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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ivilion (亭在远方), 信区: Ghost
标 题: 捕狼记 捕狼记(二十一)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Nov 8 18:53:48 2005), 转信
捕狼记 捕狼记(二十一)
二十一
将近下班的时候,我的手机鸣叫着。我即刻接听电话,可是对方就是不吱声。邵幼萍到了广州市后,一直没给我打电话。我最渴望听到的就是她的声音。我那个极其聪明、警觉的脑子一下子变得混混沌沌的。我竟然愚蠢地、自信地说:“喂,幼萍吗?怎么不说话呢?”
对方当即挂了电话。刚才我似乎听到对方喘气的声音。那一定是一个年轻的女性,并且生气了。我想不会是温如心,她不可能突然回来了。她不会如此有情调地对待我,更不会恶作剧般地捉弄我。我不得不想一下此刻张宾在哪里,在干着什么。这家伙在闲着的时候,没干什么好事儿。如果真是他,我得好好地教训他,让他永远不敢再如法炮制可恶的鬼把戏。
我忐忑不安地拿着手机,研究着来电号码,这个电话又打进来了。我稍为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再次接听电话。
杨丽童冷冷地说:“是我,杨丽童。我按菜谱做了几个外国菜和湘菜,想给你一个惊喜。很忙吗?快下班了吧,不知道有没有空儿?”
我听出了杨丽童内心的热情。
我说:“可能有空儿吧。要是去不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你把菜留着,晚点儿我去吃宵夜。”
这几天我没有去找杨丽童,也没有打电话给她。因为我觉得再也不能指望她协助我们抓到乔君烈了。在这种情况下还去找她,确切地说这就叫作泡妞了。我是有理智的人,如果要泡妞,也不能泡在逃的犯罪嫌疑人的女朋友呀!但是,听到了杨丽童的声音,我竟然一时心血来潮,答应到她那里去。我还非常担心会出现突发事件,让我吃不上那顿热的饭呢。反正今晚我一定要见到杨丽童。
杨丽童准备了牛扒和羊扒,还有好几样菜和红酒。她说她煎牛扒和羊扒时特意在上面多着点儿黑胡椒,还买了一瓶叫不出名字的1995年的法国一级红酒,才四百块钱。
天上堆积着黑云,偶尔还有雷声,可是这场雨就是下不来,天气非常闷热。杨丽童忙得满头大汗。有个女人在为我花钱和操劳,这使我不由得有点儿激动。我点燃小饭桌上的蜡烛,右手竟然微微地颤抖。杨丽童对我说锅里正在清蒸着辣椒鱼头,让我在七分钟后准时熄火,再把这道菜端到小饭桌来。她拿着几件衣服匆匆走进卫生间。
一会儿之后,杨丽童从卫生间出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洗好了澡,头发也洗过并弄得半干了,还换了衣服。此时她显得挺精神的。
我们开心地共进晚餐。
我喝了不少红酒,后来又喝了两杯浓茶,不得不上一趟卫生间。我从卫生间出来,发现邵幼萍在翻我的公文包。一个刑警大队负责人的公文包里,总会有一些保密的东西。她是在逃的犯罪嫌疑人的女朋友,应该极力避免瓜李之嫌才对。但是我又不能板着脸批评邵幼萍。当然我也是有一定责任的。不过我平时严格执行保密纪律,极少违反规定把需要保密的东西带回家里。
杨丽童注意到我不说话了,明白我在想着什么。她露出了窘态,但是我不能确定她是否有点儿惊慌。
杨丽童沉重地说:“对不起,以后我一定不再翻你公文包里的东西。我知道,不尊重你、不信任你,翻你的公文包,这是没礼貌、非君子的行为。但是这只是侵犯你的隐私权的民事过错。如果我窃取国家机密、绝密文件,问题就大了,那是刑事罪行。”
我点点头。
杨丽童说:“我想看看你的包里头有没有女人的情书。”
我忍不住笑了:“你给我写过情书吗?现在写情书的人,跟发电报的人一样少了。我是怀念情书的。”
“是呀,从某个角度来看,用电子邮件、网上聊天室、电话这些东西来代替情书,可不是文明进步行为。可是,我又没资格给你写情书……不谈这个,咱们说些别的。”邵幼萍对我说,假如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许健驾驶着一辆只能再坐上一个人的微型轿车,行驶在郊外的公路上。在一个公共汽车上落站里有三个人。一个是曾经救过许健性命的外科医生,一个是心脏病突发的老婆婆,一个是漂亮的女孩。他们在风雨中苦苦地候车,但是一个小时过去了,那该死的公共汽车却无影无踪。邵幼萍提出问题,许健应该让哪一个人上车?
我说:“这个IQ问题,就像那个老掉牙的问题:未来的丈母娘和未来的妻子都掉进水里了,危在旦夕,那个未来的姑爷应该先把谁救起来。老实说,这个问题挺讨厌的。”
邵幼萍狡黠地说:“不对,你再想想。”
我说:“是啊,一个名牌大学高才生出的问题,不应该那么俗的呀!让我再想想!”
