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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来如春梦惹伤痕  第一章 生命无可选择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Oct 22 16:59:52 2005), 转信


    故事发生在二十八年前,那是一个深秋的清早,天很冷,万籁俱寂,太阳还没有吐露微曦。 
    一切还都在浅淡的睡梦里,路灯散发着黄晕,似乎还在留恋着昨夜的最后一点温存。沈雪梅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工作了,她是一个清洁工,她必须得在人们上街之前将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净。 

    她就是在工作的时候发现了云云。云云被弃置在路边上,用棉褥裹着,沈雪梅掀开棉褥的一角,看见了云云的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再伸手探探她的鼻息,还很均匀,看来是刚刚被扔不久,沈雪梅不由轻轻舒了口气。 

    她小心地抱起了孩子,正巧一阵晨风,一片枯黄的落叶飘飘然轻柔无息地落在孩子秀气的脸上。那孩子便下意识乖巧地朝沈雪梅的怀里依了依,一种极为温柔而脆弱的情感闪电般击中了沈雪梅的心。那个孩子便这样机缘巧合地走进了她的生命,并奇迹般地打动了她,母性的暖流将她的心融化成了一江春水,从而化解了这个原本严酷的秋天。 

    云云从此有了一段短暂而幸福的岁月。沈雪梅原来有一个三口之家,丈夫李立仁,儿子李韬,李立仁对云云的到来并不欢迎,认为她会给这个本来就拮据的家增加沉重的负担,但见到包裹里的三万元钱,他就默认了。而当时已十二岁的李韬,见家里突然多了一个漂亮的妹妹,则欣喜若狂,一放学就逗着云云玩。 

    虽然李立仁有些严肃而缺少温情,但一家人的生活也是平淡而不乏快乐的。云云七岁的时候,已生得冰肌玉肤,纤弱而秀美,一双黑亮的眼睛闪现出温柔的性情和解人的灵心,走在街上,就是陌生人见了也忍不住多看几眼。可沈雪梅的身体却日渐憔悴,多年清贫而操劳的生活,令她惹下了一身的病,她的胃疼了十多年了,最近几日却剧痛难忍起来,去医院检查的结果像一枚炸弹一样,炸得全家人都懵了,是胃癌,晚期。 

    从此家里多了一股凄凉的调子,每个人的眼里都多了一股深切的悲愁。而沈雪梅却一如既往的慈祥恬淡,对死亡表现得极为豁达、淡漠。 

    在云云八岁生日那天,妈妈精神很好,给她穿戴一新,带她去市里最大的公园里玩。云云还从来没去过呢,她有些兴奋地拉着妈妈的手,眼里闪着快活的光。妈妈也开心地笑着,宠爱地拉着云云的手和她散步在花园小径上,陪她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泛舟,带她在绿槐成荫的树间荡秋千,还让她参观了迪斯尼乐园,让她看见了许多又新鲜又漂亮又可爱的东西。 

    那真的是好开心的一天。在乘公交回家的路上,云云坐在妈妈的怀里,亲昵地伏在妈妈的胸前,无意间一侧头看见公车外面的路上盛开了许多五颜六色的花朵。她惊喜地叫妈妈看,大概有五六秒钟,鲜花消失在人的视线,云云依恋地望着车窗外的马路,有些遗憾地转回身,然后轻轻抬头,看见了妈妈那张灿烂的笑脸,那种慈祥怜爱的笑容,不知为什么,转瞬间就在云云的心间打上了深刻的烙印,令云云在有生的日子里时时地回想,久藏于怀,终身难忘。 

    那笑容正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那笑容如火焰,烧尽了妈妈最后的生命,从此云云不再过生日,因为她的生日,也是妈妈的忌日。 

    人生往往在短暂的时间内经历大悲大喜,大波大折。云云和妈妈下了汽车回到院子里,坐在树荫下的椅子上看夕阳。那一天夕阳如火,烧得整片天空姹紫嫣红,绚烂夺目。云云体贴撒娇地依在妈妈的臂弯,失神地看着那热烈艳丽的火烧云,几乎屏住了呼吸,可是就在她全神贯注于那些醉人的颜色时,妈妈突然不支,倒了下去。 

