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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惊情六百年 (转载) -10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Feb 23 14:42:04 2005), 转信
(十)情海遗恨
窗外是无数身穿蓝白条服饰的人在玩乐,还有一些戴着白帽,穿着白袍的年
轻女子在来回的忙碌,阻止着那些互相撕咬,或是将泥土往嘴里拼命塞的人的怪
异行为。我直直地望着他们地闹剧,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不能做。
“16号,你今天很乖,这么安静,没有吵闹。你在看什么呢?”一个同样戴
着白帽,穿着白袍的女子走到我身边,往窗外看了看:“呵呵,你在看他们吗?
只要你乖乖听话,不再将药盘弄翻,不再用剪刀割护士的长发,不再放火烧红色
的东西,我们就不会捆绑住你了。
你也可以跟他们一样啊。“她想了想,暗自笑笑,”这对你来说似乎也太困
难了。“
她说的什么,我不懂,我想思考,可是头好痛,我无法完成对自己思维的控
制,只能机械的看着身边的女人将一管东西扎进我的手臂,又拔出来。推着一个
装满瓶瓶罐罐的金属架子离开。屋内又是一片死寂。
另一名女子推门走了进来,她径直来到我的面前,蹲下来,含着眼泪,不断
地说着什么,用手抚摩着我的脸,又将我的手贴在她脸上。泪水浸湿了我的手。
我的心逐渐明了起来。我听见了她说的话,好象讲着一个古怪的故事。一个
男人在酒吧闹事,骚扰其他女宾,还拿起酒瓶砸伤一名保安,用火机去点着女士
的长发。后来那个男子被送进警局,在那里,他越发嚣张,疯狂地撕碎墙上悬挂
的红色锦旗。警察请来医生,诊断出他得了狂躁型精神病。我听懂了这个故事,
笑了起来,这个男人真的应该关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才是,免得扰乱治安。
但是,这种醉酒情形好象我也遇见过。我记得自己当时处理得很得体。保安
客气地将我请进洗手间,给我解释的机会,后来还。后来,后来我又怎么了?
我想不起来,我完全想不起来。我拼命摇晃着头,好象要将回忆从脑海里摇
出来。
“思源,你怎么了?你痛吗?你又犯病了,你忍一下,我马上去叫医生!”
思源,思源是我的名字?对了,我叫谈思源,我是IT界人见人羡的奇才,可
是我现在怎么在这里?我的手为什么不能动?我低头看着,我身穿精神病人的专
用病服,被牢牢的绑在椅子椅子上。怎会这样,难道故事里的人就是我?
我抬头想求助,正好看见匆忙往外赶的艾露,艾露,她还是那么坚强,没有
受到任何伤害!伤害?我怎会将这个词与她联系起来?到底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事情?
我叫道:“艾露,快给我松开这些绳子!”
艾露停住了脚步,不可置信的回过头看着我:“思源,你叫我?你能认识我
了!你能叫我了!”
她飞也似地扑过来,抱着我:“思源,你的病情终于有起色了!太好了!”
“快将我从这该死的椅子里放出来!”
“我,我……”艾露面露忧郁的神色,搓着双手,好象在做着激烈的思想交
战,“我还不能这样做。我先叫医生来看看你,我不能确定你的病情是否已经稳
定,还需不需要进一步观察。”
“快放了我,我什么事也没有。我要离开这里!”我压低嗓音吼着,不敢高
声,怕惊动了医务人员,否则我就走不了了。
艾露说道:“你看你,又暴躁起来了。你不知道,你发病时有多可怕!”
“你爱不爱我?”我用出最后一招。
※※※※※※※※
在艾露的帮助下,我顺利离开了那家精神病院。
那夜,在我的天地里,我们爱得很热烈,很持久,好象要将积蓄多日的热情、
痛苦、担忧、烦恼全部释放……
艾露躺在我的臂弯里,用食指在我胸前来回划着圆。我低头吻着她的秀发,
“谢谢你,真的。”
“谢我什么呢?”她抬起眼睛。
“这些日子,发生了好多事,好象霉运一直跟着我。可是你,也只有你,一
直不离不弃的守侯着我,照顾着我……”
“别说了,身为你的女友,我不为你着想,还为谁?哪怕你是个痞子,我也
认了……”
我用嘴打断了她的深情的表白。
※※※※※※※※
“哐!”从厨房里传来一声巨响,我直起身子,审视着微弱壁灯笼罩下的房
间。
“怎么了?”艾露睡眼惺忪的问。
“你呆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我顺手拿起床头一只花瓶,径直朝厨房走
去,扭亮灯,只见微波炉腾腾的冒着黑烟,原来是它给烧坏了。我放下花瓶,用
一只木勺去拨弄,想将插头从插座里弄出来。只看见冒出一团电火花,整个房间
突然漆黑。我吓了一跳。就在这时,卧房里传出艾露短暂的惊叫。我冲了过去,
黑暗中,我碰翻了花瓶,破碎的玻璃渣刺入我的脚。我不能顾及,也无视疼痛。
当我冲进卧房,只见夜色中,艾露仰躺在床上,脸色在月光的映照下,纸样刷白,
双手无力的垂吊在床沿……
※※※※※※※※
我在急诊室外焦急的守侯着,不住祷告,上帝、佛主,阿育王,能知道的神,
我都拜了。
到此刻,我终于明白我有多爱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女人。她是那样善解人意,
默默的作着她身为女友的本分,当我需要时,她总是出现在我身边,当我工作时,
她自动离去,毫不干扰或怀疑,在我病痛时,她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受了委屈,
也从不放在心上。可是我为她做了什么?我从没100%付出过真心,我沉醉于自我
的世界,甚至我连她的血型都不知道,以至于医生问及,哑口无言。医生怪异的
目光让我感觉到自己为艾露付出的实在太少太少。我深深的自责,我期盼她能康
复过来,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我会用毕生的爱来回报她。
终于,医生走了出来,我扑过去,问道:“她怎样了?”
