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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来如春梦惹伤痕 第五章 前缘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Oct 22 17:00:46 2005), 转信
苏牧回到父母家,他的父亲苏远航和母亲何莲正在看电视,他进门坐在他们身边的沙发上,何莲忙问,“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也不打个电话,还没吃饭吧!”说着起身欲去做饭,苏牧叫住她,何莲这才发现儿子面有难色,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吗?”
苏牧道,“妈,你先坐下。”他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尽量平静地道,“今天,我看见野云了。”
老两口的眼光一下子聚集在他身上,迷惑中带着不解,何莲问道,“野云?”
苏牧道,“就是二十年前被我爸扔掉的那个孩子。”
他这话就像一道吸血的魔咒,苏远航手里的茶“咣当”一下掉在地上,面色苍白,其震惊的程度超出了苏牧的预料。苏远航良久不说话,何莲小心地问儿子,“什么时候?在哪儿啊?”
苏牧道,“就在傍晚的时候,在事务所门口,我刚送她回家,就过来了。”
何莲有些激动,追问道,“那孩子,她,她长多高了?干什么呀,上大学了吗?”
“她在医科大念书,快上三年级了。”
何莲谢天谢地地舒了口气,“那就好,这孩子活着就好,你怎么知道是野云啊,有没有搞错,会不会是别人家的孩子?”
苏牧叹了口气,叫道,“妈!这绝对错不了,她长得和小慧几乎一模一样,而且,而且也是被人扔在马路边上被人收养的,还有,……”
苏牧的话不说了,苏远航整个身体在轻轻地抖,问道,“还有怎样?”
苏牧道,“她被扔时包裹里也有三万块钱。”
苏远航的身体益发抖起来,何莲看看丈夫,又看看儿子,示意苏牧别再说了。苏牧沉闷了一会儿,忍不住道,“妈,咱们应该去认云云,那孩子现在很难,我们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何莲听了,有些忧心了,“她那边,出了什么事了吗?”
苏牧叉着双手,有些为难,但还是对母亲说了,“她有了麻烦,才会去律师事务所,她从小被人收养,养母对她很好,可在她八岁生日的时候因胃癌去世了,为此受到养父继母的虐待,是她哥哥把她接过去带大的。现在好不容易上了大学,才两年,却被市里公安局长的少爷给看中了,追求不成,那混蛋竟然霸王硬上弓,将云云迷昏了强奸!”
苏远航夫妇霎时变色,苏牧激愤道,“为防万一,放假时他哥哥去接她回家,在回家的路上陈文军又去纠缠云云,他哥哥被陈文军一堆帮凶毒打,甩在电线杆上头破血流,到医院就已经死了。法院判了陈文军两个小啰啰三年有期徒刑,陈文军安然无事,继续当他的文少爷!云云是气愤不过,想去律师事务所寻找公道,可她压根就不知道,法律根本就给不了她公道!”
苏远航猛地咳嗽了几声,站起身来,气恨道,“迷昏了强奸,她要不和人在一起怎么会被迷昏了强奸!肯定和她妈一样,不守妇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苏牧彻底被父亲激怒了,他猛地站起来叫道,“什么叫家门不幸!你有没有一点良知!你有没有最起码的一点同情心!如果当年不是你绝情扔了她,她小时候会差点被虐待致残致死吗?若是她长在我们苏家,陈文军那混蛋敢对她那么放肆吗?投鼠还得忌器呢!”
苏远航怒气愈盛,“她没长在我们苏家被强奸,那她妈是长在我们苏家吧!大姑娘家怎么也不明不白地生了个孩子!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这个风流种!”
苏牧针锋相对道,“小慧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说哪来的这个种!”
苏远航扑上去欲打苏牧,何莲忙上去拉开,苏远航靠在沙发上,气得浑身哆嗦,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何莲责怪了儿子几句,示意他别再吱声。苏牧起身道,“云云她现在很难,她嫂子一个护士,租一个两居室的房子,有一个一岁多大的小孩,云云还得上学,你们看着办吧,是管还是不管!”说完苏牧头也不回地便走,走出门又回来甩下一句,“你们不管,我管!我明天就去认她!”
