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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ivilion (亭在远方), 信区: Ghost
标 题: 捕狼记 捕狼记(二十九)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Wed Nov 9 09:12:17 2005)
捕狼记 捕狼记(二十九)
二十九
所有关注0513案件的刑侦人员即时有了一个共同的心理活动:胡志良就是杀害蓝
雪的凶手!
胡志良神秘地失踪后,最被动的人是蒋瑜,而最痛苦的人是我。蒋瑜看到我,都
不敢把头抬起来。不过他拼命地为自己辩护。
蒋瑜说就算胡志良有一件黑色的梦特娇 T恤,也不能由此证明他是凶手。相反,
如果他没有这么一件 T恤,倒还可以推测他有可能穿着乔君烈的那件 T恤逃离现场,由此
证明他有杀害蓝雪的嫌疑。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就是无法解释为什么胡志良会赤膊上阵
,跑到乔君烈的家里亲手杀害蓝雪。这对于一般人来说尚有违背常理之处,何况胡志良还
是一个极为有头有脸、有权有势的人物。正是因为胡志良有这样的身份,公安机关不能轻
易地对他采取措施。蒋瑜还引用我经常提到的福尔摩斯和好莱坞。他说即使福尔摩斯再世
,也不一定能确认胡志良是凶手。说胡志良是凶手,只有好莱坞的编剧才能编出这样的银
幕故事。
我也突然察觉到一个关键的问题。我曾经见过胡志良那个特大号的公文包,把两
件夏天的衣服塞进去应该没问题。但是乔君烈家里还丢失了一盏台灯,那极有可能是杀害
蓝雪的凶器。把一盏台灯和两件衣服塞进那个公文包里,就勉为其难了。如果胡志良就是
凶手,他是怎样把那盏台灯带走的呢?
几天后传来未经证实的消息,由于知情者不断举报,胡志良非法转移国有资产、
贪污受贿逾亿元的特大案件端倪渐显,将被省纪委立案查办,胡志良在收到通风报信后立
即潜逃。有迹象显示他早已作好出逃国外的准备,目的地极有可能是加拿大。不久后又传
来可靠的消息,目前胡志良已经出境。
蒋瑜在得知胡志良出逃的主要原因是经济问题后,松了一口气,恢复了工作的自
信,继续在刑警大队里呼吆喝六。但是有人心急如焚,那就是我。刑侦工作需要的是确凿
的证据,我又想起了那套在案发当晚被抢走的监控录像带,关注着什么时候才能端掉那个
盗车团伙,把带子找回来。
我在家里休息几天后,到城区边上那个派出所报到上班了。郑所长对我挺客
气的,中午我们两个人到酒店去吃了一顿饭。郑所长点了不少菜,还逼着我干了两杯白酒
。郑所长说他们这个派出所是个小庙,放不下我这个全国优秀人民警察唐僧。我要求到所
里的刑警中队工作,郑所长连连摇头,说杀鸡小活用不上我这把牛刀,让我负责所里的宣
传工作,没事儿就休息一下,最大的事儿就是想办法回去,回到我原来的工作岗位上去。
我明白郑所长没有恶意,挺了解我的,却不想让我插手所里的事儿。我还是把他看成知心
的朋友,便举起酒杯和他痛饮一场。这是我在警察职业生涯中第二次醉倒。
后来我在上班的时候就端着一杯茶,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刑警中队的办公室。那
些年轻的同事挺喜欢我的,有什么问题便跑来向我请教。我就请他们额外地为我注意每一
辆凌志轿车、每一个穿黑色的梦特娇 T恤的人和其它与0513案件相关的事儿。郑所长默许
了我的所作所为,却不欢迎我参加所里重大的工作。不过,我觉得呆在这里还是愉快的。
十多天之后,刘教导员和张宾从广州市无功而返。
张宾回到家里,就对我说在广州市遇上了邵幼萍。我不以为然,问他在那个拥有
一千多万人口的城市里,想碰上一个熟人就这么容易?张宾指天誓日绝不撒谎,让我马上
打电话向邵幼萍求证。我还是半疑半信。
吃饭的时候,徐希愉特意地把一碗饭放在张宾面前。
“说明一下,这是昨晚的剩饭,委屈你一下。”徐希愉说,“张宾,什么时候搬
走呀?”
