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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万人坑遗事 zz 第十一章 梦魇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Sep 15 10:57:59 2005), 站内
正文 第十一章 梦魇
果然,窗外天色已暗,看看表已经八点多了。再看自己,竟然躺在那张破
木床上,夏琴却不见了踪影!
“夏琴呢?”
“中午的饭菜有问题!”邓一生恨得捏紧拳头,“你们睡下没多久,我也
晕晕乎乎的,一觉睡到天黑,醒来时她已经不见了!”
“天!”程寂觉得脑袋胀得快要裂开了,“赶紧去找呀,她一个年轻女孩
,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邓一生摇摇头:“外面没有一点灯光,没有一点响动,村里的人好像都走
光了!”
程寂快步走到门口,果然,四周一片寂静,黑沉沉的似乎没有一丝人烟。
记得中午来时,看到村长家附近还有几户人家,有人蹲在门槛上吃饭,还有妇女聚
成一堆絮叨家常,一群母鸡在门前坪上追逐抢食。就在他们吃饭时,还听见隔壁打
骂孩子的声音。可是现在才刚过八点,所有房子竟然半点光亮都没有,也听不见任
何说话或行动的声音。
天色阴阴,一层乌纱般的云雾掩着缺了半边的月亮,从朦朦薄云中透射出
清寒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地上这两个人。风声渺渺,像无数精灵来无影去无踪地
在夜空中游动,窗边,梧桐树影隐隐地映在玻璃上,如一个硕大鬼怪舞着漆黑的袖
袍,低低地咆哮。
整个村庄一片死寂,就像泡在一瓶浓浓的黑墨之中。
程寂和邓一生呆呆地望着,仿佛被这片死一般的寂静吞灭了。
突然,房里传出些许声响,紧接着一声女子的尖叫划破夜空,像是铁皮刮
在大理石黑板上,又像盛饭时钢勺刮着压力锅内壁,声音虽不大,却从两人心里刮
了过去,浑身不由得一阵纠紧。紧接着,一阵哭声清晰地响起。
“是夏琴!”
两人同时惊呼,冲进堂屋,不见一个人影。
“在里面!”两人辨认方向,哭声正是从里面墙上那扇布帘里传出的。邓
一生抢在程寂前头,冲到帘前,攥紧了拳头,一咬牙,将门帘呼地一下扯开。
出乎意料,里屋很小,只有一张小床,和摆在窗下的一张旧书桌。屋里只
有一个人,夏琴缩在床头,像是刚刚惊醒,哭得稀里哗啦,见两人进来,仿佛看到
了救星,一咕噜爬起来,扑到邓一生身上,放声大哭。
邓一生松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安慰着:“别怕,别怕,好在我们三个
都在!你怎么睡在这?”
“我,我也不知道。”夏琴仿佛受了惊吓,不肯抬头,只用手指向墙角,
哭着说:“那里有人!”
程寂吓了一跳,捏紧了邓一生的衣角,向墙角看去,空空如也,哪有什么
人影。
“没人呀,你是不是做恶梦了?”
“不是的,我明明听见有人在哭,是个女的,哭完了还唱歌,你们听,你
们听!”
淡淡的月光从窗口泻入,程寂看着邓一生,他也蹙着眉头。夏琴哭声渐渐
小了,夜静静的没有声响,只有精灵一样的秋风从窗边一遍一遍地掠过,窥视着屋
内的一切。
三人怔了片刻,正要说话,忽然,一阵轻轻的啜泣响起,静夜中听来,叹
息声犹在耳畔。程寂和邓一生看着夏琴,只见她脸上又露出惊恐的神色,颊边泪痕
未干,但她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哭声,是从墙角传来的!
似乎是年轻女子的声音,戚戚地哭了几声,略一停,接着移到窗外,变为
凄凄的尖笑声,飘飘渺渺,断断续续,仿佛一只摄人魂魄的鬼爪。
起初哭声是在东北墙角,现在笑声却转到了西边窗下,只一刹那工夫,常
人就算跑步也不可能这样快,何况刚才连一丁点脚步声也没听见!
三人大惊,连邓一生心里都有些发毛了,双脚像被钉在地上。那女子笑了
几声,飘然似要远去,邓一生如梦初醒,将吓傻了的两个女孩猛地一推:“快,出
去看看!”
奔出房门,沿着墙根转到屋后面,却见一片空空荡荡,哪有半点人踪影。
或许只有非人类的物质,才能这样来去自如。
黑蒙蒙的乡村之夜,静得令人窒息,突然响起一两声虫鸣,也如鬼哭一般
,听得人心头一颤。只有天上那一点淡淡的亮光,给这片土地笼上一层若有若无的
烟雾,绿幽幽,昏惨惨,空气中充满了诡异的氛围,混杂着农村特有的田土气息和
动物粪便的气味。这小小的板栗村,竟似已变成一座人间地狱。
“怎么办?难道真的有……”程寂喃喃地说,不敢道出那个“鬼”字。
“别胡思乱想。无论如何,我们先找到村里的人再说,不管是谁!”邓一
生虽然也害怕,但此时这里只有他一个男人,理所当然要承担起保护的责任,“如
果有谁在捉弄我们,我决不放过他!”