    黑夜来临了,云云惊恐地看着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妈妈抬上车送到医院,然后再夜里十点半的时候,别人告诉她,妈妈死了。 

    一切都那样的不真实,生日、游乐场、车窗外转瞬而过的鲜花、笑容、艳丽的火烧云,然后是死亡。她在不久前还依偎在妈妈温暖的怀里,而转眼间,妈妈死了。 

    云云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尖锐悲恸的哭声令当时在场的人皆心惊肉跳,心酸不已。 

    而接下来,爸爸郁闷得不爱回家,哥哥也很少话,不久参加高考,也落榜了。哥哥在家呆了一个月,去一家造船厂学习焊工,一个月回来一次,不在家里住了。 

    哥哥走了七个月后,李立仁开了个裁缝店,娶了颇有姿色、年仅三十八岁的女裁缝李婷,带来了一个比云云大半年的女孩,李美玉。 

    李美玉与自己的母亲一样,相貌美丽性情张扬,最初几个星期还没什么,云云小心翼翼,她们对云云也算客气。可是李美玉渐渐发现,云云比她漂亮,比她聪明,成绩好,比她更受老师和同学的喜欢。妒忌令人恶毒,李美玉开始构陷云云了。 

    她最有力的武器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常常在自己妈妈面前罗列云云的罪名,说云云在外面报复她,或谎称自己丢了东西。李婷则向李立仁哭诉告状,李立仁刚开始是骂,然后是罚站、饿饭,最后就开始打了。 

    情况愈演愈烈,李立仁夫妇已把云云当成是眼中钉肉中刺,没有理由也节外生枝地对之施以打骂了。 

    李婷虽然已四十来岁了,但身材苗条,穿着时髦,每天在化妆打扮上至少花一个小时。一天夜里,李婷从外面回来,在镜子前卸妆保养,李美玉亲昵地凑过去扑在妈妈怀里,大声叫道,“妈妈,你可真漂亮!”李婷拥着女儿,在女儿腕上耳后喷了点香水,母女二人相视而笑,其乐融融。云云看了一眼,默然地回到卧室,悄悄拿出妈妈的照片来。她小心地擦拭着,看着妈妈和善的笑脸,禁不住流出泪来,心里想:她再怎么描眉画眼抹嘴唇,再怎么打扮,穿漂亮衣服,也没有妈妈一半漂亮。 

    不久李立仁回来了,云云忙将照片藏起来,打开书本做作业。还不到十分钟就听到李婷尖叫道,“哎,我放这儿的五十块钱呢,美玉你看见了没有?”一段短时间的沉默,传来李立仁一声厉吼,“云云!过来!” 

    云云心一紧,手中的铅笔落在了地上,她的心怦怦跳起来,战战兢兢走过去,李婷劈头一个耳光,叫骂道,“我说这家里怎么出了贼了!啊,你吃我的,喝我的,还偷着我的!”说完又甩了云云一耳光,跺脚哭叫道,“这日子可怎么过呀,我这是上辈子欠了谁的!李立仁!我这儿搁不下这个贼!你舍不得你就跟这个小骚货过吧,我们娘俩走!” 

    云云向李立仁申辩道,“爸!我没偷钱!” 

    李美玉尖叫道,“是她偷的!她今天下午请好几个同学吃雪糕,她还在外面说我妈是遭五雷轰的,我和爸爸也应该死,这个家是那个死女人的,是她和她哥哥的!” 

    云云道,“我没说!” 

    李美玉道,“她说了!她还说,家里的钱是她那死妈挣的,她应该花!她还咒,该死的是我妈,不是她妈!她说早晚有一天在饭菜里下毒,把我们都毒死!” 

    李婷顿时像母老虎一样冲上来,抓住云云的头发,将她的头撞到墙上,手不停地扇她的耳光,骂道,“你还咒我死!你还想下毒啊!你偷钱有理了!我,我今天不打死你!看我不打死你!你这个烂货!狐狸精!下流种!你想你那死妈,就去找她吧,你去死吧!死吧!” 