张宾很不明白:“搬走?”
徐希愉说:“我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吧,省得你不好意思提出来。找到房子了吧?
”
乔小星糊涂了,但是我和张宾都明白徐希愉所要表达的意思,顿时陷入窘境。
张宾对徐希愉说:“为什么让我搬走?你搬过来照顾大卫?”
徐希愉说:“你的头儿换了一个人,你应该面对现实,不要让新的头儿讨厌你!
我这是为你好!”
张宾端起饭碗,猛地吃了几口饭。
“对,大家都说我骑马不带鞭,净拍马屁!而且还是二十一世纪初最成功的马屁
精!可是,我也是有人格的,也有自己的道德底线。如果我及时调整方向拍蒋瑜的马屁,
他会瞧不起我,所有的同事也会瞧不起我。因为今天我背叛老队长,明天也会背叛蒋瑜。
我和老队长,就像……”此时张宾露出了丑星的本色,问徐希愉,“徐姐,有一条很有名
气的船,叫诺什么,诺基亚方舟?”
徐希愉说:“诺亚方舟!”
张宾说:“老队长就像诺亚方舟的主人,我有幸登上了诺亚方舟,想到达彼岸,
没想到诺亚方舟的一头穿了一个洞。如果我自作聪明,走到诺亚方舟的另一头去,远离这
个洞,而没有和老队长一块儿想办法堵住那个洞,你告诉我,有用吗?”
徐希愉说:“当然没用。好家伙,真的有长进了!”
张宾对我说:“老队长,大房东,我记得你说过的一句话,说真话是要付出代价
的。我说的是真话。”
徐希愉说:“那你真得付出代价,你们新上任的头儿将不会喜欢你的。”
张宾说:“其实,老队长对我好,我也没捞到什么好处,即将三十而立还是一个
小小的探长,还累得要命。唯一的好处是,我有住的地方,还不用花钱。对了,大房东,
借给我一万块钱,我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我说:“我不会借钱给你的。你还是等着彩票中大奖吧!”
张宾最崇拜的偶像是美国人杰克·惠特克。惠特克在前年十二月中了大奖,独得
彩金税前三亿多美元。可是张宾买了将近十年的彩票,几乎是一无所获,只是在自己的心
目中形成了一个自己是资深彩民的概念。为此他经常叹气,然后再一次次鼓励自己坚持不
懈,把中奖希望进行到底。这家伙屡次开玩笑地说,只要他中个税后两百万元人民币就足
够了。有了这笔钱这辈子就不用担心了,不过还当警察。他会用一百万元买一套舒适的房
子、一辆不太寒酸的轿车和一个大队长的官职。
临睡觉前我答应了张宾的借钱要求。我觉得这家伙有点儿正义感,也挺讲义气的
。另外,我这个派出所的副指导员,是没有配备公车的。有时候急需用车,还得找张宾借
车。
在买车的时候张宾拉上我,花了两天时间跑遍市内所有的汽车经销市场。他对高
尔夫轿车爱不释手,却由于阮囊羞涩,不得不锁定一辆千里马轿车。他申办购车按揭,支
付首期购车款,余款分三年付清。
在这个礼拜天的下午,张宾拥有了他一生中第一辆轿车。
张宾把车匙拿到手后,我就警告他,花了这么大的本钱,如果在一年之内找不到
老婆,就罚款一万元。这家伙嬉皮笑脸,还沉浸在成为车主的喜悦之中,我们驾车兜风,
后来把徐希愉和乔小星也叫上了,一起到郊外游玩。
在机场附近,我接到邵幼萍的电话,她说来看我。我猜她是乘坐飞机来的,就问
她什么时候到,我心里想着就用张宾这车去接她。她说她刚下飞机,正在找出租车。我就
说不用找了,我有车而且正好在机场附近,我这就去接她,十分钟之内一定赶到。她忙不
迭地说不用了,她还有一些重要的事儿等着要办,办好了就给我打电话,大概下午我们才
能见面。
邵幼萍一向说话都挺利落的,今天我倒觉得她似有隐情,有点儿不对劲,
我放心不下。半个小时后,我给邵幼萍打电话,她说正在办着事儿,呆会儿给我
打电话,我们一块儿吃饭。徐希愉不愿意和我们一块儿吃饭,不过我还是把她生拉硬拽上
了。
邵幼萍提前办完事儿,赶来和我们聚餐。我说我们都是来祝贺张宾拥有车子的,
这顿饭应该由他付账。张宾在百般狡辩。邵幼萍声明由她请客,点了很多菜,可是她对我
