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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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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龙的天空

卧底


作者:Gidde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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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九章 第三十章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九章 第四十章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九章 第五十章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九章 第六十章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九章 第七十章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九章 卧底二部曲,总有一天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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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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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圣耀,你长大以后要做什么?”
  “我要当漫画家。”
  放学后,国小低年级的大象溜滑梯上,小男孩与小女孩背著书包,等着双方家长接他

们回家,他们是同班同学,住的地方也不过隔了两条街。
  男孩跟女孩舔着甜筒,那是男孩花光身上所有的钱,向学校福利社的欧巴桑买的。

  男孩一直喜欢女孩,上课时他老盯着女孩那两根小辫子发愣,也常常送女孩一些小叮

当橡皮擦、淘气阿丹贴纸等小东西,他最喜欢的时间就是放学后,跟女孩坐在溜滑梯上等

待回家的时刻,因为他们的爸爸妈妈常常很晚来接他们,晚到其他小朋友几乎都走光了,

“哈哈!男生爱女生!”这类的嘲笑也跟着走光了。
  所以,他们总是可以尽兴地乱聊。
  女孩心里也喜欢着男孩,虽然他常常看起来一副灵魂出窍的呆呆模样,但她知道男孩

很善良,她喜欢看他喂流浪狗的专注表情,不管工友伯伯怎么责骂男孩,男孩总是将早餐

三明治中的火腿片留着喂狗。
  她注意到,男孩喂狗时并不将火腿片丢在脏脏的地上,而是将火腿片放在掌心由狗儿

咬去,这种贴心的小动作温暖了女孩的心。
  “可是你画图画得比我差耶?”女孩说。
  “我会努力练习啊,那你呢?”男孩问。
  “我爸爸叫我当老师,可是我想当女太空人。”女孩嘟着嘴。
  “当女太空人很好啊!”男孩说,吃掉最后一口甜筒。
  一条流浪狗拾阶走上溜滑梯,站在男孩的身旁屯律头;它叫做麦克,是男孩为它取的

名字,它刚刚啃过男孩吃了一半的早餐,此时也是麦克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光。
  “今天最后一次了麦克!”男孩说着,将书包交给女孩,把麦克抱在怀中滑下长长的

溜滑梯,麦克兴奋地大叫。
  女孩看着溜滑梯下的男孩与正在傻笑的麦克,不知怎地,女孩心中有种非说不可的感

动。
  “那以后我嫁给你好不好?”女孩大叫。
  男孩吓到了,但他的脸上尽是隐藏不住的喜悦。
  “好哇!”男孩小声地说,头点个没完。
  在小学二年级,一个叫圣耀的小男孩找到他人生第一次爱情,那时他坐在溜滑梯下紧

张得不知如何是好,一头叫麦克的快乐流浪狗在他的脸上留下好多口水。而女孩坐在溜滑

梯上笑着,拿着快要吃完的甜筒。
  男孩觉得自己很幸福。
  但,这不是一个爱情故事。
  女孩最后并没有有嫁给男孩。
  那天圣耀的爸爸接他回家后,过了半小时,女孩的家长着急地打电话询问圣耀女孩的

行踪,圣耀吓哭了,他整夜未眠。
  他不该留下女孩一个人的。
  从此,女孩一直都没在校园里出现,身旁的座位、溜滑梯、秋千、翘翘板,全都不再

有女孩的身影,圣耀很伤心。
  有人说,小女孩被绑架撕票了,但圣耀根本不相信,因为小女孩的家里一点都不富裕

,警察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
  而且,女孩自己说要嫁给他的啊!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消失?
  “不要哭,男孩子要勇敢一点。”圣耀的爸爸这样说,拍着圣耀的肩膀。
  圣耀的爸爸是个温柔的大家伙。
  “呜……我不要勇敢……我要佳芸回来……”圣耀哭着,站在佳芸破旧的小房子前,

希望墙上的寻人启事能够早日撕下。
  那时,圣耀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身上悲哀的命运。
  那时,他还不知道,那股悲哀的命运开始牵系着他、纠缠着他,至死方休。
  同一年,圣耀的爸爸也失踪了。
  没有人知道圣耀的爸爸去了哪里,也没有人在河边、山上、竹林里发现圣耀爸爸的尸

首,美好的一切被蒸散成海市蜃楼,不再被依靠。
  过了两年,圣耀的妈妈绝望了,她带着年纪小小的圣耀改嫁到一个有钱的医生家里,

那医生是圣耀妈妈高中时的男朋友。
  医生对圣耀很好、也尽量照顾到圣耀思念亲生父亲的心情,医生很体谅圣耀迟迟不肯

叫他爸爸的原因:圣耀始终相信他亲生父亲还活在世上的某个地方,只是为了某种原因不

能跟他们母子见面。
  但是,圣耀对医生叔叔感到十分愧疚,因为他知道医生叔叔一直努力争取在圣耀心中

的认同,但圣耀一直到国中一年级,还是只称呼医生为叔叔,圣耀生怕他一旦开口称呼医

生叔叔为父亲,他的亲生爸爸就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而今天,在这个特别的节日,圣耀终于决定给医生叔叔一个特别的礼物。
  “今天是父亲节,这是送给你的。”圣耀拿出一个黑色的带子,里面装了一颗深灰色

的名牌保龄球。
  “谢谢!叔叔好高兴!”医生叔叔笑得合不拢嘴,他是保龄球的业余高手。圣耀在父

亲节送他礼物,这还是三年来头一遭,其中的深意他当然明白。
  “我不知道你的手有多大,所以没有钻洞。”圣耀说,他看见医生叔叔开心的模样,

他自己也跟着愉快起来。
  “谢谢,我爱你。”医生叔叔亲吻了圣耀的额头,令已经国一的圣耀耳根发烫。
  “我也是。”圣耀嗫嚅地说。
  那一天晚上,医生叔叔开着宾士轿车,喜孜孜地去运动用品店钻保龄球的指洞后一小

时,圣耀的妈妈就接到一通医院的紧急电话,电话的那头传来医生叔叔的死讯。
  医生叔叔在等待红绿灯的时候,被酒醉驾车兼逆向行驶的混蛋撞个正着。
  唯一庆幸的是,因为有安全气囊保护的关系,所以医生叔叔还来得及说完几句遗言:


  1、好痛。
  2、别动那里。
  3、痛死了。
  4、快注射高剂量的吗啡。
  5、好痛啊。
  6、谢谢你,圣耀。
  圣耀就这样失去第二个父亲,就在他认同这个温柔的男人为父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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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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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这样倒楣?”
  “我自己也很想知道。”
  圣耀叹了口气,在桌子上乱涂乱画。他虽然已经不想当漫画家了,但他还是有一双灵

巧的画手。
  今年圣耀刚上国三,虽然他补习课排得满满的,但他的功课却未见起色,总是在班上

的最后几名打转。
  “后来呢?你妈妈不是又嫁人了吗?”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子问道。
  她叫什么并不重要,因为她的命运正与圣耀的命运产生某种联系。
  “对啊,她嫁给开计程车的王爸爸,后来又嫁给现在开货运公司的张叔叔。”圣耀说

,关于这个答案,他自己也很无奈。
  “又嫁了两次?”女孩眼睛睁得好大。
  “嗯,王爸爸死了,走在街上被摔下的招牌砸死的。大家都说我妈妈有克夫命,让我

妈妈很难过,只有我知道不是,其实是我害死了三个爸爸。”圣耀说,他对自己的命运开

始有些模糊的揣测。
  “为什么?不要这样想啦!”女孩安慰着圣耀。
  “是真的。”圣耀把头轻轻敲向桌子,敲着敲着。
  第一个爸爸失踪了,第二个爸爸跟第三个爸爸都在圣耀认同他们为父的日子横死,这

令圣耀怀疑自己身上是否背负着克父的厄命,所以,不管现在开货运公司的张叔叔对他多

好,圣耀都冷漠以对,深怕张叔叔又给自己克死了。
  “今天放学后你有补习吗?”女孩突然问道,脸红了。
  “有啊,不过不去上也没有关系。”圣耀说,拿着橡皮擦拭去桌上的涂鸦。
  女孩帮忙圣耀将擦屑拨到桌子下,又说:“那我们去拍大头贴好不好?我发现有一台

新大头贴机器在我家路口。”
  圣耀心中一甜,他是喜欢这个女孩的。
  “嗯。”圣耀笑说,女孩看到圣耀脸上的笑容,也在心中举起胜利的手势。
  隔天,圣耀背着贴有女孩跟他大头贴合照的书包,骑着脚踏车愉快地来到学校,但旁

座的女孩却没有出现。
  到了中午,秃头导师带来一个令人难过的噩耗:女孩昨天放学回家时,遭街头警匪枪

战的流弹误击,经过一夜的急救却告失败,请同学为她默哀一分钟。
  圣耀傻眼了,他的眼泪一滴滴落下,落在铅笔盒上的大头贴上。
  大头贴上的两人脸贴着脸,旁边写着“干哥干妹firstday!”,圣耀不明白为什么自

己再度失去生命中重要的人。
  他拒绝明白。
  因为他害怕他看不到的阴暗魔手。
  “为什么会这样?”
  圣耀自己问自己,他心中的恐惧与悲伤各占一半,隐隐约约,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完蛋

了。
  过了一个月,学校要毕业旅行了,目的地是垦丁,圣耀带着满腹的苦闷坐上游览巴士

,叹息女孩无法同大家玩乐。
  圣耀的三个挚友知道他心情恶劣,沿途刻意跟他谈天说笑,四个人挤在车后打牌,从

梭哈、大老二、捡红点、二十一点,一直玩到抽鬼。
  但抽鬼才玩了三轮,大家的脸色却颇异样。
  圣耀已经连续三次从一开始就拿到鬼牌,但在频繁的相互抽牌里,却没有人抽到过圣

耀手中的鬼牌,一次都没有。
  鬼牌好像黏在圣耀的手指上,谁也无法将它扯掉。
  “不要玩了好不好?”圣耀突然说,脸色极为苍白。
  “嗯。”千富假装冷静。
  “好啊,玩别的吧。”国钧也说,颤抖地洗着牌。
  “看录影带啦,都不要玩了。”志聪比较胆小。
  其实玩什么都不重要了,因为游览车在瞬间翻覆,速度之快,车厢内几乎没有人来得

及发出应景的尖叫。
  等到车子四轮朝天地躺好,女生尽情扯开喉咙时,圣耀却盯着三个血流满面的挚友发

愣。
  他知道躲在自己阴暗命运中的魔手再度伸出,夺取自己的人生的一部份。
  血在圣耀四周滴着。
  千富、国钧、志聪,眼睛睁得大大的呆看着圣耀,无言地询问圣耀身上不安的恐怖力

量是怎么回事,圣耀恐惧这样疑惑又无助的眼神,却又无法回避好友临死前的目光。他知

道是自己害了他们。
  后来意外过后的伤亡清点,更印证了圣耀心中默默演算的恐怖公式:车上所有的师生

都只有轻微的擦撞伤,只有车后的三个学生死亡。
  恐怖的公式,推演出绝望的人生。
  “是不是跟我有亲密关系的人,都会死掉?”圣耀痛苦地问。
  “一点也没错。”算命先生笃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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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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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都会死,只是迟早的事。”算命先生自以为幽默地说。
  “干!”圣耀大骂,站起来就要走。他不认为自己命运有任何可笑之处。
  “年轻人真开不起玩笑。”算命先生努力撑起笑脸,拉着圣耀请他坐下。
  算命先生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穿着国中制服、满脸气愤的小伙子,猜测他脑子到底装

