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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捕狼记 捕狼记(二十七)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Wed Nov 9 09:11:32 2005)
捕狼记 捕狼记(二十七)
二十七
我和张宾马不停蹄地做两件事儿,一是诱捕那个盗车贼,一是到佳影联合集团公
司搞排查。
但是在刑警大队的上空飘荡已久的传闻得到了证实。主管领导把我叫去作简单的
谈话,然后把上级部门对刑警大队领导层作出调整的决定文件向我宣读。蒋瑜取代了我的
职务,我被调到城区边上那个派出所任职副指导员。
蒋瑜在退役前是武警部队的少校参谋。他转业走马上任刑警大队副大队长的时候
,我还是一个普通的法医。前年,在前任大队长涉嫌为走私和黑社会团伙提供保护伞的罪
名而被逮捕时,蒋瑜在副大队长的位子上呆了将近十年,据说当时的主管领导把他内定为
大队长头号人选。但是市局领导层突然被调整了,我这个在本市公安系统内寥寥可数的全
国优秀人民警察、刑侦支队技术大队副大队长,出人意料地被点将接任分局刑警大队大队
长职务。张宾后来告诉我,刑警大队内议论纷纷,说我那软弱气质、书生本色注定了我不
宜于担任铁血刑警头目这个角色。我知道以蒋瑜为首的一些老刑警不太服我,不时和我较
劲儿。可是我不动声色,默默地证明给他们看我是称职的。一方面,我努力团结老刑警,
调动他们的工作积极性。另一方面,我向上级单位力争从公安大学和刑警学院分配来的本
科生。我打算在三年内让年轻、高素质的刑警成为大队里的骨干力量。我自认在任上已经
取得了同事们广泛的尊敬,也取得了一定的成绩。然而,我所苦心经营的刑警大队,还是
落在了蒋瑜的手上。如果落在一个智者的手上,我还无话可说。可是蒋瑜是智者吗?
对于自己被贬为派出所的副指导员,我还是冷静的,没有为自己辩解。平心而论
,我的确应该为蓝母之死负上一定的责任。我知道和蓝母横尸异乡街头相比,我受这一点
儿委屈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是我遗憾的是,我不能留在刑警大队里,继续抓捕那个盗车贼
,侦破0513案件和盗车大案。也许那个盗车贼就是侦破0513案件的关键人物。我向主管领
导表态,我接受批评教训、服从组织安排,不过我希望能以普通刑警的身份继续留在刑警
大队,参与0513案件的侦查工作。待侦查工作结束后,我再到新的工作岗位去。
主管领导当场拒绝我的要求,希望我尽快到新的工作岗位去。他说如果是块金子
,放在哪里都会发光。我觉得主管领导这句话虽然逆耳,却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这
促使我立即回到办公室,退还我使用的公家物品,结算我的借款和单据,收拾自己的东西
,还把蒋瑜和刘教导员叫到我办公室交接工作。我主动地对蒋瑜说,我办公室里办公设备
齐全,让他明天就搬进来。蒋瑜忙不迭地摆手说不着急。
刘教导员肯定了我在刑警大队所取得的成绩,问题是我的运气实在太糟了。现在
我下台了,他们也不便再批评我没有对乔君烈实施刑事拘留从而导致满盘皆输。蒋瑜更是
显得惺惺相惜,非要送给我一枝镀金的派克钢笔作为留念。我接受了。
蒋瑜说:“乔君烈在各地逃窜,还发来什么电子邮件向警方挑战,也太欺负咱们
了。他就像疯子一样!”
我当然得反击一下,就慢吞吞地说:“说乔君烈是疯子,这是不正确的。疯子是
不需要负上刑事责任的。要把对方视为对手,否则,跟一个疯子较劲儿,自己也差不多是
疯子了!”
蒋瑜高姿态地笑了:“你又抠字眼儿了!不管乔君烈是不是疯子,咱们一定要逮
住他!”