似乎不像过去那么亲热和无拘无束了。邵幼萍专心地吃着螃蟹,却显得心事重重。她问我
抓到那个凶手了吗?乔小星在这里,她不便明说那是杀害蓝雪的凶手。大家都完全明白她
的意思,那个凶手不是乔君烈还会是谁。我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把我的近况告诉邵幼萍。
张宾见我没有开口,就代替我回答了她的问题。我在想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心思全不在吃
饭上。邵幼萍坐在我的右边,把一切看在眼里,让我多吃点儿。我就应了一声,举起筷子
夹了一块肉放进自己的嘴里,也没有品出是什么味道。我猛地发现,我嘴里咀嚼着的是一
块鱿鱼,竟然是从坐在我左边的徐希愉那碗里夹走的!大家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跟邵幼萍说好了晚饭就在我家里吃。烧饭的是张宾和徐希愉。可是烧好了饭,
邵幼萍还没有回来。徐希愉不高兴地对我说怎么不管好自己的女朋友。其实,我隐隐约约
地觉得我和邵幼萍之间的事儿已经蒙上了阴影,现在她还算不算是我的女朋友,我也说不
清楚。我让大家在餐桌旁坐下来,正要给邵幼萍打电话,门铃鸣叫起来。邵幼萍回来了,
拿给我几本书。我一看全是 MBA备考资料。徐希愉和张宾也看一下是什么样的书。
我说:“MBA?你给我想办法弄一套FBI的教材还差不多,我想当联邦密探。”
“别开玩笑了,你都这样了!你要记住我的这句话,”邵幼萍一字一顿地说,“不
要认为自己老是对的,要经常反问自己,自己做错了什么!”
大家都呆住了。
我问:“你能具体说明我错在哪里吗?”
邵幼萍说:“总之要经常反问自己。我还说一句话,你更应该奋发向上,改
行当 CEO。你是喜欢读书的人,我想你一定能学好工商管理的。”
我幡然明白,邵幼萍知道我的近况了。有人向她告密,这也不是坏事儿,我就不
必为这件事忐忑不安了。其实我早就应该告诉她了。
我说:“改行?我只会当警察。对了,你们公司需要保镖吗?”
邵幼萍说:“我们公司不需要保镖。如果需要的话,也只会聘用海军陆战旅的退
役士兵,而不会看上你这种教授模样的人。”
我听懂了邵幼萍的话。
徐希愉对邵幼萍说:“他呀,现在整天无所事事。有时候晚上还跑到那个凶手的
情妇楼下,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守株待兔。这不是浪费时间吗?这样能抓到凶手吗?”
徐希愉说得并不准确。有时我在杨丽童的住处的楼下守望着,大概她是从蓝父那
里听来的。其实我只在那里守望三个晚上。我渐渐地相信乔君烈将不会是凶手,因而最近
我不再前往杨丽童的住处。我倒是经常在晚上来到香格里拉花园高级住宅区内,在灯光较
暗的地方像幽灵一样徘徊着。目前,0513案件第一犯罪嫌疑人胡志良已经潜逃国外,他怎
么还会在那个地方出现呢?在一般人看来,在这里抓获胡志良简直是一个天方夜谭式的神
话。然而我没有放弃。我并没有幻想着胡志良会突然在那里现身,我的正确之处在于我清
楚地意识到胡志良还没有最后被确定为凶手。我希望在漫长的思索中,有一天终于能捕捉
到灵感,从而踏上一条通向破案结果的正确之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到底在干什么,因
为没有人相信那种灵感是存在的。
同样地,我无法把我的想法向在场的每一个人解释清楚。
邵幼萍在我身边坐下来,苦口婆心地对我说:“即使你在工作中有过失,但是
你已经竭尽全力,而且为此付出了代价,你应该得到谅解,就不必再作出忏悔式的工作了
。你还有机会,要抓紧时间干有价值的事儿。你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总之你从前对的,有
一些是对的,有一些是错的!”她补充了一句,“你能告诉我,你的价值观是什么样子的吗
?”
