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smilinangel (zangel), 信区: Ghost
标  题: 楼兰新娘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Tue Mar 29 21:08:50 2005)

楔子 

愿我后生,常为君妻,好丑不相离。 

今我女弱,不能得前,请寄二花,以献于佛。 

——《佛说太子瑞应本起经》 




一、朱砂佛印 

历史上鸿蒙初辟的时期,颟顸、野蛮、酷虐与巫术、卜噬、图腾一起,拥有着不可抵御的
权势。有史学家把它比作恶魔,手指粗硬,指节稍稍用力地弯曲便有裂帛一样的声音传出
来。许多无妄的生命在它的操纵下陪葬。在长达几千年的蒙昧里,文明被撕裂成片,然而
它们学会包容,织成一张网,反过来将野蛮在潜移默化中同化。 

月印臣想起上面这段话是在火车上,过了甘肃省境的界碑,透过车窗可以看见满片枯萎的
红柳白杨和飞扬的万里黄沙。它们将荒芜之气延伸到了人类文明的边缘,如果这种人为的
环境破坏是野蛮的蚕食,那么文明又将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去同化它呢? 

她微微蹙起了眉,眉心有一块小小的暗红色的伤痕,仿佛一颗美人朱砂。 

报考研究生的时候导师都开她玩笑说她不应该学绘画的,应该报考古——她的长相象极了
古代的女子:削尖的下巴颏,白净的双颊以及眉间的一颗“朱砂”。任谁看了都以为她生
于古代! 

她总是淡淡地微笑,像宋朝画中走下来裙裾盈盈的女子。宋画重在点染与皴墨,宣纸上面
的痕迹教人看着心里也象晕起这么一层或深或浅的墨色一样。所以月印臣自己也觉得自己
像幅在时光中慢慢湮开的宋画,淡淡的喜怒,淡淡的哀愁, 
仿佛普渡众生的佛,嘴角抿地慎重,叫人想不出它是愠是喜,是恼是乐。 

这样情感不流于外的女子是不适合谈论感情的,她这样想。 

她的手上有一条哥哥送的手链,青色的木质镂刻成七枚莲花的形状,五枚在正中,两枚居
于两侧,用不知什么质地的黑绳串着,样子古朴美丽。这条手链在邮政局里面躺了一个多
月,江和去帮了取了回来,他冲她开玩笑说“你哥哥真奇怪,这种东西也巴巴的寄给你”
。没有谁看见月印臣发过那么大的火。然后她跟大学里唯一交往过的江和分手。她在事后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火,只是隐约觉得江和不应该亵渎了哥哥远远捎来的一份情谊。 

也许在印臣的心里,逐酹一直是一位让人值得尊敬与景仰的神灵,甚至连她小时侯被逐酹
失手打伤而在额间留下的一小块伤疤,她都觉得像是苦难中神为了解救她而留下的一枚泥
痣,和着血液,变成暗红色的印记幻在她的身上。 

江和因此说她不太正常。学艺术的人都不太正常,或许。 

想起江和的时候她总是会扬起微微上翘的嘴角,笑一笑。 

他是个开朗的家伙,喜欢把开朗的神经传递给身边的每一个人,如果不是他硬将逐酹送的
手链硬说成是骷髅的话,印臣也许不会和他分开。 

骷髅?难为江和想得出来! 

印臣摆弄着手中的青色手链,眯缝着眼睛看。 

链子很沉,重量来自于那七枚莲花。她不知道有哪一种木质能够产生这么强大的压力,还
有一种淡淡的藿叶的香气。听哥哥说这种名贵的藿叶香只在古代西域才作为贡品进献给皇
帝。 

那么她也算是半个贵族了? 

对面的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盯着她的手,“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扑到旁边一个少妇的
怀里说:“妈妈,我怕……” 

她的母亲埋怨地看了印臣一眼,然后径自安慰女儿去了。 

印臣莫名其妙地坐在那里,一脸尴尬。怎么,她做了什么事吓到小姑娘了么? 

火车缓缓地驶入敦煌站。印臣对母女抱歉地笑笑,拎着简单的行李准备下车。 

小姑娘泪眼婆娑地看着她,问身边的母亲:“妈妈,那是魔鬼吗?” 

母亲帮了擦干了眼泪,搂她入怀,喃喃道:“不是的,不是的,怎么会是呢?” 

