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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万人坑遗事 zz 第四章 探密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Sep 15 10:51:27 2005), 站内

正文  第四章 探密 

    “你没事吧?伤着哪里没有?”吴来又是惊疑,又是难过。 

    “没事,你扶她到床边坐着吧。” 

    程立渐渐平静下来。吴来将她手里的镜子接过来放在桌上,镜子虽未摔碎,但
镜面已出现了一条细缝,斜斜地从右上方延伸下来,沿着裂缝边缘支出几丝更为细
小的缝,看上去就像一个不安分的神经元细胞,又像是镜子咧歪了嘴在嘲笑。 

    吴来看着程寂,刚要开口,程立气势汹汹地发话了:“爸爸呢?爸爸怎么没来
?你来做什么,不是早就叫你莫来了吗!他又是哪个?是你找来帮忙的吧?”说着
将一根白净细长的食指指向吴来。 

    程寂轻声答道:“爸爸出远门了,最近这段时间都不会来看你,他让我过来给
你交足半年的费用。你莫再吵,这对你自己身体也不好。你不喜欢我来,我以后少
来就是了。他叫吴来,是我的朋友。”她指了指放在床边放着的布娃娃:“这是吴
来给你买的,你如果不喜欢,转送人也好,扔掉烧掉也好,只是莫再发脾气了。”
 

    说完这番话,程寂拉起吴来的手走向门口,不去触及程立冷冷的目光。“我现
在去交费,再叫医院的人过来给你打扫房间。我们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 

    吴来满腹的疑问却不好开口,只得跟着程寂走到门口,轻轻将门掩上,正要转
身离开,听见里面程立忽然说出两个字:“回来!” 

    两人对视一眼,推开门进去。程立坐在靠窗床沿,背对阳光,眼神似比先前缓
和了一些。她拉开抽屉,取出一只垂着流苏的发夹,将秀发系在脑后。 

    “你会唱《天涯歌女》吗?”程立上下打量着妹妹,冒出一句奇怪的话。 

    “会一点,但唱得不全……” 

    “那就唱你会的那一点,”程立打断她的话,“能唱几句唱几句,不会的地方
你可以哼过去。” 

    程寂不明白姐姐为什么非要自己唱这首老掉牙的歌曲,但见程立盯着自己的目
光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感,似乎要急于印证某种期待或夙愿,又似乎对这种印证
充满惧怕。程寂无奈,只得咽一咽唾沫,清唱起来。她的嗓音有一点沙沙的,不像
程立唱歌清丽动听,也没有那种细致醉人的深情。 

    “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小妹妹唱歌,郎……”程寂停了停,看着姐姐
,“后面不记得词了。” 

    只见程立的脸上如卫星云图一样变幻不定,一会惊讶,一会疑惑,一会似乎如
释重负,一会又若有所思,竟没听见程寂最后那句话。吴来看着这两人,心里哭笑
不得,这是他所见过的最奇怪的一对姊妹。 

    见程立正陷入沉思,程寂和吴来不便打断,两人相互对望,都是一副百思不解
的表情。 

    过了一会,程立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嘴角上扬,竟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
容,抬起头,目光忽然变得十分柔和,对程寂说道:“好了,你们回去吧。告诉爸
爸我很好,医生护士也很好,叫他不要太挂念。”想了想,又说:“在我的衣柜里
有一条丝巾,让爸爸下次记得给我带过来,天气快凉了。”说完站起身来,做出送
客的姿态。 

    时方入秋,南国的城市却依然热气燥人,临近中午,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光
和热量开始在街头盘桓,偶尔不知从何处吹过的一缕微风,也如杯水车薪,并不能
使人凉爽。从医院出来,程寂一直默默地走着,并没有朝着公交站牌的方向。吴来
一只手搭着她的肩膀,见她满腹心事的神情,自己心里也是疑窦丛生。喧嘈的街市
,鬼魅般的路人,街边买卖吵架、呼朋引伴的声音离他们似乎很遥远。 

    “你姐姐很漂亮。”吴来憋不住沉闷,说道。 

    “哦,她漂亮在哪里?” 

    “她很年轻,看起来好像没比你大几岁,可能因为很少室外走动,保养得很好
。嗯,我觉得她就像――”吴来偏着头想了想,“像水仙花的气质,不过身上带着
刺。” 

    “乱讲,哪有带刺的水仙花?”程寂侧过头看着吴来,“那你觉得我又像什么
?” 