他叹口气:“她的情况很特殊,身上没有受伤害的痕迹,也没有严重病史,
这种突发的症状我们找不到原因,只能尽人事,控制她的病情不再恶化,仔细寻
找治疗手段。”
我呆在原地,脑海里有瞬间的空白。不!我不能失去她,上天不能剥夺我爱
她的机会!
我不能失去她,我的爱人!
这时,警察走了过来:“谈先生,你好。对于在你家里所发生的事情,我们
有几个疑点。
我们侦察了现场,可是房内所有门窗的锁都完好无损,没有人撬门入户的痕
迹。对了,在你描述被玻璃刺伤后留下的脚印里,我们发现了这个。“
他递给我一张照片,画面是我带血的脚印,上面还清晰的覆盖了一层浅浅的
如同脚印的形状。
“通过验证,我们证实,带血脚印是谈先生你的。而覆盖在你的脚印上的,
我们仔细研究过”他顿了顿,“外形好似脚印的东西,可是却找不到任何可以证
明身份的纹路。只能初步判断它是脚印。”
“有形状,就有线索啊!你为什么不去查,去对照本市的脚印记载啊!一定
能把那凶手抓出来!”
“首先,我刚才提过,从现场的种种迹象来看,我们排除了有人偷入房间的
可能,因此,我们不能将你女友的事定性为凶杀案。而且,对照脚印工作已经作
完,结果也出来了。”
“那是怎样的?”
“全市唯一与那个脚印形状吻合的人有一个,”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
说,“就是你女朋友——艾露!”
怎么可能?从我脚受伤流血到我跑到床边抱起艾露,她一直呆在卧室内,没
有接触地,她怎会在我的血脚印上留下这个毫无纹路的脚印?时间、空间都不成
立!这里面到底藏着一个什么阴谋?
“而且,谈先生,若果这算凶案的话,唯一有机会作案的人只有一个,就是
你!我们会继续调查的。”
※※※※※※※※
(十一)余情难了
艾露静静地躺在监护室里,双眼紧闭,一条软管内流动的药汁维系着她的生
命,我的爱人!你要坚持住,你醒来以后,会发现一个完全不同的我,一个全心
全意爱你的我。我隔着玻璃在窗外看了她良久,回想着发生的一切,我可以保证,
从我由厨房到卧室那段时间,决没有人从我身边经过!谁会留下那个没有纹路的
脚印?要查明真相,洗脱自己的嫌疑,只有回家靠自己搞清楚!
我蹲在脚印边,屋内还余留着艾露的气息,想起昨天离开一家医院到今天又
离开另一家医院,我好象和医院结下不解之缘。
警察已经用石灰将脚印围在一个圈内。我不禁想起西游记里的金箍棒所划的
圈,可是,唐僧还是免不了一难。该出纰漏的,还是要出。保不住的,仍然保不
住。
脚印已经干了,因为血凝结了,破裂了,什么证据也没留下。唯一的线索就
是那张照片。
可是我怎么可能从警察手里得到它。不!一件再完美的犯罪也会留下蛛丝马
迹。可是我找不到艾露被害的动机。我来这个城市不久,对她的单纯的生活也了
如指掌。我们都不可能与任何人结怨。我在这里,只有她一个女友,情杀简直是
妄谈,怎会有女人对她怀恨呢?女人?
对,有个很明显的线索有一个,只是被忽视了,那个与艾露相合的脚印肯定
是个女人的,此事必定与一个女人相关。谁是那个神秘女人,她的动机是什么呢?
※※※※※※※※
从餐厅出来,夜色已经很深。我竖起大衣衣领,往医院方向走去。这是一条
狭窄的小巷。
天薄薄的降下一层雾,更令我觉得这夜的凄凉。关于医院有很多离奇的传说。
有一个是关于一位被医生手术失败送命后化做女鬼前来报复的故事。那女子每夜
在医生回家的路上神秘的出来,向医生询问时间。最后结局反正是用来吓唬一起
赶夜路的友人的。我想着,不觉笑了笑,我又不是医生,哪会有女鬼跑出来找我
问时间。
可是,前面真的走来了一个女子,红衣,长发。长长的黑发如丝如缕,在夜
风中飘飞。
朦胧的霓虹灯在她身后罩上一层神秘的幻影。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我强烈的感受到,她仿若与我有某种剪不断,理还乱
的宿怨,可是我对她的一切却一丝也想不起来,只想做一件事,看清她的脸!
这次,她没有回避,好象看透了我的心事,款款走过来,停在我面前,从她
漫天飘舞的长发中,我接触到两道含满水雾的光点。这两道光是那么熟悉,好象
前生相识。一幕幕往事风驰电掣的在脑海里晃过:酒吧里要烟的女人、只有一双
大眼睛的平板的脸、豆大的泪珠、突然窜出的巨蟒,刺向艾露的刀光!是她!是
她!一定是她伤害了艾露!我无视她的妖异,扑上去,抓住她的双肩,拼命摇晃
着:“你这个恶毒的女人,都是你干的!你为什么要伤害她,为什么?”