印臣愣了一下,看向手链,依然是青色的莲花,七朵。 

敦煌是座古老而神秘的城市。 

当公元4 世纪的僧侣用瓦釜在此处雕琢出第一只浑圆光滑的观音手臂时,敦煌这个名字注
定无法在历史的尘烟中为时间所泯灭。 

印臣走出站台的时候,看见这座暮色中的古城在夕阳的笼罩下呈现一种金色的光泽,满地
黄沙在背景之后添加了一些历史的风尘,让敦煌看起来像位迟暮的美人,虚无缥缈的薄纱
遮住了她的脸,看似分明的轮廓让人产生欲窥其全貌的念头,神秘得令人揪心。 


踏在她特有的沙质土地上,印臣似乎感觉到了一种隐秘的博大力量,将自己吸引在这片土
地上。历史文化里遗留下来的生命残骸,奠基着这座伟大的城市。它们在夜风中化做一缕
缕魂魄,带着依稀可辨的驼铃,向自己走过来。 

她轻轻拨弄了一下眉梢上的发丝,看见出口处有个年轻的女孩,举了个大大的木牌,上面
用青黑色的隶体书写着她的名字:月印臣,一看就知道是哥哥的字迹。 

女孩看见印臣走近她,给了印臣一抹绝美的笑意。她说:“ 你终于出现了。” 

你终于出现了? 

为什么是“终于”? 

印臣看向那张美丽得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一阵眩晕。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凤冠霞帔的女子,
对自己决绝时哀怨的笑。 

她说:“你终于出现了……”然后一扬手,一柄锋利的匕首就那样插进她的胸膛。印臣看
见她的胸口的血液喷薄出来,接着是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奔上前…… 

女孩拉起她的手,说了句“走吧”。 

她甩了甩杂乱的思绪,感觉到手掌中握着的是一个温热的实体。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呢?” 

“因为你额间的红痣。” 

印臣轻轻地笑了一下,问她说:“你叫什么? 

“楼兰。”她回答,然后解释说:“就是历史上楼兰古国的那个楼兰。” 

看印臣沉思的样子,她笑笑说:“你哥哥今天有事,拜托我来接你。” 

“知道哥哥要我来有什么事吗?印臣迟疑地问。 

楼兰美丽地笑了一下,并不回答。 

她们赶往鸣沙山附近的一个小镇。印臣似乎记得那里叫做杨家桥。逐酹曾经在信中以极为
激动的口吻告诉她杨家桥将有考古史上最重大的发现,至于是什么发现,他并不曾透露。
 

汽车以缓慢的速度行驶着,在这片几乎没有任何人工雕琢的土地上。也许历史的最初正是
要在这样渊薮的姿态里追溯? 

车窗外有一群嫁娶的队伍,为首的那名男子手中擒着一只鹰,苍黑的羽翼,锐利的目光,
在他手中凛冽地站立,气势从容。新娘在媒人的簇拥之下跨过一个马鞍,随即男子手中的
鹰也飞翔起来,张开双翅在半空中盘桓。 

“这是敦煌古老而神秘的风俗。嫁娶的时候新郎要放生一只鹰,象征着‘鹏程万里’,而
新娘入门时跨过马鞍,则意味着‘一生平安’。”楼兰柔美的嗓音传过来,印臣点点头,
表示理解。 

“这种风俗延续了很久吗?”她似乎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也许是古老的片段,也许是回
忆的残桓,在一个空旷的沙地上,一片喜庆的红色泛滥。 

“‘奠鹰’的风俗其实从先秦就开始出现了,有时候也会用雁来代替,这种做法一直延续
到唐朝五代甚至更远。而‘跨马鞍’的风俗根据史学家考证大概诞 
生于唐朝初年。” 

“你好象什么都很清楚。”印臣微微颔首,看向她。 

楼兰的表情有一丝得意。“我的确什么都很清楚。”她说。 

车窗外吹过来一阵风,拂乱了她们的头发。印臣伸手拨弄了一下发丝,奇怪头发总是拂上
她的眉梢。 

楼兰惊愕地看向她手腕之间,喃喃低语:“他、他居然把这个也给了你……” 

印臣看向手链,那种青黑的色泽稍稍浅了些。“有什么问题吗?这个是哥哥送给我20岁的
生日礼物。” 

楼兰扭头看向窗外,蹙起眉道:“没有、没有问题。” 

印臣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额间的红色伤痕异常光亮起来。她的思绪又开始凌乱起来,仿
佛听见远方的驼铃声依稀地叮、叮、叮地传过来,穿越了时空的界限,随着晚风习习地传
进来…… 


“高昌兵,如霜雪,唐王兵,如日月。日月照霜雪,几何自殄灭?” 