些什么,自己应该如何将他身上的钱掏个一干二净。
  地下道里还有五、六个以算命维生的老江湖,算命先生若不把圣耀唤住,这笔活生生

的生意铁定飞到别的摊子。
  “说完了你的故事,该把你的八字给我算算吧?”算命先生拿着毛笔,煞有介事地将

圣耀念出的出生年月日时辰抄在红纸上,满纸腾墨,他可是这个地下道有名的“王飞笔”


  圣耀期待地看着算命先生的毛笔时而飞扬、时而顿挫,王飞笔一皱眉,圣耀的心就往

下沉了一寸,算命先生微微点头,圣耀的眼睛就睁大了一分。
  “有没有解?可不可以改运?”圣耀急切问道。
  王飞笔心中嘀咕着,他开始怀疑这位命运乖违的少年刚刚说的故事是不是编的,要来

考验他的真功夫?
  “小朋友,你的命盘虽称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是中上之姿,命中且无大灾大难,更时

有偏门小财,功名不遂,但你天性善即科,故能立小家小业,四十岁许还有机会聚大财,

就算你把命盘给别人算,也是差不多的说法。我说你——刚刚的故事是编的吧?”王飞笔

淡淡地说。
  “当然不是编的!我为什么要把钱浪费在编故事上?”圣耀微怒。
  “你的五官堂堂,面貌格局尚佳,唯一的缺点是略犯桃花,但这也不是什么罕见的缺

失啊?若说你的遭遇奇惨,这也不对,你的印堂红润,丝毫不见发黑现紫之相。真是怪了

?”王飞食吟着。
  圣耀知道王飞笔并没有在唬弄他,但他身边的人一个个横死非命,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把你的手给我看看。”王飞笔看着圣耀狐疑的眼神,开口说道。
  圣耀将左手递给算命先生,手掌打开的瞬间,王飞笔竟吓得大叫,往后摔倒在地。

  “怎么?”圣耀的心中有些害怕,又有些高兴;害怕的是,或许王飞笔看出他命运中

某个恐怖的缺陷,高兴的是,既然知道缺陷是什么,应该就有机会弥补!
  “不要靠过来!”王飞笔吓得踢翻椅子,阻止圣耀将他拉起来。
  “我的掌纹很怪吗?哪里怪?”圣耀突然害怕起自己的掌纹,甚至不敢看它。
  “对不起!我跟你说对不起了!对不起!求求你走开!”王飞笔歇斯底里地叫着,眼

泪甚至快掉下来了。
  圣耀在这样妖异可怖的气氛下,自己也给吓得发抖。恐惧彷彿自手掌上扩散开来,变

成可以触摸的魔物,更可怕的是,它就长在自己的身上!
  “我该怎么办?”圣耀呼吸有些困难,大声问道。
  “快走快走!是我的不好!是我的不对!”王飞笔哀求着,却不拔腿逃走,难道是脚

软了?
  此时地下道里其他的算命先生全都聚了过来,他们很好奇一向飞扬跋扈的王飞笔怎会

倒在地上鬼叫,难道是拐钱被揭穿了?
  “大家救我!救我!”王飞笔几乎惨叫。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瘦高的老算命仙眯着眼说,向冷汗全身的圣耀看了几眼。

  一个胖大光头算命仙哈哈一笑,他叫胖八卦,画符镇邪是他的专长,说:“再可怕也

不过是七衰九败,要不就是死煞聚顶,至多是天煞孤星!”
  王飞笔惨白着脸,并不答话,只求得逃离现场。
  “请帮我——请帮帮我——”圣耀紧张地打开双掌,平举齐胸。
  “操你妈!”胖八卦大吼,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叠鬼画符撒向圣耀,往后急跃,一颗胖

光脑袋砰然撞到墙壁。
  “我的掌纹很恐怖?快救救我啊!”圣耀几乎要晕了,尤其在这翩翩飞舞的符蝶中。


  其他的算命先生一个闭目诵经,一个疯狂在额头上结各种密宗手印,一个倒真的拔腿

就跑,虽然他边跑边跌倒。
  唯一堪称冷静的,就是瘦高的年迈算命师,他尽管双脚发抖,却还像个高人模样。

  “老先生!你一定要救我!”圣耀哭道,立刻就要拜倒。
  老算命仙大吃一惊,急忙大喊:“千万别跪!我帮你看看!”
  “真的?”圣耀不禁面露喜色。
  老算命仙叹了口气,引圣耀来到他的小摊子前,说:“我这个老家伙也没什么了不起

,本事并没有比其他几个同业高明,只是胜在我一把年纪。”
  圣耀心想:年纪大一点,果然比较有世外高人的风范。
  “老家伙少活几天也没什么了不起,哈。”老算命仙干笑,其实他心底也是怕得要死

,但他有副好心肠,他不忍心这年轻人孤单地面对可怖的凶命。
  “我——我到底?”圣耀的嘴唇发白,擦了擦眼泪。他不明白,自己又不是什么坏蛋

,凭什么要带着这么恐怖的机车掌印。
  “你没有掌印。”老算命仙捧住茶杯发颤,茶杯还未就口,茶水已溅出杯子。
  “我有啊!”圣耀眯着眼,害怕地确认了自己的掌纹。
  掌纹四平八稳地躺在掌心,理络分明。
  “那不是掌纹。”老算命仙深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说。
  “不然那是什么?”圣耀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那是恶魔的脸。”老算命仙的假牙发颤。
  空荡荡的地下道,顿时刮起阴风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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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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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耀张大了嘴,汗水吧嗒吧嗒滴在木桌上,老算命仙润了润朱砂笔,示意圣耀把手掌

打开。
  “这个掌纹活脱就是一张恶魔的脸。”老算命仙用朱砂笔在圣耀的手掌上,顺着掌纹

的脉络画出一个极其恐怖的魔鬼脸。
  圣耀的左手剧烈发抖,鲜红的朱砂宛若死亡呼唤的烙印,深深炙在他的掌心。
  “不过,小子,我们怕的不是这张脸,而是你打开手掌的时候,有种很绝望又恐怖的

气息从手掌中窜流出来。”老算命仙放下朱砂笔,闭上眼说道:“这是很直接的,只要有

过几年灵修的人都能立刻察觉,所以大家才会那么害怕啊!”
  “有救吗?我——我还有多少——多少日子好活?”圣耀咬着嘴唇。
  “要死,你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老算命仙把朱砂笔折断,丢在一旁的纸钱篓里,

又说:“但,小子,这么绝望的命根找上了你,你却还没能死,可见大有道理。”
  “我看——我——我看没什么道理!”圣耀完全无法理解。
  老算命仙若有所思地说:“说说你的事?任何你觉得应该说的事。”
  于是圣耀便将自己悲惨的一生匆匆简述一遍,还加上自己归纳出的恐怖公式,老算命

仙边听边发毛,他这辈子听过的怪事莫此为甚,比起什么厉鬼勾魂都要可怕得多。
  “说完了。”圣耀自己也感毛骨悚然,说:“我有救吗?还是我干脆自杀算了?”

  “我不知道,我在这里摆摊摆了二十多年了,对于这样的凶煞掌纹,还有这样的人生

,都还是第一次见到。”老算命仙诚实地说:“也许这几天我翻翻几本掌谱研究一下,或

可得到一些猜测,你活得越久,就越可以跟我的猜测相互印证。”
  圣耀按耐不住,大声说道:“难道你现在不可以给我一些建议?或是画几道符贴在我

身上?或是把我的手掌给砍下来!”
  老算命仙忙道:“那些都不会有用的,除了死,你完全没法子摆脱这个凶命。”
  圣耀感到失态,说道:“对不起。”
  老算命仙低眉沉思片刻,说道:“我猜想,目前的猜想——就跟你认为的公式很接近

,你的人生就像一场凄惨的瘟疫,所有沾上你人生的人,越是亲密、越是靠近你人生的亲

朋好友,就越会被你的人生吞噬,然后茁壮你的凶命。”
  圣耀并没有怀疑老算命仙的话,他彷彿已作了这样糟糕的打算,但他忍不住问道:“

那我妈妈怎么没事?”
  老算命仙皱眉道:“或许快了。”
  圣耀一惊,急道:“如果我自杀了,我妈妈可不可不死?”
  老算命仙忙道:“千万不可做如此想!你要知道,是凶命找上你,而不是你找上凶命

。要是你死了,凶命还会找上别人,直到凶命的使命达成为止!要是你能够跟凶命谐和一

致,就可以避免其他人受害!”
  圣耀大哭:“我怎么可能跟这只魔鬼手谐和一致!”
  老算命仙笃定地说:“你到现在都还没死掉,可见你一定有跟它恐怖共存的因缘!”


  圣耀的哭声不止,一个国中生怎能接受自己跟怖凶命有某种缘份?
  老算命仙连忙安慰道:“你奇特的命运一定具有某种了不起的价值,古来圣王将相皆

有旺阳天命相授,你的凶命极阴奇败,有说不出的怖怪异,但它选上了你,可见你将有无

比惊人的未来!”
  圣耀哭得更厉害:“那你的脚为什么一直发抖!”
  老算命仙涔涔,说道:“老家伙时日无多,但也对莫名横死心存畏惧啊!”
  圣耀几乎要崩溃了,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他憎恨摆脱不掉的凶命,却也不愿将凶命抛

给无辜的别人。他深刻了解这种不断失去亲朋的悲伤。
  但,若他不将凶命抛给别人,所有跟他关系亲密的朋友、亲人,也都将死得干干净净

,他们又何尝不是无辜的呢?
  “那我该怎么办?”圣耀的头用力撞向桌子,那是他消解压力的方式。
  “我也不知道。小子,你别在这里坐太久,要是你跟我太熟,老家伙明天就要归西了

。”老算命仙紧张地说,“要是我想到什么建议,你来找我,我就把它丢在地上,你自己

捡起来瞧。”
  圣耀点点头,伤心地走了。
  “凶命善人,真是可悲的绝配。”老算命仙叹道,看着圣耀的背影远去。
  故事,才正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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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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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该怎么办?”
  这句话在圣耀的心中盘旋已久。
  这样的人生已经毫无意义可言,亲人跟挚友即将一个一个死于非命,这样的人生简直

是个屁,而且是个孤单的闷屁。
  “我不能上高中了吧?”圣耀看着天花板,心想:要是我上了高中,那么我将不能有

新朋友,因为新朋友很快就会变成冷冰冰的墓碑。
  “不能上高中,也不能上高职五专,一个国中毕业生能做什么?”
  圣耀懊丧着自己崎岖的前途,但他很快就宽心了。
  “干,我要前途做啥?我这种倒楣鬼最适合捡垃圾了,因为垃圾不会死。”圣耀自我

解嘲着,但心情还是黑暗一片。
  “哈,总之我是最不能当总统的人了!”圣耀一想到台湾被陨石砸毁,不禁苦中作乐

地哈哈大笑。
  圣耀赤裸躺在床上,左右手都绑上白色的绷带,绷带殷红一片;那是圣耀用美工刀在

掌心各划一个大叉的结果,圣耀希望这样自残的举动可以使凶命破局。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想:“除了拣垃圾,我还可以做什么?越孤僻的工作越好,但

又能养活自己,又不能靠学历——”
  黄色的床头灯照在棕黑相框上,相框里是一张他跟三个死党穿着制服的合照。三个死

党真的都是死党了。
  “喂,对不起啊。”圣耀愧疚地看着相片。
  几个死党没有说话,脸上堆满夸张的笑容;但圣耀知道他们不会原谅他的。
  国钧将来要当计程车司机,千富要继承他爸爸的铁板烧店,而志聪国中毕业马上就要