邵幼萍说:“你是受人尊敬的人民警察,当然不应该做出令人失望的事儿。那个漂亮的女孩,你想都别想。那个医生嘛是你的救命恩人,就请他咬牙再等一会儿,你回头再拉上他。没有选择,你那辆只能拉上一个人的该死的微型轿车,看来注定要拉上那个身患重病的老婆婆去医院了。”
我说:“是啊,谁叫我是警察,谁叫我是中国人。”
邵幼萍故作神秘地说:“恕我冒昧,如果你这样做,你就不是一个好警察。”
我说:“我可实在不敢把那个漂亮的女孩拉走。”
邵幼萍告诉我,对于这道IQ题,大家很可能只有一个共同的心理活动,那就是必须选择让那老婆婆上车,而让其他人上车是可耻的。很少有人可以跳出这个传统道德的怪圈。其实这道IQ题有一个十全十美的答案,就是许健把车交给那个外科医生,请他把老婆婆送到医院去。许健则留下来,陪着那个女孩等公共汽车。这样既可以挽救老婆婆的生命,说不定还能赢得那个女孩的青睐,一场天长地久的爱情长剧就此拉开序幕。
原来这不是一个令人烦恼的问题,而是一个求之不得的机会。
我顺着思维的惯性去想,杨丽童是否可以由一个让我喜忧参半的女孩,变成一个让我能心安理得地去爱她的女孩吗?我突然明白这不是一个IQ问题,而是现实问题。这是不可能的。
杨丽童做的菜实在太多了,今晚总的来说我还是心情愉快的,海吃海喝还是无法把所有的菜干掉。
“好啦,别撑着。”杨丽童不解地说,“你大小也是个官儿,没人请你花天酒地吗?”
我说:“你做的饭最好吃。”
吃完饭后,杨丽童迅速把残杯冷炙端走,清理干净小饭桌,再把水果盘和橙汁端上来。其实在两个多小时前,我走进这里就得出一个结论:杨丽童是精心地策划这一个烛光晚餐的。
我们喝着茶,一时没有说话。
杨丽童打开电视。
杨丽童说:“你肯定没时间看电视吧?那你就更不看电影了。”
我说:“我喜欢看电影。曾经非常崇拜美国大片,尤其喜欢看好莱坞的警匪片。现在嘛,我喜欢看姜文、葛优、章子怡、赵薇主演的电影。买影碟回家看。我买的都是正版碟。不过电脑软件我买盗版碟。”
杨丽童说:“章子怡主演的电影,我也喜欢看。最遗憾的是,还没有章子怡穿时装演的电影,不知道她穿裤子是不是也是非同一般的美丽呢?那些所谓的大导演,就会导那些历史剧。其实,现代剧要拍得让观众忘不了,还想接着看第二遍、第三遍,不容易。你肯定看过《无间道》吧?”
我说:“你也喜欢《无间道》那类型的电影?”
杨丽童摇摇头。她走过去拉开电脑桌上的抽屉,把她所珍藏的 VCD和 DVD影碟拿给我看。
杨丽童说:“我喜欢悲剧电影,《泰坦尼克号》、《人鬼情未了》、《爱情故事》。最使我感动的是《泰坦尼克号》,我看了好几遍。我说好几遍,是因为我记不住到底看了多少遍。我注意到一个细节。泰坦尼克号沉没后,杰克冻得快死了,临终遗言,要露丝好好活下去。杰克死掉后,救生艇才掉头回来。这时候露丝把死掉的杰克推开,亲眼看着杰克沉下去,然后吹响哨子向救生艇呼救。在泰坦尼克号沉没前,露丝已经上了救生艇,但是她执意离开救生艇,回到杰克身边,愿意和杰克永远在一起。这个举动,可以理解为那是她选择和杰克一起死在这里的意思。既然露丝和杰克是真心相爱的,为什么她会毫不犹豫地把死掉的杰克推开,让他沉没在冰海里呢?这太狠心了,她应该作出一些永远纪念杰克的举动才对呀!”她充满期待地问我,“你看过《泰坦尼克号》吗?”