豪气冲云天的歌谣充满着浓烈的硝烟味道,,在飞扬的尘土中弥漫开来。 

印臣在恍惚中看见黄沙漫漫的征途上,仍然是那个记忆中绝丽的女子,梳着一对入云髻,
无助地站在荒夷的路边,她的身后是得胜的古代兵士,正慷慨高歌: 


“高昌兵,如霜雪,唐王兵,如日月。日月照霜雪,几何自殄灭!” 

她努力让思绪清醒过来,恢复到正常的运作状态。不明白为什么一踏上敦煌的土地,就会
有一些零散的片段在脑海中若隐若现,仿佛水中的海草,她试图伸出手去抓住一缕,可是
它们滑滑地漾了开去。 

“你在想什么?”楼兰凑近她问。 

她这才注意到楼兰的样貌与刚才的幻觉中的女子很是相象呢!也许刚才只是将楼兰与敦煌
特有的历史氛围结合在一起,产生了古代的幻象了。她这样想着,微微摇了摇头。 

“我们快到了”,楼兰拍拍她的手腕,道:“你累了吗?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这句话有些像催眠,印臣突然觉得眼皮沉重了许多,身体像一根浮在水面上的稻梗,飘忽
了起来。于是她拉了拉外套,靠在楼兰的肩上,沉沉睡去。 

睡梦中又见到了那个古代装扮的女子,有着楼兰一样绝美的容颜。她坐在一大片象血一样
殷红的色泽里,对印臣哀怨地笑。她说:“我等你等得好苦,前世今生,你终于出现了…
…” 

印臣看见她的手上,有一串莲花链,温润的白玉质地,几乎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你是谁?”她问她。 

可是她不回答。一扬手,一柄锋利的匕首倏而刺进了她的胸口处,白玉的莲花链上沾满了
她的鲜血,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浸润,慢慢凝干,风化成青黑的颜色。 

到底是谁在上演着这幕历史的悲剧? 

是自己,是楼兰,还是某个不知名的女子,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暗自哭泣… 
… 

她醒来的时候睡在一张略显僵硬的床上。房间里面很暗,没有开灯,可是有一道皎洁的月
光透过天窗射进来,好象耶和华拯救世人的符咒,飘渺而均匀地铺了薄薄的一层光华。她
看见黑暗中一张和自己极为相似的脸。 

“哥”,她唤他:“我睡了很久?” 

月逐酹揉着她的头发,低哑的嗓音在黑夜中有些突兀地出现。他说:“如果你累了,睡多
久都没关系。” 

“那楼兰……” 

“她回去了。” 

“我想……” 

“杯子在你右手边的小几上。” 

逐酹总是能够知道她想说什么,然后提前告诉她。她伸出右手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水质有
些微微的咸苦,好象眼泪的滋味,融入了哀怨的情愫在每一颗分子里边。 

喝水的时候她看了看他。他的头发很久没有修剪了,长长地披泻下来,下巴上有些微小的
胡碴,密密地分布了一片。这模样让她看了有一丝心酸,想必逐酹的工作异常辛苦。 

“哥,你让我来敦煌做什么?”她放下杯子,看见逐酹站起身,将小几上的蜡烛点燃,荧
荧的烛光将黑暗的弥撒曲画上一个安魂般的休止符,逐酹颀长的身型被烛光映照在另外一
边的墙壁上,如一抹幽魂,随着烛焰的跳动而飘忽不定。 

他不说话,径自拿了一些拓印下来的粗糙的纸页交给她。 

“这是……”印臣眼睛一亮,是古代的壁画呢! 

“这是上星期我们在杨家桥附近的古墓中发现的。墓穴的四壁描绘着一连串古代的彩绘壁
画,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我对绘画没什么研究,你知道的,所以钱教授让我找个人帮
忙。” 

逐酹所说的钱教授是考古界的泰斗钱悦南教授。他从上世纪七十年代起就开始从事敦煌的
考古发掘以及相关文字的整理编撰工作。印臣在大学期间还听过钱教授的一堂报告,题目
好象是“西域文化的回声”。她记得讲授得非常精彩,其中提及了莫高窟和榆林窟的一些
壁画,让她很感兴趣,也是因为这个,她才开始从事壁画方面的研究。 

“古墓之中也存有壁画吗?怎么保护得如此完好?”她看着粗糙的纸面上流畅的线条和精
美的构图,不由惊叹。 

“除此之外,我们还发现了一具女尸。”逐酹背过身去说:“这大概是继上世纪八十年代
罗布泊发现楼兰古国的女尸后第二个重大的考古发现。”他的声音很平淡,不像写信给她
的时候那样激动万分的样子。 

印臣满怀期待地看向他,问:“可以让我去看看吗?” 

