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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天堂日暖玉生烟 第十二章 不想要这件衣服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Oct 22 17:04:15 2005), 转信
参加完苏远航的葬礼,云云带丁健去拜祭了两位妈妈和哥哥李韬。那是一个多云的天气,云云挽着丁健的胳膊缓缓走出墓园,开车回苏牧的家。
两人刚下车,便看见一对年轻的男女相拥调笑着迎面走来,近前一看,竟然是陈文军和李美玉。
陈文军一看见丁健,顿时怔住,他的瞳孔因恐惧而放大,手脚顿时一凉,冷汗涔涔地渗了出来。对于陈文军来说,丁健带给他的,是一场永生难忘的噩梦。
五年前,在云云失踪了两个月后,陈文军从医院出来不久,云云的事让他心情沉重,烦乱易怒。他一个人在酒吧里喝酒,满脑子云云的影子,对其他形形色色的女人突然失去了兴趣。他对自己的变化感到恐惧和厌恶,下决心振作起来,做回从前风流潇洒的文少爷。于是要了四五个娇艳妖娆的小姐,谈笑,挥霍,饮酒,做爱。
突然包间的门打开了,他看见了丁健。丁健一身黑色的风衣,盯望着他,右手夹着一支烟,偶尔深深地吸一口,缓缓地吐出烟圈。
他像是宇宙间的黑洞,辐射着强大的磁场。他昂然站在那儿,不说一句话,却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巨大压迫,如同沉舟溺海,水压席面,令人窒息。
那几个小姐很知趣地走掉了,丁健随手关上门,屋里开着明亮的灯,可陈文军看着丁健,却只感到周身一片黑暗。
他无法使自己的眼光从丁健身上移走,他在刹那间成为依附,成为垃圾,乃至生命都成了让丁健随意予夺的俎上鱼肉。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一种惊恐,他做梦也不曾想到过,一个男人竟可以拥有丁健那样的王者霸气,华贵而杀人。
丁健用他深黑的眸子望着陈文军,他没想到那个将云云害得死去活来、家破人亡的家伙,竟是如此不堪一击。他还没有动用铁和血的手段使他胆寒心惊,单单是动了一点杀气,陈文军就已经如此畏缩卑微,他不由在内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那些称王称霸,在一方水土上呼风唤雨的人物到底有几个英雄?
丁健失望了。
他虽然知道,这个靠着老子势力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根本不足以成为他的对手,但他没想到陈文军会这么不顶事。
他是号令万千毒枭,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丁健,他是泰山压顶而镇定自若,谈笑风生,唯一一位令黑手党刮目相看、礼让三分的丁健。而今他亲自出马,去找一个花天酒地的阔少地头蛇的麻烦,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
丁健不禁微笑。
他一步步地走近陈文军,在离陈文军三米远的地方站定。他要拿走他想要的东西。
于是杀气四盛。
一道刀光闪过,陈文军右手食指悄然落地。
陈文军感到食指一凉,不多时他看见了掉在地上的指头。丁健缓缓地拿出枪,枪口对准陈文军,扣动扳机!
陈文军倒下。
对于丁健来说,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的枪里没装子弹。他撇下地上的陈文军,转过身,走过外面浮华的人群。
而对于陈文军来说,那是一场噩梦的开始,他被人救醒之后,胆小如鼠,入夜闭门,偶而风吹帘动,也惊恐万分。
找了各种大夫和心理医生,甚至找了道行高深的异士驱鬼避邪,都无济于事。
丁健将他彻底打垮了,丁健的人虽然走了,但他杀气营造的恐怖气氛,却留在了陈文军心中。
丁健像是一个蛊魅的魔鬼,吸走了陈文军的灵魂只剩下躯壳;丁健像是一场暴戾的野火,席卷草木,只留下灰烬。
陈文军那个样子整整三年,三年后他走出家门,但早已丧失了以往的神采气度,别人叫他一声“文哥”,他也没有了任何的魄力。他老是觉得,在他生命的任何时候和角落,那个黑衣人都会突然出现,那个黑衣人可以随时随地来找他,来取走他的生命。
而今,他又看到了丁健。
丁健正挽着自己的妻子,而他身边那个美丽出尘的女子,竟然是云云!
陈文军差点要晕过去。
李美玉见陈文军色变,还以为是因为云云,当下醋意大发,扭动柔腰走过来,娇声道,“哎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云云妹子呀!这么些年不知道是跑那儿去了,让我家陈文军可想得好苦呢!”
并没有人理她,上苍造就了李美玉这个外相与内质反差如此之大的女人,她不自知地凑过去,叫道,“哎哟,什么时候挂上了个英俊高大的帅哥呀,风光死了吧!”
丁健侧目冷冷地侧目望了她一眼,李美玉顿时噤若寒蝉,怔怔地停在该地,看着他们相携走过,李美玉的心犹自“怦怦”直跳,我的天呀!他哪里是个英俊高大的帅哥,他的眼睛要杀人啊!
苏牧见他们二人回来,示意他们小声点。云云道,“外婆睡啦?”