我说:“看过。不过,你说的那个细节,我是无法解读的。因为我毕竟不是电影艺术家。”
杨丽童说:“并非一定要有电影艺术家的身份才能解读电影里的细节。其实可以通过电影艺术来投射现实生活。比如我,在五月份里,我受到了重大的挫折,有了危机感。这段时间,在你,在警察的帮助下,我觉得我回到坚实的陆地上,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乔君烈那个人,对我来说曾经是非常重要,但是,没有他,我也能好好活下去。就像《泰坦尼克号》里的露丝,杰克死了,她就毫不犹豫地把他推进深海里,跟他永别,然后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既然杨丽童主动地提到乔君烈,我也觉得那个关于乔君烈的话题是无法回避的。我打算敞开心怀,和杨丽童好好谈一下。我想告诉她,我和她只能是普通的朋友。当然我必须把话说得像电影一样含蓄,却又要突出主题。即使她认为我接近她是为了利用她来诱捕乔君烈,那是卑鄙的行为,我也打算不作辩解了。
我说:“乔君烈和杰克是截然不同。我突然想起来,一百多年前,海军官兵死在军舰上,战友们就为他举行海葬。露丝把杰克推开,让他下沉,就是举行海葬。现在,你只是离开了乔君烈,而不是埋葬了他。”
杨丽童说:“埋葬乔君烈,是警察和法官的责任。”
我说:“看悲剧电影,多愁善感,为别人担忧和哭泣,对于你这个弱女子来说,这也是你向社会奉献爱心了。同情别人和多愁善感会使一个女孩变得非常美丽。”
杨丽童听见我提到乔君烈,把头低下去,说话也是轻轻的。不过后来她听到我说的那些话和乔君烈无关,又抬起头看着我。
我说:“有个国内的作家说过:悲剧是把人生有意义的东西毁灭给别人看。有个国外的作家兼哲学家也说过:悲剧是得到了人生最宝贵的东西,或者没有得到。我觉得某个没多大名气的作家说的关于悲剧的一句话,却是说得最深刻的。他说,银幕上的悲剧让人感到美而回味无穷,但是现实生活中的悲剧却让人悲痛欲绝、不堪回首。”
杨丽童说:“谁都害怕生活中的悲剧。真的,你不是警察,你像大学者。”
杨丽童没有领会我到底想说什么,反而感到我和她的心理距离缩短了。她走到我身边,拉住我的手,依偎着我,最后躺在我怀里。我不得不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来,抱着她不让她掉到地上了。
杨丽童咬牙切齿地说:“陈世美!葛朗台!希特勒!”
我笑了:“我是那种人吗?”
杨丽童说:“我不知道,我恨死你了!”
我说:“你恨我干什么?”
杨丽童说:“想听听吗?我想到了一个最恶毒的报复方法。”
我说:“说吧。”
杨丽童却按捺不住而哈哈大笑。她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把她那个恶毒地报复我的方式说出来。首先假设她骗婚成功,我答应娶她,还按照她的要求举办基督教式的婚礼。地点在历史最悠久的教堂里,主婚人是受人尊敬的主教大人,证婚人是市长。所有的亲戚、朋友、熟人和贵宾趋之若鹜地参加这个盛大的婚礼,世界各地的名记者不请自来,本地电视台还派来了两辆现场直播车。可以说,这个婚礼几乎可以比美不久前举行的丹麦王室的世纪婚礼。主教大人神泰自若且满面春风,例行公事地发问,我当然回答同意娶杨丽童为妻。杨丽童模仿着主教大人那老气横秋的声音发问:“杨丽童小姐,你愿意嫁给许健先生为妻,从今以后无论安乐痛苦、富贵贫穷、有病无病,都爱惜他、保护他,直到终身吗?”主教大人的声音刚落,杨丽童用自己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回答:“我不愿意!”她分别用英语、德语、法语、日语和俄语说了一遍。最后她觉得还不解恨,用汉语再说了一遍:“呸,打死我也不愿意!”
杨丽童说出这个笑话后,竟然不再笑了,眼角却出现了泪光。我收敛了笑容,用餐巾纸替她擦拭眼泪。她紧紧地抱着我。
我知道,恨是因为爱得太深的缘故。然而我真的不敢相信杨丽童会爱上我。虽然杨丽童是乔君烈的情人,但是我敢担保她不是那种卑鄙龌龊的三陪小姐,也不是那种仅用一顿饭、一点儿金钱和权势就可以把她弄上床的女人。况且我只是一个芝麻绿豆官,人也比她年长十多岁。可是,不管怎样,我不愿意去伤害她。
话又说回来,如果杨丽童不是乔君烈的情人,我会觉得这个世界将会更加精彩。
杨丽童说:“我想离开这个城市。以后,我也不跑保险了,我不想跟那么多的人打交道。我想搞技术,整天静静地呆着。现在我可以离开这个城市了吗?”