我愿意和邵幼萍谈及自己的价值观,但是当着这么多人,我不想说出来。
我说菜都凉了,请大家吃饭。大家都不作声,低头吃着饭。
饭后徐希愉没有要走的意思。这些天她一直住在我的书房里,邵幼萍是知道的。
邵幼萍便在附近的宾馆开了房。
在客房里我和邵幼萍也没有过多地说话,只是就电视剧里女演员的体貌聊了几句
。后来我们都盯着电视,却对曲折和紧张的剧情无动于衷。因为无话可说,我提起了吃午
饭的时候我神差鬼使般地夹走徐希愉碗里的菜。她淡淡地说这没什么。
我在客房里洗了澡,邵幼萍没有说什么,却表现得有点儿漠视我的存在。一开始
她不太愿意和我同床,但是我紧紧地抱住她,最终她还是半推半就地行事。她没有表现出
激情,却在我费劲的时候对我说,我只有转行、奋发向上才不会被这个社会淘汰。这让我
顿时兴味索然,觉得肉欲是可耻的。
邵幼萍洗了澡,穿上外衣躺在床上认真地看着电视剧。我知道她穿上外衣,就是
把我当作是外人了。
我在洗澡的时候冷静地想,是什么原因促使邵幼萍改变了对我的看法和态度呢
?难道仅仅是因为我失去了大队长的职务?我打算和邵幼萍好好地谈一下。我洗完澡出来
,穿好衣服和鞋子,坐在离邵幼萍较近的椅子上。我发现她也有话要说。
“其实,我是爱你的。我知道,你是一个最诚实、最善良和最友好的警察。你说
的那句话,说真话是要付出代价的,这表明了你愿意说真话,有愿意为说真话而付出代价
的道德勇气。从你的脸上,我知道什么叫做坚毅。我也知道踏破铁鞋、冲破迷雾,最终抓
到狡猾、残暴的凶手是多么的悲壮!但是你彻底失败了!”邵幼萍越来越激动,就从床上
爬起来,站在我身边。“你应该认识到,这样对你不公平!你也是有价值的人,你有选择
生存方式的权利,你应该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工作,发挥人生最大的潜能!”
我说:“我觉得自己最适合当警察。”
邵幼萍说:“过去你认定乔君烈是凶手,那是错误的。”
我说:“全力追捕乔君烈是我们的职责。因为他是在逃的犯罪嫌疑人。可是,我
并没有确认他是凶手。”
邵幼萍说:“无可否认,你们是错的,你也是错的。”
“乔君烈是犯罪嫌疑人,潜逃在外,我们一定要追捕他。大卫的外婆还为此付出
了生命的代价。”我突然意识到什么,盯着邵幼萍,“你认识乔君烈,见过他吗?”
