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megie (沙漠里的海豚), 信区: Ghost
标  题: 天生妖异14(完 转自莲蓬鬼话 作者:c_jasmine)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Jul 13 18:34:40 2005), 站内


他一直半低着头,根本没有看一眼陈鹏伸出的手,而是径直走到我面前。我不能呼吸,一刹那间我无法呼吸。
  他抬起头,终于,他抬起了头,目光落在我脸上。我头晕目旋,忘了身在何处。
  “楚楚。”他唤。
  我一定是在做梦,心里空落落地痛。
  “楚楚,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他低声说,声音还是那么温柔而有磁性。
  我的喉咙开始发紧。曾经一度,我沉迷在他的声音里,甚至电话里听到我都会难以自禁。
  他伸出手,食指轻轻划过我的脸颊:“若为君故,沉吟至今。”
  我的脖子瞬间就僵硬了,脸上仿佛有蚂蚁爬过,细小的寒栗一路攀生,我悲哀起来。
  我已经不爱他了,在他接触我的一瞬间,我清楚地知道,我真的不爱他了。
  曾经的刻骨铭心都是错觉,而错觉总是来得防不胜防,也去得莫名其妙。
  我吸口气,退开半步,正要开口,我呆住了。
  在他身后,他刚才站的地方,那块白色的大理石墓碑前,柳意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睛像彻骨的寒冰。
  她并没有看着我,她冷如寒冰的眼睛并没有看着我。
我狐疑起来,目光回到滕志远的脸上,他还在看着我,但是我回头的一瞬间,发现他的眼睛飘忽,他在偷偷注意站在我身边的陈鹏。
  我听见有水泡破裂的声音,像金鱼吐出的气泡,“噗”一声,不易觉察,但分明是破裂了。
  原来,他并不是专注地在看我,也许,从来就不曾专注过。
  我松了口气,感觉有什么东西彻底放下了。一放松再看仔细,原来眼前这张面孔那样的陌生,我注意到,他,滕志远,跟我梦里的人几乎两样,也许,我梦见的只是我的想象。
  再扭头,柳意已经不见了。
  “鹏,我们回去吧。”我说,挽着陈鹏的手,转身,擦肩而过。
  是的,擦肩而过,跟所有路人一样。
  回去的路上,陈鹏一直不说话,车到店门口,我打开车门,他还坐着不动。
  “到了啊,下车。”我说。
  他转头看着我,我吃了一惊,直到此时,我才发现他脸色苍白。
  “你怎么了?不舒服?是不是去墓地撞见什么了?”我笑,有点忐忑。
  “楚楚。”他还是下了车,出租车开走他才说:“我们……到此为止吧。”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半天没出声。
  他叹了口气。
  “你说什么?”我小声问。
  “你还爱着他。”
  “放屁!”声音刺耳,我自己都觉得刺耳,引来路人侧目,我掩住嘴,眼泪夺眶而出。
  “楚楚,三年了,我已经尽力了。”他悲哀地说。
  不,你没有!可是我说不出口。
  是他不够尽力,还是我要的太多?
  “楚楚,旁观者清,你爱的是他。”他还在说。
  我只想他闭嘴!旁观者?谁是旁观者?旁观者在偷笑,在指指点点,在说长道短!我像给剥光衣服摆在大街上供人嘲笑。
  我恨他!这一刻我恨他!
  “姐,姐,回去吧。”有人推我。
  是小妹,满脸的悲切。我在干什么?我疑惑地转头,陈鹏已经离开,我还在站在街上,满脸的泪水,被人围观。
  我到底在做什么?
  小妹把我推进店里,拿湿毛巾给我擦脸。
  “姐,别伤心,可能是个误会,明天跟鹏哥解释一下就好了。”小妹安慰我。
  “我不解释!”我赌气说。一直以来,我不喜欢为自己解释,如果是误会就让他误会好了,如果他对我们的感情有信心,就不应该产生这样的误会。是他先动摇,才会疑神疑鬼。
  
  “对了,你怎么回来了?”我决定把陈鹏搁到一边。我不相信他会狠下心离开我,他只是吃醋,跟往常一样。可是……我头痛,我不愿意去想。
  “你刚走,那个阿婆就跑来找我,叫我转告你,三天之内不要出门,怕有血光之灾。我就赶紧回来了。”
  “哈哈。”我笑。血光之灾?我的身体还在流血,我的心也在流血,还怕什么血光之灾?
  小妹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我。
  我一边笑一边流泪:“你出去吧,我睡觉。”
  小妹唉声叹气地出去了。
  我很想睡觉,只是浑身都痛,五脏六腑仿佛被揪出来拧成麻花。
  