杨丽童应该还记得她身负为乔君烈作伪证、包庇他的犯罪嫌疑,是被保释外出的。我也想委婉地告诉她,她还不能走,现在还不是时候。
此时杨丽童的手机收到了短信,鸣叫了一下。她不予理会,也不想说话了,静静地躺在我怀里。
我却有了预感。我把杨丽童轻轻地推开,走到床边把放在枕边的手机拿起来。我猜对了,果然是久违了的乔君烈发来的。这是通过互联网发送的短信。乔君烈要求杨丽童在半个小时内把我叫到她的住处,他要和我对话。有了一星半点儿有关乔君烈的消息,我欣喜若狂,就像猎人发现了猎物一样。杨丽童迅速地从我的表情中看到了答案,问我是不是乔君烈发来了短信。我问杨丽童最近乔君烈有没有和她联系过。她向我保证绝对没有。
自从乔君烈在安徽省淮江市逃脱后,他有如石沉大海,警方无法侦查到有关他的任何蛛丝马迹。被派到北京市的电脑警察周锷,一连十天没有在网上发现乔君烈的踪影,市局领导以另有重要任务为由,把周锷召回来了。现在乔君烈极有可能再次在网上冒出来,我们却一时没有办法在网上监控他。
既然乔君烈指名道姓要和我对话,我就让杨丽童打开电脑上网,我坐下来等着他。我突然记起了相关法律规定在办案时至少要有两个警察在场,打电话让张宾领着周锷火速赶来。
乔君烈用一个新注册的QQ号进入聊天室和我对话。
乔君烈首先和我寒喧几句,说他知道乔小星在我家里,给我添麻烦了,深表感谢!他会托人给我送来乔小星的生活费用和其它费用的。我向乔君烈说了一些乔小星的近况,请他放心好了。
很快,乔君烈直奔主题:“你一定很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大卫在你家里的吧?其实,虽然我想方设法躲起来,但是我一直试图收集证据,证明我不是杀害蓝雪的凶手,找出谁是真凶!”
我说:“谁是真凶,现在还没有定论。你仓皇出逃,把案情搞得更加复杂了。你应该主动配合我们的工作,让我们找到真凶。希望你能回来。”
乔君烈说:“许警官,如果我回去了,回到公安局的讯问室里,我们还有平等、公正的对话平台吗?绝对没有!我以前学过刑事诉讼法,蓝雪出事后,我更加仔细研究法律。刑事诉讼法规定,要在案件移送审查起诉之日起,犯罪嫌疑人才有权委托辩护人。我明白,我等不到那一天。报纸上为警察歌功颂德的真实报道,常常是这样写的:对某某犯罪嫌疑人攻心数十个小时后,或者对某某犯罪嫌疑人斗智斗勇数天后,犯罪嫌疑人供认不讳。其实,长时间攻心、斗智斗勇这些字眼儿,就是刑讯逼供的意思!谁架得住几天几夜不睡觉?这和凌迟处死一样让人生不如死!不如什么都认了,死个痛快!说到这里,我想指出,只有在网上,我们才有平等对话的机会!改革开放后,美国大片进来了,我们常常看到,好莱坞电影里头警察在拘捕嫌疑犯的时候,不管多么忙、心情多么不好、形势多么紧张,都必须在给嫌疑犯上手铐的时候念念有词:‘你有权保持沉默……’当时我想,保持沉默有什么用?这太可笑了!后来我终于弄清楚了,这句话是‘米兰达警告’。犯罪嫌疑人保持沉默是多么的重要,可以完全避免被刑讯逼供、屈打成招。刑事诉讼法明确规定:‘只有被告人供述,没有其他证据的,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和处以刑罚。’‘证据不足,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的,应当作出证据不足、指控的犯罪不能成立的无罪判决。’立法者的立法原意提倡无罪推定原则,但要真正使执法者广为接受无罪推定原则,则仍需漫长的等待与艰苦的努力。这几年,我从报纸上、杂志里看到不少冤假错案,执法者严重滥用国家权力的丑行乃至暴行时有所闻。就像徐希愉这样的优秀人民警察,脑子里也有一种特权思想。她吓唬我,要强行用测谎仪来对付我……”
乔君烈这一大段慷慨陈词,无疑是早已准备好的,贮存在电脑里。看来他为这一次他和我的对话作了充分准备。我也从他的言语中,找到了我们共同关注的问题。我更加兴奋地和他对话。
我说:“培根这句话,我是深有体会的。这是无罪推定的立法原意。无罪推定就是宁可放过,不可冤枉。还有,我对‘米兰达警告’也是非常有兴趣的。我研究过它的历史,也研究过它在中国是否适用。‘米兰达警告’极具美国智慧,最集中地表达了美国公民保护个人不受政府强权伤害的决心。如果有了沉默权,将可以完全有效地抑制侦查人员对犯罪嫌疑人刑讯逼供的冲动。可是,沉默权并不是万能的。当警察向犯罪嫌疑人提出一些对他稍后出庭有帮助的问题时,如果他保持沉默,所提的问题将会在以后法庭审理时作为证据,这将对犯罪嫌疑人以后的辩护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
乔君烈说:“这个你放心,我有足够的智商作出判断,知道什么时候应该保持沉默,什么时候要说出一些对自己有利的证据。不管怎样,沉默权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你们给我沉默权,我当然愿意回去,协助你们调查取证。可是,你们能确保我拥有保持沉默的权利吗?话又说回来,在网上,我有沉默权,我可以自己决定什么时候睡觉,避免刑讯逼供、强行测谎、超期羁押。甚至我可以请一个律师指导我接受你们的讯问。这就是我选择在网上和你对话的原因。我知道,案发当晚,我头上确实笼罩着不少对我非常不利的证据。我也相信,杨丽童已经向你们说了真话,你们会更加主观地认为我就是凶手!我再次郑重声明,我不是凶手!今晚可能你准备不足。以后你需要我解释什么,请你先列出一个提纲,发到我的信箱里。我在方便上网的时候,一定尽可能真实、详细地回答你们的提出的问题。”
我说:“我办案一直主张实行零口供,无罪推定。我们这一套办案原则,相信你是清楚的。我实话实说,你头上确实笼罩着不少对你非常不利的证据。可是,正是由于当时杨丽童给你作证,我们认为你没有作案时间,有不在场的证据,所以,我们就依法解除了对你的留置审查,并没有对你实行刑事拘留。因此,请你相信,我们办案原则是重证据、重调查研究,并自始至终围绕着这个原则办案。我们绝不冤枉一个好人!”