可是我抓住的女人越来越轻,柔若无骨的身子一片冰凉,竟似真的被抽去了
骨头一样,从我的掌握中滑落,她瘫坐在地上,,喃喃地说:“错了,一切都错
了!”
“什么错了?你说明白!”“我杀不了她,我根本不能杀她,这是一个天大
的笑话啊!”
她歇斯底里的狂笑着。我被她莫名其妙的发作和胡言乱语迷惑了,蹲了下来:
“你承认了?
都是你做的,你是为什么!“
她吃吃笑着:“为什么,你真想知道?你不会后悔?”
“不弄清楚,你别想离开,在我知道真相以前,我不会离开你半步!”
“好,我成全你!”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只精致的瓶子,那是一瓶金色的
香水,带夜光的标签上赫然闪耀着: GOLDEN LOTUS FROM DESERT !她幽雅地拔
着瓶塞,若同梦呓般呢喃:“我一直找啊,找,寻找可以打开你记忆之锁地钥匙,
那是一条好长的旅程哦,我疲惫了,我想放弃。可是,有一天,我在遥远的东欧
终于发现了这个。”
她带着诡异的微笑朝向我,轻轻摁下香水按纽,一阵香舞喷薄而出,是那种
香,每当我闻到就会迷失的香!原来一切真的都是这个女人在暗中操纵,这么恶
毒的女人到底是谁?
我奋力伸出手,倏地撩开她遮面乱发,露出的是一张我决计没有料想到的脸
—艾露!至少她长着艾露的脸!她措不及防,惊呆之余,有死命摁了几下按纽,
香气转浓,我知道,自己又要沦陷,迷失,她缓缓说:“我会带你去弄清一切的。”
※※※※※※耳畔是呼呼的风鸣,无数的光圈晃得我睁不开眼睛。我被一种
剥离的撕裂感痛得恢复了意识。“艾露”正托着我穿越一道五彩斑斓的光环。
“你到底是谁?我们这是在哪里?你是不是将我已经害死了?”
“你应该体会一下我曾经受的痛苦,穿越这些轮回,是种什么滋味!”她一
边飞越,一边恨恨道:“六百年,我就是终日穿梭其中,忍受着煎熬,苦苦寻觅
了六百年!”她停在一道光环前,“这是上个百年,我在这里第三次寻到你,你
想看看吗?”
我将信将疑的透过光环看着外面古怪的世界,一个我正端坐在案前,身披袈
裟,一灯冷烛,一座木鱼,一缕清烟,伴“我”静思。
“我好恨,恨为什么几次找到你,你不是修行就是干脆入道,令我无法近身,
有所作为。
你骗了我六百年,都不给我答案1 整整六百年哪!“
“你到底在说什么?好象我们结怨至深,什么六百年?”
“何止结怨!我一口气憋在胸中整整六百年,无法疏散,我是那么信任你,
盼你能将我的郁结化开,这六百年,你转世数次,可是我,仅仅成功了一次,可
笑又可悲的一次!而且……”
“什么?”
“你想知道,我这就带你去。”
她愤愤的托起我,飞快地朝前飘动,五彩的光环已化作白光,我咬着牙,我
知道她是故意的,她要我吃足苦头,以泄她所谓六百年的积怨。
我们终于停下来。这是一座别致的古代庭院,好象连属于旁边的一座大宅子,
一块破匾倒在地上,上面的字已经看不清,依稀能辩出一个“蓼”字。黄叶肆意
地舞弄着秋风,卷起沙土漫天飘飞。一只衰老的病鹤在池中嘶鸣。红衣女子长袖
一卷,一层层黄叶四下散去,叶下赫然露出一座平平的坟丘,碑上书着“爱妻嫒
蓼之墓”
嫒蓼?艾露?世上的事真是匪夷所思,同音的名字出现在六百年之间。我肃
然:“墓中葬的是什么人?这诺大的院子也没人经管,任其荒芜,连个给坟添土
的人都没有。”我走上前去,捧起身旁的土加在坟头。那女子似嗔似怨地注视着
我地动静,悠悠说道:“那里面埋的是我!”我的惊愕,无法言喻。
她继续缓缓道:“幸得你见到此情此境犹有不忍,否则你现在已经身首异处。”
不等我反问,她又自顾自地说道:“这家人原来好风光,可惜情之一物,始终害
人不浅。男主人自杀,女主人的妹妹回来寻一段夙仇,那是一位世上罕见的奇女
子,可惜红颜薄命,先是陷身青楼,后又被狠心的姐姐恼怒之下唆使的几个郡内
地痞奸杀而死。幸好天道犹存,那帮地痞不断追加酬金,偌大一份家业就这样给
毁了,太不值得。那家中奴仆趁乱,夹带私逃的,趁火打劫的,都如鸟兽般散了。
女主人自食恶果,再也榨不出什么油水的地痞们奸污了她,将她也卖进青楼,后
来她终日傻笑,疯了。有人说,她偷跑回来,跳入这池中,死了。”我感慨于这
惨绝人寰的悲剧。
“你伤心了?也怪,这本是你前几世的劫数,难怪你也会动恻隐之心。我身
处离世,尚且不忍,何况你凡人。”语声稍见凝咽。她突地又板起面容,“可是
你,你为什么负我!”
