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鬼楼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Mar 13 11:07:43 2005), 转信

  推开门。
  这是这幢楼里唯一一个能住人的屋子——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没有蝙蝠和
老鼠,窗子虽然紧闭,但却都没有破,地面干干净净,屋子的一角放着一张单人
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她就蜷缩在单人床的一角喁喁哭泣。
  我站在门口打量着她。
  她是个真正的“小鬼”。就算她有脚,站在地上,估计也不会超过一米六。身
体瘦瘦小小的,蜷在一起,楚楚可怜。她身上的青光很微弱,身体几乎透明,一
点蓝火在周身游走。她透明的身体上有很多割痕,流出粘稠的树胶一样的液体——
那是鬼的“血”。如果再不给她止血她会衰弱而死,魂飞魄散。
  我走近她,她吓得止住哭泣,抱着手臂,直往后缩。我拉起她的手,将左手
拇指放在她的右手无名指上,缓缓注入我的“气”,武林高手大概也是这样治伤的
吧?她想挣脱我,可是已经没了力气。
  大约过了烙三张大饼的时间,她身上的割痕开始慢慢消失,也不那么透明
了,身体忽闪忽闪时明时灭,一会儿就泛出乳白的颜色,青光渐渐包围住她的
全身,开始能看清实体的模样了。
  她死时不会超过二十岁。尖尖的脸蛋上几乎只剩一对大大的黑眼睛,嘴唇
薄薄的抿在一起,黑黑密密的头发上戴着个八十年代初很流行的白发卡,身上
穿着那时流行的白色的确凉裙子,看起来是个学生的模样——她仍旧穿着死时的

衣服,说明她还从没到冥界走过呢,因为到了那里的鬼会被换上统一的“号服”
。看来她是在这幢楼里毙命的冤鬼,于是一直固执地不肯离开,拒绝超生。
  在我观察她的时候,她竟合起眼睛,沉沉睡去,后来,头一歪,就靠在我
肩上。
  她的身体很轻。
  生前做的坏事越少,死后灵魂会越轻。这是灵异界的常识。
  坏事不管多么隐秘,最后仍然会在人心中沉淀成一些渣滓,就像大便,
没有排出体内人的身体自然会重一些。假使一个魂魄充满了渣滓,就像人全
身塞满了粪便,污脏而且沉重。通常沉重的灵魂是难以飞升到所谓的天堂的
,只有向地狱的底层沉下去。其实,地狱是水做的,灵魂越重,沉得越深,
浮上来的机会越小。
  这个小小的灵魂,几乎没有任何分量。
  
  过了一会儿,她的身体恢复成了不透明的人形,然后她醒了,睁着带些
好奇和恐惧的大眼看着我。
  我看看手表,三点多了。再过一会儿,天会蒙蒙亮,大地上的生灵会享
受凌晨时最美的梦,因为在沉沉的午夜,没有光线,梦是黑白的,只有凌
晨有微光的时候,梦才会变成彩色的。
  可在我的结界里没有什么天黑天亮,始终是暗红的灯火辉煌。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吗?”我问她。
  她怯怯地说:“你不是来抓我下地狱的吧?”她的声音娇弱但却沙哑,
很特别,明显地底气不足。