    “你呀,让我想想――”吴来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说呀,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我又不怕打击。” 

    “嘿嘿,那我就说了。我觉得你跟你姐长得不像,你哪有她那样秀气文静,也
没有她那种居高临下的气派,她就像又美又高傲的公主,而你呢――”吴来故意停
住,见程寂沉下了脸别过头去,他又伸手将她的脑袋扳了回来,“傻瓜,你长得就
跟糖果一样,看着就想放到嘴里咬一口!” 

    日光中的湘江看起来有几分刺眼,起伏的江水自南向北流去,夜以继日。两人
沿着临江路走到一个广场,这广场的对面是一座小山,被开发成一个公园,然而游
人寥寥无几。广场中央立着一座高大的镀铜雕塑,几只巨型大雁舒展翅膀,向着北
方仰首,似乎就要飞天而去,因为年代久远,铜像表面剥落斑驳,像是在诉说这座
城市的沧桑。两人就在雕塑背阴的一面台阶坐下。 

    “你心里一定有很多问题,是吧?”程寂打开矿泉水瓶喝了两口,说道。 

    “我在等着你说。” 

    程寂想了想,说道:“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是乱七八糟,想不明白。听我爸说,
姐姐小时候很聪明,学习成绩特别好,而且做事情胆大心细,很多小孩都喜欢跟在
她屁股后面,听她使唤。但是她在十岁时发生了一次意外,撞了脑袋,后来就变得
时好时坏,有时很清醒,有时又特别激动,就像今天这个样子。” 

    “看她今天的样子,就算住在医院也让人很不放心啊。” 

    “不,你想错了,她并不是对谁都这样,只对我一个人。” 

    吴来讶然看着程寂,嘴巴张成大O型。程寂垂下眼睑,显出难过的神情。 

    “为什么?你是她亲妹妹啊!” 

    “因为,姐姐出事时,正好就是我出生的时候――二十一年前的中秋节晚上!
” 

    说完这句话,程寂脸上神色愈显黯然,停了一停,又说道:“关于这件事,我
爸也没仔细跟我说,可能他怕我思想负担太重吧。那天姐姐跟几个邻居上山玩到很
晚还没回,我爸送我妈上医院了,也没时间去管她。等到第二天早上我爸回家时,
她已经被人找到送回来,头上受了伤,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从那以后情绪就很不
稳定,只好退了学回家。” 

    “你爸妈当时没带她去医院治一治吗?那个时候刚受伤不久,治好的可能性应
该大一些。” 

    “唉,我爸那时哪有精力带她去治病呢!我刚刚出生,而且我妈……因为生我
时难产,去世了。” 

    吴来心里长叹一声,将程寂抱在怀里,替她拭去眼泪。他知道她从小就没了母
亲,只没想到竟是在出生时就失去了。吴来吻着程寂的眼睛,想到她的可怜和自己
的身世,也觉难过万分。 

    “后来你爸把你姐送进医院,是不是因为她对你的态度很不好?” 

    “是,你说对了。从我出生不久她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起,她就对我特别仇恨
似的,见了面就要掐、打,弄得我爸整天提心吊胆。等我后来上小学,我爸想要去
跑长途运输多赚点钱,又不放心我,就把姐姐送到医院住了。” 

    “所以她很不欢迎你去看她?” 

    “嗯。我本来也不想去看她,免得气氛不好,但现在我爸不在了,将来还得由
我来照顾她。” 

    吴来沉思半晌,忽然说道:“不对,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 

    “什么不对?”程寂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他。 

    “你说是因为你姐出事的时候正巧你出生,再加上你妈妈也去世了,所以她才
仇恨你,对不对?” 

    程寂点点头,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照你所说,你姐姐小时候应该是个比较懂事的女孩,
就算受到打击,令她神志不清,情绪激动,也不应该只对你一个人发脾气呀。这几
件事凑巧同时发生,你并没有任何过错,那时你才刚刚出生呢!如果要怪罪,她为
什么不怪罪你爸?因为她出事时你爸没有及时去找她救她。为什么不怪罪妇产科医
生护士?因为你妈去世也许是他们的问题。总之我觉得,只怪罪你一个人、只对你
一个人发脾气动手是很不近情理的。而且――从你姐刚才最后说的那几句话来看,
她现在其实也很懂事。” 

    吴来一口气说完,程寂听了,皱起眉头:“照你这么说好像也是……”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想不出来。我只是觉得,可能跟你姐受伤的原因有关
。对了,她那时不是跟几个邻居小孩一起出去玩的吗,到底他们遇到了什么事?”
 