何莲追了出去,在外面叫住儿子,嘱咐道,“你先别跟你爸拗气,等我劝劝他,你爸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其实他心里也挺后悔,等过几天他没事了,我们一家人把野云认下来,啊?”苏牧点了点头,开车走了。
云云在医院里住了一周,陈文军打过一次电话,问了问她的情况,她出院的当天,苏牧开车带着父母来到了云云的家。
苏家的到来令那原本并不宽敞的二居室更加寒酸拥挤起来,他们带了许多礼品,有大人的,有孩子的。何莲一头银丝,穿一身得体的浅蓝套装,戴了一串珍珠,轻轻化了口红,特意还带来一个花篮。小凤面对这陌生的贵客有些不解,问道,“请问这是……”
云云觉得外面奇怪,从卧室里走出来,于是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她是认得苏牧的,见到这阵势,不解道,“苏律师,您这是……”
何莲有些激动地打量着云云道,“孩子,……”
云云吃惊地后退了一步,回望着他们,苏牧对小凤笑道,“请问,我们可以坐下吗?”小凤忙让座,招呼云云泡茶,云云心中有了一些预感,不时打量苏远航和何莲。
看得出苏远航也有些激动,威严的眼睛不时打量云云,捧茶的手在微微地抖,见众人皆落座,小凤道,“几位这么客气地过来,不知是有什么事吗?”
云云的心跳突然加速起来,好似多年以来一直期待发生又害怕发生的事要到来了,果然苏牧的回答证实了云云的想法,苏牧道,“是这样的,我们是为了云云的身世来的。”
小凤惊道,“身世!你们是?……”
苏牧道,“我妹妹二十年前丢了一个小女孩,她发疯地到处找,不幸被一辆飞驰而来的车撞飞出去,当时过世了。云云来律师事务所时我见她长得很像我妹妹,而且听说她也是弃儿,所以,带了父母想来看看,云云是不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云云用眼睛扫过他们,最后落在苏远航的脸上,她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地对苏远航道,“家门不幸,不孝女与人苟合,未婚先孕,生此孽种,取名野云,现弃之街头,望有好心人收养,今生今世,永不相认!”
云云的目光夹杂着切肤的仇恨,冷冷地直望着苏远航,每个字从她的唇齿间轻轻地流出来,每个字都包含着辛酸的血泪。苏牧和何莲也不知他曾写过如此绝情的字句,皆震惊地望着苏远航,苏远航刹那变色,目光一下子浑浊下来,手里的茶也一下子泼了出来,何莲一把接过茶,流泪问道,“远航,你曾经给孩子留下这么绝情的交待吗?”
苏牧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何莲一把拉住云云的手,急切道,“野云,你外公他当年是一时糊涂,这么多年面对你的被弃和你妈妈的死,他一直都是愧疚不已的!他半个多月苦苦挣扎,终于下定决心来认你,说明他已经后悔了!野云,你……,是我们对不起你,你可别对外公一时的气话认真啊!”
云云的泪夺目而出,她抽回自己的手,哽咽着道,“我不认真,你说认不得真,这些话我整整背了它十年,每一个字我都清清楚楚,我背着它度过每一个春夏秋冬,我用心地背,直可以把心绞出血来。”
何莲的热泪扑簌簌地落下来,泪水滑过她美丽慈祥的面庞,云云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眼角的鱼尾纹。这位优雅而高贵的老人老泪纵横,忘情地抚摸着云云的额头,哭道,“孩子!我可怜的好孩子,是我们让你受苦了!”
云云流下两行清泪,摇头道,“不,我没受苦,我和其他的孩子一样有很快乐的童年,我哥哥家虽然穷,可在一个月前我们还很幸福,……”
何莲紧紧握住云云的手,抚慰道,“好孩子,别难过,你还有我们,我们失去过你一次,以后,再也不能失去你了!”