  “我是来抓你的,但是下不下地狱要看你的表现了。”我对她笑笑,
尽力地表现出平易近鬼的模样。
  “你真好看,”她由衷地说,“不过刚才的样子真可怕。你的翅膀呢?
”她心有余悸地看着我的后背。
  “我的翅膀只有在我身体遇到危险和伤害时才会张开,要是你没有掐
我的脖子,我也不会伤到你——为什么吓唬我?如果不是我而是人类大概
会被你吓死了。”
  “我只是想把你吓晕,然后我就可以附在你身上出去了。”她看起
来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惴惴不安。
  “那么我路过的时候你做出幻象来也是想吸引我过来?”
  “什么幻象?”她的眼睛告诉我她的确不知情,那么,那幻象是怎
么回事?她接着说:“已经有好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所以我一直很
憋闷,有时只好附在老鼠身上出去透透气,感觉很不好,而且不安全
。所以你一来我就想要附在你身上。”
  我笑了:“你就没发现我不是普通的人类?”
  “我分辨不出来。”
  “那么没有鬼判找过你吗?”
  “有,可是你跟他们不一样。”
  我有点匪夷所思:“鬼判找过你?那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们说,没有人给我按七烧纸,所以我只能当孤魂野鬼,但是
他们觉得不该是这样,他们说我死得糊涂,没法判我,不应该有鬼
籍,可他们想让我有个安身之所,,所以在跟阎罗办我的签证。
我就一直在这里等着,可是好象很难办,鬼域不收我,又不能让我
还阳,天界也没有派我的签证。有的时候鬼判会来看我,他们告
诉我只能在这里等着。”她说的时候很平静,我却听得很凄凉。
  她怎么会不被三界收留?她是怎么死的?
  我看看她,很普通很弱小的一个鬼,没什么大的法术,也没吸
过血。忽然,我看到她的身体又开始忽闪忽闪的,极不稳定,
她的脸色开始变得半透明,身体出现了双层的影子,她蹙着眉
头,说了一句:“又开始了……”然后就扶着床头干呕起来。
  “你……”我的震惊难以表达:“你死的时候怀着身孕??!!”
  
  怀孕的女鬼的确没法判——没出世就死亡的胎儿要在天堂边
缘漫游,成为最小的天使,如果胎儿死的时候母亲活着那么他
们就分开了,母亲死后的归属就跟这胎儿无关;可是如果母亲跟
胎儿一起死亡,那么他们的魂魄就没法判定归属,婴灵只能到达
天堂的边缘,而母亲的魂不论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都没法前行
,因为她和胎儿分不开。
  这种情况,令人头痛,难怪判官没办法。

  可是,她看起来死的时候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她活在八
十年代,那时又不像现在这样民风开化,她怎么会怀孕?看不
出一副乖女模样的她竟有如此开放。
  她呕完了,静静地靠在床头。她生前一定是个敏感得不
得了的人,因为她好象看出了我的疑惑,脸上蒙上了一层阴
影,带着点受辱的表情默默地流下泪来。
  
  我必须承认,在我看出她有身孕的时候我的脑
袋里转出了无数龌龊的念头。
  她是被强奸后发现有了身孕自杀的?或者是跟
同学偷尝禁果怀了孕走投无路而自杀?要知道,八十
年代的人对什么贞操节烈的事还是很重视的,未婚先
孕是件极其严重的事,就算是被强奸而怀孕,受害者非但
得不到同情,还会被世俗的流言淹死。少女怀孕肯定不敢
告诉家长,然而又不像现在这样随便找个医院就可以打掉,
那时到医院堕胎必须得有单位介绍信,还要丈夫陪伴,如果
她真是未婚先孕,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有点艰难地问她:“你……你是被谁欺负了然后怀了
孕?”我现在一定像个在妇联工作的三八。
  她立刻逼视我,小脸变得愤怒极了:“没有人欺负我!
我乐意的!”
  ——看来是后一种推测。
  相爱的人在一起朝夕相处、耳鬓厮磨,难免会逾越“最
后的防线”,可是一不小心搞大了肚子,男孩子一跑了之
,不能付起责任,女孩子又怕又气,越想越没了办法,只
好一死了之。那个压制人性的年代,这样的故事足够惊世骇
俗,但却不知有多少。那时的人生活内容极不丰富,再加上
有足够生活热情来管闲事,东家长西家短,制造出一些流言
真能杀人。
  我带点悲悯看着她小小的身体,但我骤然明白其实我的悲
悯只不过是为了让我自己感动,这种为了悲悯而产生的悲
悯其实是一种孽,反而会比那些流言更令她受伤。于是我
板起脸,像个真正的鬼判那样问她:“说吧,你是怎么死的
?是不是自杀?年纪轻轻的不好好活着自杀玩!现在没处
容身后悔了吧?!”
  “我没有自杀!!”她把身体转过来,很激动地对我嚷
着:“我全身心地等待着我的孩子出世,等待着我爱的人跟
我结婚我怎么会自杀?!”
  我有些疑惑,难道她是被杀的?是谁如此狠心对这样
一个怀有身孕的柔弱女子下手?
  我看到她的脸由于生气而笼罩上了深重的青光,于
是我拉起她的手,真的像个妇联的事儿妈一样把“温暖”
带给她,我很真诚地对她说:“讲讲你的事吧,这样我才
能根据你的情况想办法让你超升。”
  她挣脱我的手,靠在床栏杆上,吁了一口气:“我不
求什么超升,但是,我可以跟你讲,因为我想让你帮我搞
清楚他为什么要杀我。”
  她用手拨了一下额头掉落的头发,面容凄楚而美丽,
大大的黑眼睛蕴了些雨水在里面,我看着她,这小小的女孩
就像朵初开的铃兰。
  “我姓吕,因为出生的时候手臂上有一颗青色的痣,所
以,我的名字就叫做吕含青。”说着,她抬起左臂,给我看
手臂内侧的青痣,圆型的、米粒大小,“我是独生女,爸爸
妈妈都是老师,他们很疼我,就算是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
,他们也想尽办法教我念书,所以文革结束的时候,我跟着
他们回城,顺利地跳级上了高中,那时候我才十三岁;后来
恢复了高考,我一下子就考上了东北工学院*,学建筑学,因