苏牧道,“刚刚睡着,她这段日子太累太操心了,心里又难过,好不容易睡着,别去打扰她,让她多睡会儿吧。”
云云点头,对苏牧道,“舅舅你这些日子也怪难熬的,里里外外这么多事,你也休息会儿吧。”
苏牧也觉得身心疲惫,对丁健轻笑一下道,“你带云云回来真是太好了,现在乱七八糟的也还没与你好好聊聊,改天找个时间,我们好好聚一聚。”
丁健礼貌地点头微笑,苏牧回房了,云云和丁健也上楼去。两人躺在床上,云云搂住丁健柔声道,“亲爱的,刚才陈文军看见你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你们以前是不是认识啊?”
丁健望着云云,伸手捏住云云的鼻尖笑道,“认识不假,我曾经教训过他一次。”
云云道,“什么时候啊?”
丁健道,“刚捡回你不久。我只是吓了吓他,他把我的老婆打得半死不活还让人扔到路上轧死,你想想我怎么能饶他!”
云云伏在丁健的怀里,笑。
丁健爱极她甜美的笑容,低头轻轻地吻了云云一下。云云道,“好老公,你把陈文军吓成那个样子,这么多年了,见到你还是心有余悸,我还以为你是去杀他了。”
丁健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下,道,“本来,我也想杀他。”
云云感到气氛突然有一点静穆,她很少看见丁健脸上出现严肃甚至有点沉重的神情,她突然无来由地有一点紧张,关切道,“健,怎么啦?出什么事啦?”
丁健静静地搂过她,用手轻抚她柔顺的秀发,叹气地怜爱道,“有些事或许早应该告诉你,可是我瞒了你好多年。”
云云将头埋在他的胸前,不说话,对他有一种温顺慵懒的依恋。丁健道,“我一直想让你远离那些是是非非,割断过去,做我快乐无忧的妻子,可是,有许多事情,却是不可避免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们总得面对现实。”
云云抬头望着丁健,像是一只惹人的猫。丁健疼爱地捏捏她的脸蛋,微笑。云云道,“你今天说话有一点怪怪的。”
丁健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搂着她在她耳侧轻声道,“乖,你不要生我的气,我瞒你也是因为疼你。”
云云道,“什么事啊?”
丁健道,“你之所以没有杀陈文军,是因为,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云云的身体一震,惊问,“你说什么?”
丁健道,“也就是说,陈文军的父亲,也是你的父亲。陈志栋,就是那个困扰着苏家二十多年,造成你身世之谜的男人。”
云云苦笑道,“你开玩笑,这怎么可能,你一定骗我,这是不可能的事,天方夜谭啊!”
丁健叹气道,“这其实,才是我想要割断你从前的真正原因,我知道你接受不了。”
云云静静地望着他,沉默。
丁健爱抚地把妻子搂在怀里。云云流下泪来,丁健轻轻为她擦去,她望着丁健,一下子泪潮汹涌,哽咽道,“难道我的妈妈,就是为了那个男人,守口如瓶,至死不渝?”
丁健起身,打开笔记本电脑,对云云道,“你看!这是陈志栋的照片。应该说,他在国内还是一位很优秀的警察。他出身贫寒,你的爷爷奶奶是山村里普通的农民,而且在你爸爸十九岁的时候相继去世。你爸在没有任何身世背景的条件下,以优异的成绩留在市属一分局的刑侦科。不久,即暂露头角,在一次执行任务中被当时的市长一眼看中。他少年英俊,英姿勃发,曾博得数位妙龄女子的倾心,但最后,为了仕途前程,他与市长的独生女于晓艳结婚,于晓艳性情骄纵任性,自矜出身高贵,为人处世并不得你父亲喜欢,家庭生活并不美满。一年半后生有一女,即是陈文军的姐姐陈文琳,又过两年后生下陈文军,生下陈文军不到半年,他认识了你的母亲苏慧。
“你妈妈当时是北大历史系二年级的学生,一次在与老师同学实地考察中,因山洪暴发发生危险。陈志栋当时是当时负责营救的民警之一,由于意外情况,陈志栋与你母亲共困山洞72小时,脱险后,两人暗生情愫,悄悄交往。可以想像,在那生死未卜的72小时中,他们产生了非同寻常的感情,那段生死与共的经历,资料虽不清楚,但可以推断,它是你母亲对他一往情深且不要名分无怨无悔的理由。你母亲与他交往半年后怀孕,怀孕后快三个月时找你舅舅帮忙,后来的事情你就清楚了。
云云望着丁健所显示的图片资料出神,丁健打出了一张苏慧与陈志栋的照片,说,“这是你爸爸妈妈唯一的一张合影,多年以来陈志栋一直保存着,锁在他办公室极其机密的专用保险柜里。”
照片中二人齐肩而笑,微微歪头侧向对方,眼神中皆是幸福甜蜜的光辉,看起来果然是一对男才女貌、近乎天作之合的神仙眷侣。云云望着电脑中放大的照片,伸手轻轻欲摸苏慧的脸,那是一张青春幸福的脸,在那里温柔灵秀地笑。丁健望着她,再看看苏慧,母女二人何其相似,难怪苏牧一眼认出。
丁健继续道,“陈志栋得知你被弃,你母亲已死的消息后很长一段时间情绪低落,夫妻感情严重恶化。他是工作狂,很少回家,陈文琳和陈文军都受母亲的影响很大,对父亲很不满。数年前,陈志栋曾一度关注陈文军,对自己的儿子寄予希望,但很快失望,父子感情就此更加淡漠。五年前,你舅舅为了你的事曾找陈志栋交涉,陈志栋数次向陈文军逼问你的下落,但没有结果。他内心独自承受自己的儿女兄妹乱伦、互相残杀的打击,伤心懊悔,一蹶不振,这几年健康状况不算太好。你父亲为人还算不错,但缺少家庭温暖,妻子儿女几乎形同陌路,前景堪忧。”
云云静静地听着,丁健道,“可能是由于血亲的缘故,陈文军对你有似曾相识的亲切之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误以为是男女之间的异性吸引,加之他从小养成的占有和侵略性的性格,导致了那场悲剧。”
云云望着他,幽幽地对丁健道,“我们生活得很平静快乐,你为什么要带我回来,告诉我这些?”