乔君烈说:“假如就因为你这一句话,我相信你们,相信警察,那么你想,我会蒙受不白之冤,历尽千辛万苦,在外面到处流浪吗?在这儿我把话说死了,我是不会回去的。你们只能通过互联网讯问我或者向我取证。”
我已无话可说,不得不揭穿乔君烈:“你说的这些话我是不会相信的。你说你在外面历尽千辛万苦?你手上不是有好几十万吗?你暂时还可以过得很潇洒,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乔君烈被激怒了:“我没有,我简直就像在苦行僧!没有抓到凶手,我一刻都不敢放纵享受一下,甚至不敢笑一声……”
乔君烈再次慷慨陈词。他非常渴望自由自在地过日子,强烈反对任何人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和剥夺他的尊严。因此,他不敢面对警方的刑讯逼供,甚至不敢设想在拘留所、看守所里度过哪怕仅仅才一天的暗无天日的日子!在不自由毋宁死的信念作用下,他被迫选择潜逃。他承认确实随身携带着三十二万块钱,但是他把每天的开销都作记账和分析,力求能省就省。他一天才花八块钱吃两顿饭,喝免费例汤或白开水。有时还吃更便宜的速食面。尽管他的烟瘾和他的烦恼成正比,可是他还是把烟戒了,省下不少的钱。他要用这三十二万块钱,作为活动经费去寻找真正的凶手,并且养育自己的孩子。假如有一天他回来了,或者警方抓到了他,他一定把剩余的钱全交出来,再让警方核查他的账本,计算他到底花掉多少钱。他这样做是为了告诉警方,他潜逃在外,根本不是为了钱!
乔君烈对我说,他绝对不是杀害蓝雪的凶手。蓝雪被杀的原因是经济问题,他请我们尽快到蓝雪生前供职的佳影联合集团有限公司去排查。他自己也想办法去寻找凶手。他告诉我他是不会先于凶手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但是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让凶手原形毕露。
乔君烈还记得,在他被解除留置审查后,来到我的办公室,我和他谈到蓝雪腕上的那块欧米茄手表的表带扣子打开了,我问他那是什么原因。当时他无法作出解释。现在他告诉我,他还是没有想明白。他猜测那不可能是凶手打开的,因为凶手不是冲着财物而来的。
我想再向乔君烈说点儿什么,但是我明白到无论自己说什么,那些言词都会显得苍白无力。乔君烈在我脑海里,已经变成我的老朋友似的。我几乎要请他多多保重了。但是说多多保重的是他,说完他就下线了。
我意犹未尽,思绪还停留在和乔君烈的对话上,视线迟迟没有离开电脑屏幕。作为一个刑警,我知道不能根据犯罪嫌疑人的说话而主观臆测他是无罪的,就像不能忽视证据而根据犯罪嫌疑人的有罪供述来给他定罪一样。我作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判断:乔君烈是全世界最出色的演员同时也是最狡猾的凶手,否则刚才他对我说的全是真话。但是我明显倾向于相信后者。
张宾和周锷早就赶来了。
周锷先干咳一下,引起我的注意,然后对我说:“这个人好像……”接着他用叹气代替说话。
周锷是清华大学计算机科学系毕业的,分配到市局而当上了网络警察。这个年轻的电脑专家和一般的警察有所不同。我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脸上堆满同情的表情。他的潜台词我是明白的,他觉得乔君烈不像凶手。
张宾却糊涂了:“这家伙真是乔君烈吗?如果他是凶手,躲起来还来不及呢,干吗要冒险找警察,做这么多不漂亮的事儿?这家伙就像疯子一样难对付!”