我说:“蒋队,刘教,《福尔摩斯探案集》看过吗?”
蒋瑜和刘教导员都点点头。
我说:“《福尔摩斯探案集》,每一个侦探故事到了最后一刻,凶手即将出现在
我们眼前的时候,我们在心里都会大喊一声:就是他!咱们这个0513案件到了最后一刻,
到了大喊一声的时候,我敢肯定乔君烈未必就是真正的凶手,而是另有其人。”
蒋瑜说:“我觉得,先抓到乔君烈,才能证实他是不是真正的凶手。”
这时候张宾兴冲冲地走进来。
我说:“有消息吗?”
张宾大声地说:“有!”
我说:“蒋队、刘教都在这儿,正好。你向他们汇报吧。从现在起,我不是你们
的大队长了。有什么消息,说吧!”
张宾一时转不过弯儿来。我觉得他应该沿用嬉皮笑脸的招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却严肃地环顾这间办公室里所有的人。我只想了解案情,催促他快说话。张宾便作出汇
报,他根据乔君烈所提供的线索和联系方式,已经想办法把那个盗车贼吸引住了。张宾在
口头上答应给他二十万块钱购买那一套监控录像带。他们约定在今天晚上八时见面,一手
交钱一手提货。
大家都非常兴奋。
蒋瑜说:“张探长,会不会是对方的圈套?”
张宾说:“是圈套也好,是真心交易也好,咱们不见兔子不撒鹰,到时候把他抓
起来。”
我站起来对蒋瑜说:“蒋队,请批准我参加这次行动!”
蒋瑜看一下手表:“还早着呢。不过抓捕现场要好好布置一下,还得研究一套可
行的抓捕方案。不管那小子有没有那套录像带子,先把他逮住再说。逮住他,也许盗车大
案就有眉目了。”他看了我一眼,“老队长,你是吃技术饭的,类似这种抓捕行动、攻坚
战,就让我们当过兵的来。你也辛苦了,还是好好休息几天,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蒋瑜这句话是针对我重用公安大学和刑警学院的本科生有感而发的。他也不想让
我插手0513案件,夺了他的头功。他管我叫老队长,我倒没有意见。
蒋瑜让刘教导员和张宾到小会议室去。张宾最后一个离开这间办公室,特意回头
看了我一眼。我大声地对张宾说,别忘了我是超级球迷。即使我不能参加一场激烈的足球
比赛,也不能亲临现场观看,但是我渴望知道比赛的结果。到那时请第一时间告诉我谁是
杀害蓝雪的凶手。张宾说今年的欧洲国家杯足球锦标赛,希腊国家代表队以神话般的方式
夺得冠军。属于我们的神话在今晚可能会出现。他朝我做了一个OK手势,就匆匆地走了。
下班前我就离开了工作两年多的刑警大队,带走一些私人物品。平时一般是张宾
到第十三小学把乔小星接回来的。现在我有空儿,不能再麻烦张宾了。当我乘坐出租车赶
到第十三小学时,才发现学校已经放假,校园内几乎空无一人。乔小星此刻就在我家里,
根本没有上学。我哭笑不得地站在学校大门前吸了一根烟。
走进家里,我闻到一股煮螃蟹的香味儿。乔小星高兴地嚷嚷有螃蟹吃,告诉我今
晚徐希愉请客,买了很多菜。
我走进厨房,看到徐希愉正忙得满头大汗。
我苦笑着:“小徐,你傻得可爱!这是干什么!以后用不着麻烦你了,我有的是
时间。要是有空儿,倒欢迎你来看看大卫。”
徐希愉停下来,扭头看着我。我取来餐巾纸让她擦汗。但是她的双手上全是鱼血
,没有接过餐巾纸。
徐希愉说:“给我擦一下吧。”
我有点儿不好意思。
徐希愉说:“别假正经了。好了,不要你帮忙。”
徐希愉洗干净手,拿过餐巾纸擦拭额上的汗珠。她告诉我最近几天她花了很多时
间分别去找市局里的局长、政委和纪委书记。好不容易找到这些大忙人后,她就为我据理
