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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离魂衣3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Mar  8 20:27:01 2005), 转信

5、 第六感
  
  一只迷茫的鬼,在七月十四的晚上,因为尘缘未了游至人间,六神无主,随风飘
荡,追着一阵熟悉的故衣气息盘旋而来,将缥缈精魂寄托在一件戏衣上——这样的故
事,是现实生活中会发生的吗?
  可是她真实地发生了,发生在水小宛平淡如碗中水的生活里,不只是风吹皱一池涟
漪那么简单,而是真真正正的一只水碗里也会翻起滔天巨浪。
  是人生如戏,亦或戏弄人生?
  
  小宛摊开手,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掌纹。都说人一生的命运都写在手心里了,可
是,谁能明白,纵横的掌纹里,到底写着怎样的玄机?
  至此,她已经清楚地知道,一切都不是偶然,不是臆想。七月十四离魂衣,《游园
惊梦》的旧唱片,电影院惊魂,胡伯之死,这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是个圈套,等
着自己往里钻。
  总是无法摆脱那样一种想法——如果不是自己在七月十四那天打开了那口箱子,就
不会发生这一系列的事情,那么,便不会使胡伯枉死。如此说,自己岂非做了若梅英的
帮凶?
  那天,在剧团,她脱口说出若梅英的名字,惹来大家一阵追问。父亲水溶更是大惑
不解:“小宛,你在说什么?”
  这使她猛地惊醒过来,虽然,她清楚地知道,胡伯的死不是意外是谋杀,凶手便是
若梅英的鬼魂。可是,这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否则,会被大家视为疯子,中邪,胡言乱
语。而且,爸爸是团里的领导,自己这样到处散播恐怖言论,会让老爸很难堪。
  她唯有缄口不言。
  不言,却不代表不知。她独自困锁在秘密的网里,被恐惧和内疚纠缠得疲惫不堪而
又孤助无援。
  最可怕的,是不知道下一步还会再发生些别的什么事?而自己,有没有能力阻止悲
剧的继续?
  她开始变得忧郁,变得沉默,变得恍惚不安。仿佛走在一个看不见的网里,虽然没
有什么明确的东西阻挡她,可是那种被捆绑被纠缠的感觉是如此强烈,令人窒息。
  奶奶不只一次地用手试着她的额头,烦恼地说:“宛儿,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也不
烧也不烫的,可脸色儿这么难看。是不是遇着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小宛苦恼地望着奶奶,抱着一线希望问:“您知不知道,胡伯和若梅英有什么恩怨
没有?”
  “胡伯?”奶奶诧异,“胡伯认识若小姐吗?没印象。”
  “您再想想看,当年,胡伯有没有去看过若梅英的戏?有没有献过花什么的?”
  奶奶嗔怨:“你这孩子,胡瞎子比我还小着十来岁,若小姐红的那当儿,他大概还
在娘胎里呢。”
  这条线儿这么快就断了,小宛有些不死心:“胡伯是从小就瞎的吗?”
  “那倒不是。听说是‘文革’中搞武斗弄瞎的。这个,你问赵自和会更清楚些,听
说她当年也是红卫兵小将。”奶奶说着,又上来摸孙女儿额头,“不烫啊,怎么脸色这
么白?昨晚我听到你屋里整宿铃铛响,是不是晚上没睡好?”
  “奶奶耳朵倒好。”小宛强笑,笑到一半,忽然僵住,铃铛?什么铃铛?那只铃
铛,她不是已经还给老爸了吗?
  急奔回自己的房间,蚊帐顶,绿锈斑斓的,不正是那只洇血的铃铛?
  铃?还是灵?!
  小宛猛地将铃铛一把拉下,强忍住尖叫的冲动,冷汗一层层地渗出来。若梅英,她
就在这屋子里,就在自己身旁。她在哪儿?
  隔壁的留声机忽然无人自动,依依呀呀地唱起来:
  “自执手临岐,空留下这场憔悴,想人生最苦别离。说话处少精神,睡卧处无颠
倒,茶饭上不知滋味。似这般废寝忘食,折挫得一日瘦如一日……”
  又是《倩女离魂》。小宛浑身寒毛竖起,对着空中喊起来:“你在哪儿?你出来!
为什么跟着我?”
  没有人回答她。
  难怪《游园惊梦》的唱片会自动跑出来,难怪连小狗东东见了自己都不敢理,难怪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原来,那只鬼始终跟着自己,甚至睡卧都在一处。
  小宛揪着自己的头发,简直要被这看不见的恐惧纠缠得疯了。为什么?为什么那女
鬼要如此贴紧她,难为她?难道就为了她误开了她的衣箱?还是,自从披上那套离魂
衣,她便上了她的身?