“负你?我前几世负了你?”
她转过身,肩头微微耸动。当我听了她娓娓道来的另一个惨剧,跪倒在坟前。
“你揭开我的棺木,泪水将我的魂魄凝聚,我看着你,听着你说你会将谜底
揭开。我苦苦等了好久,始终没有音训,心中的怨气越集越深,几次赴上重生之
路,都因郁气纠结于胸,夭折而亡。你为什么不回来,让我冤死至今不明其究?
你好狠心!”
“不!不会的。我听了你讲的事,我觉得自己不可能是那种负心的人。一定
有蹊跷。就让我来揭开这沉积了六百年的秘密!”我仔细分析,回想着网络上的
有关记载。我有了决定:“你带我去新疆!”
“新疆?这是哪里?”
“对了,就是你们说的西域。据史书记载,在西域喀什曾有人见过旱地金莲,
那里一定有线索,袁轼幄一定去了那里!”
“好,我带你去,等了六百年,不在乎再多加些时间。”
※※※※※※(十二)孽情孽子
我是在哪里?我又回到沙漠了?好热,象火烤的感觉!我环顾四周,通红的
岩石犹如太阳般明亮通透,连内部的石纹都清晰可见,这是哪里?盖家兄妹去哪
里了?我见到的旱地金莲呢?我们在一条清泉里,怎么转眼来到这儿?
“盖兄!曼姑娘!”我穿行在这红彤彤的岩洞里,但绕来绕去什么路都辩不
出来,全身的水和血好象都被烘干,我的脚步越来越重,但我必须走出去!我还
有很多事没做,我要揭开嫒蓼、父亲的死因,我要破解自己的身世之谜。可是我
一直在这里兜圈子,我实在支持不住了。
一阵突然而至的震动激起我求生的欲望,红色的岩石猛烈的颤动,好象世间
要裂出大缝,将我吞没,顶上的岩石纷纷砸将下来,在地上碰出团团火焰,我不
住躲闪,可是岩洞的震动越加剧烈,我几乎已经没有了栖身之地。
我的头昏昏胀胀,体内好象有无数小虫钻来钻去,妄图从我的皮肤里冲出一
样。我赫然不已,却无能为力,只能任凭它们摆布。就在这时,一声清啸穿过岩
石,穿透我迷糊的心智,我镇定精神,寻视声音传来的方向。我有种感觉,那里
会是希望的所在。随着噗噗的声响,一道金光打破了红色的肆虐,我被金光带出
的激流吸了过去,顺着它的力,冲击出了那片恐怖的红。
、我恍恍惚惚看见那道金光,如同一道华丽的绸缎,却又迅猛似剑。它将我
轻轻停放在一片戈壁上,迅速的刺向天空,化作鸟形,扇动着两只硕大的翅膀,
四周的云瞬间聚拢,化作甘霖,降落下来,滋润着我的伤口。我渐渐感觉到灼热
减退,意识逐渐恢复。金光倏地闪了开去,片刻后又载来一人,我遥望天空,从
那满头发辫,我依稀辨认出那是盖曼。
※※※※※※※※
盖曼躺在我的怀里,甘霖很快也使她从昏迷中苏醒。盖曼吃力地扇动着眼睛,
叫着:“不要啊,哥,救我,救我!”
“曼姑娘,你醒醒,你还好吧?你哥盖答呢?发生什么事了?”我焦急地问,
我害怕由于自己而令两个可爱又无辜的生命受到伤害。
盖曼看清是我,将头埋在我的怀里,抽噎着:“袁大哥,你可醒了!我哥他
……”她泣不成声,我轻抚她的后背,让她稍微顺顺气。
她断断续续地说下去:“袁大哥,你知道吗?那天,我们找到的绿洲也是假
的,它同样是恶魔设下的陷阱!是从河流上游飘来的旱地金莲使我们看清了一切。
你晕过去,是不知道,那条河的水……那些清清的水……”她咬着自己的辫捎,
坚持着说下去,“根本就是一条血河,它流淌的是我们沙漠里走失的族人的鲜血,
恶魔利用它来诱惑路人,周而复始地重复厄运。那个神祗,就是恶魔的化身!它
化作一个男子形貌,大声斥骂着,说什么恶婆娘坏了他的好事,他腾空抓住了雄
鹰,扬言要捏死它,我不依,跑过去,他竟将雄鹰放进口中,大嚼起来。嘴里又
是血,又是毛,我又气又怕,扑过去打他,他竟然要对我……哥放下晕倒的你,
拼了命的来救我,那恶魔只一下就打昏了他,恶魔这才注意到你,他扔下我,张
开大嘴,向你咬去,好象要喝掉你的血,他的牙一下长得长长的,还闪着光,我
扑上去,拼命拖住他,他反手一掌将我打倒在地,我不能看着他把你害了,我拼
命地朝你爬去,可是,他的嘴已经凑到你的颈项上,我心里好害怕,止不住惊叫
起来,我以为,这下肯定什么都完了。”
盖曼喘了口气,接着道:“我哭叫着,求他不要伤了你,他转过头,阴恻恻
地笑了笑,他的眼睛里竟然闪着红光!我吓得忘了哭,忘了叫……”
她眼睛直直地愣了半晌,用力甩了甩头,又说下去:“就在这时,我闻到旱
地金莲的味道,从天上飘来一缕声音,那声音又美,又怨,好象饱含了极大的痛
苦,只听她叫着,‘恶贼,你真的狠得下心来吗?他可是……’那声音没有说完,
又传来轻微的哭声。”盖曼模仿那女子说话,竟惟妙惟肖,声音里竟似真的透露
出几分深情。“那恶魔停了下来,好象真在考虑一件很为难的事。片刻,他又狂
性大发,摇着头,他一头红发化作团团火焰射向那一河流的旱地金莲,旱地金莲
腾空飘起,聚成一团,围着恶魔不停旋转。那恶魔越加恼怒,眼睛里的光也如同
火焰一样了。他几次想咬你,又退回去。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他猛的一回头,
朝我走来,我想,也好,他先把我杀了,我就不用为看着你受伤害而难过了,可
是他走过来,并没有睬我,而是用手掀开一座峭壁上的草皮,那里竟露出一个洞,
里面红彤彤的,象火坑一样。他手一挥,你就飞了进去,我哭起来,叫着,你想
把袁大哥烤来吃了吗?他笑笑,问,你心痛?”说道这里,她的脸刹时红了起来,
忸怩的摸摸发辫,终于说,“我叫道我就是喜欢他又怎样,你不如连我也杀了吧!