去加拿大念书。他们的未来全卡在游览车上,再也无法前进。
  圣耀在脑中计算着目前死去的亲人,大前年死了两个,前年死了五个,去年死了九个

,真是尸横遍野,自己好像买了张年年涨停的死亡股票。
  “不过今年亲戚里只死了小表弟一个人——不对,那是因为大家都死得差不多了。”

圣耀数着数着。
  此时圣耀听见轻轻的敲门声,圣耀赶紧穿上衣服,将门打开。
  妈妈拿着炖好的鸡汤走了进来,默默地坐在床边,她心疼地看了看圣耀绑满绷带的双

手。
  “我们再去找别的算命先生看看,说不定不是那样的。”妈妈的眼睛堆满了泪水。

  “不要那样子,那样我也会哭的。”圣耀用手上的绷带拭去妈妈眼中的泪水。
  “妈妈知道潭子有个济公庙,里面的济公活佛很有名的,明天我们就去——”妈妈说

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好,你住址给我,我自己一个人去行了。”圣耀安慰着妈妈,他心里也有些许希望


  “妈妈不怕,妈要陪着你去。”妈妈哭着,她甚至比自己的孩子难过。
  “那样我就不去。”圣耀坚持。他不能再失去母亲。
  此时打开的房门边,蹑手蹑脚走进一只黄色的老狗,双脚贴在床缘。
  它不再年轻,再也无法一跃跳到圣耀的床上。
  “麦克,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离开我。”圣耀抱起麦克,让它四脚朝天躺在圣耀的大

腿上。
  自从圣耀的国小开始捕狗,圣耀就把麦克带回家避难,一避就是五年。
  “那妈妈打电话去问住址。”妈站了起来,指了指鸡汤:“要喝光光。”
  “知道了,麦克会保护我的。”圣耀笑着,在妈妈面前他要勇敢。
  麦克点点头,咧开大嘴吐舌,露出所剩不多的牙齿。
  就这样,隔天圣耀搭上计程车,一个人前往潭子济公庙问命改运。
  “也就是说,弟子没事?”圣耀惊喜问道。
  乩童微晃着身体,神智迷蒙地点点头。
  “那这个呢?”圣耀打开手中的绷带,露出被打了大叉叉的魔鬼脸。
  “滚!”扶乩的乩童大吼,神智顿时清朗无比。
  “还是不行?”圣耀哭丧着脸。
  “滚!”乩童嘶声厉喊,跨下的椅子顿时碎裂,一屁股跌在地上。
  圣耀落寞地离开,从此,他不再问神拜佛。
  不是因为神佛帮不了他,而是怕他莫名其妙误杀了民间信仰。
  不过,圣耀还有一个人可以给他意见,至少,在他们还没熟络起来前。
  冷冷清清的地下道里,贴满了寻人启事、失踪人口海报、各种直销公司教你发大财的

文宣。
  圣耀远远地看着一个破旧的老算命摊。幸好,老算命仙是个大胆的好心人。
  老算命仙的摊子前有个中年妇人满脸哀愁,不断询问离家数月的丈夫何时归来,老算

命仙卜了个卦,叹气摇摇头,细声开导中年妇人。
  圣耀耐心地站在卖廉价围巾的摊贩前,等着老算命仙的指示。
  许久,中年妇人终于落寞地离开。
  老算命仙若无其事地拿起毛笔,在地上捡起一张失踪人口的协寻文宣,在背面写了几

个字,揉成一团,随意丢在地上。
  圣耀弯腰捡起它,感激地看了老算命仙一眼,老算命仙闭上眼睛,专注地听着收音机

叽叽喳喳的广播。
  圣耀打开纸团,里面写着:“黑道王者,亡黑道者。”
  这就是凶命的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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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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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黑社会,用与生俱来的凶命,去歼灭所有的暴力组织,这或许真是凶命唯一的用

途。
  但,圣耀知道这个任务一点也不适合自己。他没有当流氓的天纵资材。
  圣耀无法想像尖刀刺进别人身体里,把内脏搅得乱七八糟的狠劲。
  圣耀当然更无法想像,自己必须跟一大群乐意把尖刀刺进别人身体里的牛鬼蛇神相处

,甚至当上这群流氓的老大!
  天知道哪一天自己会被砍成什么难以辨认的模样,这比自杀恐怖太多了,说不定凶命

就是在等善良的自己被乱刀砍死的倒楣时刻。
  “不如进立法院吧,那里的流氓比较高阶,至少不会整天动刀动枪的。”圣耀坐在椅

子上想着,反覆端详老算命仙写给他的纸条。
  也许,立法院里的黑金流氓都除去了,是件比毁掉基层黑社会还要伟大的事业,毕竟

流氓的层级计算,很可能不是依照凶残的程度,而是依照流氓所搜刮的金钱数目。
  “不行,要是好的立委都死光光了,那样也很麻烦,况且人家也是有家庭的。”圣耀

总是为他人着想。
  况且,要当上立法委员,恐怕要死上一堆桩脚、选民、助选员、共同参选的候选人,

自己简直是踩着鲜血跟冤魂“选”上立法委员的。
  “总之,我的前途要不就是是暗淡没希望的,要不就要死上一堆人,我简直是天生的

大魔头。”圣耀的头滴滴答答地敲着桌面,相当苦恼。为什么一个国中生要烦恼这种离奇

的鸟事?!
  这时,圣耀的妈妈敲着门,圣耀轻拍自己的双颊,打开了门。
  妈妈忧心忡忡的,拿着一大碗红豆汤放在桌上,她看见圣耀额头上红通通的,忍不住

又捕上一记爆栗:“又在撞桌子?”
  “唉。”圣耀拿起汤匙,舀起一口汤,满脸无奈。
  “先跟你说,妈绝不愿意你去当流氓。”妈妈严肃地说。
  “放心啦妈,我也不敢啊!”圣耀喝着红豆汤,红豆汤的甜度是他最喜欢的。
  “那你要考高中还是五专吗?”妈妈问,脸色稍缓。
  “可以不考吗?我怕念的学校会烧掉。”圣耀苦笑,他很认真。
  “妈也不赞成你去考,但妈也很担心你以后要怎么办。再怎么说,不管你的命多……

多奇怪,妈都希望你不光是平平安安,生活也能很安稳啊。”妈说。
  “生活得很安稳,其实也不会很难,只是薪水一定不多。”圣耀安慰妈妈:“但日子

一定比当流氓好。”
  “那?”妈妈说。
  “我去当端盘子的吧。”圣耀说,一口气把红豆汤喝光光。
  “那怎么行?你总不能端一辈子的盘子吧!”妈妈着急地说。
  “那就边端边瞧吧。”圣耀坚定地说。
  “阿耀……”妈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要为我担心。”圣耀挤出一个微笑。
  妈妈不再异议,只是怜惜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孩子背负着奇凶的命运出世,作妈妈的,心中总是挂着深沉的自责。
  妈妈只希望,她能够在凶命的威胁下,陪着苦命的孩子久一点,再久一点。
  甚至希望,她能看见孩子脱离凶命的那一天。
  就这样,圣耀在国中毕业后(他没参加毕业典礼,以免典礼会场崩塌),就以小小的

年纪,穿上白色衬衫、黑色打折裤、擦得光亮的黑皮鞋,走进歌声飘扬的民歌西餐厅。

  圣耀端起了盘子,就在“光影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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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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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影美人是家默默无名的民歌西餐厅,位在市中心地下室,里面既没有绚丽的霓红光

影,也没有治艳的美人,只有稀稀落落的顾客,还有几乎闲着没事、坐在一旁的服务生。


  也因为位于地下室的关系,光影美人总是欠缺新鲜的空气与阳光,给人一种不够干净

的感觉,墙上的海报长年没更新过,张雨生稚气地戴着黑框眼镜,呆呆在墙上干笑着。据

说张雨生以前也曾在这里驻唱过。
  但不管光影美人是否拥有过一段精彩的历史,它现在正走向腐烂却是无从争议的事实


  圣耀在光影美人里,总是沉默寡言地坐在角落里,等待着长在椅子上的老顾客离开,

自己好收拾沾满烟灰的杯盘,有时还要清理黏在大理石桌上的鼻屎。
  光影美人里的服务生有两个,驻唱歌手也只有三个人。老板只请得起这些。
  一个歌手叫大头龙,顾名思义是个脑瓜子很巨大的家伙。他的电吉他演奏会不定期在

周一或周二登台,他擅长以飞快的指法,熟练演奏没有听众的自创曲,大声吼着没人能够

理解的歌词。
  圣耀不知道为何大头龙能持续不缀地贯彻自己的音乐理念,也不明白老板为何愿意花

钱请大头龙登台。
  周三晚上的歌手是个老头子,顾名思义是个老头子。老头子擅长演唱深情款款的日文

老歌,虽然圣耀总是觉得老头子的日文好像不大标准,但老头子拥有十几固定的老歌迷,

他们总是一边下棋一边听着老头子的暖暖腔调。
  周四跟周五的歌手是老板儿子自己组成的乐团,是个四人团体,顾名思义是个四个人

组成的乐团。圣耀总是一边听着他们的演奏一边笑在肚子里。这四个人不知道是在演奏还

是搞笑,他们的节拍出奇地错乱,除了拿着三角铁的庞克女孩偶而还能维持节奏外,拿着

响板跟铃鼓的双胞胎兄弟根本是乱搞,吹着高音笛的老板儿子更是污辱音乐的败类。
  除此之外,这个四人组合除了张学友的“吻别”以外,一首歌都不曾碰过,整个晚上

他们就杵在昏暗的台上,不断重复演练同一首歌,由此可见顾客们耐心之惊人。
  周六跟周日,老板干脆开放客人自己随兴上台表演,或是要求服务生上台秀两手。有

时圣耀会腼腆地拿着麦克风,唱唱最近听到的新歌,另一个服务生则表演踢毽子或吹口香

糖泡泡。
  荒唐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经营不善倒闭。
  不过,圣耀挺适合在光影美人里端盘子。
  在光影美人,圣耀尽量避免跟任何人过于亲匿,也正好这里的环境无比枯燥,人与人

之间的互动同样单调,除了顾客偶而招招手,根本不会有人来搭理他。或许光影美人真是

凶命的最好归宿吧?
  但寂寞是一种病,不会致命,却比致命还要致命的病。
  圣耀在毫无生机的光影美人里,呼吸到的也是毫无生机的空气,回到窄小的租屋时(

圣耀不敢同妈妈住在一起),除了满柜的CD陪伴着他的听觉,圣耀将自己封锁在一个孤绝

的小岛上,将离岛的小船砸沉,日复一日,缺乏友情的粮食几乎将他活活饿死。
  偶而,圣耀会翻翻已撕掉通讯录的毕业纪念册,看看那些逐渐陌生的脸孔,那些脸孔

因为长期泡在咸水里,显得更难以辨认。
  尽管脸孔难以辨认,圣耀从没忘记朋友的感觉。
  但,大头贴上女孩的笑脸,每夜都提醒圣耀:这样孤立自己,对任何人都好。
  甚至是圣耀温柔的母亲。
  离家前,圣耀下跪要求母亲放弃他这个儿子,母亲痛哭绝不答应,圣耀只好采取折衷