  铃铛在手里攥得汗津津的,小宛坐下来,努力对自己说:镇定,镇定,这一切都是
幻觉,都是幻觉。我不怕她,我什么也不怕。
  抬起头,她对着空中说:“我知道了,你是想念你生前的时光,那些风光的日子,
唱戏,开堂会,穿绫插翠,对不对?你想着你的戏装,你的戏台,你要我帮你,对不对
?但是,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为什么不出来同我讲清楚,一味装神弄鬼?”
  唱戏声“咔”地停了。四下沉寂。小宛就像同谁打了一架似,坐倒下来,衬衫已经
被汗湿得透了,贴在身上,风一吹,凉凉的。
  再上班时,总觉得四周有什么不一样了。
  打开服装间的门,满架彩衣都失了色,仿佛蒙着一层灰气。
  小宛主动穿上那身离魂衣,尝试作法。
  “若梅英,你出来!你出来!”
  没人理她。也没鬼理她。服装间安静得像座坟墓。
  她觉得泄气。鬼想找她,躲都躲不掉;她想找鬼,却一没地址二没电话三没EMAIL
信箱。可不可以上网找找?又不知道QQ是多少。
  这样想着,倒也宽心不少。其实电脑背后那些没有面孔的网友还不是一样来无影去
无踪,与鬼何异?
  正自我宽慰,门上忽然“哔剥”一响。
  小宛立刻又紧张起来,颤声叫:“谁?”
  门开处,站着黑衣长辫的会计嬷嬷赵自和,一脸阴云,像不开晴的雨夜。
  小宛吁出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
  “以为是谁?”会计嬷嬷走进来,在椅子上忧心忡忡地坐下。
  小宛笑一笑,反问:“您找我有事儿?”
  “那天,你提到若梅英。”赵嬷嬷紧盯着她,“胡伯死前,一直在喊‘她回来了
’。”
  小宛顿时警惕起来,不说话,暗自猜测赵嬷嬷的来意。
  嬷嬷仿佛禁不住那样晶光灿烂的一双眸子的直视,别过头去,轻轻说:“我们能看
见的,瞎子看不见;瞎子看到的东西,我们也看不到。”她长长叹息,“其实,我也看
见了她。”
  小宛大惊:“你是说若梅英?”
  “说不准。开箱那天,我也在场的,你忘了?我没看见什么,可是,我感觉得到,
她是回来了,回来报仇。”
  “什么仇?”
  “她死在‘文革’,死之前,我批斗过她,胡伯也有份儿。”赵嬷嬷蒙住脸,眼泪
从指缝间流下来,“那个时候,我才16岁,什么也不懂,人家造反闹革命,我也跟着造
反,我开过若梅英的批斗会,亲手打过她,她看着我,她那双眼睛,真美,看得我心里
发颤,手发软,抡不下鞭子。我只打了三鞭,就下台了,也只打过她一个人,可是,我
心里一直愧,仿佛那鞭子打在我自己身上,不是,是心里。那个疼呀,治不好的……后
来号召上山下乡,我第一个报了名,远远地离开北京,就是为了躲开那一切。后来,后
来出了那么多的事儿,我觉得是报应,是因为我打了若梅英,该着报应。那么美的人,
那么无辜,我打她,天理不容。”
  “您在乡下……出了什么事儿?”小宛想起张之也的话,“您后来为什么自愿做自
梳女?”
  “我不想说,我不想说……”赵嬷嬷哭得浑身发抖。“是报应,都是报应。小宛,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也是报应,就像胡伯一样,是我自作孽,和谁都没关系,没关
系。”
  她哭得是如此凄厉,让小宛不寒而栗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位看着自己长大的
年过半百的老嬷嬷。许久,她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么,胡伯,他打过若梅英吗?”
  “我不知道。后来闹武斗,分成两派,互相开火,乱成一团,什么都弄不清了。我
听说若梅英被胡伯那一伙抢了去,再后来,就出事儿了,我没亲见,只听说,死得很
惨……”
  赵嬷嬷又哭起来。小宛再也不忍心问下去了。她觉得故事越来越复杂。胡伯同若梅
英,究竟有什么样的恩怨?若梅英到底死于自杀还是他杀?赵嬷嬷为什么会去做了自梳
女?这一切,都只有慢慢地追根寻底了。
  
  三天后是胡伯追悼会,剧团放假半日,集体往殡仪馆吊唁。
  小宛躲在人群后东张西望,每走一步路都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若梅英的鬼魂
会忽然跑出来闹场。她望着胡伯的遗像,忽然间又有了幻像,好像清楚地看到胡伯死前
的一幕。正自胆寒,忽然远远地看到张之也背着相机也凑热闹来了,倒有些高兴,自觉
胆壮许多,忙向他招手。
  张之也见小宛对自己如此热情,喜出望外,忙一路挤过来,也不拍照了,只跑前跑
后地照顾小宛,又防着人撞到她,又怕她累了渴了,浑然以护花使者自居。水溶看在眼
里,暗暗留心,只苦于身为领导,要主持大局,没时间细问女儿。
  小宛低低问:“你怎么也来了?”