他哈哈笑着,说,好,我成全你就是,接着,我也被丢进那个火洞。那个洞的门
马上关了起来。我找不到你,也找不到出口,我好怕。可是我又想到,大哥还在
外面,跟那个魔鬼在一起,他会被怎样,我都不敢去想。后来我又热又饿,就闭
上眼睛休息一下,醒过来,就跟你在一起了。可是,大哥,他在哪里嘛!”
我拍着她的肩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只好安慰她:“没事的,你看,
我们都好好的,你哥也会一样的。”
其实,一种不祥的阴云在我心里越积越浓,我有种直觉,我正一步步走向事
情的真相,可是,我不但没有一种欣喜感,却突然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怯意,
害怕去面对,去捅破掩盖真相的那层已经薄之又薄的面纱……
※※※※※※※※
夜色渐渐转浓,雨停了,黑幕里撒下漫天繁星,与黑漆漆的戈壁滩连接成一
张巨大无边的网。四面嶙峋的怪崖在朦胧的星光里呈现出各种狰狞的面目,如鬼
似怪。
我扶起盖曼,想要找个栖身之所,挨过此夜,养足体力,以便来日寻找盖答。
正当我们在这张无边无际的黑网中乱窜时,夜幕下走来一条熟悉的矫健黑影。
星光下那分明就是不知下落、苦寻不见的盖答!
“哥!”盖曼显然也注意到他。她欢欢喜喜地飞奔过去,搂着盖答的脖子,
犹如一只黄鹂:“哥,你去哪里了,我们担心死你了!你都不来找我!我想死你
了!”
盖答的面孔泛着一种异样的潮红,他直着眼,一把就推开了缠着他的盖曼,
盖曼竟然如同一只纸鸢袅袅飘了开去。远远地跌在地上。盖答径直朝我走来,逼
到我的面前,僵直地伸出双手,就这么轻易地叉住我的脖子,我竟无法闪躲!
我挣扎着,费力地说:“盖兄,你,你这是作什么?”他龇牙咧嘴,眼中双
瞳竟闪现着红色的火焰!我气闷于胸,双手撕扯着,想挣脱他的掌握,可是他铁
钳般的双手好象拥有了无穷的魔力,我始终无法掰开。盖曼爬栖身,扑将过来,
捶打着盖答的背:“哥,你疯了,他是袁大哥呀,你怎可以伤他!”
我发觉了异样,拼命说出:“盖曼,快走,你哥失常了,小心他伤了你!”
“他已经不是原来的盖答了,他只是一具被利用的躯壳而已!”
我背后响起一缕慈爱的女声,两道金光从我两侧射出,盖答好象被刺痛一般,
怒瞪双眼,飞快的缩回双手,大吼着朝我身后扑去,我扶着脖子,回头看去,只
见一团金光笼罩着一名中年美妇。她轻巧的闪躲着盖答疯般的击打,并不让盖答
近身,对我说道:“孩子,你扶那姑娘避在一旁,不可过来。”我好象被催眠一
般,搂起被突变惊呆,不住发抖的盖曼,避于一块大石后,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那美妇边闪躲,边朝空中喊道:“恶贼,你不要再用无辜的生命来为恶了。
你自己下不了手,却用这种卑劣的手法利用旁人之手,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解开你
的心结了吗?”
一团火光在空中猛然亮起,一个翩翩男子现出身形,他手一挥,盖答顿时瘫
软在地,脸色转为煞白,我扑将过去,把他抱回,可是,他竟早已气绝!盖曼伤
心至极,晕死过去。
只听那美妇说道:“恶贼,这么多年,你依然劣性未改!”
男子道:“你终于肯现身见我了,一别二十年,你可还好?”
美妇怒道:“休提往事!我金莲圣女犯下的错,已尽力弥补,若当年我早识
破你的狼子野心,怎会……”
“嘿嘿,可怜你当初自命清高,又不知天高地厚,妄图将我拉出魔界,你太
嫩了!”