邵幼萍说:“没有。和你们住在同一间屋子里头,大卫也呆在那里头,我能不听
说过乔君烈的名字吗?他的名字对我来说如雷灌耳。但是,我没有见过他。”
邵幼萍这么说了,我也不便再追问下去。我的脑里渐渐地形成一个谜团。但是我
很快就忽略了这个谜团。因为邵幼萍不是杨丽童,她和乔君烈甚至没有一面之交。乔君烈
在她的眼里只是在逃犯罪嫌疑人。如果她见到乔君烈,那就像如获至宝一样,会立即通知
我的,帮助我度过困境。即使她同情乔君烈的遭遇,也没办法找到乔君烈,向他通风报信
。
邵幼萍用雄辩的口才对我说,她看过 007系列电影和美国警匪大片。从前她觉得
詹姆士·邦德和歇洛克·福尔摩斯在执行危险任务时非常潇洒,但是现实情况并非如此。
像我这样在人家楼下苦苦地蹲守,哪里有充满惊险刺激的情节,简直太枯燥无味了。她还
说,我已经三十八岁了,足足花了十五年的时间才肩扛二级警督的警衔,当上副科级的大
队长,也没什么值得自豪的。何况还被降职调离使用。
最后邵幼萍说:“丢掉大队长的职务也不可惜。你才三十八岁,你应该抓住人生
中最后的机会,在四十三岁时展开当 CEO的职业生涯。我对你还是有信心的。我一定全力
支持你,在你最困难的时候不离不弃。”
邵幼萍说得我心里热呼呼的,我陷入了沉思。
邵幼萍说一个人独守空房心里真不是滋味儿,而且我们必须经过长时间的等待才
有机会见面,一再要我留在这个客房里过夜。我真想留下来。可是我不能留下来,因为徐
希愉和张宾就住在我家里,如果我今晚不回去,他们会想当然地知道我呆在哪里和做了一
些什么。我还是有妇之夫,不能让朋友乱猜测,尤其不能让同事说长道短。我就对邵幼萍
说,由于近来精神负担加重,我鼾声如雷,肯定会影响她的睡眠。邵幼萍表示不要紧,有
我在身边她会觉得非常安全,会比平时睡得更踏实更多好梦。后来我还以近来治安警察经
常突击检查各家宾馆和饭店的客房为借口。我想多留一会儿。邵幼萍明白了我的心思,就
不开心地催促我走了。
晚上十一时我回到家里。张宾和乔小星睡觉了,徐希愉还穿得很整齐,坐在沙发
上看着电视。
徐希愉怪里怪气地说:“回来了?”
我说:“你不是看到了吗?”
徐希愉说:“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看书吧,早日考上 MBA!”
我说:“我的姑奶奶,别拿我开涮了!”
徐希愉有点儿激动地说:“有些人认为,一个男人跻身于中产阶级,有一套漂亮
的洋房,有一辆豪华的轿车,再包养几个年轻的情妇,就算是事业成功了。这是目光短浅
的看法!如果人人都这么想这么干,这个世界还可爱吗?”
我没有回答。
徐希愉说:“你告诉我吧,你是实实在在地当警察,还是异想天开地当 CEO?我
要听真话。这一句真话,是不用付出代价的!”
我不想说话。
徐希愉说:“我不止一次说过,这个女人不适合你。不过,坦白地说这个女人很
不错。你应该这样看问题:如果你不想当警察了,这个女人非常适合你。如果你继续想当
警察,这个女人绝对不合适你。”
我一直站着,没有回应徐希愉的话。我走进卫生间洗了个澡,穿衣服的时候才记
起刚才我在宾馆的客房里洗过了。不过在冷水的作用下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我走进张宾所在的卧室,把熟睡中的张宾拽了起来。
张宾迷迷糊糊的,劈头就问我:“头儿,抓谁去?”
我把张宾领到阳台去。
我说:“我不是大队长了,变成了派出所的副指导员,别叫我头儿。是你告诉邵
幼萍的?”
我问他是他把我的近况告诉邵幼萍的吗?
张宾说:“没有啊!你冤枉我了,绝对没有!”
我说:“那是徐希愉说的?”
张宾说:“可能吧!她直肠子,有一说一。”
徐希愉也走进阳台。
徐希愉说:“什么呀,你们在背后议论我?”
我说:“邵幼萍是怎么知道我被处分的事儿的?”
徐希愉十分不满地说:“哦,你们怀疑我幸灾乐祸,满肚子坏水,想拆散一对鸳
鸯?没有的事儿!我不是那种人!”
我急忙解释:“这不是追究谁的责任。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事儿邵幼萍迟早会知
道的,我会跟她说的。我想弄清楚,邵幼萍打哪儿听到了风声?不是你们,那会是谁呢?