    “不晓得呀,我爸没说。当时是邻居们出去找自己家小孩时,把她送回来的,
估计我爸也不清楚出事现场的情况。” 

    “那,我们现在就去问问那几个邻居,既然人是他们找到的,他们就应该知道
发生了什么事。” 

    “你问不到了。”程寂无奈地说,“出事后不久,那几家人就陆续离开了雁县
,也不晓得现在搬到哪里去了。”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吴来也想不出办法来,只搓着手,皱着眉。 

    四目相对,都只有疑惑、烦燥和无可奈何。 

    程寂忽然跳起来,像是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瞪瞪地站着,吓了吴来一跳。
 

    “对!有一个人肯定晓得这件事――除了他,再没有任何人更清楚来龙去脉了
!” 

    已是万家灯火时。这是一栋两层的旧楼,一楼两间是房东的住所,二楼左首的
房间做了储物室,右边则租给了外地来雁县工作的年轻人。木板搭建的楼梯斜立在
小楼左侧,在黑夜中森然沉默。没有专门的厨房,做饭时在门外过道上架起煤炉,
天长日久,浅灰色水泥墙壁被藕煤的烟火熏出一道道往上窜的乌迹,看起来像几座
峻瘦的小山峰。房东是一对年过花甲的夫妇,儿女俱已婚居他处,老两口便将衣食
起居的生活节奏放慢到极致,以消磨老来无事的时光。 

    平顶的天台上晾着几张床单。出租的这间房被隔成两个小居室,前面是客厅、
厨房、饭厅兼澡堂,后面则是卧室兼阳台。电视机开着。客厅一角的洗漱池旁,程
寂正挥汗如雨地将一件又一件脏不拉叽的衣服、袜子、床单、毯子、电视机罩搓揉
漂洗,吴来则站在她身后,手执一柄芭蕉蒲扇。 

    “累了吧?要不先歇一下?”吴来一边殷勤地扇着风,一边微笑欣赏地看着程
寂。 

    “哪有时间休息!我实在没想到能从你的床下搜出这么多脏衣服,真服死你了
,你晚上睡觉就不觉得难受吗?” 

    “哪有你说的那么多,我就放了两小桶衣服在床底下,你自己非要把我的床给
拆空了,看到什么东西都想扒下来洗一遍,我有什么办法?” 吴来分辩道。 

    “你还说!你要是自己住,我才懒得管你呢,要脏也是你一个人脏!” 

    “是是是,我懒。大小姐,我请你搬来我家住,你倒好,把你床上的全副武装
都搬来了。整整一个下午全耗在搬家、打扫、洗衣服上了,你晚上还打不打算去老
曹爷爷家?” 

    “去呀,为什么不去?”程寂又倒出一盆漂着少许白沫的脏水,“马上就洗完
了,时间还不太晚。” 

    “按你说,知道那件事的真的只有他一个人?” 

    “是啊,他在这里住了好几十年了,这附近过去发生的所有事情他没有不晓得
的。而且我爸说过,当时救我姐时他也参与了。他那个人很古怪的,听说以前打过
仗,是当地的名人呢,不过他不喜欢跟人打交道,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去过他家。”
 

    “哦……”吴来沉思着,手中摇扇不觉放慢了。 

    老曹爷爷的家离吴来住处很近,就在小楼斜背面,相距不过二十几米。只是一
间锥形瓦片屋顶、暗红砖砌的小平房,只有一扇临街的窗户,玻璃油污,显得破旧
而压抑。此时一对窗页向着户外张开,街上的灯光漏进屋来,正好照在堂屋对面墙
上,一幅黑白全家福静静地挂着,因为年岁太久,已经有些泛黄,照片里儿孙满堂
,喜笑颜开。 

    程寂每次一走近这屋,心里就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难受。房门虚掩,吴来走在
前面轻轻推开。屋里没有亮灯,外来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片幽暗,像是一头黑兽张
大了嘴等着猎物送进来,空气中飘着难以形容的幽深味道。随着房门的推开,两人
的影子被背后街上的灯光映在门内地面上,拖得老长老长。程寂心里突突直跳,拽
紧了吴来的胳膊,这时从里面忽然掠来一股轻风,门在身后悄无声息地合上,地上
的影子也随之消失。 

    “曹爷爷,曹爷爷,你在家吗?”吴来轻声唤道。毕竟是男孩子,胆量比程寂
大些。 

    半晌无声,似乎屋里除了他们没有一个人。 

    “可能他不在家,要不我们现在回去,明早上再来吧。” 

    听到吴来这句话,程寂立刻点头表示同意,两人正要转身离开,忽然从背后黑
暗中传出一个低沉晦涩的声音: 

    “站着!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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