的方式跟母亲保持联系:圣耀每周日深夜零时都会打通电话回家报平安,母子仓促在三分

钟内猛聊,三分钟过后,圣耀便会狠下心挂上电话。
  “这样的人生还要持续多久?”圣耀看着窗外的星光哭着。
  今天,圣耀十八岁。
  小小的桌子上,插满蜡烛的巧克力蛋糕孤单,音响的歌声寂寞,窗子旁的人儿伤心。


  “告诉我!这样的人生还要我活多久!”圣耀看着刻刻满叉叉的手掌哭泣。
  手掌没有回答,恶魔的脸只是狞笑。
  “你找上了我,就别再让其他人跟我一样受苦,我俩一起寂寞吧。”
  圣耀看着恶魔掌纹说。这算是他的十八岁生日愿望。
  烛光没有被吹灭,圣耀希望它能陪伴着蛋糕久一点,他心心里幽叹此生孤家寡人一个

,铁定光棍到死,娶妻丧妻,生儿死儿,刚刚握在手中的,一眨眼就漏空了。
  “我的人生就是一直在丢东西。”圣耀看着烛光熄灭在奶油里。
  烛光熄了。
  悲伤的十八岁生日也结束了。
  “铃——”电话声。
  这支电话只有家里知道。
  隔天,圣耀的肩上别上一块黑纱。
  圣耀失去人生最后一块,温柔的存在。
  “妈,我爱你。”圣耀合掌。
  亲爱的母亲,请在天上照看苦命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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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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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耀,你要有心理准备。”老板坐着,烟已抽了两包,却没半点忧容。
  “我知道。”圣耀应声。
  光影美人倒闭的时间终于来了,关于这点,任何人都不会意外。
  上个礼拜,拥有最多客源的老头子失踪了,老头子的家人也不晓得他上哪去,还有几

个警察到店里问东问西的;勉强支撑店内开销的财源断了,老板随时都会结束赔钱的生意


  大头龙背着电吉他,坐在椅子上咬手指头,脸满愁容。他已经够穷了,要是失去每个

月唯一的收入三千块演唱费,真不知道大头龙会不会饿到把手指吃掉。
  老板儿子那见鬼的乐团,失魂落魄地坐成一个圈圈,讨论著解散后各自单飞的计画,

敲三角铁的庞克女孩坚持要办一场盛大的告别演唱会,其他人点头称是。
  没有半个客人,圣耀瘫在椅子上看报纸,爱踢毽子的另一名服务生依旧踢着毽子。对

了,他这几年跟圣耀说过的话不超过一百句,所以可以提提他的名字,阿忠。
  “老板,你有没有认识的地方推荐我去做?”阿忠踢着毽子道。
  他也只有国中毕业,除了踢毽子外没有别的长处。
  “我看看。”老板意兴阑珊。
  大头龙觊觎地看着老板,问:“头,有没有认识我可以唱的店?”
  老板果断地摇头:“没这种地方。”
  大头龙嘴角微扬,说:“我红了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老板坚定地说:“不会有这种地方。”
  圣耀拿着报纸,在求职栏上用红笔画了几个圈圈,都是洗碗端盘子的工作。
  圣耀并不为工作的事犯愁。他摸着肩上的黑纱,他的心已经死了一大半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一条老狗,麦克,那是妈妈死后,他从家里带出来的伙伴。也许是因

为狗的命根人的命不大一样吧,麦克跟着他那么久都还没有翘辫子。
  但,凶命自有安排,凶命有他自己的想法。
  齿轮转了。没有人能够听见齿轮巨大的锲合声。
  此时,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自楼上缓缓接近,是马靴的节奏感。
  “谁啊?我们店里没有穿马靴的客人啊?”圣耀心中嘀咕着。
  一个女孩子拿着刚撕下的征人广告,细长的眼睛环视了餐厅中每个颓废的人。
  女孩子穿着破洞牛仔裤、画着核爆蘑菇头的黑色T-Shirt,头发劲短,浏海挑染成淡淡

鹅黄色,银色的耳环显眼地吊在耳洞上,她自信的外表却隐藏不住急躁的心跳。
  圣耀打量着女孩,她的个子瘦高,大约有一百七十二公分吧,比自己足足高了半个头

,她拿着一把电吉他,想必是来应征不被需要的驻唱歌手。
  “对不起,我们不征人了。”老板懒散地说。
  “为什么?”女孩问,细长的眼睛突然变得又圆又大。
  “店要收起来了,不做了。”老板不知廉耻地笑着。
  “为什么?”女孩又问,她的单眼皮变成双眼皮。
  “没客人啊!”老板哈哈大笑。
  “我不管。”女孩生气地说:“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让这里挤满客人!”
  大头龙颇有兴味地看着女孩,说:“没用的,我试过了,这个城市没有懂得欣赏好音

乐的人类。”
  老板儿子附和:“没错,我们都是生不逢时。”
  女孩一副受不了被愚弄的神情,一掌用力打向大理石桌,大声说道:“谢佳芸!从今

天起在这里唱歌!”
  所有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圣耀。
  谢佳芸?
  圣耀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这个名字他从未忘记。不可能忘记。
  “你要唱歌也是可以啦,不过可能要等这边换老板了。”老板打哈哈说道:“我已经

在找人接这间餐厅了。”
  佳芸大声道:“我今天就要唱!”
  老板无可奈何地说:“我们没钱请人了。”
  佳芸坚决地说:“我今天就要唱!”
  大头龙一副老大哥的样子,说:“上台露两手看看?”
  佳芸笑了,终于笑了:“好哇!但我要先吃碗饭,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没力气唱歌

。”
  原来女孩已经穷途末路了,她将这次的应征视为吃饱饭的最后机会。
  老板也笑了,他虽然懒散,心地却很温厚,说:“餐厅里钱没有,饭菜倒不缺,阿忠

!”
  阿忠将毽子踢上半空,一把抓住,说道:“等我十分钟,包你吃得走不动!”
  阿忠进了厨房,自称佳芸的女孩靦腆地坐在椅子上,眼睛不知道该摆向哪里,刚刚的

气魄偷偷溜走了。
  圣耀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孩猛瞧。
  “刚刚真对不起。”佳芸红着脸,看着老板。
  “不会不会。”老板爽朗地说:“要不是真的没客人了,我们还真需要一个像样的歌

手,看你的行头好像还蛮行的!”
  “我一定行的!”佳芸又变得自信起来,指了指黑色T-Shirt上的核爆蘑菇头,说:“

我的音乐很够劲!就像核子弹一样!”
  “是吗?要不要跟我组一个乐团?我们一起去别的地方找机会?”大头龙跃跃欲试。


  “等你露两手啰?”佳芸笑着。
  佳芸不是个很漂亮的女孩,但她的笑很纯真自然,每个人都感到很舒服。
  这时阿忠从厨房走出来,捧了碗牛腩饭放在桌上,说道:“请用,包准好吃!”
  阿忠刻意堆了好多牛肉块在饭上,他的手艺不佳,每每以量取胜。
  大块卤牛肉的香味醺得佳芸两眼闪亮,顾不得形象喜叫:“好棒好棒!对不起了!”


  大家看着佳芸把牛腩饭一扫而光,都很替她高兴,虽然店里真的不需要新的歌手。

  “吃完了!我要唱歌了!”佳芸高兴地说,拿起电吉他走上表演台。
  每个人都开心地看着这个吃饱饭的可爱女孩,蹦蹦跳跳地站在台上,拿起电吉他调弦


  “准备好了没?”佳芸大声问道,热力奔放,彷彿现场有几千个人头钻动。
  “准备好了!”大伙齐声说道,也感染了女孩的热情。
  “Let's party!”佳芸兴奋地尖叫。
  核子弹,就在小小的表演台上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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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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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的瞳孔放大。
  阿忠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大头龙的下巴掉了,圣耀不能置信地喘息,老板更是激动地

死抓着桌上的玻璃杯。
  佳芸的声音存在于他们无法想像的音域,那股排山倒海的气势挣脱了麦克风的音量极

限,向四面八方来回撞击。
  不受控制的释放着,巨大的能量!
  “这……”大头龙的眼泪飙出,喃喃自语。
  “我的天……”圣耀手上的报纸被揉成一团。
  佳芸兴奋地张大喉咙,左手一扬,音域陡然又往上猛窜一层,佳芸脚一蹬地,双眼紧

闭,她的声音完全没有保留,轰然穿透每个人的耳朵。
  就像佳芸自己宣称的,她的声音拥有核子弹的凶猛能量。
  老板手中的玻璃杯顿然脆裂。
  拥有核子弹能量的噪音!
  “够了!”老板大叫,可是佳芸完全没听见,所有的声音都被吞噬掉了。
  “难怪她会饿肚子。”大头龙心里大吼着,跟她搭档的话,一定会被观众丢上台的瓶

瓶罐罐砸死。
  佳芸低头大唱,完全陶醉在无法归类的噪音世界里,老板儿子四人乐团已经吓昏在地

上。
  “够了!”老板大叫,赶紧关掉麦克风音量。
  但核弹已经投下,广岛早化为焦土。
  佳芸愕然站在台上,看见魂飞魄散、散落一地的大家,失望道:“还是不行吗?”

  老板满脸冷汗,说:“你试过几家?”
  佳芸落寞道:“十二家,这里是第十三家了。”
  老板倒在椅子上,叹口气道:“再过二十年,也许你的声音会大红大紫,但小姑娘…

…你要不要先换个工作?我帮你介绍几个地方当服务生?”
  佳芸哭丧着脸,圣耀同情地看着她,看着这位跟自己初恋的小女孩同名的噪音女。不

过圣耀很清楚佳芸完全不具备歌唱的才华。
  “你觉得呢?”老板好心地问。
  “再让我试一次!”佳芸擦掉快要喷出来的眼泪,大声说道。
  “不用了不用了……”老板等人忙道。
  佳芸皱着眉,说:“我不喜欢唱慢歌,不过没法子了。”
  大头龙哭喊道:“那就别唱!”
  佳芸怒道:“本来以为会有一个地方收容我唱我喜欢的音乐,可是再找下去我就饿死

在街上啦!”
  不等大家继续抗议,佳芸迳自打开麦克风音量,深深吸了一口气。
  刚刚每个人的神经都快被震断了,大家赶紧捂上耳朵,双脚打颤。
  但佳芸不为所动,她坚强地抓着麦克风,那是她下一顿饭的机会。
  “心中一直跳,心中一直跳,心中一直跳着你的心跳。”
  佳芸轻轻唱着,左手自然地挥开:“心中一直等,心中一直等,心中一直等着你的脚

步声。”
  光影美人不一样了。
  完全不一样了。
  外面清新的空气突然钻进来,阳光偷偷溜进来。
  所有人放下挡在耳孔上的手。
  “月圆挂天际,小桥流月影,此刻的晚风,独缺一个可爱的你。”
  佳芸吟唱着,奇异的气氛晕开,沾染了光影美人的一切。
  这是什么样的歌声?
  干净。
  丝毫不带杂质的天籁。幽幽游,潺潺流。
  原本盘旋在天花板的苍蝇掉了下来,它忘记飞行应当鼓动翅膀。
  壁虎踉跄地滚在地上,它不记得要怎么黏在墙上。
  圣耀原本死灰的心,竟莫名感动地再度跳动。
  短发挑染的女孩,拿着麦克风,站在早已枯槁的小舞台上,她带来没有人听过的清爽

歌声,带走了所有人的忧烦。
  “老板,我可以在这里继续踢毽子了吧?”阿忠揉揉鼻子。
  “当然。”老板咧开嘴,隐藏不住惊喜。
  那是上天带来的礼物。
  老板知道,从今天晚上起,光影美人,一间又破又烂的民歌西餐厅,虽然还是没光没