    李婷打了一阵,停下来坐到梳妆镜前,有些扫兴地拢了拢弄乱的头发,俨然一贵妇人一样,对李立仁冷笑道,“想我也是清清白白地嫁到你李家来,没想到被人这样诅咒,我这是对不起谁了!她偷钱,还说是她的!你看她那心毒的,要把我们全毒死!我一天到晚辛辛苦苦在外面做衣服挣钱,回到家还得提防人毒死!今天我也把话说清楚了,这个家是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云云见李立仁的脸色阴恶莫测,内心只觉得要大祸临头一样,忙偷偷地向门外挪,想着到杨婶那儿避一避。李立仁突然站起来,云云便转身朝门外跑去,她打开门正要冲出去,便被李立仁一把拎起来,扔到客厅里的地上,又粗又重的皮带就狠狠地落在身上。云云心里怕极,大声喊救命,李立仁恶向胆边生,扔了皮带,用穿着皮鞋的脚死命地朝云云踹去,幸亏杨婶闻声赶来,才把被踢得在地上直滚得云云救了下来。 

    杨婶看见云云的惨状,当下也火了,厉声道,“他李叔!你这是干什么!有你这么打孩子的!杀人是要偿命的!你这是想把云云打死啊!” 

    李立仁红着眼睛吼道,“我管孩子关你屁事!杀人偿命用不着你偿!我看你是多管闲事!” 

    这时围上了十来个邻居,纷纷指责李立仁,李婷觉得理亏,尖声道,“我家管孩子关你们什么事,谁看不顺眼谁把她领了去养!少在这儿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 

    这时云云已脸色煞白,黄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冒出来,杨婶一看尖叫道,“不行!这孩子出事了!得赶紧去医院!”众人忙散了,慌慌张张地将云云送到医院。 

    结果还好,云云有一点轻微脑震荡,不会留下后遗症,身上多处软组织受伤,腰骨裂缝,细细调养,还不会落下残疾。 

    杨婶与沈雪梅关系特别好,她年轻守寡,有一子一女,儿子杨京华,与李韬同年,又是非常要好的同学、伙伴,高中毕业考入警校;女儿杨翼凤,小李韬两岁,初中毕业考入中专念护士。两个孩子平时都不在家,杨婶也就像对自己女儿似的照顾云云,她对云云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妈尸骨未寒,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那两个没良心的打死,你就在婶这儿住下!” 

    云云于是寄居在杨婶家里,李韬是一周后才知道这件事的。他急匆匆地赶回来,云云见哥哥进屋,忙喊了声“哥”,热泪直流下来,李韬心疼地抚摸妹妹的头,看见云云秀气的脸上还残留着些许青紫,腰背上亦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有抽过的痕迹。杨婶道,“耳朵差点被他们打聋了,腰骨也裂缝了,这么小的孩子亏他们下得了手!” 

    李韬怒火中烧,气道,“他们这是嫌弃云云,想把云云弄死,不行,我不能让他们那么逍遥!”说完甩手出了杨婶的家,来到自己家门,拿出钥匙打开门,进去。当时李美玉正坐在镜子前摆弄她漂亮的发卡,见到李韬,尖叫道,“妈!又来了一个丧门星!”李韬见了她不可一世的样子,上去一脚踹翻了椅子,李美玉便稀里哗啦地跌坐在地上。李婷怔住,但很快转过神来,冲上去高声尖叫道,“你想干什么!敢打我女儿,我跟你拼了!”说着,一头撞在李韬的胸口上,李涛顺手抓住她的一头长发,猛地一推,将她甩了出去,头重重地磕在了柜子上。 

    李立仁见爱妻受了欺负,眼睛都红了,操起一根棍子朝李韬挥去,李韬一闪,棍子重重地落在身后的梳妆台上,东西劈哩叭啦地落了一地。李立仁不及收手,李韬已一把夺过棍子,一把将父亲推倒在地上! 