为我从小就喜欢搭积木,我总觉得,盖房子就跟搭积木是一样
的,我想象着将来能设计一幢大房子,让所有没地方住的人都
住在里面……”她停顿了一下,眼神有点落寞,“我上大学那年是
79年,我才十六岁;当时,刚恢复高考,东工里面多大岁数的
学生都有,有的学生都三十五六了,比老师岁数还大,大部分
学生也都比我大很多岁;十六岁的我在他们中间就像幼儿园的

孩子,虽然他们有时逗我玩儿,但并不是真正地重视我,跟他们
在一起我好象格格不入,我知道他们只不过把我当小孩儿,当成
一个小妹妹。”她微仰着头,好象在回忆,渐渐地,她的表情变得
柔和而生动,柔软的嘴角微微地翘起:“只有他不那样对我,他了
解我心里所想,真正地把我当成一个女人来看,尊重我,重视我……”
  我看着这个沉浸在甜蜜往事中的女孩,有点恍惚,就算
身死,心里还是会记得爱人的好,时间和空间似乎只能淘汰该淘汰
的东西,能够沉淀的回忆,全都是我们想记住的。
  她拂去额前一缕碎发,神色有点娇羞,就连惨白的脸也好似稍
微有了些红晕,谈到爱人的女孩都会有这种神色:“他叫梁亦知,
是我的同班同学,比我大三岁。只有他能懂我。我说我要盖座
最美的城堡,他说我就是那城堡里的公主。只有跟他在一起,
我才觉得我是一个大人,于是我们就开始谈恋爱,连双方家长
都见过了,我父母很喜欢他,他父母也对我很满意;只是家长们
说我还太小,他也还年轻,要等到我们毕业了之后才允许我们结
婚。我们俩曾经说过,在毕业设计的时候一起设计一幢大楼,他
的爸爸当时是国土建设管理局的干部,正在审批一个住宅楼项目
,后来就把这个项目交给我们设计了。”
  我叹口气:“你们盖的,就是这幢楼吧?”
  “是的,”她的语气仍然很平和,“在我们毕业的前夕,这幢
楼竣工了,当时是打算分给铁西法院的职工住的,我们俩也因为
设计成功而被奖励了一间房子。”
  “就是现在这一间?”
  她低头“恩”了一声,然后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说:“就是这间
房子,在这里,我做了他的新娘。我们没有结婚,可是……可是……他
等不及了。我想,反正我们马上就要毕业了,一毕业就结婚,也是
早晚的事,就答应了他。”
  她看起来很羞愧,我想告诉她不要抱着八十年代的思想不放了
,如果是现在,他们俩谈了四年恋爱到结婚前夕才做爱简直可以被
封为圣人和圣女了。但是我没那么多事,于是就听她继续讲下去。
  “后来,过了几天我们就毕业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反正
我觉得什么都不对了,我以为我是病了,可是上医院查了才知道原
来我怀孕了。可是这个时候亦知上北京去开‘青年建筑设计师座谈会
’了,我只好告诉我父母,也告诉了他父母。他们当时只是说了我几
句,说我们太过心急,也没说别的,然后就开始操办婚礼,只等亦
知回来就让我们结婚。”
  她说到这里,脸色开始变得更白,忽然她浑身发抖,好象在回
想什么可怕的事,我抓住她的手:“怎么了?含青?”她闭起眼睛,
深吸了一口气:“我没事,我是在想那个可怕的日子,我的忌日。”
  