“是我识人不慧,以为能以正义化解你的戾气,让沙漠的儿女免遭你的毒手。
可是你好卑鄙,竟然利用我的年少,假意被我感化……”美妇顿了顿,恨恨地说
“还用甜言蜜语哄得我……只恨我定力不够,才会酿成大错……”
“哈哈哈哈,可笑你初出道就好大喜功,想建功立业,却选错了对手,只是
你还有几分美色,我陪你玩玩又何妨?”
“你!”美妇气得浑身乱颤,“你好!骗了我,我认栽了,可你竟连自己的
骨肉都不放过,还要用他的血来成就你的魔功!”
男子咬咬牙,“贱人,你不提还好,我今日倒要看你还有什么手段救他!当
年,你趁我练功之际,将那孽子从我手里弄走……”
“哼哼,只怕我不如此,孩子早已成了你的口中之物了!”
“你转走那小子,让我遍寻不得,还差点破功!我踏破铁鞋,四处找寻,终
于让我获得他的下落,可是那孽子受人气影响太重,他体内含有旱地金莲精华的
魔血渐渐消退,对我练功的功效越来越弱!对他下手,也是无济于事!”
“你,所以你就为重新激起他体内魔血,潜入我处,偷走旱地金莲,用以唤
起他体内仙魔两界的血气?”
“可恨你竟然先我十年去寻到那姓袁的商人,教他如何能让孽子避我神功,
不受到我的影响!”
“因此你就用魔法迷失了袁老爷子的心智,让他自杀!好让孩子从此再无庇
护,任你摆布!”
“若不是吸取了含有旱地金莲的魔血能助我神功速成,我哪会花那么多精力
跟你们玩这些许年头。我的种就必然留有我的血,第一次用旱地金莲就让他现出
本性,简直和我的行事一模一样啊!我看着他杀家仆,我知道他的心里和我的一
样痛快。他狂性越大,体内热气越浓,他的血,魔性效果越佳!他拖着那个女子
进了房间,却只是看着她,我想他杀她,这样越有助于魔血滋长!我施了小小的
一点法,用真火烧乱了他最后的心志,哈哈,他一口口咬向那女子,咕咕地吸着
血,真不愧是我的种啊!”那男子得意地仰天长笑。
※※※※※※※※
我觉得背上阵阵冷汗直冒,心跳得好象要蹦出胸膛,我手脚冰凉,脑袋发麻,
他们说的分明就是我的经历,我的一切。这就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秘密!这两人
就是我苦苦寻求的亲生父母,我竟然是一场阴谋,一段孽缘造化的产物!我是谁?
我是什么?我存在的意义何在?
我不过是我亲生父亲用以练功的因子!他一直背对着我,我多想看看他的样
子,有这样铁石心肠的人会长一幅什么样的面孔。我察觉到身旁的异样,盖曼早
已苏醒,她环抱双肩,直看着我,眼睛里透露出复杂的感情,分明她也听见了那
两人的对话,猜到了其中的意思。
只听那美妇接着说道:“你故意让他杀死心爱的女人,激活他的魔血,又装
成西域商贾,利用善良的朱恩恩,让他得知旱地金莲的渊源,并资助她逃离青楼,
转告孩儿,让他来到沙漠,好让你得逞!”
“贱人倒也没有蠢到无药可救,只是中原地温,不如我沙漠地热,何况加上
我火炼洞的调教,他此刻体内蕴藏的魔血精华已经完全呈现!就在我快得手时,
你又将他救走。我今日就要吸干他的血,你再挡阻,休怪我不念当日之情。从今
以往,天下之大,惟我独尊!”
“你休想!只要有我在,你再也休想伤我孩儿!二十年前,我将他从你处得
回,本想自己好好抚养他长大,可是我又担心迟早你会寻来,我忍痛让他流落人
世,就是要让他回归正途。我每年都会偷偷地去看看他,十年前,我察觉到自己
身上的旱地金莲香味会对他有害,只好将实情告诉袁老爷子。从此我不再去袁家,
才让你有机会得手!”
“你以为你凭什么可以拦得住我?我苦等二十年,今日就可功德圆满!妄图
挡我者,死!”
那男子回过头来,他的脸!我看见了,他竟长着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我
从未如此恨过自己的长相,原来,它竟包含了邪恶!我恨自己,恨自己不仙不魔,
恨自己竟会是仙魔不伦之恋的孽子。我只觉万念俱灰,转身朝岩石上撞去。
盖曼一声惊叫,那美妇闻声回头,轻舞长袖,将我托起,她飘了过来,对我
说:“孩子,你可是怪母亲?”
我痴痴地望着这个温婉的女人,悲从中来,摇摇头,缓缓道:“我不怪,怪
有什么用?
我有的选吗?可是为什么你们会选择生下我,为什么不给我选择的机会?“
那男子远远笑道:“你凭什么选择,你一生下来就注定是为我的魔功作牺牲,
由得了你选吗?”
猛然间,他的手伸长丈许,朝我抓来,母亲搂着我飞了开去,她将我和盖曼
放在远处,直奔过去,天空中刹时只见到金光和红光闪耀,犹如两条飞龙在空中
盘旋,争斗,卷起漫天黄沙。
我站起身,看着发生的一切,仙魔两界的争斗,竟是为了我,为了我!这是
一个天大的讽刺!