力争,希望我还能在刑警大队占有一席之地,继续从事目前的侦查工作。因为这不是为自
己歌功颂德、申辩是非,而是无私地为别人,所以她理直气壮、言无不尽地说项。她还分
别给市委书记和市政法委书记写了同样言论的信。现在看来她的努力是徒劳的。今天下午
她找到支队长,支队长对我还是感兴趣的,说先避开风头,过了两三个月后再考虑把我调
进刑侦支队重案大队,任职副大队长。
市局刑侦支队支队长姓庞,身材高大肥胖,市局领导在非正式场合管他叫胖支队
或胖猪,同事们在背地里也这样称呼他。胖支队长是一个精明圆滑、精力充沛、霸气十足
的人。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这样,也很难凭借支队里不到两百个刑警管住全市五百
多万常住人口和将近一百万暂住人口的刑事案件。他对我一直不太感兴趣。但是现在胖支
队长的日子也不好过,近来支队里挂着几个大案要案,在调配使用警力时未免捉襟见肘,
正是用人之际。我因为侦破0513案件不力而被降职调离使用,也算是给他敲响了警钟。为
此我觉得他有把我拉起来的可能。他使用我,等于向上级领导暗示不要经常地将中层干部
降职调离使用。
“就说那个交警遇害案子,都一个多月了,咱们的胖支队一筹莫展,也是焦头烂
额,度日如年啊!我得找个适当时间跟他谈一下。”我看着徐希愉,“对了,我跟你非亲
非故,你为什么要帮我呢?我应该谢谢你,如果我找领导自我辩护,效果可能适得其反。
而你替我说话,情况就大大不同了。”
徐希愉说:“我记得你说过的那两句话。说真话是要付出代价的。还有,刑事案
件太重要了,不能把它交给刑警们。记住,要说真话,然后搞好你的刑侦工作。就是因为
你说了这两句话。”
我说:“我想过了,不当警察,我能干什么吗?”
徐希愉很感兴趣地问我:“那你能干什么?当个中学教师?”
我说:“我不会武功,不能打,保镖我当不了。对于医学,我也是一知半解,不
能当医生。谁都想当企业家,可是这条路我铁定是走不通的。我这性格注定我根本不适合
于当企业家。想来想去,我什么也不会干。要饭我也不会。我还得当警察。”
徐希愉说:“那你明天就到那个派出所报到上班去吧。不要乱说话,不要发脾气
。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说:“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徐希愉说:“有时候你就像小孩子。”
徐希愉做了很多好吃的菜。她问我张宾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了一下才回答,他可
能很晚才回来,不要等他了。
徐希愉叹了一口气,不客气地说:“这个人是马屁精,大家都知道。他拍的马屁
,都拍到你骨子里去了。这会儿你不是大队长了,老蒋的大腿粗,他就抱着不撒手了。你
看吧,不出三天,他就搬出你这儿了。你亲近这样的小人,大错特错了。”
我不想说话,从衣兜儿掏出手机看一下。手机没关着,张宾也没给我打电话。
看着这么多好吃的菜,我却没有多大的胃口。不过我强迫自己吃下去,不然徐希
愉会不高兴的。虽然我们曾经失和,但是我们现在都毫不介意,像亲人一样呆在一起。我
觉得徐希愉像我的母亲,是那种无微不至地关心我的人。
徐希愉说:“看你,吃螃蟹像吃药一样!”
我说:“我在想着张宾他们。他们出去抓人了。”
徐希愉说:“你已经不是大队长了,刑警大队的事儿,你就放一放吧。抓人老蒋
还是有几下子的。”
我没说什么。
徐希愉突然想起来:“哦,是抓跟0513案件有关的人?”