“你说呢?”他笑,爱怜地揉揉她的头发,那种如丝般顺滑的头发一直让他着迷。 

印臣看看手表,想着只有明天再去了。然后她突然发现右手上面的莲花手链不翼而飞。 


楼兰,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入睡前楼兰的那个轻拍她手腕的动作。是她、是她将她的手链
拿了去么? 

“怎么了,印臣?”逐酹注意到她的不快,将手中的动作慢慢停止下来,转而抚上她酷似
自己的脸颊。与自己唯一不同的,就是她额间的那一颗“朱砂痣”,与千年之前一模一样
的朱砂佛痣。 

他探出手去轻轻摩抚着她额间那块伤疤,柔声问道:“还疼吗?” 

印臣微微摇头:“哥,早没事了。你去休息吧,明天我们还要去古墓。”她委婉地推开他
,奇怪他的举动竟如此亲昵——他应该知道的,她向来对什么都是冷冷淡淡。只除了,那
些带着浓墨重彩的画儿。 

绘画就是她整个儿世界,整个儿生命。 

逐酹慢慢地把手收了回去,转过身,“那么,你好好休息,晚安。”他说。 

“晚安。” 

印臣看见他拉开门,一步一步踱了出去。那背影沾染上月华的光辉,渐渐地融进了夜色里
面,仿佛苦难的生灵在时光的流驶中被泥土所埋没了一样,透着无可奈何的悲戚调子。 


她轻轻阖上了门,天窗中渐渐西去的婵娟子,仍然巧笑倩兮地照进来。 

杨家桥去往鸣沙山方向的一公里许,就是已经被层层保护起来的古代墓穴了。附近有一座
残破不堪被当地居民称为城隍庙的庙宇。墙基用土坯制成,看起来年代相当久远。从这路
过的时候印臣扬起头看向破旧的门楣,上面依稀题有淡淡的字迹。 

“哥,你来看。”她唤了一声逐酹,寻找着可以攀爬的支点。 

“这是什么?”他也注意到了那些字迹,蝌蚪型的文字不太像敦煌本地的居民使用的样子
。不过在古代特别是先秦至唐宋时期,敦煌一直做为丝绸之路的必经地,难免受到新疆一
带西域文化的影响。 

从楼蓝古国到高昌、于阗、龟兹,西域的各民族融合造就了这里复杂而多样的文化体系。
 

也许这种字迹只是从某个地点乔迁而来的工匠的杰作? 

他看看印臣慢慢地攀上去,手指纤巧细致,只是右手的食指与中指略略显现出因绘画而留
下的茧子。“小心了。”他在下面嚷了一句。 

印臣小心地撑住身体,从背后的背包中拿出拓印的工具将那些类似蝌蚪的文字拓印在一张
粗糙的纸面上。 

逐酹将印臣拓印下来的字迹展开来,轻扫一眼之后,皱了皱眉说:“这是怎么回事?” 


她狐疑地看向哥哥。 

“这些字迹和古墓里发现的字迹非常相似。我一直没有发现这座古庙和墓穴中的女尸有这
样微妙的联系……” 

“那我们进去看看吧。”印臣径自走在前面,踏进高耸的庙宇的门槛之前她似乎听见一群
人悲恸欲绝的哭泣声在记忆深处呜咽。 

为首的是一名男子,衣衫华丽,体态龙钟。他的白色的胡须在寒风中颤微微地拂动着,她
听见他戚戚地念着一段话,依稀听着最后几句是:“大降追福,受佛普度,不舍苍生,兴
运慈悲,于时驾降,伏惟尚飨!” 