我是不是又失恋了?我不相信陈鹏会得离开我,就因为在墓地遇到那个人,他就把三年的情分一笔勾销?难道我们这三年比不过那短短几分钟?他凭什么怀疑我?
  他说旁观者清,可他又怎么算是旁观者?即便是旁观者,又有谁比我更清楚知道我的心?
  神魂颠倒的时候,听见有人进来。事实上我一直竖着耳朵在听,听见脚步声进来,我立刻翻身坐起来,我在等,我在等吗?
  小妹进来,手里拿着一只纸袋。
  “是陈鹏送过来的?”我冲口而出。
  “不是。”她摇头:“是你要的货。”
  我瞠视着她手里的袋子,好半天才想起来,是我要的货,那件白色的睡裙。
  坐了良久,我抚摩那光滑的丝绸,像触摸温润的肌肤,我觉得安慰。
  “小妹,我到楼上去一趟。”我说,找点别的事会好过一点。
  按31806的号码,没人应。
  电梯里只有我一个人,而我在想我到底要不要去跟陈鹏说清楚?需不需要去跟他解释那不过是一场误会?可是,那样的解释会不会越描越黑?举棋不定,我叹口气,只好冷段时间再说。
  31806,我站到门口,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号码是不是跟我有特殊的联系?一个礼拜以前我对自己没有怀疑过,我理所当然地认为在不久的将来会顺理成章地与陈鹏结婚,开店,买菜,做饭,或着再生个孩子……然后,生老病死。
  门突然打开了,我还在门外胡思乱想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中年男人怒气冲冲地出来,差点撞在我身上。我急忙让开一步,抬起头。
  愕然,我愕然地看着他,他也愕然地看着我。
  我愕然是因为没想到传说中有着翻雨覆云本事的黄大坤竟然这样的……好看。看见他我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难怪柳意死在他手里都毫无怨言。”
  但是一想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生生死在他手里,我忍不住皱起眉。
  黄大坤在看见我的一瞬间只是有点吃惊,大约料不到门口会有人,看了我一眼,转身要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站住,目光森然地落在我脸上。
  “你是谁?”他开口,声音低沉。我听过这个声音,悬在窗户外的时候我听过这个声音。
  “我来送衣服。”我没看到他,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怕他。
  “你哭过?”他低头看着我,突然说。
  我没出声。
  门里的女人走出来,脸色苍白,眼睛红肿,显然也是哭过。
  “你来干什么?”她傲慢地指责我。
  “你要的衣服。”我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不是说了不要上来的吗?”她一把就抓了过去,藏在身后。
  “我按了门铃,没人应。”
  “哦,那你下去吧。”她冷淡地说,看见我站着不走她轻蔑抿起嘴唇:“我先试一下,明天给你钱。我又跑不了,是不是,老公?”她的声音突然嗲得能让钢铁软化,我鸡皮疙瘩顿时掉了一地。
  黄大坤在我身后哼了一声。
  我转身就走,听见那个女人乔张弄致地说:“老公,我错了,我等你回来吃饭好不好?”
  电梯门快关上的时候一只手及时伸进来挡住,门又缓缓打开,黄大坤跨了进来,有点尴尬地笑一下,说:“对不起。”
  我皱起眉,心里嘀咕:“莫名其妙。”
  