云云又将目光转向苏远航,虽然苏远航已显露老态,但仍然不减一种雄狮般的王者风气。苏远航看见云云清莹迷蒙的泪眼,恍然间仿佛看见了小慧天真可爱的样子,不由心间涌出一股柔情,目光也在刹那间柔和起来。
祖孙二人四目望着,何莲看见丈夫的目光充满温情,不由轻轻松了口气。苏远航本想和云云说几句关怀体贴抱歉的话,但却说不出口,眼中的温情闪烁而逝,又恢复了一幅威严的神态,对云云道,“什么时候回家去看看吧,我们一家人和你嫂子、婶婶吃顿饭,过一段时间让你舅舅送你出国去念书,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这话对苏远航来说是接纳云云的一种表示,但在云云听来却是无情冰冷、没有任何温度的,云云本来对他就抱有成见,此时不由尖刻地道,“您和我嫂子、婶婶吃顿饭,就把我送走,您这顿饭也太值钱了吧!我们家虽然穷,可也用不着接受您的施舍!当初我妈妈收养我,我哥哥培养我的时候,可不是因为吃您这顿饭,何况他们现在已经吃不上了!”
云云的话让苏远航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令他怒火中烧,他发出一声闷哼,人一下子站起来,指着云云道,“你!你!……你简直毫无教养!收你这样的野丫头也是我们苏家的耻辱!也只有陈文军那样的人才能看上你!”
苏远航的话无异于尖刀一样捅云云的心,云云反唇相讥,“我是毫无教养!我哥什么都教我了,就是没教我把自家的人像垃圾一样扔到路上去等人拾!我是人,不是垃圾!即使被人强奸了,也是一个人!你二十年前嫌弃我,二十年后还是同样嫌弃我!只不过二十年前你把我扔在街头,二十年后你想把我扔在国外,眼不见为净罢了!你收我这样的野丫头是你们苏家的耻辱,我不用你收留,既然没有一个男人为我的出生负责任,我就活该应该被弃街头,你没有义务收留我,何况像你们这样冷酷无情毫无人性的家,我回去了也是我的耻辱!我没教养,你连人性都没了,不知道你和陈文军还有什么区别,如果说他是禽兽,那么对我来说,你连他都不如!”
小凤也没有想到云云连这样恶毒的话都能说得出来,苏远航听罢,更是两眼喷火,一扬手,只听“啪”地一声响,一个耳光落在云云的脸上。
众人都呆住了!
云云捂着火辣辣的脸,半眯起眼挑战地望着苏远航,轻轻笑了。
她的唇边洋溢起放肆的微笑,她桀骜不驯地微微昂着头,冷冷地望着苏远航,哼笑道,“我就只配陈文军来喜欢,怎么样?我就配他来喜欢了,又怎么样!我天生就是这样一贱货,您老人家慧眼识人,二十年前您是扔对了,但是您应该把我这孽种一把掐死,省得二十年后长成一祸害。不过,我也没求您在这大热天跑来认我,我从来就没想过我会和你们这些上流社会的人有什么瓜葛!你们享受你们自己的美好生活,我生来孽种,从来卑贱,我自会有我自己的生活,这与你们没什么相干!你们走吧,别让我们卑贱的地板玷污你们高贵的脚,别让你们高贵的身躯沾染上我们的晦气!走吧,这种地方您是不该来的,您现在应该在开着冷气的房间里看报喝茶,翻阅您这一生以来的杰出著作,苏教授,苏老先生!”
苏远航倒退了一步,后悔一气之下说出陈文军来伤害云云,但话已经无法收回,他怔怔地望着云云说不出话来。何莲忍不住哭了,上去抱住云云,哭道,“傻孩子,你说的是什么呀!我们是一家人啊!你外公不是这个意思!他没有这个意思,云云,我们,我们都是为你好的呀!”
云云任凭她拥着,闻到她身上一股淡而远的清香,云云脸上笑着,眼里闪出了泪花,她对何莲摇头哭道,“什么也不要说了,人生下来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但环境际遇,造成了今日高贵如你,卑贱如我。从你们扔掉我的那一天,我的生死都只是一种运气。你们为了自己的名声,却让一个原本贫困善良的家庭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你们并不欠我的,你们和我一样,都欠这个家,欠我哥哥的!你们可以将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弃如敝履,而一个陌生的扫大街的清洁工和清洁工的儿子,却宠我爱我,将我抚养成人。两相对照,我对那因我而死的哥哥,今生今世,无以为报。你们走吧,我什么也不需要你们做,如果你们有心的话,就替我照顾一下这个一贫如洗的家,当然,这不是施舍,这是报恩,是还债,替我还债。”
何莲听了,忙道,“孩子,你有什么要求,我们都可以答应!我们两家从此以后就像亲戚一样往来,好不好?”