这就奇怪了!难道……”
徐希愉和张宾明白了我的意图,再次断然否认。可是,是谁告诉邵幼萍的呢?哪
个神秘的人是谁呢?最后徐希愉讽刺我,说没有第三者插足,让我安心睡觉。要是睡不着
,找个合适的时间直接问邵幼萍。
我暗暗地想真是见鬼了。
又一个礼拜天到来了,张宾用那辆还挂着临时车牌的千里马轿车把我、徐希愉和
乔小星送到海滨公园看海。在回来的路上,大家都挺兴奋的,谈论着在海边的所见所闻。
市区内人多车多,行车速度比较慢。
张宾突然伸手指向市人民医院大门,问我那不是杨丽童吗?我看过去,那个年轻
的女人确实是杨丽童,她正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吃力地搀护着一个老年男人,让他坐进出
租车里。那个老年男人拄着拐杖。出租车司机急忙跑过来帮忙。三个人好不容易才把那个
老年男人弄进车里。
徐希愉和乔小星也在好奇地看着杨丽童和那个老年男人。
我看到那个老年男人只有一条腿。
我突然记起来,一个多月前杨丽童曾经对我说过,她父亲不慎在楼梯上重重摔了
一跤,腿骨多处开裂和折断。没想到最后她父亲还丢了一条腿。
乔小星问我杨丽童是谁?张宾回答了这个问题。徐希愉和张宾都在叹息,如果一
个人少了一条腿,该怎么办啊!
当天晚上,我觉得应该去探望一下杨丽童的父亲,就买了一篮子水果,来到杨丽
童的住处。
杨丽童正要出门,看到我手上的水果,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我走进小套间里,也
觉得挺奇怪的。她的父亲在哪里呢?
杨丽童请我坐下来,动手泡茶。
杨丽童说:“怎么想起来请我吃水果了?”
我说:“你要出去吗?去哪儿?”
杨丽童说:“想买点儿东西。不过不要紧,明晚再去。”
我说:“你父亲好点儿了吗?”
杨丽童愣了一下,很快就回答:“好多了,没事儿啦!”
我说:“方便吗?什么时候领我看你父亲去?”
杨丽童说:“哦,你想跟我走,看看我家乡的山山水水?我们那儿的风景确实不
错。不过,我刚进入那个广告公司就请长假,这好像不太好。这样吧,明年到我家去过春
节,怎么样?”
杨丽童这番话反而让我更糊涂了。
我说:“我不是想到你家去,我要看望一下你父亲。对了,你父亲在哪家医院?
”
杨丽童说:“早出院了,由我妈照顾他。医生说,伤筋动骨,得三个月才能动,
下床走路呢。”
我说:“买了轮椅了吗?”
杨丽童说:“不用花那钱。在床上躺三四个月不就行了吗?”
我变得轻松了,觉得一定是自己看错了,杨丽童的父亲根本没有截肢。
我说:“今天中午十二点左右,我在市人民医院大门口看到了你和你父亲。当时
我在车上,没能过去看看你父亲,过意不去,所以今晚想去看看他。他不住在这儿吗?”
杨丽童惊愕地看着我,结结巴巴地说:“不用啦,我父亲没事儿啦!”
我大觉不解:“去看一下吧,我说几句安慰的话就走!”
杨丽童:“这不可能,你弄错了!”
杨丽童失去常态,没事找事打扫地板。
在最近一个多月里所有的积压在我脑里的各种疑问突然发生激烈碰撞,发出令我
震颤的火光和响声。我紧紧地盯着杨丽童。杨丽童的肢体语言好像证明了那种火光和响声
确实不虚。
我极其严肃地说:“杨小姐,今晚无论如何我要见到你父亲!”
杨丽童说:“我父亲在我老家。你一定看错了!”
我说:“这不可能!张宾也看到了!”
杨丽童说:“中午你所见到的那个人是我的同事!”
我说:“那好,我也一定要见到你那个同事!你不是准备好出门了吗?走吧,把
水果带上!”
我走过去要把门打开,杨丽童突然快步走过来,用身体挡住了房门。我严厉地要
她让开,她堵住房门,哀怨地看着我。我拿出手机要给张宾打电话,让他火速赶来。杨丽
童把手机夺走了。
我说:“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
杨丽童捂着脸抽噎着,非常伤心和痛苦。我意识到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因而没有
退让的意思。
我大声地说:“好啦,有什么事儿,呆会儿再说!把手机给我,去洗把脸再走,
动作快点儿!”