 还是习惯性地靠着里壁站稳,电梯里只有我和他。黄大坤背对着门,面对着我,我感觉紧张,被一个陌生男人以这样的方式肆无忌惮地盯着看,我感觉紧张,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凶手!
  他是凶手,尽管警察不知道,别人不知道,可是我知道。
  如此狭小的空间里避无可避,我吸口气,站直,抬起头,冷冷地看向他的眼睛。
  让我奇怪的是,他的眼光显得朦胧而柔软。在碰触他目光的一瞬间,我分明在他眼里看到怜惜,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眨眼,但是那种柔软的怜惜却清清楚楚,我怀疑地皱起眉。
  黄大坤有点发愣,随即就背过身,转身的时候我听见他叹了口气。
  一直到电梯停下,他再也没有回过头,而我在他身后看他熟悉的背影和宽宽的肩发呆。
  门打开,他并没有先出去,而是移到旁边让我先走。我迟疑地出来,能感觉到他跟在我身后,不急不徐,而我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始终在我身上。真是奇怪,我加快了步子,他并没有追上来,走到大门的时候我忍不住回头看一眼,他站在那辆黑色的小车旁,还在看着我,见我回头,他笑了一下。
  我的心顿时就失去了规律,怦怦乱跳。他的笑容说不出的伤感。
  好奇怪啊!
  回到店里我还在惊讶。我不认识这个名人,而从陈鹏和柳意的只言片语里,我把他想象成港片里黑社会老大的形象,狡诈、嚣张、冷酷、残忍……反正就是没好印象,可是刚刚看见的他却判若两人,除了外面与我的想象大相径庭外,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怎么可以这样的温柔而无辜?
  不,那是假象,最凶残的猛兽有着最华丽的外表,像猎豹,像虎。
  他是凶手,柳意是死在他手里,是他逼她跳楼,是他在已经可以挽救她的瞬间放开了手!
  可是……我惴惴,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我的印象里突然间怎么也不能和凶手联系起来了。
  天已经黑了,华灯初上,看着门外的人来人往,我惆怅。
  陈鹏一句话都没有,忍不住拨他电话,一遍又一遍,始终关机。
  小妹在拖地,一边拖一边喃喃:“你也真是的,鹏哥说那些话你也不分辨一下,就让他走了。他也是,明明看见你哭了,还那么忍心走,搞不懂你们。”
  我不出声。
  “姐,有时候你就是太凶了点,动不动你就吼他,他是男人呀,你老是不管有人没人吼他,多没面子,我都看不下去,换了是我,我抬脚就走了,鹏哥脾气多好,我还没见过这么好脾气的男人呢。”
  我心里堵得慌,恨不得拿胶布粘住她的嘴。
  “还有啊,你动不动就说不爱他,不稀罕他,我看啊,你就是不肯承认而已。真不稀罕他,怎么去年他生病住院,你在病房里服侍了三天三夜?还有那次他出差,回来的那天遇到暴雨,你怎么半夜还打着伞去接?……”
  “你别说了!”我暴躁地吼:“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背过身,眼泪汹涌而下。是的,小妹说的都是真的,我在乎他,只是我一直不肯承认。不知道谁说过,一但你爱上一个人你就会被动,我不想被动,我怕受伤害,我不敢承认我爱他。
  “我偏要说!不说出来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小妹直起腰,得理不饶人地瞪着我:“你经常当着他的面口是心非地赶他走,还说你不稀罕他来看你,真不稀罕,怎么一听说他要回来你就赶紧跑去买好吃的?还亲自做饭弄菜的,我在表姨家也没见你进过厨房!”
  “你胡说八道!”我恨得骨头都痒,抓起柜台上的杯子使劲地摔到地上,玻璃杯立刻粉碎,像我的心。
  我蹲下去,一个碎片一个碎片地拾起来,手指划破,辣辣地痛。
  小妹叹了口气,也过来帮我收拾,故意低着头不看我,嘀咕:“杯子碎了可以再买。”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杯子碎了可以再买,心碎了呢?可不可以缝合?
  “姐!”小妹抬起头,使劲地掰我的手。
  我吸吸鼻子,才看见自己的手握着一把玻璃渣,握得紧紧的,玻璃的碎片在手指间发出轻微的“嚓嚓”声,我茫然地摊开手,满手心的血和红色的碎片。
  小妹捧着我的手哭,一边哭一边用水给我冲洗,一边数落:“我都以为今年就可以看见你们结婚,我都以为将来你有小孩了我可以给你带孩子。”
  “不要紧不要紧。”我喃喃,真的不要紧,为什么我的眼泪会止不住?
  “我回去了。”我说,一只手贴满创可贴,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屋子里显得很空荡,一个人的时候我会觉得这个屋子很冷清。没有什么家具,只有我一个人,穿着简单的睡裙,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垂泪。
  旁观者清,连小妹都看出我真的爱他,为什么他还要怀疑我爱着别人?我委屈。只是越委屈我越不愿意为自己辩解。