我呆呆地,看着我的“父亲”和“母亲”在为了杀我与救我而互相撕斗,我
气血上涌,头晕脑胀,只觉得一种强大的力量要从我体内爆发,那美妇见到,长
袖狂卷,撒出无数旱地金莲,形成一道花墙,将我们围在其中。
美妇神色焦虑,对着盖曼郑重其事的说:“姑娘,现在我儿的定力已经系于
一线,魔血就快要占上风,如果你们继续在这燥热的沙漠里耗着,他的魔血终将
同化他的仙血,那时,就将魔性大发,纵然他父亲吃不了他,他也将成为第二个
沙漠血魔!”
盖曼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该怎么办?”
“现在情况紧急,我不能多说,本来我不应该用旱地金莲,这只会更加激发
他体内魔性,可是不这样,我就无法暂时挡住那恶魔,来告诉你们破解之法……”
她面露不舍地看着我,紧紧握着我的手,我觉得一阵清凉,好不舒坦,分明是一
种不可割舍的骨肉亲情。
她咬咬牙,说:“现在,只能将他送往至寒之地,遏制住他的魔性。”
“至寒之地?”盖曼问。
“你们朝着南边走,那里有个地方叫尼泊尔,你们登上雪峰,去寻找一处叫”
冰居“的洞室,你们就居住在那里,但愿还来得及……”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忧虑,
“好了,快走吧,不然花墙一被摧垮,就来不及了!”
盖曼含泪点点头,扶起我,我始终拽着美妇的手,不舍放弃,那女子眼中含
着泪花,说:“去吧,孩子!”
我再也无法抑制,面对这个为我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女人,叫了出来:“娘
亲!”
她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抽回手去,挥了挥:“快去吧!”
就在这时,那花墙四下散去,那男子闯了进来,恨恨笑道:“想走?没这么
便宜的事!”
他口中直射出一条带刺的长舌,牢牢的插入我的颈脖中,我感觉到血液和生
命缓缓地离我远去……
※※※※※※※※
(十三)情归离恨
嫒蓼带着我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距离。到了西域,我们得知他们已经进入沙
漠腹心地带的准确消息,她的眼睛里闪着晶莹剔透的光,好象也为期待了六百年,
困扰了六百年的秘密即将解开而兴奋。
终于,她带着我着了地。只见无数旱地金莲四下飘零,有的在戈壁的穿心风
中飞舞,沙漠之夜的穿心风格外肃杀,四下一片死寂。
嫒蓼拖着我的手,缓缓行走在一片花海里,她默然看着一切残局,一言不发,
好象强忍着巨大的痛苦,她的感觉我能理解。倏地她跪倒在地上,指天长啸:
“老天爷!你是不是在捉弄我!难道我们又来晚了?我们到了喀什,他们进了沙
漠,我们赶到这里,一切又结束了!
老天,你待我还不够狠吗?你还要我等六百年吗?是不是,你回答我!“
她凄厉的哭喊在戈壁滩上回旋,引人恻泪。我哑然,看着这个属于我,又不
属于我的世界。
只听一阵微弱的声音传来:“也许,不知道究竟,反而是一种幸福,痴儿,
你又何必苦苦追究呢?”
嫒蓼闻言站起身,我们四下环顾,嫒蓼叫道:“是谁?谁在讲话,你不懂的,
我不管怎样的结局,我都要弄个清楚,我不要自己死得不明不白!”
一团微弱的金光闪现过后,一名中年妇人缓缓现出身影,她脸色苍白,浑身
无力,好似受到了巨大的创伤,她的嘴角挂着丝丝血痕,她看看我,又看看嫒蓼,
朝我们笑笑,挥手叫我们过去。
蹲在她身边,我扶起她,一种强烈的亲情感自心底发出,她拉着我的手,注
视着我的眉宇,叹口气道:“想不到六百年后,你的魔血之气还未消退干净!所
幸的是我已经用出最后致命一击,与沙地血魔同归于尽,他还是没有得逞,化做
了一滩污水。你的魔血再也不会被激起了!”
“魔血,什么魔血?”我追问。
听完她讲述的一切旧事,我抱着已经奄奄一息的,我六百年前的母亲,无语
凝噎。
嫒蓼沉默半晌,忽然惊呼:“糟了,我曾几次用旱地金莲的香气来刺激他的
神经,好使得他回想起前世的事,他与我的盟约,这、这可如何是好!”