影,却有一个音色无双的小美人。
  “佳芸。”圣耀喃喃自语,他在心中寻找小女孩的模样。
  那个小女孩,曾经背着大书包,坐在溜滑梯上,大声说要当自己的新娘子。
  小女孩的脸孔逐渐清晰,跟台上拿着麦克风的女孩脸孔,慢慢叠合起来。
  “她是我的新……”圣耀不敢再想下去,他感觉到手掌微微刺痛。
  原来,当年失踪的小女孩并没有死于非命。
  她背着一把电吉他,把头发剪短挑黄,拿着麦克风回来了。
  就在光影美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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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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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影美人重新开张。
  连续三天的免费饮食,引诱了上百个贪便宜的客人,其中不乏以前的老顾客。
  他们来了之后,毫无意外全成了光影美人的座上常客,或者说,全都成为佳芸的专属

歌迷。
  没有萤光棒,没有安可的尖叫声,没有挥动的双臂,这些黏在椅子上的客人,只是专

注地看着佳芸,听着涓流柔美的美音,听到饭菜都凉了。
  佳芸从不唱流行歌曲,她优美的歌声载负着的,全都是她自己创作的曲子(虽然,她

写的摇滚快歌数目,比起慢歌要多上好几倍),这个特色吸引了摆满桌子的录音机。尽管

录下了佳芸的嗓音,那些客人还是在光影美人中流连忘返。
  圣耀也是歌迷,头号歌迷。
  他每晚回到租屋中,便觉佳芸的歌声还在耳朵旁驻留,满柜的CD,没有一张专辑、没

有一首歌,能够覆盖住佳芸留在他心中感动。
  于是音响成了废铁。
  甚至,圣耀发现,自己似乎再度爱上了佳芸,这也是毫不意外的必然。
  多年来刻意遗忘的爱情,带着小时候温暖的记忆,一下子将圣耀卷进难以抵挡的女孩

笑颜里。
  但,不管圣耀多么动心,他的外表都是冷漠与冷漠,还有冷漠。
  他跟佳芸之间,只有礼貌性地点头打招呼而已。
  “借过”、“拿去”、“谢谢”、“好”,这是圣耀唯一跟佳芸沟通的四句话。
  圣耀心想:佳芸不是上天的礼物,而是凶命呼唤来的。凶命只是想再度给我一个打击

罢了。
  所以,圣耀总是站在众多客人的背后,孤单站在黑暗的角落里,等候收拾冷掉的饭菜


  佳芸唱着,圣耀听着。
  深夜了,圣耀看着妈妈的照片,窝在棉被堆里,说:“妈,餐厅生意好多了,老板又

请了五个新服务生,所以我把自己藏得更好了,没什么存在感,有时候连我自己也发现不

到自己。”
  妈妈没有说话,只是笑。
  圣耀继续说:“可是我不会特别难过,甚至还有一点点开心说,因为我居然能遇到佳

芸,也能继续喜欢她,怎么说都是好事。不过你也知道,我可不能又把人家害死了。”

  妈妈一定同意这样的说法,圣耀心想。
  “不过也许是我想太多,佳芸身高好像有一百七十三公分,高了你儿子半个头,人家

一定不会喜欢你儿子的。”圣耀不知该不该高兴。
  圣耀又说道:“无论如何,希望佳芸可以在餐厅里唱久一点,不要太早跳槽。妈你知

道吗?佳芸的歌声真的好棒,一级棒的!上次还有一个老客人听到舍不得去厕所拉尿,就

直接拿杯子尿在里面,哈!”
  圣耀将妈妈的照片摆回床头,双手合十拜了拜,说:“妈,晚安,我要睡了。这一个

月来我真的很快乐。”
  熄了灯,圣耀满足地进入梦乡。
  他没有意识到,被凶命呼唤出的佳芸,她的出场代表了什么意义。
  今天是星期二,所有的客人都趁着大头龙在台上飙歌时,赶紧将饭菜吃完,期待着光

影美人的压轴好戏,佳芸的出场。
  趁着表演的空档,阿忠收拾着碗盘,圣耀则递上咖啡饮料,客人高声议论佳芸的歌声


  这半年多来,圣耀注意到关于这些客人的几个特色。
  舞台正前方经常坐着一个秃头的星探,他是华纳唱片公司的签约经纪人,他已经注意

佳芸一个月了,但佳芸不知为何,总是对这位秃头星探不理不睬。
  而两个原本是老头子死忠歌迷的老太太,包下每个星期二、星期三舞台右前方的位子

听歌,她们总是在佳芸退场后,热情地介绍某某人的儿子或孙子人品有多好、多有前途,

佳芸总是尴尬地陪她们聊上几分钟。
  当然,还有几个高中生呼朋引伴,在周末假日占据了中间的位子,每次都会递上几封

洒上香水的情书。佳芸一点也不酷,经常跟那些高中生嘻皮笑脸,但从没真正看上那几个

大男孩。
  佳芸的眼神,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坐在最角落的黑衣客。
  黑衣客,顾名思义,就是穿着黑色皮大衣的客人;也因为圣耀时常看着佳芸的眼睛,

所以顺着佳芸的视线,圣耀注意到黑衣客的隐密存在。
  但,只有在星期二晚上,黑衣客才会出现在光影美人,再幽暗的角落里坐上一杯咖啡

的时间;也只有在星期二晚上,佳芸才会自动多唱两首情歌。圣耀心中酸酸的,他知道佳

芸一定对黑衣客有好感。
  而黑衣客当然是喜爱佳芸的歌声,才被吸引到光影美人的,因为在以前客稀人少的落

魄时代,并没有黑衣客这号人物。
  “他是黑道吗?”圣耀经常怀疑。他疑神疑鬼的,试图说服自己黑衣客不是什么好东

西。
  尽管,黑衣客的眼神并不凶狠。
  事实上,圣耀也不太确定黑衣客的眼神到底凶不凶狠。因为黑衣客经常用浏海盖住他

的眼睛,盖住他半张脸,刻意使人看不清楚面孔,也看不出大概的年纪,好像是通缉犯隐

藏自己的身分。
  但黑衣客是多虑了,因为佳芸总是吸引住每个人的视线。
  周二晚上,坐在角落的角落的黑衣客,每次都会点一杯又浓又苦的黑咖啡,好像展示

自己的品味与成熟,圣耀每次为黑衣客递上黑咖啡时,都会忍不住看了黑衣客几眼,看看

他是什么样的人物,黑衣客却从不与他眼神交会,只是闭目沉思,或看着地上。
  “装个屁酷?”圣耀总是在心中骂道。
  十八岁的男孩还不懂得祝福。
  “黑咖啡。”今晚还是一样,黑衣客点了杯黑咖啡。
  圣耀刻意将黑咖啡冲得极苦极涩,但黑衣客闻了闻,居然面不改色喝了一大口,站在

远方的圣耀心里却很苦,因为佳芸又在看着黑衣客了。
  “暧昧?”圣耀羡慕又嫉妒,但他知道没自己的份。话又说回来,要是有他的份,对

大家都不好啊!
  只见台上的佳芸唱了两首歌后,突然说:“对不起,请大家等我一下。”说完转身进

入后场,向阿忠使了个眼色,于是阿忠跟了进去。
  过了三分钟,佳芸重新站上舞台唱起歌,但样子却有些扭捏、怪怪的,不像平时的她


  阿忠却走向黑衣客,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但黑衣客完全没有半点反应。
  圣耀心中无名火起,走过去拉住阿忠到一旁,问道:“佳芸要你传话给那个客人吗?


  阿忠骄傲地点点头,说:“对啊?很劲爆喔!”
  圣耀很不是滋味,问:“说什么啊?”
  阿忠笑嘻嘻地说:“佳芸跟那个很酷的怪客人说,她很喜欢他,要是他也喜欢佳芸的

话,就把咖啡淋在自己的头上。”
  圣耀失笑道:“那怎么可能?”
  阿忠也说道:“我也这么想。”
  只见佳芸脸红红地看着黑衣客,轻声唱着歌儿,声音却越来越细。
  黑衣客脸色苍白,面无表情。
  佳芸的眼睛湿湿的,羞得快要掉下眼泪。
  黑衣客的嘴角微扬,圣耀的眼睛瞪大。黑衣客从来没有任何表情啊!
  黑衣客拿起喝到一半的咖啡,举在头上,轻轻倒下。
  他的头发冒着热气,深褐色的咖啡湿了满脸。
  圣耀看呆了。
  佳芸也看呆了。
  黑衣客低着头,将咖啡杯放在桌上,好像从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
  佳芸放下麦克风,深深吸了一口气。
  “各位观众!今晚本姑娘开心!咱们来点不一样的吧!”佳芸热情奔放地大叫:“让

我们把心跳加快!大家把脚用力踩下去!”
  老板在柜台后大吃一惊,赶紧撕下卫生纸揉成两团,塞在耳朵里。
  “不会吧!”阿忠赶紧冲到厕所里。
  “Let's Rock!”佳芸大吼。
  而圣耀失魂落魄地呆站着,看着佳芸核子弹的歌声再度引爆,全场满桌碗盘在瞬间跌

在地上,客人或哀嚎、或纵声大笑、或大呼恐怖,一阵惊人的混乱。
  但佳芸的眼睛盯着黑衣客。
  黑衣客的眼睛也穿过杂乱的浏海,盯着佳芸。
  “喔。”圣耀勉强笑了。
  这次,凶命再凶也没用。
  佳芸已经有爱情护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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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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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芸一定是喜欢装酷、装屌、装神秘那型的男人,圣耀这么想。
  因为黑衣客就是这一型的家伙。
  “该遗憾吗?还是该庆幸?”圣耀难免会这么想。他明白,他的人生不是一部爱情小

说,这个世界并不是绕着他转,他并不是任何人生命中的要角,除了妈妈与麦克。
  圣耀也明白,在他生命中登场的女孩,纵使是爱情故事里的女主角,他也不过是小配

角、甚至是布景而已。
  所以他只是端着盘子,看着黑衣客跟佳芸谈恋爱。
  一个活泼的女孩,与一个沉默寡言的成熟男人谈的恋爱,的确跟不切实际的爱情小说

描述的很像。
  在平常时,黑衣客并不出现在台下听歌,也不会在佳芸下班后一起吃宵夜、送她回家

,黑衣客就跟往常一样,只在星期二晚上出现,穿着黑色皮大衣,将自己的脸埋在浏海里

,静静地坐在台下看着佳芸。
  不过,黑衣客坐在光影美人里的时间,已从一杯黑咖啡的短暂,延长到八杯黑咖啡的

柔情等待;佳芸下班后,圣耀总是目送他俩手牵着手,隐没在都市午夜的霓虹灯火。
  “真羡慕拥有爱情的人。”圣耀拿起烟抽了一口,他本来是不抽烟的。
  圣耀站在地下道里,地下道依旧贴满了寻人启事,新的盖过旧的、一张遮过一张。这