我朝张宾使了个眼色。此时我面无表情,不用说这个眼色很僵硬也很糊涂。但是张宾领会了,知道不能在杨丽童面前随便说话,就闭口不说了。
我向杨丽童要了一张磁盘,把我和乔君烈的对话内容复制一份。我打算请市局和分局领导看一下,希望他们和我能达成共识,然后请他们再考虑一下,批准我们花大力气到佳影联合集团公司排查杀害蓝雪的凶手。
我和张宾、周锷离开杨丽童的住处后,周锷告诉我,他和设在北京市的总网站联系过了,初步认定乔君烈是通过手机上网的,上网地点在湖南省株洲市,此外没有进一步的信息了。但是周锷补充说明,乔君烈是电脑专家,说不定还是半个黑客,懂得伪造上网的IP路径,可能会把我们引入歧途。也就是说他极有可能不在株洲。
第二天上午,我把我昨晚琢磨了很久的一些问题,详细地写了下来,发往乔君烈的电子邮箱,请他相应地作出回答。此后我就等着他给我发来电子邮件。直到晚上他才给我回了信儿。经证实乔君烈还在株洲市。
针对我的提问,乔君烈在发给我的电子邮件里逐一作出了回答。他说在蓝雪被杀害的那天晚上,他是九时多离开家里的,在街上胡乱转了一圈,情绪渐渐地稳定下来,就决定到杨丽童的住处去。其实当天下午他已经和杨丽童说过要到她那里去的。既然今晚和蓝雪彻底闹翻了,他就可以无所顾忌地不回家了。他不想以愁眉苦脸的模样出现在杨丽童面前。他有一个心理习惯,也可以称之为怪癖,就是在心情沉重的时候,他总是独自一个人走路,以此方法自我卸载。他徒步前往杨丽童的住处,路过百得超级商场,在那里买了两盒中华香烟,时间大约为十时左右。后来他继续走路,在不知不觉中走了两个多钟头了,抄近道穿过街心花园,不远处就是杨丽童的住处了。大概是将近零时了,附近几乎没有路人,两个劫匪持刀剪径。他是一个不畏强暴、不轻易服输的人,不甘被抢去钱包,于是奋起反抗,手臂被劫匪的刀蹭了一下,所以衬衫上留有自己的血迹。乔君烈特别作出解释,他遭到抢劫却不报案,是因为他觉得往派出所跑一趟也无助于把钱包要回来,就没有多此一举。
乔君烈的供述和杨丽童第二次作出的供述基本上是吻合的。
乔君烈作出解释,杨丽童一向讲究清洁卫生,是她主动为他清洗那些带血的衬衫和裤子的。不过指导她怎样彻底洗掉那些血迹的是他。他辩解说他有那方面的经验,就此作出正确的指导不足为奇。他就我问他为什么劫匪没有抢走他身上那两盒名贵的香烟而作出回答,劫匪先抢走了他的钱包,遭到反抗后就打退堂鼓了,夺路而逃,他也就没有再丢失什么东西了。还有,当时杨丽童问他手机是否被抢走了,他不拿手机当一回事儿,就顺势点点头。后来他仔细想一下,判断极有可能把手机拉在家里了。据调查,乔君烈在不同场合多次发出手表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的言论,他曾经有一块劳力士手表,但是他对蓝雪漠不关心,达到视而不见的程度,不太了解她有多少块名表,也不去追问这些名表来自何方。我觉得这是不可思议的。为此乔君烈举了一个例子。有一次徐希愉到他家里作客,指出客厅里黄色的沙发太刺眼了,和其它摆设无法融为一体。那套沙发是蓝雪自作主张买的。蓝雪轻微色盲,一直没有觉察到沙发的颜色有问题。而乔君烈对家里的一切不感兴趣,也没有在意。直到徐希愉这么一说,乔君烈才注意到果真如此。因此,乔君烈认为他没有注意到蓝雪那些名表就不足为奇了。另外,乔君烈对我腕上的帝舵手表非常在意。就我作为一个刑警大队负责人的收入而言,肯定买不起一块那么昂贵的手表。因而他觉得我是贪官污吏,是不值得信任的人。
乔君烈解释说,基于当晚他和蓝雪发生激烈的冲突、衣服上有血迹、九时多出门却在零时左右才到达杨丽童住处,这些都会被理所当然地视为他就是杀害蓝雪的凶手的证据,他将百口莫辩。他在危急关头作出了一个在现在看来是非常愚蠢、不可救药的选择,那就是让杨丽童为他作伪证。当时他坚定地认为只有杨丽童才能够让他摆脱作案的嫌疑。他和杨丽童整整花了两个多小时反复演练和论证,订下了似乎是针插不进的攻守同盟。但是最终适得其反。这个攻守同盟被警方击破后,起到致命性的反作用,使警方深信不疑乔君烈就是真凶。综合上述各种原因,还有徐希愉在乔君烈最胆战心惊的时候,声称要用测谎仪对付他,使他不敢想像如何面对警察和监狱,更不敢想像失去自由和尊严的痛苦和绝望。于是他决定踏上逃亡之路。
乔君烈在这封电子邮件的末尾对我说,他愿意全力和我们合作,找到真正的凶手。他希望我们尽快到佳影联合集团公司排查犯罪嫌疑人,有什么好消息请随时告诉他。
我给乔君烈写了回信。
正在此时杨丽童再次约见我。我说我很忙,让她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她回答说不愿意进公安机关,让我在下班后无论多晚都到她的住处去。我一时英雄气短,竟然答应了。
晚上我来到??丽童的住处。
杨丽童为我煮了咖啡。我说我近来休息不好,想顺利入眠,不打算在晚上喝咖啡。她以女主人的身份让我一定要喝,就像喝药治病一样。她说咖啡喝多了,反而会引发睡意。我只好遵命了。
我说:“乔君烈跟我在网上聊天的内容,你也看到了。你说,他说的是真话吗?”