我点点头。
乔小星一直在猛啃大嚼着,满嘴是油。
乔小星说:“抓我爸爸?”
我说:“不是。”
徐希愉替乔小星擦掉嘴边的油,对我说:“给张宾打个电话问一下啊!”
我说:“这不合适,他正在行动中。他会给我打电话的。”
徐希愉说:“可是他没给你打电话啊!呆会儿咱们到刑警大队看看去。”
我说:“对了,你也是0513专案组的人啊,我就不是了!”
徐希愉说:“到刑警大队走一趟,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啊!”
我和徐希愉来到刑警大队。我把她领进小会议室,找来当天的几份报纸给她。值
班的同事端来两杯水,但是他也不知道蒋瑜和张宾是否抓到目标人物了。
一直到晚上十一时,我的手机才鸣叫起来。徐希愉盯着我的脸。这是张宾打来的
电话,他兴奋地告诉我抓到了目标人物,也缴获了一套录像带。不过这套录像带是否和05
13案件有关,有待进一步证实。我问他被抓获的人送到哪里去,他回答是刑警大队。徐希
愉似乎比我还兴奋。
蒋瑜和张宾回来了。
张宾端着饭盒从小会议室门前走过,没想到我和徐希愉正在这里。张宾走进来,
小声地向我讲述今晚的抓捕行动的具体情况。张宾说蒋瑜虽然在表面上非常重视这个抓捕
行动,但是他并不相信对方就是真正的盗车贼。张宾却非常有信心,一再向参加抓捕的同
事们说这是我搞来的情报。张宾解释他这样做是为了让同事记住我,这有利于将来我重新
回到刑警大队做工作。接着张宾眉飞色舞地讲述他如何和目标人物斗智斗勇,最终把这个
非常狡猾、细心的家伙引了出来的纪实故事。我没有认真去听张宾所说的自吹自擂的言语
,而是考虑着如何讯问这个盗车嫌疑犯、审查录像带中出现的人物和情况。
蒋瑜听说我和徐希愉来了,便走进小会议室和我们见面。他一开口就说他让同事
买回来很多食物,问我们要不要吃。
徐希愉说:“我们吃得很饱,晚饭有海鲜河鲜。可惜张宾没有吃到。”她有意当
着蒋瑜的面将张宾一军。
张宾大大咧咧地说:“蒋队,我住在许队家里。徐姐给我们做饭,有好吃的都没
我的份儿……”
张宾住在我家里,徐希愉负责买菜做饭,这些事儿同事们都知道,蒋瑜也应该是
知道的。这些琐碎的事儿,现在我不想去管它。我打断张宾的话,问蒋瑜什么时候讯问那
个盗车嫌疑犯。
蒋瑜说:“这不,吃过宵夜后,大家研究一下,就开始审。”
我说:“蒋队,这个案子我最熟了,让我参加好吗?”
蒋瑜拍着我的肩膀:“老队长,你也太辛苦了,好好休息几天吧。这种简单的事
儿,就交给我办吧。你要对我有信心啊,我也是老刑警了!”
既然蒋瑜这样说了,我就不好强求了。
徐希愉话里有话地说:“蒋大队长,你的运气真好,新官上任就立下大功。我知
道张宾每顿吃三碗饭,这家伙常常把填饱肚子的功劳归功于第三碗饭!”