美妇苦笑,一口血喷了出来:“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所幸他所剩魔血已经不多,应该不碍事吧。”
我问:“母亲,我的前世现在在哪里?”我不会放弃这个难得的与自己前世
见面的机会。
“他们已经,已经被我、我,用仙力送至尼泊尔雪峰,你,你如想见他,可,
可寻一处叫冰室的地方,或许可有缘见一面……叫他保,保重……”
她渐渐没了声息,金光完全熄灭,我伸手想挽住她逐渐消散的身形,可是只
捞到一团凉凉的露气……
※※※※※※※※
我们到了尼泊尔境内,经过几度苦苦搜寻,终于在雪峰深处寻到了那处叫做
冰室的地方。
我永远无法忘记那天所看到的一切。
一个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古装男子站在一座巨大的方冰之中,透明如镜的冰
完全将他凝固于内!他的嘴角挂着恬然的笑容,在冰与阳光的映照之下格外迷人,
丝毫没有死前痛苦的表情。
嫒蓼痴痴地站在方冰前面,不言不语,任凭泪水滴出,凝结,滴出,凝结,
她的双腮顷刻挂满冰晶。
我走进冰室,在方冰背面的墙上,用利刃刻着死者生前对嫒蓼无尽的相思,
对盖家兄妹无尽的感激。上面还记载着整件事情的始末,以及与盖曼千辛万苦来
到这里后,却发现魔血已经无法控制,只好靠盖曼在雪地中寻找回为数不多的动
物,以吸血来解除痛苦。可是,他不想自己一生就如此度过,因此他用冰雪铸就
了一座冰匣,并苦苦哀求盖曼,在他魔性发作之前,将他垒在冰中,他情愿断送
自己的生命,也不愿意化作恶魔,象他父亲一样出去害人。
他是心甘情愿用生命换回了人性永恒的价值。
最后,他还希望若是这些留言被有缘人看见,能代他去杭州嫒蓼墓前带句话,
将事情真相告诉她,并对她说,他爱她。
嫒蓼看着这一切,脸上的冰晶越积越多,她有如突然失去了支柱,一下苍老
许多,喃喃道:“我错怪他了,他没有忘记我,他到死还惦记着对我的承诺,而
我,我竟然恨了他六百年,找他复仇,找了整整六百年,我错了,我都做了什么。
他死在冰里,难怪我今世找不到他的气息……”
她再也忍不住,跌坐在冰室内的一尊冰柱旁,我的目光落在冰柱上,觉得有
些异样,走过去用衣袖擦掉了冰柱上覆盖的薄薄的积雪,露出闪亮的冰柱,里面
赫然坐着一具栩栩如生的尸体,作回族少女打扮,清纯的双眼痴痴地看着袁轼幄
的所在,明艳的脸上流露着关怀和不舍,看样子,她竟是不舍得离开冰中人,活
生生冻死在这里,漫天的冰雪却对她格外恩赐,用冰清玉洁永远保住了她的善良、
青春和容颜。
我知道,她必定是盖曼,又一个痴心的女子心甘情愿地为了六百年前的我牺
牲了生命!
※※※※※※※※
“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嫒蓼幽幽地说。
“什么?”我想,经过了这场六百年宿怨,现在不会再有什么事会让我震惊
了,我只想与自己心爱的人好好过下半生。
“其实,你的女友艾露不是我伤害的!”
“是吗?”我回头看着她,静侯下文。
“她是我六百年来唯一一次得以成功的转世,我用花香唤醒你,是想让你这
个负心人,对不起,至少当时我这样认为。我是要让你看着心爱的女人被杀死,
你却无能为力,让你痛苦一世,比杀了你更痛快!”我惊诧于女人报复手段的毒
辣。
她继续说:“可是,那夜,当我快得手时,我却发现,我下不了手,我离她
越近,杀机越浓,我的心也越痛,她的样子让我明白,她就是我的转世,我根本
无法杀她,我愣在那里,一时无所适从。可是你,我现在明白当晚你的举动了。
可能真的是花香激活了你的魔性,你从梦里起身,熟练地将电线接好,将电线另
一头放入自己口中,电流闪遍你的全身,你却很开心的样子,好象体内什么东西
被激活,让你感觉很惬意,后来你扑在你女友的身上,我看见她的血不断渗出,
浸入你体内。我慌了,怕自己的转世又一次短命。我左顾右盼,只好弄坏你的电
器,将你从梦幻意识惊醒,你跑了出来,然后好象着了魔一样又冲回来,好象自
己在这其间做过什么事完全不知道。我跟着出来,踩着了你留出的血,我故意留
下一只无纹脚印,想让你陷入困境,不过,那时,我已经没了杀机,因为过了六
百年,你还是选择了我,我已经很满足了,我只是想让你也尝尝心中有疑团解不
开的痛苦!
※※※※※※※※
(十四)前车之鉴
嫒蓼回到了她该回的地方,我的另一个艾露却还在医院。
我站在监护室外,看着病床上的艾露,她明显好多了,脸色开始红润,呼吸
均匀而有力。
我知道,她终于挺过来了,而且,今后再不会有危险发生在她身上,一切都
结束了,是的,也该结束了。
我没等她完全康复,只留下一封信给她,信里记载了发生的一切。她有权知
道在她昏迷前后发生的一切事情的真相。我不敢再爱她,虽然我很爱她,可是,
自从知道自己体内魔血依然能够作怪后,我害怕,自己终有一天会再伤害她,我
一生最爱的人。
我远远离开了这座城市,到了一个以冰冷著称的地方,我要在这里度过余生,
希望在这里能抑制我的“病”。
我选择了孤身,夜夜徘徊在冷清的夜,我害怕午夜梦醒的惊悸。
我不敢再接受任何感情,因为从这次的经历,我知道,一个人爱一个人,有
多少痛苦、猜疑、或许还有阴谋和责难。爱情的世界里充满了争斗、背叛、欺骗,
爱人之间的承诺必须承担多大的责任,如果只因一时意气用事,随便对爱情许下
难以达成的诺言,人生将背负多沉重的枷锁,付出多少难以挽回的代价。我不知
道前世还有多少被我负过的女子,是否同样在找我复仇,或许连天真可爱的盖曼
也会是其中一个,我不知道,谁是她的今世,我又是谁的来生?还有多少爱恨情
仇在世界的各个角落上演。
我遗弃了整个社会,或者说整个社会遗弃了我。我只能坐在电脑旁,来看世
间发生的一切,独自品位宿命带给我揪心的痛苦滋味。我敲打着键盘,记录下自
己的经历,提醒自己,也提醒关注自己的读者,爱情不好惹,惊情六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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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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