  注:东北工学院,现在的东北大学。
  
我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触动某人的心弦。让别人忆起不愿意想起的事是残
忍的。让一个鬼回忆自己的死状尤其残忍。但是,如今我却一定要如此残忍,我
隐约觉得,她的故事有很多隐情,只有破解了她的死法,才能引导她离开。
  她好象尽力在使自己平静,但是还是忍不住抖得厉害。结界外面,是宁静
温暖的夏天的早晨,而在我这暗红的结界之中,一个女孩却冷得发抖。
  “你很冷吗?”我问她。
  “没关系,我一直这样冷冰冰地,习惯了。”
  我叹了口气,把我的披肩给她围上,就算是鬼,也需要些呵护,让
心保持能够回忆的温度。
  渐渐地,她平静下来,开始用她柔和而沙哑的嗓音继续讲下去:“我
的忌日,是1983年7月23号,刚好就是我的生日。我和亦知的婚礼已经筹
备的差不多了,只有这房子还要最后地收拾一下,我满心期盼地在这间屋
子里收拾东西、等着亦知从北京回来。那天从早上就开始下雨,中午的
时候还有一阵子下起了冰雹,天空很黑,这房子当时还没有最后进住,只
有几家人在装修,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间屋子里等着,很害怕。本来爸

爸妈妈说要给我过生日,因为我满二十岁了,可以结婚了。*可是因为亦
知发电报说一定会在我生日这一天赶回来陪我,所以我就在婚房一直等着
他,还做了很多菜。我等了一天,直到晚上,他也没有来。这幢房子当时
由于没有正式进住,供电系统有点问题,屋子里的灯总是一会儿亮一会儿
灭的,很吓人,所以我就打算先回家等着。可是,我刚刚收拾好东西准备走
,有人敲门……”
  我忽然浑身发冷,不知怎么,我很紧张,我脱口而出:“不要开门
!”
  她凄然一笑:“现在我真的希望那时没有开门。可是那时我认定是亦
知回来了,就赶紧跑过去开了门,跑过去的这几步,我心里还像刚刚跟
他认识时那样,见他之前就‘扑通扑通’地心跳,可是开了门我的心几乎
就不跳了——竟然是个蒙面的人,就像电影里那样,用一块黑布把头和脸都
蒙住,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我还没反应过来,都没来得及叫一声,那个
人就把我的脖子掐住了,然后用脚把门踢上了。我马上就明白是有人抢劫
——其实那时我想错了,他根本就是想杀我而不是想抢劫。我被他勒得说不
出话,就拼命指着我的皮包,我想告诉那个人他要钱我可以给他,我想求
他不要杀我,因为他杀了我就会杀了我的孩子。后来我实在喘不过气,我
就拼命抠他的手,拼命挣扎,我狠狠踢了他的下身一脚,他一痛,手一松
,我就挣脱了,我逃到阳台上大喊救命,刚喊了一声就被他追上来拖住了;
天那么黑,又哗哗地下雨,没人听见我的喊声……”她越说越激动,后来忍不
住用手捂着脖子,好象那个梦魇依旧缠绕在身上,她眼睛里的惊恐深不见
底,说到这里她的身体抽搐起来,眼泪也流了出来。
  我不忍看她如此难受,于是将她轻若无物的身体搂在怀里,我没法说什
么安慰的话,我只能让她在我肩头汲取一些力量。
  她抽泣着说:“那个人抓住我,就把我按在阳台的栏杆上狠命地掐我的
脖子,我喊也喊不出声,两手拼命地抓,后来我的意识逐渐模糊了,眼睛冒