张宾听懂了,知道徐希愉在指桑骂槐,强忍住没笑出来。蒋瑜也听懂了,有点儿
尴尬,不过他采取高姿态,笑说这几年来他只吃一碗饭。
我让徐希愉回去休息,她却不愿意走。这时候乔小星给张宾打来电话,说有点儿
害怕,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们这才想起乔小星一个人呆在家里,就请徐希愉回去照看
一下他。徐希愉说今晚她不走了,就住在我家的书房里,有什么好消息就给她打电话,反
正她也睡不着。我继续留在小会议室里等着讯问盗车嫌疑犯的结果。蒋瑜看到我赖在这里
,不得不说他把讯问室的图像传过来,让我在我原来的办公室里收看。
我回到原来的办公室,通过监视器收看讯问室里的情况。
那个叫廖伟明的盗车嫌疑犯二十七岁左右,戴着精致的近视眼镜,穿着名牌西服
,系着红色碎花真丝领带,乍一看就像一个事业成功的IT精英。看到他的时候,我眼前一
亮,再也坐不住了。
蒋瑜和张宾负责讯问廖伟明。
三个小时过去了,廖伟明仍然拒不承认自己是盗车贼,也断然否认自己知道那个
杀害蓝雪的凶手的情况,他所带来的那一套录像带也是空白的,据他说是从郊外的废品收
购站花五块钱买来的。他还表明他从来没有踏足香格里拉花园,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一个高
级住宅区。廖伟明说他无意中在网上看到乔君烈的帖子,就想利用乔君烈那种抓获凶手的
迫切心理,从他那里诈骗一笔巨款。廖伟明一再强调这就是他的作案动机。
蒋瑜和张宾已经看过那一套被寄以厚望的录像带,那确实是不能再用的废带子。
蒋瑜让搞技术鉴定的同事提取廖伟明的指纹和掌纹,就结束了讯问。蒋瑜朝着摄像头向我
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被愚弄的动作,让我赶紧休息。
我关闭监视器,有很多有关这个案子的话要对蒋瑜和张宾说。我正要去找他们,
张宾却走进来了。他有点儿垂头丧气,半躺在沙发上。
我故意说一句:“抓到了一个诈骗犯。”
张宾说:“头儿,你还是我的头儿,永远是我的头儿。我多么希望这家伙能把杀
害蓝雪的凶手带出来啊!如果这样,就算是你的第一、第二碗饭,而不是他老蒋的第三碗
饭!可是,我的希望落空了!”
我说:“这家伙不是诈骗犯,而是货真价实的盗车贼!”
张宾眼里立即闪出强光,坐了起来看着我。
张宾说:“我亲爱的头儿,看样子你不会骗我吧?”
我说:“你认为我有心情开玩笑吗?你还记得那一盘新闻记者摄制的录像带吗?
”
张宾说:“是有那么一盘带子,有用吗?”
我说:“那盘带子你是看过的。我问你,刚才你们盘问那家伙,他说他居住在哪
个了方?”
张宾说:“我们验明他的身份证。那身份证是真的。他是福建宁德市人,这几年
一直住在厦门。他连香格里拉花园这么一个高级的住宅区也没听说过。这家伙是今天下午
两点多乘坐飞机赶来的,一下飞机就到处找废旧录像带,太可恶了!”
我说:“那盘带子真的没给你留下什么印象?”
蓝雪遇害当晚,大批记者闻讯火速赶到香格里拉花园高级住宅区,其中有本市两
家电视台的影像记者。所有的记者被挡在警戒线外,无法获取有分量的新闻资料,都非常
着急,只好在警戒线外采访围观者。电视台影像记者也只好把镜头对准围观者和警车。后
来影像记者采访过我,我请他们把当晚的录像带复制一份副本给我,他们照办了。我和张
宾在第二天晚上审看过那盘录像带,没有发现可疑的问题。
我说:“这家伙一再否认自己不知道有这么一个香格里拉花园,目的是要隐瞒自
己曾经在那儿干过一些什么。”
张宾说:“你有证据吗?那盘带子里有这家伙?”
我说:“那我建议你再看一遍。”
张宾说:“不是在你这儿吗?”