云云的泪滑落下来,微微低下了头。小凤当时就哭了,杨婶见气氛有所缓和,但双方已无话可谈,就叫小凤张罗晚饭,留客人吃饭。苏牧忙推辞,要大家一起出去吃,说日后就是一家人了,彼此亲近亲近。杨婶自觉家里晚饭简单粗糙,不好太过坚持,便用目光询问云云。云云见苏远航情绪颇不平静,脸色不好看,又老又疲惫,精神低沉,便向苏牧摇了摇头,说日后再说吧。苏牧了解父亲,也不坚持,不久苏家人起身告辞了。临走苏牧给了云云一张名片,拍了拍云云的肩,道,“我爸那人就那样,没坏心眼儿,以后有事去事务所找我,给我打电话也行。”
云云点点头,一家人关上门坐在客厅里,面对着一地的礼物,都忧心忡忡,三人都沉默着,只有明明见礼品的包装花花绿绿甚是喜欢,挣开身跑到地上翻来覆去。不久他发现一款玩具汽车,跑到杨婶身边道,“姥姥,汽车。”杨婶“嗯”了一声,没理他。他自觉无趣又跑到云云身边道,“姑姑,汽车。”云云伸手拿过去拆开包装,对明明道,“到屋里玩。”明明便兴高采烈地拿着汽车进屋了。
小凤终于忍不住与云云商量道,“云云,你外公要送你去出国念书,你就去吧,我看这样也好,免得再有人打你的主意。家里不用你操心,何况你日后学成回来,身份地位不同了,明明还可以借你的光呢!”
云云半晌没言语,末了道,“先别提这件事了,日后再说吧,人家也只是说一说而已。”
小凤道,“我看他们是真的。”
杨婶也道,“我看也是。就听你嫂子的吧,出国念书,多少人巴望不得呢!也就出去几年,日后回来还靠你呢!”
云云不语,最后淡淡地道,“让我再想想。”
一周过去了,暑假已过了快一半。云云在街上给苏牧打电话说想见他。苏牧开车过来,带着她来到一咖啡厅。当时是下午茶的时间,正飘着濛濛的细雨,苏牧要了两杯加糖的咖啡和几样小点心。云云喝着浓香的咖啡,嚼着烤得外酥里嫩的奶油吐司,提出要一张母亲的照片。
苏牧听了,停下杯问道,“一张照片。”
云云望着他,点了点头。
苏牧笑道,“这没问题,你外婆怕你外公睹物思人,将照片都放在我这儿了。”
云云道,“谢谢。”
苏牧笑,颇为认真地问道,“那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吗?”
云云道,“什么?”
苏牧道,“你可不可以,我是说,你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舅舅?”
云云的脸微微红了,她低垂下头,有些羞涩和拘谨,苏牧道,“你这样子,颇有点像你妈妈,我比你妈大四岁,小时候我爬到树上掏鸟蛋,就让你妈妈在巷子里给我把风,一见你外公的影,你妈妈就飞跑进院子说‘爸爸回来了’,我就‘哧溜溜’爬下来,跑到书桌边,装着做作业。”
云云静静地听着,轻轻地一笑。苏牧又和她闲聊了几句,云云看苏牧含笑的目光中有着几许期待,她微微红了脸,喊道,“舅舅。”
苏牧“哎”了一声,道,“叫了一次,以后就得每次叫了。”
云云笑,终于忍不住道,“那,我想知道,我爸爸是谁?”