几年人间蒸发的脸孔越来越多。
  断了一只手的乞丐跪在地上,随意丢耍苹果的半吊子小丑,拉着二胡的流浪乐师。

  还有一个年老的算命仙,他的小摊子前,坐了一个泪流满面的中年男子,要求老算命

仙指引他找到失踪多月的发妻。
  但老算命仙无法专注在寻人卜卦上,因为一个凶气焰盛的男孩,站在小摊子前七尺处

已经很久了。
  “唉。”老算命仙叹了口气,打发中年男子到隔壁摊子问卦,打开老旧的收音机听着


  圣耀将一个纸团轻轻放在地上,踢了过去。
  老算命仙拿起脚下垃圾桶便当里的卫生筷,将纸团夹了起来,打开。
  “你瞧瞧我,凶命会不会走了?”纸上写着。
  老算命仙替圣耀难过,因为这一次,圣耀还没打开双手,凶气就直接从他的全身毛孔

中流窜出来,这可是极凶前兆啊!这些年来,这孩子倒底是怎么过日子的?!
  老算命仙将纸条丢进纸钱篓烧掉,拿起毛笔,在另一张纸上写着:“三日之内,祸星

临门,命或将尽,或将机转。”将纸团随意摔向墙壁。
  圣耀捡起纸团,虽不怕自己命尽之时已到,却疑惑着何谓机转?
  难道是时来运转?
  圣耀用原子笔写下:“何谓机转?”将纸团轻丢到老算命仙脚下。
  老算命仙看了纸团,一点火烧了,低头指了指摊子上的招牌字语,默不作声了。
  “天命不可违,凶命不可测,但存一善。”招牌字语写着。
  圣耀点点头。“但存一善”这种要求,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他知道自己善良。
  于是圣耀转身就走,走出萧瑟的地下道。
  他没意识到,等他再次站在老算命仙面前时,凶命已引领他走向全然无法想像的恐怖

境地。
  今夜,老算命仙预言祸星临头的第三夜,圣耀像往常一样,穿上笔挺的制服,端着餐

巾碗盘,穿梭在二十多个客人之间。
  今天是星期二,老板儿子的四人吻别乐团,先来上一首锻炼再三却无法进步的吻别后

,大头龙再来段沈闷的阴郁低吼,接着,热力四射的佳芸终于在大家的掌声中登场。一切

都照着多月来的节奏进行。
  黑衣客,也如同往常般,点了一杯黑咖啡,一杯又一杯,在角落的角落里,看着他可

爱的情人表演。
  但,今晚有两个慕名而来的新客人。
  “听说这里的主唱很漂亮,歌声也是一流!”一个新客人走下楼梯,男的,他穿着蓝

色衬衫,搭着土黄色的卡其外套。
  “是吗?不漂亮我可是立刻走人。”另一个新客人也是男的,穿着高领羊毛衣,披着

米色大衣,两人走到位于地下室的光影美人里,东张西望。
  “等会三星跟通臂也会来,再晚还有小李他们,希望他们找得到这个——”穿着外套

的男人突然不说话了。
  圣耀迎了上去,问道:“先生,请问两个人吗?”
  那两个男人却不理会圣耀,只是盯着黑衣客的背影。
  黑衣客彷彿拥有敏锐的动物直觉,他原本驼着的背脊突然挺直,极为缓慢地摇摇头。


  “先生,请问两个人吗?”圣耀再次问道,他发现两个男人的眼神很复杂,眼睛从未

离开黑衣客。
  “怎办?”穿着外套的男人的眼神这样询问着伙伴。
  “他只有一个人。”穿着大衣的男人说着无声的唇语。
  “可他的警告?”穿着外套的男人有些不安,也是说着唇语。
  穿着外套的男人很少犹豫,但今晚的人太多了,而且对方的反应也很奇特。
  圣耀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不断用唇语沟通的男人,心想:惨了,这两个男人一定是黑

道,他们是来向黑衣客寻仇的!
  “虚张声势。”穿着大衣的男人冷笑,唇语道:“一百万啊。”
  于是,两个男人微微点头,默契地走向黑衣客,以一种互相搭配的节奏。
  台上的美人察觉到台下气氛的微妙变化,歌声急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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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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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要报警吗?”圣耀心中喃喃自语,看着在柜台后的老板。
  老板也发觉了情况不对,却想要观察一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几个坐在黑衣客附近的客人看到两个凶神恶煞般的男子走了过来,赶紧换了桌子坐,

等着看好戏。
  两个男人各自走向黑衣客的左边跟右边,站着。
  黑衣客恍若无事,拿起黑咖啡,把最后一口喝完。两个看似寻仇的男人就站在两旁,

漠然地看着黑衣客的从容举动。
  黑衣客举起右手食指,遥遥向圣耀比了一个“一”,那是他还要一杯热咖啡的老信号


  圣耀觉得自己好像比黑衣客还要紧张,他一边把咖啡豆磨碎,一边流着汗。
  “你很悠闲。”穿着大衣的男人开口。
  黑衣客没有回答,但圣耀好像看见他的眉头紧紧锁着起来。
  “要不要做个交易?放你一马,大家都好办。”穿着外套的男人比较小心,不知为什

么,他老觉得不对劲。
  “好。”黑衣客说话了,圣耀没想到一向酷酷的黑衣客,向人低头居然如此快速。

  “上官平常都在哪里?饭馆在哪里?”穿着外套的男人问,左手插在口袋里,好像紧

握着什么武器。
  “上官都在饭馆里,饭馆在新兴路22巷。”黑衣客爽快地说完。
  圣耀盅着黑咖啡,看见台上的佳芸脸色非常担心,他心想:反正这几天我就会死了,

不如把命送在这里。下定决心,圣耀要救黑衣客脱身!能最他挡几颗子弹就几颗吧!
  圣耀看了老板一眼,老板已经蹲在柜台后,偷偷拨着警察局的电话。
  “放走了你,饭馆还会在新兴路22巷吗?你未免太天真。”穿着大衣的男人冷笑道:

“何况,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穿着大衣的男人非常自信,他的双手都露在大衣外面。
  他可是中部第一快手。
  “到外面吧?”黑衣客说,他的目光突然尖锐起来。
  “当我白痴?”穿着大衣的男人冷笑,对黑衣客的要求予以否决。
  “到外面吧?”黑衣客重复说道。
  “要我饶你,可以,留下一双手,跟我到警局。”穿着大衣的男子说,他的右手拨弄

着黏满胶水的头发,这个举动显示他极为自负。
  到警局?难道这两个人不是黑道,而是警察?这么说,黑衣客真的是通缉犯?圣耀想

着。
  左手在口袋里抓着不明武器的男子,心中反而一直犯疙瘩,他真希望他的伙伴可以谨

慎点。
  “不如我饶你。”黑衣客的语气平缓,慢慢拨开长及人中的浏海,露出额上的青色长

疤。
  气氛骤然改变。
  原本自负傲慢的大衣男子胸口剧烈起伏,他的手停在头发上,僵硬地挂着;偷握武器

的外套男子更是面如死灰,双脚发抖,裤子慢慢湿了。
  “把东西放桌上,走,会活着。”黑衣客平静地说,但听在两寻衅男子的耳中,竟变

成令人窒息的威胁。
  “听说——听说你——你说话算话?”外套男子咬牙。
  “我是。”黑衣客说,放下浏海。但他的眼神已经锐利地刺进两人的胸口。
  “把东西放桌上,我们还有命走吗?”大衣男子强笑道,但语气已经很微弱。
  他的手不安分地静止。
  黑衣客叹口气:“随便你,走就是了。”
  这已是黑衣客从未有过的慈悲。
  因为这里,站在台上的是他的爱人,坐在台下的,是他的朋友。
  “对不起。”外套男子紧张地说,拉着大衣男子,慢慢地、慢慢地倒着走,慢慢靠近

光影美人通往楼上的楼梯,他们丝毫不敢松懈地看着黑衣客。
  “吁,好险。”圣耀松了一口气,虽然他根本不知道情势是怎么逆转的。也许黑衣客

的疤痕说明了他的靠山很大条吧?
  但,就在危机解除的关键时刻,两个男人大刺刺地走下楼梯,一个人高马大,脖子上

刺着三个绿星星,留着一把大胡子,样貌凶狠,另一个矮小精悍,脸上的浮字纹代表他的

经验老道。
  “喂?这是干嘛?”大胡子粗声笑道,他看见两个伙伴倒着走路很是怪异。
  “小心。”矮老头说,机警地摸着长衣袖中的双刀。他看见黑衣客。
  约好一起听歌吃饭的伙伴,在这个关键时刻赶来,穿着大衣的傲慢男子立刻恢复该死

的态度,喜道:“来得正好!上官你死定了!”
  一高一矮的两人听到“上官”两字,脸色大变,立刻躲在柱子后,大胡子从脚上拿出

挂着的短枪,矮老头则掏出闪闪发亮的双刀。
  “不要,他说过不会动手的,只要我们走。”穿着外套的男子紧张地说,他完全不恋

战。
  “嘿嘿,我们有四个人!上官能有多厉害?”大胡子笑道,他的血液沸腾了。
  “是啊,上官的头值上一亿!”大衣男子,中部第一快手,得意地摸着腰上的双枪。


  外套男子看着矮老头子,矮老头子是他一向敬重的前辈。他希望前辈拒绝对战。
  “这样的距离,可以。”矮老头子慢慢说道,手中的双刃露出噬血的晶芒,外套男子

无奈,只得拿出口袋里的短手枪。
  佳芸的心脏简直快炸开了,她停下走调的歌声,站在台上发抖。
  所有的客人一动也不敢动,大头龙暗暗祈祷警察快点赶到,老板则庆幸自己早就躲在

柜子下,十分安全。
  圣耀从咖啡台的角度看着黑衣客,黑衣客一动也不动,好像四个拿着家伙前来寻衅的

男人全都是死人。
  不。
  圣耀发觉黑衣客的眼神充满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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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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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你们回警局吧。”
  黑衣客突然说道,其他客人都松了一口气,四个寻衅男子大感意外。
  “不行!”佳芸突然说,拿着麦克风。
  这一句“不行”,又让现场的气氛骤降道冰点。
  大衣男子盯着佳芸,问:“你跟上官一伙的?”
  佳芸不理会傲慢的大衣男子,只是看着黑衣客,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黑衣客微笑。
  圣耀的心怦怦怦怦地跳着,佳芸这个笑容的意思是——“Let's Rock!”佳芸突然尖

声歌唱,令人抓狂的噪音在台上引爆,释放出排山倒海的不良能量!
  这一尖叫夺敌之先,纵然是老手中的老手,在噪音核子弹的奇袭下,四个男子霎那间

居然恍神了,这绝对是要命的间隙!
  “咚。”
  圣耀无法相信,在一眨眼的瞬间,大衣男子的额头上插了一柄餐刀,中部第一快手慢

慢倒下,他居然在飞刀与枪的优势决斗中输了,输了自己的脑袋。
  枪火猛然飞射,但全扑了空,他们没想到传说是真的!
  黑衣客的身法比起他射出去的餐刀要快!
  矮老头子挢捷的身手并非浪得虚名,第一时间看见黑衣客冲近,双手立刻银刃飞舞—

—在空中飞舞!
  矮老头子错愕地看着自己最自豪的双手钉在天花板上,然后,听着身旁共伙二十年的

大胡子“三星王”发出惨叫,跪倒在地。
  三星王的脸被黑衣客从中削去,只剩下血肉模糊的肉面,痛苦地在地上打滚;矮老头

子想解除三星王的痛苦,却无奈自己的手已经被斩离。
  外套男子躺在地上,后悔着没有相信自己的直觉。他早知道会出事的,自从出道以来

,他的直觉救过他不少次,但,这次——他开始想些别的事情,例如今天报纸的头条、股

市的涨跌、哪个明星又恋爱了——以及,小女儿下个星期就周岁了。
  他必须这么想,因为他要忘记身上的痛楚。
  黑衣客冲向四人组的时候,一边跑、一边刮起路经餐桌的餐刀,除了快手额上的那把