我说昨天我已经把它移交给大队档案室了。张宾立即跑过去把刚刚躺下的蒋瑜拉
起来。蒋瑜将信将疑,说什么事儿等天亮后再说吧。张宾急了,一定要看那盘录像带,他
能肯定廖伟明就在里面。蒋瑜想了一下,说反正也睡不着了,档案室的钥匙在曾思敏手上
,就别往她家里打电话了,干脆把档案室的门撬开算了。
档案室的防盗门比较牢固。张宾找来手电钻强行破锁,花了半个小时才把门打开
。蒋瑜洗了个澡回来了,我们一起在我原来的办公室里审看这盘由电视台影像记者提供的
录像带。
其实,我也不能确定廖伟明曾经出现在那盘录像带里。我的脑里只是有一个比较
模糊的印象。但是我心急如焚,全然不顾可能会因为搞错了而被蒋瑜笑话,迫不及待地要
看这盘录像带,就把张宾给骗了,这家伙历来都相信我的判断能力,咄嗟立办地缠着蒋瑜
硬要这盘录像带。
果然,廖伟明在这盘录像带里现身了。
当晚影像记者曾经把镜头对准了处在围观者当中的廖伟明,他察觉后立即转身躲
避。一般说来,围观者面对着镜头,如果谢绝采访,都会用手遮掩自己的脸或者转身走开
。当时我审看这盘录像带时,认为那些躲避镜头的人是最值得注意的,于是就盯着他们。
在那些躲避镜头的人当中,出现一个二十七岁左右的男人。虽然现场光线不理想,致使图
像效果不佳,但是仍能看到这个年轻的男人穿戴整齐,还挺讲究地系着红色碎花领带。当
然,这领带是不是真丝的,从图像里就无法辨别了。在大热天的深夜里,呆在自己的家里
或所在的小区内,不必像出席晚宴那样穿戴整齐,所以大部分围观者都穿着如睡衣、休闲
服和运动服之类的较为宽松的衣服。围观者当中个别穿戴整齐的人,要么是刚从外面归来
的本小区住户,要么是本小区住户的来访客人。当时看过这盘录像带后,这样的一个年轻
的男人只是给我留下一定的印象。然而现在再揣度这个叫廖伟明的年轻的男人,我觉得他
非常可疑,很可能就是盗车贼或者杀害蓝雪的凶手。那个盗车团伙在以往的作案现场留下
一些蛛丝马迹。通过检索指纹库,就能确认廖伟明是不是盗车嫌疑犯。
不用我再作说明,蒋瑜已经明白到廖伟明非常可疑。
他觉得案情重大,一下子兴奋起来,决定连夜突审廖伟明,并亲自去留置室把廖
伟明提出来。我们都了无睡意,有了胜利在望的预感。
张宾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张宾想问我蒋瑜如此连夜突审廖伟明算不算是刑讯逼供。不过这时候的形
势非常急,张宾意识到不宜商讨这样的一个问题。后来,在一个比较轻松的环境里,我们
谈起这个问题。连夜突审,不让对方睡觉,或者以其它的方式冲击对方的生理极限,迫使
对方在身心完全崩溃的状态下举手投降,这种疲劳战术等同于刑讯逼供,那些典型的冤假
错案常常就是如此产生的。我一直坚守司法公正的底线,极力反对用这种办法获取口供。
但是,此时我求胜心切,而且我已经不再是刑警大队的行政主官了,我就默认了蒋瑜的做
法。我突然记起乔君烈在网上对我说过的话,他说如果如此的情况发生在他身上,他宁愿
早点儿死掉。于是我对张宾说,如果有一天我成了犯罪嫌疑人,我渴望拥有沉默权。张宾
想了一下,他说他也想拥有沉默权。
蒋瑜和张宾在走进讯问室前,就露出了非拿下廖伟明不可的气势。蒋瑜胸有成竹
却满脸怒容,也不轻易开口说话,这倒让廖伟明自觉不妙,不敢把头抬起来。张宾则显得
非常轻松,认真地在讯问笔录上填写着时间、地点和人物。
蒋瑜首先发动心理战。他咄咄逼人地发表声明,这里不搞刑讯逼供而是搞公平竞
赛,他也几乎一整天没睡觉了,他就陪着廖伟明点灯耗蜡熬夜,看谁笑到最后。蒋瑜继续
对廖伟明说,讯问犯罪嫌疑人必须有两个人在场,这是铁的规定,所以还得由一个同事陪
着。这个同事是无辜的,他可以睡觉吧?蒋瑜便让张宾趴在桌子上睡觉。接着他请廖伟明
抬头看着他,朝着廖伟明怒吼,不把廖伟明拿下来他这大队长就别当了!