  “好奇嘛。都说梨园出殡的规矩很多,想开开眼。”张之也嘻嘻笑,把送葬当看
戏。
  小宛低声警告:“严肃点,小心家属不高兴。”
  很明显,胡伯家人丁不旺,到会的“家属”只有三位——儿子儿媳用轮椅推着一位
百岁老人,司仪介绍说这位是胡伯的父亲,已近天年,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呜呼哀
哉,伤心何极,等等等等。
  小宛看到那老人,如同见鬼,有种莫名的怕。
  那人实在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得不能再老,老得辨不清男女,老得像一具标本而多
过像一个人。
  他的脸完全遮没在皱纹里,看不出准确的模样,眼睛半阖,而嘴唇半张,五官紧紧
地蹙在一起,没有表情也没有内容。
  对着那样的一张脸,除了“老”字外你得不出任何其他结论。
  这已经不能用美丽或者丑陋这些形容词来定义,因为衰老混淆了所有的判断标准,
而只留下无可回避的岁月沧桑。
  但是这些都还不可怕,最令小宛心惊的,是他的一双腿——那么明显的长短脚,即
使坐在轮椅上,都不能遮掩那天生的缺陷。
  小宛心里一动。姓胡,跛腿,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她心底那个秘密的芽又窜了一
窜,隐约地觉得,秘密的根就在这老人身上。他是谁?
  葬礼安静而热闹地进行着,已经到了尾声,人群渐渐散去。张之也有些无趣:“还
以为会唱戏呢,闹了半天,还是老一套。咱们也走吧?”
  小宛答应着,脚下只是延捱。
  忽然间,那轮椅上的老人睁开眼来,很准确地指向水小宛,对孙子耳语了一句什
么。那做孙子的惊异地看了小宛一眼,便径直走过来。
  小宛心中栗栗,站定了等待。
  ——果然是邀请她相见。
  连水溶也觉得惊讶,远远地将女儿看了一眼又一眼。小宛只做看不见,迎着老人走
过去,问:“您找我?”
  老人看着她。
  可是,那能算看吗?那样老的脸老的表情,把什么都给嘲弄了,连同人的目光。当
他看你的时候,你弄不清他是不是真正看到了;而当他闭上眼睛,你反而会怀疑他仍在
眼皮子底下偷偷地窥视着你。
  “你像一个人。”老人嘶哑地说,声音仿佛不是从口腔里传出,而是通过肺叶摩擦
产生。随着问话,一股东西腐烂的气味自他口中传出。
  小宛打个寒噤,却仍勇敢地问:“谁?”
  一个人老到一定程度,大概严格地说已经不能算个真正的人。要么半鬼,要么半
神。她不敢怠慢。
  “若梅英。”老人一字一句地答,近乎咬牙切齿。
  小宛大惊,忍不住抓住轮椅的柄:“您认识若梅英?”
  “我认识她?”老人忽然桀桀地笑了,像夜枭,“我认识她吗?”笑声像开始的那
么诡异一样,又诡异地戛然而止,纵横的皱纹藏着邪恶与欲望,是陷人的阱。“我当然
认识她!”
  “胡伯在死前看见了她。”小宛忍着恶心和恐惧,冷静地说。本能地,她对这老人
有种抗拒。
  “我也看见她了。我知道她回来了。”老人又在笑,又是那样忽然开始又忽然停
止,“我知道她要找我,我等着她。”
  “她为什么要找您?”
  “你不知道吗?”老人翻翻白眼,忽然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小宛噎住。她从来没有同这么老的老人打过交道。在她心目中,奶奶就是最老的古
董了,比奶奶更老的人,干脆就是历史教科书,应该没有情绪或者性格这种正常的人的
反应的。
  不等她想明白该怎样回话,老人已经向孙子孙媳打个手势,两人立刻上前推起他便
走。小宛急了:“请等等。”
  那做孙子的显然已经很不耐烦:“小姐,我还要去给我父亲捡骨,可没时间在这里
陪你聊天。”
  “捡骨”这个充满寒意的词儿吓住了小宛,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眼看轮椅已经去得远了,老人却忽然很麻利地在轮椅上回过头来,问:“你为什么
不去问问张朝天?”他的态度又轻佻又邪恶,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似乎还眨了眨眼,使
那一脸皱纹扭曲得更诡秘了。
  张朝天?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小宛正努力回忆,忽然眼见一个少女哭泣着从
对面跑过来,眼看要撞到张之也,忙叫一声“小心。”顺手将张之也一推。
  张之也打个趔趄,莫名其妙:“干嘛推我?”