苏牧笑容渐散,望了望外面的烟雨,又注目云云道,“他的身份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谜。说实话,你妈妈从小就很乖,长得漂亮,聪明颖悟,是你外公的掌上明珠,深受宠爱,我爸爸也在她身上寄予了深厚的期望。她也很争气,17岁就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北大历史系,可就在她20岁的那年,她突然跑来找我,告诉我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我当时就不敢相信,可她的神色告诉我她说的是真的,我苦苦逼问那男人是谁,可她死活不肯开口,我骂她,要她把孩子做掉,她又死活不同意。我气极,拿起电话要告诉爸爸,想让你外公来处理这件事,她当时抓住电话跪在地上,求我救救她和孩子,千万不能让你外公知道,甚至拿自杀相威胁。毕竟兄妹情深,我拗不过她,决定帮助她,在外面租了个房子,让她暂住下来。你出世两个月了,我决定带你妈妈回家向你外公摊牌,想着事已至此,你外公再怎么震怒发火,最后也只能接受事实。可是没想到,我把事情向你外公一说,他顿时暴跳如雷,打了你妈妈,将她关在房间里,还把我赶了出去,叫我滚蛋。我和他吵了起来,一气离家,可想不到的是,他竟然将你扔到了马路上,你妈妈被关了三天,被放出来时寻你不见,便发疯地出去找。她当时根本失去了理智,横冲直撞,被一辆大卡车撞飞,当场毙命。你外公目睹这血淋淋的一幕,生了一场大病,几乎一病不起。”
云云默然地听着,苏牧补充道,“那个男人,也就是你父亲,一直不曾出现在我们苏家人的视野,包括你妈妈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没来。但从你妈妈的行为来判断,她非常爱他,自始至终没有一句怨言。我曾多次追问,为此还打过她一巴掌,可她至死不说。我一直不明白,你妈妈为什么会爱上一个这么薄情的男人,而且还为他死心塌地,无怨无悔。她有记日记的习惯,可她似乎早有准备,在来见我之前,把所有的日记都烧了。”
这似乎是一场凄美的爱情故事,云云有些震惊地听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自己的身世这么离奇,原来自己的母亲竟是这样一位传奇的女子,自己的父亲,竟是这样一位神秘的男人!
云云随苏牧去取照片,苏牧虽然离了婚单身,但房子有钟点工打扫,所以非常干净整齐。苏牧拿出一本相册,仔细向云云讲解当时摄影的情景,照片不多,一共十三张。其中有一张是苏慧手拿绣花洋伞斜映在蔷薇花丛的照片,她穿着一身百褶洋裙,月牙白的颜色,整个人清丽、青春,脸上绽放着快乐的诗意光彩。苏牧告诉她这是妈妈刚上大学时十七岁照的,蔷薇是她最喜欢的花,云云爱极,苏牧很善解人意地抽出来拿给她。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苏牧要亲自下厨给云云做饭。云云答应了。苏牧的手艺还确实不错,不多时端上来四菜一汤,很家常,西红柿鸡蛋,菠菜粉丝,青椒肉丝,红烧肉豆角,海米紫菜汤。云云出来时,已是霓虹初上,苏牧要送她回家,云云谢绝了,说要去妈妈出事的地点看一看。苏牧会意,塞给她一百块钱让她打车,并且亲切温情地拍着云云肩道,“舅舅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在国外,从今以后你就是舅舅的女儿了。”云云听了,眼眶一热。
她打开伞,走进这天地烟雨中。
在这个城市霓虹车流的繁华背景下,云云的心只一片宁静。她站在当年母亲出事的路旁,想像着自己的妈妈怎样披头散发地奔跑,与飞驰的卡车相撞!那曾经是怎样的惨烈和挚爱啊,让一个女人因挚爱而疯狂,因疯狂而毁灭!
是谁点燃了当年的爱情之火,让她遗落人间,然后烧毁了她的妈妈?
她的妈妈,那个她原本毫无印象的人,却在那一刹那间将她的心填得满满的,仿佛伴随她走过了生命的每时每刻。
妈妈!
云云只觉得天地间一下子变得很空旷,那漫天扑面而来的雨气正是妈妈清爽的手,那袭衣的风,恰似妈妈温柔的话语,在与她轻轻地交谈。
我的妈妈!云云的心被那份深情和母爱激动着,烟雨清风,碧树霓虹,她突然觉得她是如此地留恋这个人间,她还不想匆匆离去。
真的,她留恋着这个人间,可就在这时,她看见了陈文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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