蒋瑜和张宾在讯问室里不停地吸烟。廖伟明也被允许吸烟。
我估计即使讯问室里有戏也是十多个小时后的事儿了,但是我根本睡不着。我到
小会议室去,把旧报纸全找出来,拿回到办公室里慢慢地看。平时因时间有限我较少读报
,这旧报纸上的东西对我来说大都是新闻。
天亮前我睡了一个多小时。我梦见蒋瑜和张宾昏昏欲睡,就一下子醒了过来。
上班后不久,刑侦支队技术大队发来传真,经过检索指纹库确认廖伟明就是盗车
嫌疑犯。
廖伟明放弃了幻想,交代他伙同盗车团伙成员在省内各大中城市盗窃十七辆凌志
轿车和三辆宝马轿车。他进一步解释,盗车团伙在掌握破解最先进的数码防盗锁技术后,
渐渐地冷落他,最后抛弃他,不让他参与盗车和染指赃款。廖伟明坚持说,现在他已经和
盗车团伙失去联系,不知道他们隐藏在什么地方。
最后廖伟明说了一件事,可能和蓝雪被杀一案有关。
今年五月上旬,廖伟明和同伙三次潜入香格里拉花园高级住宅区内踩点。他观察
到几个地下车库里有不少奔驰、宝马和凌志等高级轿车,但是车库里安装有先进的摄像系
统,摄像头全方位来回摆动。如果在这里动手,即使一切非常顺利,摄像系统却把他们的
体貌录制下来,同时监控室里的保安员也会看到他们的举动,到手的车根本弄不出去。地
面上的停车场,有某些停车位子处在摄像系统的盲点。据廖伟明推测,停在楼下而没有进
入地下车库的大都是来访客人的车子。客人把车子停在楼下,进入主人家里办完应该办的
事儿就出来,把车开走。不少客人认为这里非常安全而麻痹大意,或者贪图方便,没有启
用车内成套保安系统。这将让他们更容易得手。廖伟明还发现,晚上十一时以前,保安员
极少来回巡查,是动手的合适时机。因此,在晚上十一时以前,盗窃停在盲点上的轿车,
再用伪造的磁卡骗过大门的电脑保安系统,就可以安全地把轿车开走了。
五月十三日晚上九时三十分,盗车团伙的头目领着廖伟明等四个同伙潜入香格里
拉花园高级住宅区,计划盗窃一辆凌志轿车。一辆七成新的黑色凌志轿车被他们看中了。
它正好停在 D区某幢楼楼下盲点位子上,而且现场光线微弱,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作案的
好地方。
那个女同伙是头目的情妇。头目搂着情妇的腰,像普通的情侣一样亲密地谈情说
爱。他们慢慢地接近目标车辆。头目伸手摸一下这辆轿车水箱前的栅栏,有灼热的感觉。
这证明它停在这里不到半个小时。他无法确定这是住户的车还是来访客人的车。但是他认
为时机已经成熟,就通知同伙准备动手。
头目随即领着情妇来到保安监控室附近。监控室设在小区会所大楼内一楼的一间
房子里,透过合拢得不太严的窗帘,可以看到里面只有三个保安员,正在吃方便面或欣赏
音乐。头目立即用手机命令廖伟明动手,他和情妇留在原地暗中监视着保安监控室里的情
况。
廖伟明让两个同伙动手。他的盗车技术水平有限,在关键的时刻只能担当望风的
角色。这也是他在盗车团伙内没有地位,最终被扫地出门的原因。
没想到这辆凌志轿车的电子保安系统牢不可破,两个同伙整整忙了二十分钟还是
无能为力,只好半途而废了。就在两个同伙撤离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从这幢楼的电梯间
大门出来,走下台阶,疑是车主。廖伟明作为望风者,站在距离凌志轿车较远的地方,急
