办个手续?” 

      我说:“估计也搜不出什么东西来,你还说这是违法的,算了吧!” 

      张宾说:“翻一下也无所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别人不知,这就不算违法了。” 

      我说:“算了。” 

      张宾说:“你说,邵幼萍会不会是什么犯罪团伙的卧底呢?” 

      我说:“不会吧。我这个大队长,撑死了只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官,犯罪团伙犯不着用一个知道北大校训厚德载物的美貌女人来做卧底。她要当个惊天动地的卧底,最次也要找咱们局长大人啊!” 

      张宾说:“她会不会是乔君烈的卧底?” 

      我说:“别瞎猜了!你想一下,这怎么可能呢!别费劲儿了,在我这儿卧底,她能捞到什么好处?还不是做牛做马,照顾孩子做家务!你倒白捡了,在我家里头蹭吃蹭喝的!” 

      张宾未说什么,还是对邵幼萍的身份非常担心。 

      我在书房看了一会儿书,打算到卫生间去洗个澡。我便穿戴整齐,拿着干净的内衣要走出卧室。家里有一个外来的女人自然不方便。不过现在夜已深,估计邵幼萍应该睡着了。 

      但是邵幼萍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 

      邵幼萍说:“对不起,大房东,没经你同意,拿了你的书。” 

      “窃书不算偷。”我说,“对了,这本书,你应该读到圣·托马斯·阿克那斯在1250年说过的一句话:小心那些只读过一本书的人。这句话的意思是,小心那些极少读书的人。看来你读书不少,就用不着小心你了!” 

      邵幼萍放下书本,为我倒一杯茶。我只好把内衣揣进口袋里,礼貌地在她的对面坐下来。我认识邵幼萍已有九天了,她在我家里也住了六天了,我对她还是不甚了了。我也想这一次和她好好地聊一下。 

      我喝了一口茶。这茶泡了很久,又浓又苦的。这时候我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儿。这种香水肯定不是温如心留下来的。因为温如心用的每一种香水,我都用心研究过。因为我对香水有一种特别的记忆。当年我负笈就读的那一所大学是新创办的,名字不太响亮。同学们大都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参加周末舞会的女孩,几乎没有洒香水的。那时我多么渴望能和一个洒有诱人的香水味儿的女孩跳舞。我一直认为一个女孩洒香水不是为了吸引男人,而是为了尊重他人。但是生活在八十年代的女孩,不可能有足够的钱去购买昂贵的法国香水。所以,温如心成为我的妻子后,我就鼓励她用香水,不管她花多少钱我都不会皱眉头。 

      这种香水肯定是邵幼萍带来的。我喜欢这种味儿,它让我享受一种感觉,仿佛全世界最美丽最纯洁的女孩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经过一番推测,我确定邵幼萍把香水洒在空气中,而不是洒在自己的身上。一个人的身边多了一个漂亮的女人,总是有点儿麻烦。要是他心里多了一个漂亮的女人,那就更麻烦了。但是有时候我渴望这种麻烦。 

      邵幼萍说:“大房东,你们干警察的,没上下班的概念,挺累的吧?” 

      我说:“当上警察,就变成了工作狂,变成了烟鬼,也就忘了累了。对了,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觉?” 

      邵幼萍说:“我习惯很晚才睡的。” 

      我说:“那你是文学艺术界的,晚睡晚起?” 

      邵幼萍说:“你不是当警察的吗?你的目光应该是准确的。你说是就是吧。我是艺术家!” 

      邵幼萍说到自己是艺术家的时候,甩头把她那秀发重新摆布了一下。我发现她不是很漂亮,却有点儿明星的气质。这种气质容易让女人变得真正美丽起来,并保持长久的青春。相反,那种公式般的漂亮却是容易衰老的,经历短暂的时光便荡然无存。我喜欢那种由气质营造的美丽。 

      我说:“你是艺术家,每天周而复始,接送大卫上学放学,辅导他学习,还要买菜煮饭,搞清洁,你不觉得太没意思了吗?” 

      邵幼萍说:“这个,现在我不回答你。你觉得我烦了吗?” 

      我说:“看不出来。” 

      邵幼萍说:“你根本没有注意看!” 

      我说:“是吗?茶真好喝!” 

      我喝了一口茶,站起来想到卫生间去洗澡。 

      邵幼萍说:“书房里头有一个镖靶。你飞镖百发百中吧?” 

      我说:“还行。” 

      邵幼萍说:“平时你没佩带手枪吗?我这是听大卫说的。” 

      我说:“我是个儒将。” 

      邵幼萍说:“你开枪击中过罪犯吗?” 

      我说摇摇头。 

      本来我就是一介书生,后来由法医摇身一变成了刑警。当上刑警大队的领导后,我曾经恶补过射击。前年的有关统计资料表明,每一个刑警自走上工作岗位后平均实弹射击训练总计为五十发,一些贫困县的刑警远远达不到上述平均数字。而我利用职权,一年内射击一百二十发,枪法也算是高明纯熟了。我自信能和昔日美国西部牛仔媲美。但是我认为我作为刑警大队的领导,不能靠枪法致胜,而是靠智慧和法律取胜。所以除了危急时刻,平时我几乎都不佩带手枪。我把手枪放在枪械室的保险柜里,每半个月取出来保养一次。我并非是懦夫而不敢持枪在第一线打攻坚战,我也非常崇拜银幕英雄周润发,因为他是亚洲持枪动作最有台型的明星。每次围攻持枪硬抗的犯罪分子的时候,都是蒋瑜和张宾挺身而出做急先锋,我只是站在安全的地方指挥作战。同事们都自觉地爱护我这个警察中的知识分子,为此大家都清楚地知道我从未正式向犯罪分子发过一枪。其实这是不太准确的。去年年底两个流氓团伙持刀械斗,情况相当危急。我就领头鸣枪示警。我才开了一枪,张宾这家伙竟然开了三枪。 

      邵幼萍说:“你不太像警察。你倒像法官、检察官、律师,更像大学教授!不过,我觉得你穿起警服,一定很像《无间道·终极无间》那个黎明。” 

      我说:“黎明就那样死了,太冤枉了!” 

      邵幼萍说:“黎明演得挺不错的。” 

      “是吗?”我说,“邵小姐,老实说,你能在我家里头呆多久呢?” 

      邵幼萍说:“你要是讨厌了我,我就走啦!” 

      我说:“大卫搁我家里,没有你,我吃不消!” 

      “看在黎明的分上,你什么时候讨厌我,我就什么时候走啦!”邵幼萍又甩一下她的头发,似乎在向我暗示什么。 

      我不能去猜邵幼萍在向我暗示什么,更不能作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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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找不到能爱的人 所以宁愿居无定所的过一生 从这个安静的镇 
到下一个热闹的城 来去自由从来不等红线灯 酒吧里头喧哗的音乐声 
让她暂时忘了女人的身份 放肆摇动著灵魂贴著每个耳朵问 到底那里才有够好的男人
没有爱情发生 她只好趁著酒意释放青春 刻意凝视每个眼神 却只看见自己也不够诚恳
推开关了的门 在风中晾乾脸上的泪痕然后在早春陌生的街头狂奔
直到这世界忘了她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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