金星,眼前的东西也都模糊了,屋子里的灯还是亮了灭灭了亮,我的身体渐
渐开始发飘,我想我可能是快死了。但是那时我忽然有个念头,我一定不能
死得不明不白,说什么也要看清凶手的样子,就算为我苦命的孩子。所以我
挣扎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狠命一抓,扯掉了那个恶人蒙面的布……”
  我忍不住脱口问道:“是谁?是什么样的人?!”她却整个身体扑在我身
上放声大哭:“我真恨不得在这之前我就已经死了!我真后悔扯掉了那块黑布
!!杀我的人是……梁亦知!!我的未婚夫!我孩子的父亲!!!”
  她像只受伤的小鹿一样呜咽着,眼泪像决堤的水,这冰冷的眼泪,淋湿
了我的衣服。我抱着她虚无的身体,开始喘不过气,我不禁一只手紧抓着床
单,我的胸口一阵阵地憋闷,我的呼吸开始浓重,每吸一口气,胸口都好象
被很多根尖刺刺了一下,通往胸腔的血脉似乎断了,想象着那个发生了凶杀
的夜晚,我的头很乱,心里很难受——那摇曳的昏黄的灯光、窗外漆黑的天空
和无尽无休的大雨、被爱人扼住咽喉的女孩……究竟这是个怎样的世界?是什
么在扼杀如花的生命?
  我想哭。
  但是我不会哭。
  泪水在五年前就跟我绝缘了。那一次,我将一生的泪水用尽。
  但是,没有泪的哭泣更让我难受。我仰着脖子深深地吸气,直到整个胸
腔裂开般痛。我拍拍哭得一塌糊涂的含青的后背:“你先靠在一边,我得站起来一下。”
  含青抬起泪眼看我,我起身,蹲下身,吐出一口血。
  我已没有泪,只有用血宣泄我的悲伤。
  还在抽泣的含青吓了一跳,从床上跳下来,弯下腰扶着我:“你怎么了?!”
  我擦去嘴角的血丝:“没事。放放血心里会痛快点。你没事吧?”
  “我没事。”
  我站起身,她的确很矮小,刚刚到我的耳朵,像个没发育好的孩子。
  我尽力使自己平静。我毕竟是个除灵者,在她面前,不能太脆弱。于是
我帮她擦去脸上的眼泪,用平静的声音问她:“他为什么杀你?”
  “我不知道。”她的表情凄苦,我想我现在知道心碎的表情是什么样子了,
“我真的不明白,我死了也有很久了,可是我还是没搞明白,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永远也忘不了我扯掉那层布时他脸上的表情,我们就那样对望着,我的意识
模模糊糊,但我尽力睁着我的眼睛看着他,如果我们的孩子能看见,一定也是
这样睁着眼睛看他的;我永远也望不了他脸上既凶狠又哀痛的表情,他咬着牙
却流着眼泪,非常怕人;那一刹那我宁愿自己马上死掉,所以我很快就越来越
衰弱,我知道自己在慢慢死去;后来,在我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他用力一推
,把我推下楼去……”说到这里,含青实在说不下去了,她低着头,似乎连哭泣的
力气也没有了,我也说不出话来,我们两个只好静静地站着。
  就在这安静的瞬间,我突然听见了细微的爆裂声,含青似乎也听见了,抬
头望着我。我对含青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侧耳细听,果然,是剥离光线的那
种爆裂声。
  有“东西”侵入我的结界。
  