    李韬的眼睛也红了,他拿着棍子回身将家里的家具一顿猛打,连电视、冰箱也没放过。李立仁坐在地上不及动弹,颤抖着手指着李韬说不出话来。李婷见状,则呼天抢地地哭喊起来,“我没法活啦!你儿子这样地欺负我们母女俩,我还有什么活头!你这个老不死的坐在地上不管不问,看我的笑话,我嫁给你这样的男人算是瞎了眼了!你砸吧,有能耐你连我也砸了!你拿刀杀了我!今天你不杀我,你就是婊子养的!” 

    李韬正怒火中烧,听此话在厨房操起菜刀冲到李婷面前,李婷看见菜刀,一下子煞白了脸,尖叫一声,惊恐地瞪大眼睛,颤抖着向后退。云云正巧进来想拉哥哥回去,见此情景吓呆了,忙扑上去哭叫道,“哥!你别杀人!你别杀人,哥!” 

    李韬不理云云,沉着脸喝问,“你骂谁是婊子养的!” 

    李婷双腿一软,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李韬挥刀砍过去,李婷护住头一声惨叫,人倒在了地上。好半天才战战兢兢地发现,李韬是将刀砍在了离自己二尺远的墙上,刀把儿还在微微地颤抖。李韬一把抓住她的领口将她拎起来,问道,“你骂呀!你再骂一句我听听,骂呀,谁是婊子养的?” 

    李婷几乎要昏过去,哪里还说得出话来。李韬将她甩在床上,对自己父亲恨恨道,“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妈才死几个月,你就娶小老婆!你给她开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用的是云云的钱!我妈病成那样都没动云云的钱,那是云云的嫁妆!是她狠心的外公留给她的!你们给花得一干二净,还想把她扫地出门!一个那么懂事的孩子,喊了你这么多年的爸爸,你把她往死里打,也亏你吓得了手!养着那么个狐狸精!你就跟她过吧,看着你最后能有什么好果子!” 

    李立仁大概摔伤了,动弹不得,气得直抖,骂道,“我今后怎么样,用不着你管!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我,我……”他颤抖着手要砸儿子。李韬哼笑道:“你省省吧,省点力气管管你的宝贝老婆和宝贝女儿吧,等着他们对你好侍候你吧。”说完,转头对云云道,“云云,你进屋收拾东西,我们走。” 

    云云怔住一时反应不过来。李韬见她不动,气道,“你愣着干什么!舍不得走,没住够啊!”云云怯怯地问道,“哥,那我们去哪?” 

    李韬道,“哪儿不比这儿好,收拾东西去!”李韬顺手拿了几件衣服和两床被褥,李立仁骂道,“你滚!你滚吧!出了这个门,你别再回来!” 

    李韬“哼”了一声,对父亲道,“等你走投无路到我家门口那一天,我再认你这个爸爸!” 

    李立仁恨道,“我走投无路?你等着吧,就当我没生你这个儿子!你不是我儿子,也用不着你认我这个爸爸!滚吧,滚得远远的!” 

    李韬不再说话,他就这样带着云云扬长而去。 

    与养父继母的生活像是一场恶梦,当哥哥把她领到厂子附近的小平房的时候,灿烂的阳光正将屋子照得亮堂堂的,她欢呼着几乎跳起来,她从此有一个新家了,这个家虽然很小很穷,但哥哥从小就疼她,她再也不会担心别人的恶毒打骂,再也不会被饿饭罚站,再也不会放下作业去擦地洗衣直到深夜了,她从此将是一个幸福的孩子了。 

    她和哥哥搬出去后,便与李立仁夫妇断了来往。她每天去上学,都遇到李美玉恶毒的眼光,可云云再也不用怕她,便也冷冷地回应。同学们知道云云被毒打后,都很憎恶李美玉,没有人搭理她,几个调皮而富有正义感的男同学还吓唬李美玉为云云出气。李婷曾气愤填膺地到学校闹事,大叫大闹,闹得举世皆知,那几个男同学受到批评,但李美玉也因此臭名远扬,半年后被迫转学,离开了云云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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