丁健静静地望着她,对她说,“有些事情,人必须是得学会面对的。你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五年前的那个小女孩儿了。”
云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很快吐出来,对丁健道,“那么,现在我应该怎么办呢?”
丁健笑道,“什么也不要做,有些东西,知道就是知道,并不需要你去做什么,它是属于你的,就像你有许多衣服,可是并不需要把它们全部穿在身上。”
云云笑,撒娇地扑在丁健怀里,娇羞气恼地轻捶丁健的肩,抱怨道,“讨厌!你让我知道,又想让我当作不知道,这算怎么一回事,你这个坏蛋!”
丁健乘机抱起她把她横放在腿上,强行搂住她,用力地吸吻她,云云吃痛,哀哀求饶,丁健捏住云云鼻尖笑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闹了?”
云云自己安慰着被吻痛的舌头委屈道,“谁胡闹了,你又弄疼我!”
丁健望着她娇柔的样子,笑,“真的很痛吗?来,让我看看。”说完,温柔地深深地吻住她,云云于是轻轻地抱住她,闭了眼睛。
夕阳金粉的余晖透过窗子,洒在他们二人身上。云云舒展地倚在丁健怀里,看见丁健夕阳里侧脸格外英挺有型。这是要她看一辈子都看不够的男人,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息,以及他的唇齿之间,皆充满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味道,一种男人的味道。
丁健用他宠溺而专注的目光望着云云,光影里的云云如斯多情,她的目光温情美丽,闪露着对他近乎崇拜的依恋,她的唇微微张着,那种无邪的欲望与清纯的性感就好像一朵娇嫩盛开的蔷薇,在盈盈欲语,在光色浮转间散发出幽幽一脉香,令人心旌摇荡。
这是一个可以让丁健痴狂的女人啊,惹得了他多少次怜爱无限!
丁健冲动地吻她,轻解她的衣裳,于是夕阳晕染了她凝脂般的肌肤。
他们二人相携下楼的时候,夕阳的余晖已是极为浅淡,客厅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云云蹑手蹑脚地到何莲房间轻轻推门一看,外婆还睡得很熟。于是二人相携钻进厨房,准备晚餐。
近来天气热,虚火上升,遭逢苏远航病丧之痛,何莲身体又虚弱,云云先是熬了一点浓香的小米粥,又炖了四碗冰糖莲子银耳羹放到冰箱里。接下来她准备做几样清热下火的爽口小菜,这些年她闲来无事时买了好几本菜谱学做菜,丁健对她的手艺很是欣赏,十分称赞。
何莲醒来时,四周幽幽暗暗的,很静。她一伸手摸到冰冷的床沿,才恍然意识到苏远航已离她而去,不由心下愀然。怎么说呢,苏远航为人虽固执严厉,而且因为这脾气一生也做过不少错事,但他们夫妻之间,还是伉俪情深的,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相濡以沫,度过人生中最困难的时期,产生的是那种彼此依托你中有我的深切情感,垂垂暮年,一方已逝,只余一人独活,只剩凄凄惨惨戚戚。
何莲忧伤地叹气,潸然落下泪来,一生中有多少深情地往事也只成追忆罢了!
她下床,打开门,扶着门框向客厅望去,发现厨房里亮着灯。
她一比一步静静走过去,看见了厨房里忙碌着,相亲相爱的两个孩子。
何莲不由微笑了,内心感慨,年轻可真是好啊!
望着丁健看云云时那怜宠温情的目光,何莲不由一阵欣慰,云云这孩子终于回来了,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何莲在刹那间突然又找到了人生存下去的意义。她的心被装得满满的,沉甸甸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她看见了别人的幸福,而自己也曾经幸福。
何莲在内心轻声道,“远航,我那驭鹤西去的老头子,你在那遥远的天国看到了吗,我们云云,终于也可以如此的幸福。”
云云一转身,看见了外婆,外婆正在那里对着她慈祥欣慰地微笑着,在灯光下,安详淡泊,一扫悲戚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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