邓一生攥紧了拳头,带着两个女孩,开始挨家挨户的寻找。
村里的道路曲曲折折,房屋稀稀拉拉,有的四五家联成一排,更多的是独
门独户,孤零零地踞于田间。这个村子显然并不富足,房屋多半是半新的瓦房,也
有寒碜的土坯房。空气很干燥,轻风从土路上拂过时,浮灰飘起,更显冷冷清清。
然而奇怪的是,所有人家都紧闭着房门,敲门时,灰尘扑簌簌地往下掉,
似乎久已无人居住。三人心中惊疑不定,不知在他们睡着的半天时间中,村里究竟
发生了什么事。
夜渐深沉。,如果还找不到人,谁来向他们解释这些奇怪的事情?今晚又
将如何入眠?三双眼睛互相寻求着安慰,怀着一点渺茫的希望,一家一家地敲门,
一次一次地失望,心情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已近子午时分,一股幽幽的寒意飘浮在天地之间。
不远处一家土坯房前似乎人影一闪,邓一生一咬牙,大步了冲过去。“反
正已经被困在这里了,好歹找个人出来问问!”
程寂和夏琴相搀着,正要跟着过去,忽然背后悄无声息地转出一个人来。
两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矮小的老者。
那老者手提一盏马灯,油污的透明灯罩中,碧莹莹的蚕豆大小的火光微微
闪动,映出一张苍老枯瘦、满是沟壑的脸,眼神却十分友好。
“你……是谁?”程寂壮着胆子问道。
“我是这个村子的老人,在这里住了一辈子。”
程寂和夏琴松了一口气,方才一阵惊吓,总算遇到了一个村里人。
“吓了我们一跳。我们是外地来的,呃……来探亲,中午魏村长招待我们
吃了饭,可我们睡了一觉起来,人都不见了。”
“你们怎么进村的?”
“从乡里坐三轮车到村外的山口,再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路才到的。”
“路上好走吗?”
“还算顺利。”
“那就奇怪了,”老人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进村只有一条路,从坟山
脚下经过,但那条路已经被封了一年,邻村的人还砍了一棵大树把路堵死了,你们
怎么还能顺利进来?”
“不会吧?”程寂和夏琴对视一眼,“我们没看见什么大树呀。为什么要
把路堵死?两个村子有仇吗?”
老人摇了摇头:“仇倒是没有,不过,已经很久没人敢来板栗村了。”
“为什么?”
老人沉默了半晌:“你们是不是见到了一个年轻女人?她带你们进村的?
你们是不是还见到很多村里人了?”
他问一句,程寂和夏琴就点一下头。老人神情古怪,叹了口气,说道:“
看来你们还没打听情况就进村了。”
“什么情况?”两人听得云里雾里。
“一年前,这里发生过一件大事。”老人缓缓述说,“魏家的女儿得了一
种怪病,开始是发烧,有点像感冒,不停地咳嗽和呕吐,然后吐血,吃药也没用,
没过几天就全身溃烂,到死也不晓得是什么病。抬出去埋了后,没多久她父母和帮
忙办丧事的人也传染了一模一样的病……”
“魏村长跟我们说过,但他说这是十几年前的事呀!”程寂忍不住打断了
一句。
老人轻轻叹着气:“是去年的事情,到现在整整一年了。那个病实在厉害
,不出一个月,村子里绝大多数人都染上了,每天都有人去世,每天都有人抬着死
去的亲人去下葬。也许今天是你抬别人,明天、后天,就轮到别人抬你了。山上的
坟堆一座接着一座,都是新砌的土,送葬的哀乐从早响到晚。”
程寂和夏琴听得毛骨悚然,似乎眼前出现了当时那一幕惨景,耳边隐隐听
到送葬的锣钹唢呐合奏着凄恻的丧乐。
“后……后来呢?”
“后来板栗村就成今天这样了。”
“这么大的事,怎么我们没听说过啊?”
老人微微冷笑,显得有些无奈:“哪个当官的敢把这种事往上报?哪个电
视台报纸的记者敢写这样的报道?村子里没剩下几个健康人,谁也不敢再住下去,
都搬走了。附近几个村子也没人敢靠近,索性把进村的路封死了。”
“那……那我们今天看到的……”
老人脸上忽然露出奇怪的神情,眼睛眯了起来,盯着两人的身后。
两个女孩紧拥着,背后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而敏锐的第六感察觉到,
似乎有一股逼人的寒气无声无息地袭过来,凉意顺着下肢升上脊梁,传遍了全身,
令人忍不住一阵哆嗦。想回头看看后面到底有什么,脖子却因恐惧而变得僵硬了,
半点动弹不得。
老人默默转过身,慢慢地朝墙角阴暗处走去,嘴里仿佛在自言自语:“以
前只在每个月圆的时候出来,现在连白天都敢现身了。唉,中秋,中秋又要到了!