杨丽童说:“以我这身份,这个问题,我应该回避。”
我说:“这是非正式谈话,你回避什么?”
杨丽童说:“那我说一个流行的观点。在网上,谁说真话?”
今天上午周锷找我研究工作,也说了一句同样意思的话。本来我打算把我和乔君烈互相通信、对话的内容呈交给主管领导的。但是由于周锷在无意中提醒了我,我只好作罢。
杨丽童又说:“乔君烈是一个雄辩、思维缜密的人。他有可能是阴谋家。”
我喝着咖啡:“味道不错。”
杨丽童也在品尝着咖啡:“当警察是可悲的,不得不跟那些不是朋友,甚至是穷凶极恶的人打交道。”
杨丽童把咖啡杯子放在茶几上,接着把我的杯子夺去了。她紧紧地抱着我,用餐巾纸擦掉嘴唇上的口红。我知道她要吻我了。杨丽童拥有青春和浓密的长发。但是现在我发现,她最性感的地方就是她的牙齿,这使她的口型非常好看。即使那些红得发紫的明星,也未必拥有像她那样雪白、均匀和整齐的牙齿。我常常期待着她开口说话,当然更期待着和她接吻。她吻着我左侧的脸。我在进入这间房子时,就猜到会出现这样的事儿。我先是看到茶几上那两个杯子里的咖啡还在冒着热气,后来我闭上了眼睛。我在闭上眼睛之后,恍惚看到了乔君烈,所以我不敢作出任何反应。
我非常痛苦。
杨丽童是否真的爱上了我,这暂时是无法得出结论的。然而乔君烈渐渐地赢得了我的尊重,这使我不敢夺走他心爱的女人。我甚至设想有一天乔君烈被证实是无罪的,当他回来的时候,我将怎样面对他呢?我说了一句话,杨丽童就慢慢地安静下来了。
“乔君烈真是阴谋家吗?他看到我戴着一块瑞士名表,”我让杨丽童看一下我腕上的手表,“就怀疑我是贪官污吏,不值得信任。其实,这块手表是我妻子送给我的三十五岁的生日礼物,不是来历不正当的东西,绝对不是乔君烈所想像的那样。”
被乔君烈误会了,我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就在杨丽童面前一吐为快。同时我也借机会提醒杨丽童,我是使君有妇的人了。
杨丽童说:“这个,你跟乔君烈说去吧。我很想了解你的过去。这样吧,既然说开了,就从这块手表开始,你谈一下你的过去,好吗?”
我说:“我们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在念大学之前,几乎没跟女同学说过话。在念大学的时候,如果有幸有女朋友,也不过是拉一下手就到头了。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就大大不同了。那些八十年代出生的人,那真是无所畏惧的人。现在社会上,一夜情是很平常的事儿了。你说,我们能把这临时的感情坚持下去,坚持一年吗?”
杨丽童看着我,半晌才说:“你这是说什么呢?”
“苏格拉底对学生们说,每个人尽量把胳膊往前甩,然后往后甩,从今天起,每天做三百下,大家能做到吗?学生们都笑了,这么简单的事儿谁做不到呢?可是一年之后,苏格拉底问起来,学生们中只有一个人坚持下来,这个人就是柏拉图。”我拿起还暖和的咖啡喝起来,已经不太可口了。“其实一夜情,要坚持下去,也这容易。但是要把柏拉图式的爱情坚持下去,这就不容易啦!”
杨丽童说:“我认为,只有一个真正严肃、有意义的哲学问题,那就是爱情。现在,网络时代,真有柏拉图式的爱情吗?”
“可能有。”为此我想再次故意提起乔君烈的名字,用以打压杨丽童此刻的激情。如果乔君烈说的是真话,那么他正在苦行僧,在他的心里肯定上演着柏拉图式的爱情。但是我知道自己是警察,说话必须有分寸。何况乔君烈所说的未必全是真话。他曾经是风流成性的家伙,谁能保证他在外面不拈花惹草呢?而且我说乔君烈是柏拉图式爱情者,这无疑于向杨丽童暗示乔君烈的犯罪嫌疑问题被淡化了,她甚至会误认为他是无罪的。
我想让杨丽童彻底领悟我的意思,就补充了一句:“但是我们什么也没有。那是太遥远的事儿了。”
杨丽童把身体挪窝儿,背对着我,不愿意看我,也不让我看到她的表情。虽然我把话说得迂回曲折、含糊不清,但是我想她还可以借助于观察我的肢体语言,彻底明白我的意思的。那就是我和她之间是不可能发生那些事儿的。
杨丽童断断续续地说:“哦,我总算明白了,你在利用我来捉拿乔君烈。我不过是你们警方的一件工具而已。我感到非常可悲,还感到恶心!”