杨丽童说:“我对你这么好,我又不是什么坏女人,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我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倒说出来啊!”
杨丽童说:“我们都应该冷静下来。找个安静的咖啡馆,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好
吗?”
我说:“不用,有什么就在这儿说吧。快说吧!”
杨丽童指着一把椅子:“请你先坐下来。”
我严厉地说:“快说!”
杨丽童说:“我知道,我是取保候审出来的,如果我再出问题,我就完了。”
我再也按捺不住,大声地问:“那个人就是乔君烈?”
“你不能把我投进监狱!我不想失去自由,像老鼠一样被关在黑暗的老鼠洞里!
”
杨丽童受到乔君烈的影响,也把自由视为最宝贵的东西。
杨丽童小声地说着什么,扑进我的怀里。但是我粗暴地把她推开了。
我突然想起来,在蓝母遭遇车祸的现场,还有一个男性行人被殃及,身负重伤。
在还未证实乔君烈就是那个男性行人之前,我已经有了强烈的预感,我的心灵为此受到极
大的震撼和刺伤。在通向破案结果的路上,蓝母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绝不希望乔君
烈受到几乎致命的伤害。即使他是杀害蓝雪的凶手,他也拥有做人的尊严。他应该受到公
正的审判,而不是在寻求司法公正的路上遭受不幸。乔君烈真是为了抢救蓝母而丢掉那条
腿的吗?还有,如果乔君烈就是那个男性行人,在两个多月前就丢掉了一条腿,那么他是
怎样跑到杭州市去,继续周游全国的呢?
我说:“我再问一次,那个人就是乔君烈?”
杨丽童点点头。
我喟然叹气:“乔君烈是不是在广州负伤的?”
杨丽童点点头。
我说:“他真是为抢救宋老师负伤的?”
杨丽童说:“是的。他不是凶手,绝对不是凶手!他只不过无法摆脱作案嫌疑,
害怕受到不公正的司法对待,因此被迫亡命天涯,吃尽了苦头,还失去了一条腿,面目模
糊,几乎断送了自己的生命。现在,即使乔君烈站在你的面前,你也不一定能把他认出来
!他那样子,惨不忍睹!但是,他仍然未能见到那一天,未能见到真正的凶手被绳之以法
!”
杨丽童已经泣不成声。
杨丽童断断续续地把乔君烈遭遇车祸的片段告诉我。综合我所掌握的有关蓝母在
广州市的活动情况,我渐渐地了解了那宗车祸的前因后果。
两个多月前,蓝母从广州市给我打来电话,说昨天有人看到了乔君烈。现在可以
证实这个情报是准确的,当时乔君烈真的正在广州市。而且,蓝母还找到了乔君烈。至于
蓝母为什么不即时打电话把这个消息通知正在广州市执行追捕任务的蒋瑜,我是这样推测
的:蓝母一下子未能确认那个男性行人就是乔君烈。原因是乔君烈已经彻底抛弃自己原有
的中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形象,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外省民工。乔君烈觉察到危险,为了
摆脱蓝母的跟踪,冒险穿越马路。蓝母寻凶心切无视危险尾随而去。蓝母也许终于确认那
个男性行人就是乔君烈,但是中型客车却像死神一样逼近,她惊恐地大喊大叫,甚至可能
喊着乔君烈的名字。乔君烈试图转过身去搭救蓝母,却把自己也送到死神的唇上。
我急于见到乔君烈,让杨丽童立即领我去。
“我们都不是罪犯,况且你已经不是0513专案组的负责人了,你就放过我们吧!
只要我们能自由地活着,我们可以答应你的任何要求!”杨丽童甚至说,“我们可以弥补
你的经济损失!”
杨丽童的意思我完全明白,她想用钱收卖我。为此我感到我受到了侮辱。
我说:“杨丽童,我能有什么要求呢?就像搞软件的人扑在电脑上没日没夜也不
觉得疲倦,我是警察就扑在案子上,侦查追捕犯罪嫌疑人也不会觉得疲倦。现在乔君烈仍
然是犯罪嫌疑人,而且还是通缉犯,他必须归案,把问题搞清楚!你要是相信我,就请听
我说一句,相信法律!”