,其余六把都猛插在自己的胸上。
  黑衣客没有欣赏对手惨败的兴致,转过身来,竟看见佳芸惊魂未定地坐在圣耀的身边

,佳芸惊惶说:“快叫救护车!”
  圣耀倒在血泊中,虚弱地半闭眼睛。
  此刻,所有的客人全都吓呆了,老板跟大头龙等人也害怕地发抖,黑衣客对这些人的

反应再熟悉不过,叹道:“对不起,我不会再出现了,走吧。”
  所有人像接到特赦令般,发软的双脚顿时勇气百倍,争先恐后地夺门而逃,黑衣客则

赶紧走到圣耀与佳芸身旁。
  “我已经打电话叫救护车了!”老板战战兢兢地站在黑衣客身后,拿着电话。
  大头龙跟阿忠也没逃走,他们关切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圣耀。
  黑衣客知道,这是人类的温情,可以超越恐惧的感情。
  “刚刚他们开枪的时候,圣耀突然挡在我前面,他——”佳芸哭着,握紧圣耀的手,

她看见圣耀的心口不断涌出浓稠的血液,又急又内疚。
  “怎办?喂!撑着点,救护车马上来了!”大头龙蹲在一旁,鼓励着圣耀,但他心里

知道,圣耀离死神的召唤只剩几分钟时间。
  此时,警车的汽笛声嗡嗡赶到,但却没有冲进地下室,想必是听到冲出的客人惊慌的

恐怖说词。
  “救救他!”佳芸哭着,眼泪不断滴在圣耀的胸口。
  圣耀却感到一阵喜慰,他知道,解脱的时刻终于来临,老算命仙真是铁口直断。
  终于,可以摆脱莫名其妙的悲哀命运。
  他彷彿看见妈妈温暖的手正在抚慰着他;到了天堂,他可以开心地告诉妈妈,他这辈

子活着的目的,说不定,说不定就是为了这一刻,解救自己喜欢的女孩。
  “我总算还有些用处。”圣耀满足地闭上眼睛。
  再见了,孤独的世界。
  再见了。
  再见了?
  “我没有把握。”黑衣客踌躇地看着圣耀的心口。
  佳芸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掉泪。
  “小子,不知道这对你公不公平。”黑衣客叹口气,露出尖锐的犬齿,咬上圣耀的脖

子,吸吮着逐渐失去活力的生命精华。
  老板呆呆地站在一旁,大头龙吓得一动也不动,阿忠开始怀疑留下来是不是明智的选

择。
  只有佳芸,没有恐惧,没有疑惑,好像早就知道黑衣客的真实身分似的。
  楼上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骚动,警察随时都会蜂拥下来的样子。
  黑衣客不停地吸吮着圣耀的鲜血,就像着魔似的,佳芸害怕地拉开黑衣客,忙问:“

怎么了,圣耀有没有救?”
  黑衣客一脸的迷惘,说道:“不知道。”
  突然,黑衣客的眉头紧皱,站了起来,双拳咯咯作响,说:“不对,楼上来了好几个

猎人,我没办法带这小子走。”
  佳芸哭道:“那怎办?”
  黑衣客冷静道:“如果他不被发现,我会找到他的。如果他被警察抓走了,我也会救

他出来。我保证。”
  说完,黑衣客快速收集了几把餐刀,抓在手上,说:“老板,真对不起。”
  老板傻傻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今晚是他毕生难忘的血腥夜。
  “芸,老地方。”黑衣客说,全身散发出一股惊人的气焰。
  黑衣客大吼一声,吼声连绵不止,激烈震动空气,老板等人耳朵刺痛得要命,这吼声

使得楼上的气氛更加紧张了,打算立刻冲进光影美人来上一阵乱枪,因为黑衣客发出的吼

声是用来呼唤同伴的!务必在黑衣客同伴来到前结果他!
  但,黑衣客开始他的心理战。
  瞬间,楼上的警方、猎人看见四个猎人的身体被一一抛出,没有脸孔的三星王,断了

双臂的通臂佬,眉心上晃着柄刀子的中部第一快手,被当成活靶的陈东,个个触目惊心。


  警方跟猎人迟疑了,他们手中的枪炮突然变成不被信任的玩具。
  毕竟,被抛出来的四个猎人,都是顶尖的行家,全是号称中部猎人十煞的成员!
  深深黑黑的地下室走道,传来低沉又有磁性的声音:“我是上官。”
  有些搞不清状况的警察一愣,但猎人马上暗骂:“操你娘的!这么倒楣!”
  这个名字,足足拖延了警方与猎人半分钟之久。
  “怎办?”鼻子上有条长疤的猎人终于问道。
  “这么多猎人,一起把他给轰了吧!”西装笔挺的猎人说道,这次碰巧赶来赴约的猎

人,不算倒在地上的,共有十一个大家伙。这可是极怕人的阵仗!
  突然,一辆黑色轿车冲向布好阵势的猎人群,猎人机警地往旁跳开,对着黑轿车与轿

车下来上一阵扫射!黑轿车的A迸裂,车板被击穿,车底下也是子弹飞梭,车里面或躲在

车下的人一定死得不能再死!
  但猎人很快便发现他们被误导了。
  车子里面、下面,都没有人。
  不过,光影美人的出口处,倒了两名大量出血的刑警。
  “干!被跑了!”一名猎人骂道,摸着自己的脖子;幸好“上官”逃脱前没随兴摘下

自己的脑袋。
  警察们冲进光影美人,抬着重伤的圣耀奔出,送上医护车,而猎人们审视四名太过自

负的猎杀专家,发觉只有通臂佬还活着。
  “给我一枪吧,老家伙没了双手,不如死了。”通臂佬嘴唇发白,他失血过多。
  “得了吧,老大,是该享清福的时候了。”一个猎人安慰道,将通臂送上救护车。

  夜色,暗巷,迷惘的鬼魅。
  “这孩子的血液有种魔力,让我越吸越着迷,竟无法罢手——”
  黑衣客急步潜行,不断想着刚刚吸血的奇异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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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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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被感染了吗?”
  “好像是的,他的心跳越来越微弱,血压也越来越低,但逐渐稳定下来。”
  “出血的情况?”
  “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但是非常缓慢啊!”
  “真是奇迹。”
  “是吗?”
  胧胧间,圣耀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奇怪?我的身体好沉重——却仍然有知觉,甚至还感觉到指尖上的触觉。
  指尖告诉圣耀,他正躺在结实的床上,却没有力气动弹。
  我应该已经死了啊?子弹明明打在我的心口——我甚至还可以感觉到,那颗子弹还停

留在我的心脏里——圣耀感到迷惘,他猜想自己身体的反应,只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但,他听见血液里泊泊的回音,听见孱弱的呼吸声,听见一股欲望。
  好渴。
  圣耀感到一股难以掩饰的饥渴,他渴望喝点什么——至少喝点什么后再死。
  “觉得想喝点东西?”一个声音在问他。
  圣耀试着睁开眼睛,看见身旁围了一群穿着绿色手术衣的人。
  这些是医生吧?真可惜,不是迎接我的天使。
  “渴吗?”一个医生继续问道。
  圣耀点点头,手术台的强光刺得他眼睛很不舒服。
  “是喉咙的渴?还是心里的渴?”医生问道,拿着笔记本。
  “都渴。”圣耀说,他发现自己还能说话。
  医生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医生终于开口:“看来我们抓到一头吸血鬼了

。”
  吸血鬼?圣耀迷惘闭上眼睛,他实在很渴。就算是血,他现在也会把它吞下去。
  “小鬼,把嘴巴打开。”一个医生说,拿着一根吸管放在圣耀的嘴上,吸管连着血浆

袋。那是从最新鲜的血库调出来的。
  圣耀满足地吸着血浆,无视医生们的议论纷纷。
  吸吮着血浆,圣耀发觉自己的精神变好了,心口的痛楚也减轻了不少,医生忙审视他

的伤口,记录伤口恢复的速度。
  “还有吗?”圣耀发现血浆袋已经干瘪了,他却还没喝够。
  “喝吧。”一个医生战战兢兢拿着另一包新血浆,令圣耀含住吸管。
  圣耀继续喝着,这一包比起第一包要好喝多了。但他却没意识到,医生为什么会拿血

浆给重伤的病人喝。
  就这样,圣耀一连喝了十包血浆,他不但没发觉自己的行为怪异,还诧异血液为何如

此甜美爽口?为何饮料公司没出品血液饮料?稳赚的啊!
  “审视伤口。”一个年迈医生说。
  “伤口甲已经结痂,伤口乙表面恢复的很迅速,但心脏的伤口却依旧缓慢。”一个医

生说。
  “哇!”圣耀这才低头,看见自己的胸口破了个小洞,医生竟如此不人道地观察他心

脏的弹孔!
  “刚刚你喝的血浆,哪几包你觉得特别好喝?”一个医生问,等待记录。
  圣耀不加思索答道:“第二、第三、第七包。”
  医生点点头,在血型关连一栏中填上:“印证O型吸血鬼嗜饮O型血液。关连成立。”


  圣耀的精神不错,正奇怪自己的大难不死,想要起身伸展一下,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

被钢链绑住。
  “为什么绑住我?”圣耀疑道,这真是太夸张了。
  “对不起,请你再休息一下。”医生微笑,似乎没有敌意。
  “算了。”圣耀躺在床上,百般聊赖地看着胸口上的小洞,那颗击入的子弹居然躺在

一堆复杂的血管里,并没有被手术取出。
  圣耀正想开口质问时,医生却鱼贯走出“病房”,一个也不留,这时圣耀才注意到“

病房”的玻璃外面,站了一群荷枪实弹的武警,还有七、八个穿着便服的凶神恶煞。
  闲着没事,圣耀只好观看自己胸口中的子弹。
  圣耀发现子弹旁的复杂血管好像有生命一样,以肉眼极难观察到的速度生长,慢慢缠

绕银亮的子弹,好像想将它包覆在里面,但子弹却彷彿有种怪异的力量,将细微的血管推

开,不让他们将其缠绕。
  圣耀这时惊觉,他的视觉好像变得很不一样,变得细致多了,连这么微小的变化都可

以感受。
  “凶命,你到底把我变成什么怪样子?”圣耀无奈。
  就这样过了三天,那些医生偶而会进来观察他的伤口愈合情形,东抄西写,或是给他

一两包血浆喝,直到圣耀表达自己很想吃便当的意思后,他的食物才出现排骨便当这种正

常的东西。
  三天了,圣耀开始感到不安,因为他逐渐想起来:喝血好像是不正常的!
  “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为什么老给我血喝?”
  “喂喂喂!你们什么时候要把子弹拿出来?”
  “我是囚犯吗?挨子弹犯了什么罪?要被五花大绑?”
  “让我照个镜子好不好?”
  “干!你们都是死人是不是!”
  圣耀一天到晚都在询问,但医生总是不正面回答,他们在不断抽血、量血压、计算脉

搏之余,只是抛下“过些时候会有人向你说明”这句话。圣耀厌倦这样的回答,干躺在床

上实在非常无趣!
  第四天,圣耀胸口上的小洞早已完全愈合,看不见里面的子弹了,但圣耀清楚知道:

那颗该死的子弹,已经被藤蔓般的小血管绵密地包在里头!而那些见鬼的医生还真的不肯

把子弹取出来!
  第五天,三个看似大人物的家伙进了圣耀的“病房”兼“牢房”。
  “你们就是那些‘过些时候会有人向你说明’的那些人?”圣耀没好气答道。
  为首的,是一个面色红润、穿着高阶警官服装、头发花白的老人。
  老人慈祥地笑着。
  站在老人左手边,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头发微秃的中年男子,他的眼神似乎拥有无

穷爆发力。
  站在老人右手边弯腰驼背的,是个留着山羊胡须的猥琐男子,年纪不大,莫约三十出

头左右。
  “没错。”为首的老人精神奕奕说道。
  “你好,我是台湾区猎人协会会长,马龙。”穿着黑西装的精悍男子说道。
  “猎人?”圣耀微觉好笑。
  “吸血鬼猎人。”马龙简洁说道。
  多日来的不安与疑惑,顿时涌上圣耀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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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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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以来,圣耀不是没联想过这可笑的关连,但,这怎么可能呢?
  吸血鬼?那种东西的生态环境应该是几呎见方的屏幕里,或是乖乖躺在一成不变的老

套书堆中啊!
  但自己心脏中枪未死,五官变得极为敏锐,知晓身体内的变化,最恐怖的莫过于,自

己甚至还爱上喝血!
  “不要告诉我,我变成一头吸血鬼了。”圣耀紧张地说。
  “喔?”马龙,号称吸血鬼猎人会长的家伙,好奇地打量着圣耀。
  “你认识上官?”一直没说话的山羊胡子突然问。
  “谁?那个黑衣客吗?”圣耀问。
  “对。”山羊胡子摸着胡须说。
  “不算认识。”圣耀淡淡说道。
  “那他为什么要救你?不,我是说,为什么他会把你咬成吸血鬼?”山羊胡子问,他

的表情很认真。
  “我的妈呀?我怎么知道?等等,你说我真的变成吸血鬼了?”
  圣耀急问。
  “可以这么说。”山羊胡子耸耸肩:“你不接受也没办法。”
  圣耀瞪大双眼,心想:干,当真是祸星临头!比死还惨!想死也死不了了现在!
  “那你们是来干嘛的?啊我知道了!我在电影里面看过吸血鬼猎人,专门杀吸血鬼的

吧!”圣耀开始自暴自弃,胡言乱语:“那好啊!看是要我喝圣水、还是要在我的奶头上

钉木桩?还是要抓我去作日光浴?!”
  山羊胡子认真道:“如果你的选择是这样,我们也只好照你的意思做。”
  老警官连忙说道:“不必如此丧气,我们需要你的大力协助!”
  “协助?我?一头他妈的吸血鬼?”圣耀抓狂大喊:“干你妈的快把我给杀了!免得

我到处吸人血!”
  山羊胡子向马龙使了个眼色,马龙的衣袖中突然弹出一柄银光霍霍的尖刺!
  “你真是这么想?”马龙面无表情地看着圣耀,银刺距离圣耀的眼珠只有两公分,圣

耀顿时像泻了气的皮球,不敢多话。
  老警官咳了咳,慢声说道:“我们先说明自己的身分。除了马龙,我是秘警署署长,

秘警署权限凌驾一般警察机构,核准使用国防部的所有武器。我们专门负责各种魔物的案

件,消灭吸血鬼是秘密警察总署的大宗业务,最近这几年秘警署的预算不断追加,却无法

有效阻挠吸血鬼族类的横行,你的适时出现,正好可以带来一些转机。”
  山羊胡子简单说道:“刑警,大家都叫我山羊,上官的案子都是我管的。”
  老署长补充道:“山羊是秘警署的重案组组长,他追踪上官的案子已经有八年的时间

了,是个非常能干的探员,希望你以后能跟他合作,缉拿上官。”
  “合作?我是个该死的吸血鬼!”圣耀看着马龙的银刺缩回,不禁又大叫。
  “就因为你是个吸血鬼,半个吸血鬼,所以我们才需要你。”山羊说道,他的眉宇之

间透露些许无奈,彷彿并不赞同这个疯狂的计画。
  圣耀大声问道:“半个吸血鬼是什么意思!?”
  山羊大方在身旁的小沙发坐下,老署长跟马龙也跟着坐下。
  山羊缩着身子,说:“不管出自什么原因,你被上官咬到是事实,很明显,他是为了

救你才这么做的,因为你被吸血鬼猎人的子弹击中,命在旦夕。”
  圣耀听得很火,因为黑衣客,所谓的上官,所谓的吸血鬼,怎么咬上他的,他全然没

有印象。
  山羊不理会圣耀眼中的怒火,继续说道:“照理说,你是死定了,因为猎人用的子弹

材质,都是纯银或镀银,就算上官把你咬成长命百岁的吸血混帐,你也会因为血液中含有

银的成份而死,以吸血鬼的身分死去。”
  “不过你很幸运,子弹击破了你的左心室后,便莫名其妙停在里面,最重要的是,上

官及时咬死你。”山羊胡子说道:“吸血鬼的感染这种事,原本就很奇妙,我们也正在研

究,干,做不完的研究。”
  圣耀听得一愣一愣。
  马龙随即补充:“该说你的运势很强吧?你的身体发生奇怪的变化,你不仅接受了吸

血鬼的传统体质,更重要的是,你的身体拒绝银子弹被手术摘出,甚至容纳它的存在,这

在吸血鬼的身上是绝无可能发生的怪事。”
  运势很强?这还是圣耀第一次听说!
  但圣耀无法问话,他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山羊看穿了圣耀的迷惑,说:“你的身体接纳了银,也因此降低了吸血鬼的感染效力

,勉强保有半个人类的身分。医生实验过你的血液,你并不会特别畏惧阳光、也不会被银

杀死,对于血液的渴望只有吸血混帐的三分之一不到。”
  圣耀茫然:“这代表了什么?”
  马龙凝神看着圣耀的双眼,说:“这就要看你自己了。当个在阳光底下来去自如的妖

怪?还是在黑暗与魔鬼共舞的人类?”
  在阳光底下来去自如的妖怪?
  还是,在黑暗中与魔鬼共舞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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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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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像在电影里看过——叫刀锋战士的是不是?”圣耀突然这样问。
  马龙愣了一下,说:“没错。日行者刀锋,在阳光下不减威力的吸血鬼猎人,但那只

存在于电影里,而你,才是误打误撞拥有两种身分的——的东西。”
  圣耀叹了一口气,说:“我很倒楣我知道,但没想到是这么倒楣。”
  老署长看了山羊一眼,山羊于是开口:“在这几天内,我们调查过你的身家背景跟成

长历程,发现你的亲人大多都过世了,除了几个工作场所的同事,你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

,成长的历程单纯,非常符合我们的要求。”
  圣耀盯着山羊,微怒说:“我还有一条老狗,叫麦克。这几天我都躺在这里,不知道

他饿死了没。”
  山羊淡淡地说:“麦克现在被我们警署的同事暂时养着,你可以放心。”
  圣耀吓了一跳,这些秘密警察的动作真快。
  “你们刚刚就一直提到要我帮你们,那是什么意思?”圣耀问,此时他的态度已经和

缓多了。
  “帮我们混进吸血鬼帮派,提供我们大大小小的情报。”山羊十指交叉成拳,放在下

巴,说道:“当我们警方的卧底。”
  圣耀受到极大的惊吓,说道:“哇!帮我养几天狗,就要我混进吸血鬼里面当卧底!


  山羊没有说话,观察着圣耀。
  马龙诚挚地说:“小朋友,这个任务从来没有人成功过,你可能是第一个!”
  圣耀听到这句话,心中更加抗拒,说道:“我就是不想混黑道,所以才跑去当服务生

的,你现在不只要我混黑道,还要我去混吸血鬼黑道,你不觉得很扯很扯吗!我看还是把

麦克还给我,我自己养吧!”
  山羊默然看着圣耀,老署长依旧温和地微笑。
  马龙鼓吹道:“我们不是要你混吸血鬼帮派,而是假装打入他们,你是警方的人,是

正义的一方。”
  圣耀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正义的一方,他在乎的是“恐惧”、“压力”。这些东西

有时候比死还要可怕。
  马龙看着圣耀百般不愿意的眼神,马龙自己当然明白这份卧底的工作何等艰钜,就算

是受过良好训练的特工也无法胜任。
  吸血鬼的体质何等怪异、文化差异何等悬殊,以往有两个长期研究吸血鬼的一流秘警

经过一年培训,练习喝生血、吃生肉、辨识人血与动物血液,锻练肌力等,最后伪装成吸

血鬼,想混入他们的帮派探秘,结果不到两天,他们的脑袋被放进乖乖桶糖果礼盒,寄到

警署里。
  他们的额头上刺着“上官”两个血字。
  两年前,吸血鬼猎人们活捉到一个笨拙的吸血鬼,命他将两个特警咬成吸血鬼,好让

他们拥有完好的条件混进吸血鬼帮派,结果,他们真的很成功地打入黑暗的族群。
  但问题就出在,这两个特警卧底太成功打入吸血鬼社群了,最后居然和盘托出自己的

卧底身分,向吸血鬼投诚,反将了秘警署一军,他们现在应该位居吸血鬼帮派的要津。

  那次严重的背叛给了秘警署一个教训:完全变成吸血鬼,这在本质上扭曲了他们的人

类特质,变成完全不同的族类。不同的族类,是不可能替对方效劳的。
  所以,他们看上了圣耀。
  因为纯银子弹与他的身体奇异的交互变化,让圣耀跨越两个族类,也许,也许他真的

具备成为吸血鬼卧底的完美条件。
  更何况,咬中圣耀的,是鼎鼎大名的上官!
  但现在的圣耀,尽管四肢绑上坚固的钢练,但他的眼神强烈地表达拒绝任务的意味。


  “我一直不相信命运。”
  山羊开口了,他的认真表情跟他的猥琐身态完全两码子事。
  “多年以来,我一直追踪上官,上官无筵。”山羊的眼神平静,好像在述说跟自己无

关的事情,但,马龙知道此刻山羊的内心很澎湃。
  山羊淡淡说:“上官是台湾最有名的吸血鬼。吸血鬼的名气有很多种,有的以滥杀无

辜著称,有的以贪婪嗜血为名,而上官两个字,则是‘强’的代名词,他名气压过所有吸

血鬼黑帮的名号,传说他一次可以搏杀六个吸血鬼猎人,只有我知道传说的真相。上官的

最高记录是两分钟内,在废弃大厦里杀掉十一个吸血鬼猎人。只有他一个人。”
  圣耀知道上官就是黑衣客,佳芸的恋人,现在又知道上官不单是吸血鬼,还是头凶猛

的吸血鬼,不由得两眼发直。
  “那晚被屠杀的吸血鬼猎人里,其中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
  山羊依旧一张扑克脸,说:“从那天起,我就誓言做掉上官,把他吊在大太阳底下。


  山羊静静地说:“我不相信命运,但你也许可以让我相信。你的出现并不是偶然,而

是早注定好的,也许你会背叛,也许你会被杀,但是,请你让我相信。”
  圣耀战战兢兢地问:“相信什么?”
  山羊慢慢地说:“相信你会帮我逮到上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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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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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耀的胸口一阵紧绷。
  他的人生,第一次被期待。被期待去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不仅很有意义,不仅空前危险,更重要的是——非他不可。
  原本以为自己命带奇凶,这辈子除了拖累别人、轰杀别人的人生外,注定一事无成,

现在突然变了警方寄予深厚期望的吸血鬼卧底?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圣耀咬着牙说。他发现自己的牙齿好像特别坚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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