我说:“你不要这样想。你是一个可爱的好女孩。”
杨丽童说:“你是一个警察,你有权这样做!你放心,作为一个公民,我会全力协助你捉拿乔君烈的。现在,你可以走了。”
我不便再说什么,心情沉重地走向门口。
“请等一下。”杨丽童走到我面前,低着头却坚决地说,“告诉我,真正的理由是什么?”
我明白杨丽童的意思,她想知道究竟是什么理由使我和她不能成为情人。但是我不好意思说出来。
杨丽童却不加掩饰地说:“是不是因为我曾经是犯罪嫌疑人乔君烈的情人?”
我不置可否。
杨丽童痛心疾首地说:“你错了!我是那种可耻的女人吗!”
杨丽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我试图作出合情合理的安慰,却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句子。我想起了沉默是金这个词汇。也许沉默是最好的办法。
杨丽童渐渐地冷静下来。她走过去坐在沙发上,示意我在她的对面坐下来。
我坐了下来。
杨丽童把一个咖啡杯子推到我面前,也在她自己面前摆好一个咖啡杯子。我一时不明白她的意图。
杨丽童说:“有一个小有名气的男演员,老是主演一些自以为是、目空一切的正面或反面的角色。昨晚深夜我睡不着,看了他主演的一部警匪电视剧。他饰演一个毒贩头子,要毒死一个人。”
杨丽童模仿着那部电视剧作出示范,让我充当那个将要被置于死地的人。她做好了菜,在小餐桌旁坐下来,动手倒了两杯红酒。她突然想起来要用上冰块,就让我到厨房的冰箱里拿去。我刚走开,她就站起来把我那个盛有红酒的杯子拿过去,坐下来,接着从自己的西服口袋里取出一个装有剧毒粉末儿的小纸包,打开小纸包把粉末儿倒进我的杯子里,再站起来取来我所用的筷子,再坐下来,搅拌我杯子里的红酒,让粉末充分溶解。然后她又一次站起来把我的杯子和筷子重新摆放在原来的位置,又一次坐下来等着我回来喝下这杯毒酒。
此时,杨丽童就像最酷的冷血杀手。
杨丽童说:“最后,你就不用接着演你喝了这杯红酒,因中毒七窍出血而死了。反正理论上你会死得很惨的。但是,那些编剧、导演、演员只是能算是业余杀手,这段戏是有缺陷的。职业杀手应该是这样的。你看,这两个杯子外观是一样的,里头的红酒也是一样的。职业杀手应该往自己面前的杯子里投放毒药,用自己的筷子搅拌,然后手脚麻利地把自己的杯子和筷子调换给对方,这才是最简单、最标准、最保险的投毒杀人操作方式。”
我又想起了昨晚杨丽童对我说,她在教堂里大声地说她不愿意嫁给我,以此报复我伤了她的心。现在她更进一步而要杀死我。我又想起了邵幼萍说过的有关毁尸灭迹的话。自从这两个女人接触了我这个当警察的男人后,都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种微乎其微的逆反心理,就是想杀人且毁尸灭迹。我不禁哑然失笑。
我忍不住发问:“还有一个技术性的问题,你打算怎样毁尸灭迹呢?”
杨丽童说:“这你有经验,你给指点一下吧。”
“这儿不合适,你应该选择合适的杀人地点。对不起,咱们换个话题吧。”我非常抱歉地说,“这样吧,找个地方,请你喝点儿什么。”
杨丽童冷冷地说:“谢谢,我不想喝什么。我要说的话全说了,请你走吧。”
离开杨丽童的住处后,我心里却有一种惘然若失的感觉。这时候我是脆弱的,她也是脆弱的。我不应该伤害她。但是只能这样了。
我把我的脑海里有关杨丽童的记忆全部激活,仔细地感知一番。最痛苦的是,那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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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找不到能爱的人 所以宁愿居无定所的过一生 从这个安静的镇
到下一个热闹的城 来去自由从来不等红线灯 酒吧里头喧哗的音乐声
让她暂时忘了女人的身份 放肆摇动著灵魂贴著每个耳朵问 到底那里才有够好的男人
没有爱情发生 她只好趁著酒意释放青春 刻意凝视每个眼神 却只看见自己也不够诚恳
推开关了的门 在风中晾乾脸上的泪痕然后在早春陌生的街头狂奔
直到这世界忘了她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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