   注:83年时的法定结婚年龄是男二十一,女二十。
  
我不是一个滥施法术的人。但我最忌讳别人侵入我的结界。
那就好象不速之客的造访,永远令我讨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空
间,每个人的身体里都会发出一种“场”,自己的“场”所能及的地方被
人侵入是很不舒服的一件事。比如,身后的“场”由为强烈,当有人在
身后如影相随一定峄肷砟咽堋?br />   所以我对那细微的声音极其敏感,我想我的眉
毛一定立起来了,
这是我生气的表现。
  于是我就在那声音再度响起的时候想都没想地挥手发出几道光线
,向那个方向攻去——如果蜡笔小新在场一定会认为我就是使用动感光
波的动感超人。
  “哎呀!狠毒呀!”……
  “劈啪~~~~”
  ??
  疑问只持续了一秒,我就明白是谁来了,我颓然叹口气,对含
青挥挥手:“没事了,不要怕。”
  不一会儿,三个人影出现在我面前。
  我不悦地对捂着肩膀的宇晖说:“我记得我说过让你在对面等着。”
  “喂!周憬若!不要太嚣张啊!就算是女王也需要臣民来商量
国策的。”——宇晖还没有说话,一旁的朱砂倒抢了先。
  我微笑地看她,五年了,朱砂已经成长为一个十三岁的美
貌少女,头发依旧火红,眼眸更加碧绿,只怕正值青春期的她性
格也更加乖戾。我转头看看一旁的雷帝,仍旧紫发飘扬,还是戴
着金边眼镜不肯戴隐型,蓦地,我发现他的脸上也能看出少许沧
桑了。我伸手抱住他们两个,我的兄弟们!如果不见面,我还以
为我不想你们。
  我温情的举动很快就被雷帝所打破,他一边分开我的手,一
边跳到含青身边,拉起她的手行了个标准的英国式的不湿的吻手礼
,含青吓得倒退了一步。
  “美女好。我叫雷帝,是天宫安全局首席检查官,认识你很高
兴。”
  “嗤~~~~”朱砂嗤笑,“那个安全局就他一个人,可不首席。”朱
砂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含青,然后转头对宇晖说:“哎,你也太小题
大做了吧?这么一个小鬼周憬若还是对付得来的,瞅把你紧张的,
真是关心则乱啊!唉……”
  我看看宇晖,他有些窘迫,我轻笑。
  如果没有传宗接代的任务,我想我会比现在更爱他。
  我发现含青有点不知所措,于是开始正式地介绍他们和我自
己。
  “听你讲了很多,还没自我介绍呢。周憬若,三界出入境管理
局特警……”然后我斜睨着朱砂和雷帝:“你们俩,带护照了吗?”
  “喂你不用这样吧?”雷帝出声抗议,“我们是三重界籍,你不
是知道吗?!”
  我“嘿嘿”奸笑:“检查身份证!不然算你们偷渡!”
  “哼!”朱砂从鼻孔里发出不屑的声音:“幸好我知道你就是卸磨
杀驴的人,早就准备好了……”然后她从口袋里拿出他们俩的身份证
,大卫王六芒星在那封皮上闪耀。然后她对含青说:“你好,我叫
朱砂,是天宫第一百二十中学初中一年级的学生,乐意为您效劳。”
  我指指宇晖:“这位是我的未婚夫,我跟你一样是待嫁的准
新娘……”含青低下头,拉一拉披在肩上的我的围巾,有些难过的
样子,我立刻用话岔开:“雷帝和朱砂是我的朋友,他们是从天宫
过来的——你明白了吧,现在出入三界管理得很严格,而你就是在
阳间非法居留的鬼。”
  “我知道,可是我的签证没有办下来。”含青的话引起了朱砂
莫大的兴趣,她围着含青转了一圈,看了又看,然后说:“怎么会
呢?她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鬼,为什么没人收她?”
  “那是一个挺长的故事,你有兴趣听?”我钓她的胃口。
  “嗯嗯嗯……”朱砂频频点头。
  我一笑,搂住含青的肩头:“这下你放心吧,你的事情我们
一定会查明白的,有天宫来的仙子帮你嘛!”
  “喂!”雷帝嚷道:“你说的‘我们’是指谁?我可是大忙人,
没空跟你查案的!”
  “哦,这样啊。”我满不在乎地看着朱砂,“那这个故事你们
听不听也就无所谓了。”
  朱砂的绿眼睛里闪出荧火一样的光望向雷帝,然后她“咚”地
一拳将他打倒,再“踏上亿万之脚”,把雷帝打得口吐白沫,毫无
形象可言。朱砂说:“好啦,你讲吧,我是一定帮你的,不用理那个说相声的。”
  “不要在这里讲了。到我家去吧。慢慢说,也该让含青歇歇。
”我提议道。
  “是啊,”宇晖接着说,“你们俩来了一趟总得去看看我们的
新房子吧?”
  “好,看,”雷帝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衣服上的土:“我们看了
新房子是不是得燎锅底啊?”
  “你还知道燎锅底哪?”宇晖惊诧道:“那我们婚礼你可一定要
来啊,随分子你也明白吧?”
  “可是……”含青嗫嚅道:“鬼判说过我只能在这幢楼里活动。”
  “你以前不是也附在别人身上出去过吗?”我眉毛一立:“围着
我的披肩不要拿下来,跟我们出去,我看谁敢找你麻烦!”
  