过了这一晚,要是平安无事,就赶紧回去吧,再也莫来了,千万千万……”
邓一生向人影一闪的地方奔去,追到土坯房前,左顾右盼,却见四处静悄
悄的,哪有什么人,莫非刚才眼花,把树影看成人了?他晃晃脑袋,试图使自己清
醒一些,转身跑回去找程寂和夏琴,却见两人傻站着,一动不动。
邓一生觉得奇怪,又怕吓着她们,不敢冒然拍肩膀,便轻轻拍了拍掌,咳
嗽一声,问道:“怎么了,发什么呆呀?”
两人如梦初醒。程寂想着刚才老人说的话,突然将握着夏琴的手用力一捏
,夏琴吃痛,叫了一声:“好疼!干吗?”
“刚才他是不是说,村里的人都死了,剩下几个身体好的都搬走了?”
“是啊。”
程寂瞪大眼睛:“那,那,他……他又是谁?”
夏琴也立即瞪大了眼睛,牙关不由自主地打战,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们在说谁啊?”邓一生不解。
程寂将刚才的情况告诉了他,邓一生顿了顿脚:“去看看!”
三人向老人所去的方向快步追赶,绕着墙走到大门前,屋前是一块平整的
土坪,再往前则是一片幽深冷寂的池塘,几茎枯败的荷叶在夜风中微微摇摆着,细
弱的腰身若隐若现。冰凉的水气夹杂着苔藓植物的潮气以及塘边垃圾的腐败气味,
扑面而来,令人十分难受。
池塘很大,旁边只有细长的只容一人行走的土路,不见一个人影。村里空
荡荡的,零零散散的房屋在夜色中显出阴森森的气氛。
那老人呢?
如果他说的是真,那村里这些生活的痕迹,牲畜粪便、田边的稻草,难道
都是幻觉?或者,这个久无人居,与世隔绝的小村子,已经成为那些凶死鬼的家园
?
想到中午还吃了他们做的饭菜,两个女孩只想呕吐。夏琴颤声问道:“刚
才那个老头有影子吗?”
程寂答不上来:“我……我没注意,好像有吧。”
这家的房门也上了一把锁,木门早已油漆脱落,看不出原始颜色,表面的
一层木片也已经剥离,斑驳的面孔背后,似乎掩藏着无数沧桑和幽怨。邓一生用力
敲了几下门,跟刚才那些人家一样,无人应答,又一次失望,尽管并没抱什么希望
。
屋旁还挨着一间小屋,比正屋矮了近一半,上面搭着稻草,一看就知是饲
养家禽的地方。乡间的土路很不好走,走了几个小时,早就腿酸脚麻,夏琴一屁股
坐在地上,靠在鸡舍墙边捶着腿,哭丧着脸:“我实在走不动了,歇歇吧!”
这样盲目地走下去徒劳无益,邓一生和程寂也坐了下来,在这种地方,没
人还记得卫生常识。三人头靠着头,肩膀挨着肩膀,一阵轻轻的“咕咕”声响起,
夏琴咬着嘴唇:“好饿!要是能把月亮变成月饼多好,这么大一块,足够我们吃饱
了。”
程寂想笑,却笑不出来,靠着邓一生的肩膀,合上眼,又睁开眼,不知是
坐着的姿势不舒服,还是连日来奔波劳累,越睡越是腰酸背痛,身心疲惫。闭上眼
似乎又看到那个熟悉的小镇,模模糊糊,梦中人的面目也隐隐约约。乡村的夜里有
些冷,她缩了缩身子,将头埋在邓一生胸膛。
“要是吴来在多好,他那么狡猾,说不定能想出办法。”程寂迷迷糊糊地
想着。
梦里忽然响起女人凄惨的叫声,男人怒极的吼声和低沉急促的喘息声,隔
了一会,又似乎听到女人恐惧无助的哭泣,挣扎求救的悲鸣,断断续续,呜咽凄怆
。
程寂听得心惊肉跳,努力想要醒来,眼睛却只睁开了一条线,全身丝毫动
弹不得,想大声呼叫,却连嘴都张不开。此时她多么希望邓一生和夏琴能喊她一声
,或者推她一下,然而近在咫尺的邓一生和夏琴正闲闲地说着话,并不知道程寂遭
受的梦魇。程寂急得直想流泪,心里一遍一遍地念着:“快醒来,快醒来!”
哭泣和悲鸣声渐渐停止,程寂刚松了口气,远处忽然出现一条纤弱身影,
在黑暗中淡淡地映现,缓缓地移过来。
说她移,因为她根本没有迈开脚步,全身上下一动也没动,竟是整个地飘
了过来,越来越近,在离程寂还差两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红衣如血,长发如绢,一
张原本很可爱的圆脸却苍白如霜,粉嫩的脖颈上隐隐有些青紫。她静静地站着,冷
冷地盯着程寂,那面容程寂曾经无数次梦见,与镜中的自己一模一样。
空气在僵持中凝固,程寂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天上那半块月饼似乎也
开始害怕,畏畏缩缩地藏进云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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