杨丽童说:“你的口头禅是:讲真话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敢说真话吗?我知道,
你正是因为乔君烈突然出走、无法在期限内破案而被处分降职。你恨透了乔君烈,你要报
复!你要恢复你的职务!”
我说:“其实,你并不理解我。我那句口头语的潜台词是,即使讲真话要付出代
价,也必须讲真话。我不想报复乔君烈,我只想抓到杀害他妻子的凶手!”
杨丽童认真地看着我:“那好,请你说真话,你喜欢过我吗?”
我说:“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杨丽童说:“我相信,这句就是真话。看来要说真话也不难。但是这个问题你必
须回答,否则,你拼命标榜自己说真话就没有意义了!”
我看着杨丽童,不得不如实相告:“我当然喜欢你,可是我不能那样做。我也想
过了,假如你不是杨丽童,跟0513案件无关,你也不会喜欢我。我无法接受交易。”
杨丽童说:“即使我跟0513案件无关,如果在一个适当的场合遇上你,我也会喜
欢上你的。你是一个好人。”
“这话你就别说了,因为无法证明这是不是真话。”我看一下手表,“快点儿吧
,去看看乔君烈。”
杨丽童把我的手机放在茶几上,要为我倒茶。我就走过去拿起手机,要给张宾挂
电话。
杨丽童急忙地说:“让我再想一想!”
我说:“不能再等了!”
杨丽童走过来,不让我挂电话。我强硬地声明我在执行公务,她的行为是妨碍我
执行公务,我有权采取强制措施。但是杨丽童还是采用牛皮糖战术拖延时间。
这时候杨丽童小背包里的手机鸣叫着,她却没有接听电话的意思。我命令她接听
电话。她不安地接听电话,只是简单地说对方打错了就挂了。我发现她换了一个手机,就
让她把手机给我。她犹豫一下,知道无法拒绝,就把手机递给我。我用她的手机打我的手
机,一看来电显示就知道是新号码。我再打她原来那个手机,那个手机在小背包里鸣叫起
来。这说明了她有两个手机,其中有一个手机是我们所不知道的。如果她用那个我们所不
知道的手机对外联系,我们将一无所知。我查看那个我们所不知道的手机的呼出和来电电
话号码记录,其中没有一个是我所熟悉的号码。我打刚才的那个来电电话号码,接听电话
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着急地问我是丽童吗?我问她是谁,她急忙挂了电话。令我惊奇
的是,这个声音我似曾相识。
我说:“这女人是谁?”
杨丽童说:“不是说打错了吗?”
我说:“怎么会打错呢?她着急地问我是不是丽童!你必须回答我,这个女人是
谁?”
杨丽童说:“我们都是那种有爱心的人,想帮助乔君烈,但是,我们不想有牢狱
之灾,失去自由。”
我走向房门。
杨丽童哭了。
我说:“杨丽童,你要忘了你曾经认识我。我们公事公办。我就在门外,你留在
这屋里,绝对不允许外出、往外面打电话!我打电话通知0513专案组的同事,让他们来处
理这个案子。”
杨丽童揪住我的衣服,我挣脱了。我触到她的手,沾上了她手上的泪水。我感到
悲哀。但是我还是坚持己见要走到门外去。杨丽童突然大喝一声。
杨丽童说:“你知道刚才来电话的是谁吗?她是一个你正爱着她的人!”
我说:“快说!谁?”
杨丽童说:“邵幼萍!”
竟然是邵幼萍。我真不敢想像这就是事实。我又一次感到震惊和痛心。这实在太
残酷了。
杨丽童说:“邵幼萍是今天下午来的。她给乔君烈送来了一把轮椅。呆会儿她还
得给你打电话,跟你约会!你冷血无情,我只好投案自首了。在这儿,我就主动坦白交代
,可是这算不算是自首呢?我问你,你总不能把邵幼萍也送进监狱去吧?你还是不是人呢
?都到这份儿上了,你当警察还有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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