  “别哭了。”耳边有人轻轻说。
  我扭头,泪眼朦胧中看见柳意忧伤的眼睛。
  看见她,我像见了亲人,抽泣了两声,忍不住,索性放声痛哭。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柳意不肯靠近,站在窗下叹气。
  “当初如何,今日又如何?”我躲在被子下,不服气地问。
  她不回答,半晌才叹息:“很多时候,误会就是这样一误到底,难以挽回。”
我心如刀割,嘴里却在嚷嚷:“他如果百分百的爱我,凭什么怀疑我?我不过是多看了别的男人两眼……”我闭嘴,我为什么要跟不相干的鬼说这些?而且,那不是不相干的男人,那是……
  我拉下被子,坐起来,看向柳意。
  她也看着我,目光太过复杂,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欲言又止,终于什么也不肯说。
  我和她都在避免提起那个人。
  “我要走了。”过了很久她终于开口。
  “去哪?”
  “去该去的地方。”
  我头晕,刚刚止住的眼水又开始飞流直下三千尺。
  说不出话,我伤心的无以名状。
  “别哭。”她也在哭:“楚楚,我舍不得你。”她说。
  我受不了了!我多希望听到这句话,这么多年,我多希望自己可以听到这句话,可是偏偏,这话由一个女鬼嘴里说出来。
  “你还有一天啊!”我终于说。
  “多一天少一天又有什么关系?”她幽幽地回答。
  “可是你还有心事未了啊!”
  “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
  我答不上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楚楚,去找他回来。”她说:“今生错过,来生还会错过。
  我把嘴唇都咬破了,有丝血水顺着嘴角滴到胸前。
  “这么痛何必硬撑?”她心平气和地劝我:“爱一个人没有错,爱一个人不是丢面子的事。”
  “我要走了,天亮以前我会去喝孟婆汤,据说那是一种甘甜如蜜糖的饮料,喝下去会忘记所有的事,无论好与坏,我希望可以从头开始。如果下辈子还做女人,我希望我托生在一个平凡的家庭,有父母爱我,视我如拱璧,我希望我平安地长大,嫁一个爱我的男人,生个孩子,慢慢老去……”
  她的话像尖利的刺扎进我胸膛。
  “今生做错的事无法弥补,希望来生我会少错一点。”
  “楚楚,珍惜自己。”她说。
  “你真的要走吗?”
  “是的,很高兴能认识你。”她抿嘴笑,一如我第一天看见的笑容:“楚楚,过去了的事不要再追究,那个人……”她的眼睛闪过一丝犹豫,还有丝冰凉的萧飒:“那个人,不值得。记住我的话。”
  她提到滕志远的时候语速飞快,仿佛急于绕过障碍物。
  “楚楚……”她又开口,似乎有满腹心事无从说起。
  “你是不是不放心你的父母?”我试探着问,隐约记起故事里很多善良的鬼魂都放不下他们的亲人。
  她不说话,胸膛起伏。
  “你放心,你留了那么多财产给他们,足够他们安度晚年。”其实我心里还在想象她母亲那样的女人,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她会过得比谁都好。
  “财产?”她皱起眉,她皱眉的时候我觉得很眼熟。
  “嗯,你在银行的一百多万存款你母亲已经取走了。”我没有告诉她房子也已经卖了,她应该知道,那里已经住进新人。
  “一百多万?”她惊讶地说:“我没那么多钱!”
  “什么?”我吃惊得忘了哭。
  “我只有两三万的零用钱。”
  天,两三万还是零用钱?我没说话。
  她也不说话,紧锁眉头。
  “也许是黄大坤过意不去,你死后他给了这笔钱?”
  “不,他没有什么过意不去的,他并不知道……”她突然住了嘴,呆呆地看着我。
  不知道什么?我听不懂她的话。
  “楚楚,原谅我,我不应该把你拉进来。”她焦急地说:“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追究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明白没有?你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还有!”她的目光突然变得格外寒冷而坚决,像锋利的刀刃:“远离那个滕志远,他会给你带来危险!”
  我还是不明白。
  “我走了。”她决然地说,不等我开口,她已经消失了。
  她走了。
  我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目瞪口呆地坐在床上,头脑里一片空白,忘了我是谁,忘了我在哪里,也忘了我为什么哭泣。
  惟独,忘不了的是疼痛。

--

我守望这片麦田/那是我守望的爱情/我经营着这方净土--用心,用情/

     我满街游走/打听幸福的下落/爱情是否只是一种传说?/

           没有人告诉我/只有--那盏摇曳在风中的孤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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