“呜呼哀哉,魂魄归来,伏惟尚飨!”下阶处的人们齐声悲唤。 

“印臣,你怎么了,别愣着呀!”逐酹见她神情恍惚的站在门槛旁边,拍了她一下。 

“哦!”她缓过神来,默默地将幻觉中男子的话念了几遍。 

庙宇里面是一些残破不堪的碎石与腐朽污浊的布幔。大梁已经有些坍塌的趋势,斜斜地倾
向一边。供奉的佛像早已不见,只剩下一个莲花型的基座孤寂地躺在正中央。 

“这是供奉‘燃灯佛’的庙宇。”逐酹仔细地看了一下莲花座,下了一个结论。 

燃灯佛的坐基与众不同,分别是五枚莲花瓣交错叠成两层位于底座四周。相传燃灯佛降临
于世的时候有一位“为欲成就一切种智,度脱无量苦众生”的僧人向他抛了七茎莲花,五
茎落于座下,变成莲台,两茎位于两侧,傍依肩袖。这个故事在很多佛经中都曾经记载过
。 

并且西域一带佛教盛行,信仰着摩尼教、景教与袄教的人们经常将“火”、“灯”一类的
事物当作自己的膜拜对象。因此,在当地有非常多的庙宇供奉“燃灯佛”,当然也可以叫
做“定光如来”。 

在敦煌莫高窟的壁画里,也可以很频繁地看见这位手执灯盏给人间带来光明的佛祖,安静
祥和地望着座下的受苦僧众。印臣对这个佛经故事并不曾听说过,可是在潜意识中仿佛存
在这么一根纤绳,将那一边埋藏多年的记忆从泥土中慢慢拉起,显现出清晰的一角来。 


她记得似乎有一位佛,在她额间点上了一枚印记,慎重地告诫自己:“莫坏法身,切记切
记!”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 

也许这座饱经风霜的庙宇,在千年之前有一番特殊的经历与磨难。生灵的涂炭、僧众的迁
徙、文明的消逝……这一切终究被野蛮吞噬掉了呵! 

逐酹站起身,摇头道:“我想除了那些门上的字迹,这里几乎被破坏殆尽。印臣,走吧。
” 

她哀漠地看了一眼仅剩的的莲花座,想起一个青衣女子手执一只水净瓶,含着笑,吟吟地
说:“ 愿我后生,常为君妻,好丑不相离。” 

然后她闻到一种淡淡的藿叶的香气,从逐酹的身上传过来。 

他们从庙宇出来的时候见到了楼兰与钱悦南教授以及他身边的助手。印臣看见楼兰的时候
注意到她笑得璨若莲花,丝毫没有矫情的样子。钱教授戴一双深色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
柔和而慈祥。他的上额饱满,一副学识渊博的样子。在简单介绍之后,印臣向钱教授出示
了刚才从城隍庙中拓印下来的文字,不长,只有很短的一段。 

“这是刚刚印臣在庙门上发现的,和古墓中我们发现的字迹有些相似。”逐酹站在最旁边
解释说。 

“唔,逐酹,你去墓穴里再拿些文字样稿过来。”钱教授的样子很专注,头也不抬。 

逐酹笑得很阳光的样子,好象替钱教授做事是一种荣幸。“好。”他说完,转身去了。 


楼兰回头看了他一眼,再看看印臣,一脸沉思。 

印臣问:“教授,您觉得这像是本地居民使用的文字吗?” 

钱教授沉吟道:“很难说。汉朝时善鄯使用的佉卢文与这个有些相似。然而我们没有做具
体考证,不能轻易下结论。” 

“会不会是和田塞文?”楼兰冒出一句。 

“你说的是于阗国的文字吗?”一个叫做杨嵘的助手摇摇头表示怀疑:“于阗在新疆境内
,文字又如何会在几千里之外的敦煌出现?” 

楼兰笑了一下。“可是我国境内很多地方都出土过波斯的钱币呀!外来的物品或是文化式
样传播到不同的地域并不奇怪。” 

钱教授微笑道:“楼兰说得有些道理。敦煌曾经出土过一本书教做《于阗教法史》,是用
古代藏文记载的。这中流传的说法也有一定的可能性。可是于阗国使用的和田塞语并没有
形成文字流传下来,至少我们至今没有这样的文字资料显示。” 

“也许。”楼兰笑得很神秘的样子,可是没有谁注意到她的表情。 

逐酹将一叠粗糙的纸张交给钱教授。钱教授拍了拍印臣的肩,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也许
你的发现会给我们探究古墓的工作带来新的进展。好好干吧,孩子!” 

印臣微微笑了笑,然后和他道别,随着哥哥一同往古墓去。 
--
回头便知我心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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