  等到朱砂和雷帝把我家所有的花生毛豆都吃光的时候,含青讲
完了她的故事。
  “太匪夷所思了!”朱砂嚷道,“他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老婆?难
道他一直有精神分裂症可你们看不出来?”
  “你的想法也挺匪夷所思,仙女就是仙女啊!——就算是精神病,
也只有受了刺激才会犯病,结婚前夕怎么会?”
  含青幽幽地说:“我就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杀我,毫无征兆;这
么多年,我也曾想过,是不是他去了北京开会,被什么高干千金看
上了,然后想甩掉我。可是,没有可能啊!就算是那样也用不着杀
掉我,更何况,我还怀着我们的孩子……”
  “现在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你这个孩子的问题。”雷帝很严肃地
说,“不然你会一直保持着死时的早孕状态,整天吐个没完;而且
也不能超升。只有把孩子和你分开,你的魂跟孩子的魂才都能回
到该去的地方。”
  “你是说……堕胎……”含青的大眼睛睁得更大,毕竟,她是那个
年代的人。
  “没错。”
  含青滴下泪来:“我不想这样。我已经习惯跟我的孩子在一起
了。”
  “你忍心让孩子也不能超升,永远做一个没有容身之地的野
鬼?”雷帝有的时候会有一张冷酷的脸。
  含青一下子站起身:“我的身体不就是他的容身之地?!”
  “你这是自私!”雷帝若想逼视她就得弯点腰:“不要为了展
示母爱而羁留他!让他到该去的地方,他可以当个天使!”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含青捂住脸痛哭起来。
  “就算你活着,”雷帝将语气放平稳,轻轻地拍拍含青的后背
:“就算这个孩子平安地出世,他早晚有一天也会长大,不再受
你这个母亲的牵袢,他早晚也会像长了翅膀的天使一样从你的视
线中飞出去,不再回头,只是偶尔,当他想起的时候,他会飞到你
的窗前看看可爱的母亲,那时候,只怕你的不舍会更多——你已经带
着这个孩子快二十年了,是不是也该放手让他找寻自己的世界了?
”含青似懂非懂地看着他,雷帝又说:“我向你保证,送他进最好的
学校,一定让他成为最棒的天使,好不好?”
  我有点感动。


  当年他对心碎神伤的我说:“我向你保证,一定把他们安全地
带回来,好不好?”时也是这种表情,温柔而宁静,他是个真正的
、合格的天神。
  我不知不觉地握住了身边的宇晖的手。
  含青不再哭泣,她也变得平静,她擦去泪痕,抬头很认真地说
:“好吧,我听你的,不过你要记得你的承诺。我去堕胎,但是,我
得去哪里呢?”
  我也正有这个疑问,给鬼堕胎?沈阳妇婴医院肯定没这个本事
。我狐疑地望向雷帝。
  朱砂插话:“看来你还不知道,江妮在玉堇园里开了家医院。”
  

--
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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