  “你差点撞了人。”小宛回身一指,蓦地呆住,哪里还有少女的影子?
  门口处,胡伯的亲属还未退尽,另一队候着大厅开追悼会的家属已经等不及往里
走,一个手捧遗像的白发苍苍的母亲被人群簇拥着走在最前面,边走边哭:“女儿啊,
你死得惨哪!叫那个司机断子绝孙啊!那么宽的街,那么多的人,他为什么单单要撞你
啊。女儿啊……”
  “是车祸。”张之也叹息,“死者还很年轻……”回头看一眼小宛,“咦,你又怎
么了?”
  小宛目瞪口呆,直勾勾地望着那张遗像,脸色灰白,浑身发抖。那像上的人,不正
是刚才从身边跑过的少女吗?她又一次见了鬼?!
  “小宛!”张之也跨前一步,握住她的手:“你有事瞒着我?”他一直望到她的眼
睛里去,脸上少见的认真,“我感觉得到,你被一件很大的事困扰,是什么事,能告诉
我吗?我能不能帮你分担?”
  小宛犹豫了又犹豫,终于开口问:“之乎者也,你信不信有鬼?”

6、 旧时风月
  
  一只迷茫的鬼,在七月十四的晚上,因为尘缘未了游至人间,六神无主,随风飘
荡,追着一阵熟悉的故衣气息盘旋而来,将缥缈精魂寄托在一件戏衣上——这样的故
事,是现实生活中会发生的吗?
  可是她真实地发生了,发生在水小宛平淡如碗中水的生活里,不只是风吹皱一池涟
漪那么简单,而是真真正正的一只水碗里也会翻起滔天巨浪。
  是人生如戏,亦或戏弄人生?
  
  小宛摊开手,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掌纹。都说人一生的命运都写在手心里了,可
是,谁能明白,纵横的掌纹里,到底写着怎样的玄机?
  张之也将她的肩搂了一搂,柔声问:“还在害怕?”
  “有一点。”小宛低声答,将头靠在张之也臂弯里,满足地叹一口气,“现在不怕
了。”
  他们现在正一起坐在地铁站口的栏杆上,就像当初她和吉他少年所做的那样,并肩
看人流不息。
  隐忍得太久,恐惧得太久,孤独得太久,她终于向他缴械,将所有的心事合盘托
出。
  多么感激,他没有怀疑她胡言乱语,而是认真地帮她做出分析。“你太敏感,很容
易受暗示。尤其阴气重的地方,像戏院故衣堆里,电影院,火葬场之类,就会同冥界沟
通。”
  他将她带出殡仪馆,走在马路上人群最拥挤的地方,鼓励她:“通灵并不是一件坏
事,只能证明你比常人多出一个接收信息的频道来,也算是特异功能的一种啊。如果这
样想,不是很好吗?”
  有了之乎者也这样一位盟军,小宛的感觉好多了,天知道,如果再这样继续独自挣
扎在鬼域里,她会不会在某一天早晨突然精神崩溃而发疯。
  他们并肩走在人群里,走在大太阳底下,说着笑着,上车下车,不知怎么,就又来
到了这熟悉的地铁口。
  也许,是天意注定她的每一次爱情都要从这里开始?
  当一个女孩肯对一个男人交托心事的时候,往往同时交托的,还有自己的感情。
  爱情是在那样不经意间诞生的。
  然而,两张阳光灿烂的笑脸,谈论的却是关于死亡的事情。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具有了这种第六感,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看见鬼。
我真恨死了这种能力,又不敢对人说,怕大家笑我发神经。”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躲不掉,就只有迎上去,设法揭开秘密的真相。因为通常
来说,冤魂不散多半是因为有什么心事,如果你可以同鬼正面交流,帮她了结心事,她
就不会再缠你了。”
  “到底是做记者的,分析什么都井井有条。”小宛掰着张之也的手指,满心里都被
温柔和喜悦涨满了,这会儿,她倒真是有些感谢那只鬼了。
  “对了,你调查会计嬷嬷的事调查得怎么样了?我还急着听故事呢。”
  “你不是讨厌挖人隐私吗?怎么也这么八卦了?”