忙大咳几声并走向车主,以此吸引车主的视觉,不让车主发现两个同伙。廖伟明走到车主
的身边,车主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从而让他看清了车主的大致模样。
车主是一个既矮且瘦的中年男人,提着特大号的公文包,显得心事重重。他走到
凌志轿车旁边,打开公文包,一下子找不到车匙。他蹲下去,把公文包放在地上,胡乱地
翻着里面的东西,好一会儿才找到车匙。他熟练地打开车门,拎着公文包进了车里,发动
引擎,打开车灯,把轿车开走。
斜对面突然窜出一条巴儿狗,朝这辆凌志轿车奔过去。不过轿车并没有减速,而
是一冲而过越开越快,那模样就像逃跑。巴儿狗没让压着,惊叫几声狂奔而去。
巴儿狗的主人火了,一个劲儿朝着远去的凌志轿车破口大骂。
头目看一下手表,才十时二十分,保安员将在十一时开始作经常性巡查。还有四
十分钟的时间。他不甘心空手而归,继续在小区内寻找机会。最后他们在 E区楼下偷了一
辆凌志轿车。这辆轿车没有启用电子保安系统,而它的机械防盗锁几乎不堪一击,让他们
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内轻易得手了。廖伟明突然发现,不远处的墙角上竟然安装着一个摄
像头,正对着这辆凌志轿车。它在夜幕下非常隐蔽,以致一直没有被发现。但是头目说,
他观察到监控室里那三个保安员不是在打电话聊天就是在玩手机,没有特别的情况,就按
原计划行事,先把车子开出小区再说。
车子顺利地离开了香格里拉花园高级住宅区,停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头目认为这
一次盗车行动的过程被录像下来,那些录像带将会成为警方破案的线索和法官给他们定罪
的证据,因而必须把它毁掉。头目领着廖伟明等三个同伙返回小区内,让一个同伙驾驶凌
志轿车埋伏在小区大门前不远处的一个地方,随时接应他们。
头目的情妇按计划走进监控室,以假山旁边蹲着一条疯狗为名,把两个保安员骗
到外面去。然后头目领着廖伟明等两个同伙伺机闯进去,击昏留守的一个保安员,再夺走
几台录像机里的录像带和今天所用过的录像带。
头目领着廖伟明等三同伙迅速离开监控室,走出香格里拉花园高级住宅区大门,
看到两辆警车急驰而来,进入小区内。头儿决定让廖伟明返回小区内探查情况。
廖伟明发现小区内发生一宗命案,地点就在他们拿不下来的那辆凌志轿车的停车
位子不远处的那幢楼的楼上。头儿命令廖伟明继续留在小区内探听虚实。正是这个原因,
混在众多围观者当中的廖伟明一不小心就进了电视台的摄像机镜头里。
廖伟明说头目拿走了那套监控录像带,声称先看一下再作销毁。据说最终没有销
毁。因为录像带里可能有凶手的身影,头目认为它是有价值的,在以后有必要的时候就拿
它跟警方或凶手讨价还价。
蒋瑜和张宾立即领着廖伟明到香格里拉花园高级住宅区指认现场。
那个地方正是D区3幢,也就是乔君烈家的楼下!
我们都隐隐约约地觉得那个既矮且瘦的中年男人就是凶手。
而且,廖伟明所说的那个中年男人离开现场的时间和蓝雪死亡的时间基本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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