  小宛嘟起嘴:“这件事同若梅英有关嘛。”她将那天与赵嬷嬷的谈话告诉了张之
也,问,“你猜,赵嬷嬷到底为什么会去做自梳女?”
  “你考我啊?”张之也笑,“这宗个案,咱们缓一步再查。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请
你带我去拜见一下你奶奶。”
  “我奶奶?”
  “当然了。要问梅英的事儿,最直接的办法当然是去问你奶奶。而且啊,我也很想
拜见一位真正的戏行前辈,做个采访呢。”
  小宛忍不住又说一遍:“到底是记者,什么都想到‘采访’两个字。”
  
  和张之也一同回到家,小宛妈显得颇为紧张,这还是女儿第一次带男朋友上门呢,
不禁跑前跑后地忙碌,借着送茶送水果,闲闲地问起人家祖宗八代。
  张之也规规矩矩地坐着,恭敬地一一做答:“我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教书,都已经
退休了……他们四十多岁才生的我,但是并不娇惯,我什么活都会干的……毕业刚一
年,不过上大学时我就在外面兼职了,现在做记者,主要是采访,偶尔也拉广告,收入
还可以……”
  小宛渐渐有些坐不住,撒娇地:“妈,您这是干什么呀?”
  “啊,你们谈你们谈,我不打扰你们。”妈妈也有些不好意思,收拾了毛线竹针要
回避。
  张之也忙有礼貌地站起来:“我来,是想拜访一下奶奶,做个采访。”
  “你去你去,我不打扰。”妈妈笑眯眯地走开,很显然,她对这个“大好青年”十
分满意。
  小宛皱眉:“我妈平时没这么八卦的。”
  张之也笑嘻嘻:“看来我这伯母路线走得挺成功。”
  小宛假装听不见,一手拉起他便往奶奶房里走。
  比起妈妈来,奶奶反而显得落落大方,处变不惊的样子,很庄严地坐着,由着张之
也鞠躬问好,只抬抬眼皮,说声“坐吧”,一幅慈禧接待李莲英的架势。
  张之也对他眨眨眼,意思是说:你家老祖母恁好派头。
  小宛暗暗好笑,对他皱皱鼻子做答。
  于是采访开始。
  张之也的提问开门见山:“若梅英是哪一年来的北京?”
  “那可说不准。若小姐是名角儿,有一年唱北京,有一年唱上海,哪里请就去哪
里,两地跑着,没定准儿的。老北京、上海人,没有不知道咱若小姐的。”
   “那些戏迷中,是不是有位姓胡的?”
  “那谁记得?” 奶奶颇自矜地答,“赵钱孙李,周武郑王,那么多戏迷,谁知道
谁姓胡?”
  小宛暗笑,奶奶答记者问时远不像回答自己孙女儿那样爽利,讲究个迂回宛转,拿
腔拿调地颇有几分作秀的味道。她忍不住帮着张之也提醒:“他是胡伯的爹。”
  奶奶一翻眼皮,不屑地答:“胡伯的爹又是哪个?”
  “他今年约九十岁,长短腿,是个瘸子。”小宛提醒着,一边想,也不知道胡老头
的瘸是先天还是后天,如果也是在“文革”中打瘸的,那与胡伯可堪称“父子英雄”
了。
  “胡瘸子?”奶奶愣了一愣,“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胡瘸子。”
  “哪个胡瘸子?”得到答案,反而让小宛不敢相信了,“您真认识一个胡瘸子?”
  “是啊,就是我跟你说起过的,那个给小姐做衣裳的裁缝店老板。有一次小姐开菊
宴……”
  “菊宴?”
  “是啊。那时候的伶人多半喜欢侍弄花草,好像荀慧生爱玉簪,金少山爱腊
梅……”奶奶一说起这些繁华旧事就来精神,眯起眼睛,又望回那遥远的四十年代,
“我们小姐,最喜欢的是菊花。因为喜欢那两句话:‘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
风’。她养的菊花,品种又多又稀罕,在整个京都也很有名的,‘醉贵妃’也有,‘罗
裳舞’也有,‘柳浪闻莺’也有,‘淡扫蛾眉’也有,还有什么‘柳线’、‘大笑’、
‘念奴娇’、‘武陵春色’、‘霜里婵娟’、‘明月照积雪’……一百多种呢,每到秋
天,摆得满园子都是,用白玉盆盛着,装点些假石山水,打点得要多别致有多别致。仲
秋节的时候在园子里设赏菊宴唱堂会,达官贵人都以能参加咱们小姐的菊宴为荣呢。”
  “宁可抱香枝?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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