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生 花 笔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Feb 16 10:47:12 2005), 转信
梦想。
两个如此美好的音节。带着无尽延展的广阔可能与缤纷迷醉的色彩,于这日复一日的
庸常人生之中,任性而放恣地涂鸦。
这个世界上,有着各种各样的梦想。不同的人,永远会有不同的梦想。
就像金戈铁马,万里封候是武将的梦,鸳鸯翡翠,恋恋依依是女儿的梦。梦笔生花,
是每一个寒窗或金阁之中的,文人的梦。
都以为那只不过是个梦。谁想到,他竟真的有了一支,生花的妙笔。
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她是名动四方的才女。深闺昼长,绣余针罢,懒洋洋来至案前,手搦湘管,一篇篇星
耀霞蒸的诗文便随手而现。
才思如此敏捷。唤一声丫鬟磨墨,墨未成而诗已就。仿佛漫天飞絮都被定格,静静待
她随意拈来,成全一份扫眉才子的传奇。于她,那只不过是寂静生涯中的消遣。无心发之
,却有刺痛眼目的惊艳。
即使庭院深深似海,得以流传出去的诗文百不及一。她这艳名,是出去了。
紫霜毫点遍端溪砚。
高家小姐。令多少书生士人昼魂夜梦都萦绕在一处的仙子。捧了她的诗文念诵,口角
噙香,情思颠倒。一个个衣冠熏沐了登堂造访,只盼高老爷将小姐许配。不然,得窥玉人
一面,也是好的。
一颗颗仰慕的心,心坚似石。
石沉大海。
她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空谷幽兰。若有若无,若往若还。轻灵若风,若水,若夜隐后日
出前一闪即逝的晓色。
是谁说,才子而美姿容,佳人而工著作,必不永年。
她死在十八岁上。
大夫说,是胎里带来的症候。气血两虚,元神怯弱。本自不可久待的。
那晚秋风萧飒。一霎无端,碎绿摧红。
那晚,他梦见她来了。着一身素衣,含笑点头。
朗哥。以后我会在你身边。你好,我就好。她说。
笑靥浅绽。她咬咬嘴唇,转身而去。
昔昔!昔昔!他喊着她的名字,追上前去。清楚地看到,她素绢衣裳上,闪银的暗纹
织就云气海岚,凤翥鸾翔。
一扯,扯了个空。
她冉冉隐没在他的书案前。朗哥,记住我。最后一句言语,幽柔回响。他一惊而醒。
轻抚胸前,有心悸的余韵,砰然尚存。
次日清晨,他得到她去世的讯息。
她是他的表妹。
青梅竹马,言笑晏晏。昔昔小姐,是文池墨海中的一则神话。
没有人知道,绣虎才华,睥睨须眉的小姐,惟独在他的面前,会低眉敛目,乍羞乍喜
地,亲手为他泡一杯新雪莲心茶,十指尖尖,捧到面前。只待他赞一声茶好,便容光焕发
,全身都欲展颜微笑。她是这样的宠他。柔似婢仆,溺若慈母。
纵令他的才气不及她百分之一。这世间,有些事情,是想破头也想不明白的没有道理
。旁观者稍清,当局者执迷至死,而已。
是一物降一物吧。或者。无数次夜深搁笔,她于墨迹淋漓的新稿前喃喃自道。清秀容
颜,显露自觉的悲哀。
没人知道,籍籍无名的他,存在于她每一篇哀感顽艳的诗文之中。抵死缠绵。
那环佩珊珊。莲步渐远。
得知她逝世的那个清晨。他披衣徘徊,满目茫然。她就这样死了么?一起长大的昔昔
表妹。比自己还小两岁的。这样鲜灵,这样多才的。
死了。永化枯骨。蚁噬虫穿。
他眼前显现她韶华的花颜。瞬间烟云模糊。
他心中涌起空洞的哀愁。漫步踱至案前,待欲为她写些诔文悼诗,转念一想,自己这
平庸资质,在她面前弄笔,岂不贻笑。罢也罢也,不如藏拙。
废然长叹。
你令我自惭。是否惊才绝艳,就这样折尽了你的性命。昔昔。
但,拙笔却又如何。便是黄泉独行寂寥,给她添些笑柄,不是也很好?却明知即便笑
柄,也实无甚可写。这心思,实是枯涩。
犹疑间,不觉已提起笔。没容得惊讶,眼见着素白苔纹笺上,一行行文不加点,笔走
龙蛇。他的手,那刻,似乎不属于自己。
一篇诔文,三首哀歌。转瞬已成。
由不得停顿。他边书边读。那字字珠玑,藻艳文采,冰雪精神……多似,她。
昔昔小姐。清才遗世,胜须眉。
墨已干。心再颤。日光下,他拾取那支诡魅的笔。
紫湘管,白兔毫。再寻常不过的一支笔。但,笔架上林林总总,如何,便单取了这一
支?
他凝视生平第一遭“自己”写的妙文。额上汗,滴滴渗落,沿鼻翼滑至唇边,一丝腥
咸的刺痛。
夜来幽梦忽还乡。那小轩窗下,她一身素服,说,朗哥。以后我会在你身边。
朗哥……我好痛!
他与她在家中的花园捉迷藏。娇小的她,身子轻灵,他蒙了双眼,小半个时辰,硬是
没能沾着她一片衣角。焦躁起来,不由大力朝前一扑,触手温软。抓到你了!她的哀叫与
他的欢呼一齐响起。
扯下眼上布条,方见她跌在地上,额头撞了假山。玉肌青丝,黑白交界处,无端绽开
了一朵红艳的花。
血花,这样美。
我好痛……她趴在地上,满眼的泪。
昔昔——他奔过去,刚抱起她,只见自己母亲与她的母亲双双走来。
昔昔!你怎么了?舅母惊叫一声。这……这么多血,天哪!
娘,舅母,我和昔昔妹妹玩捉迷藏……他嗫嚅道。
母亲怒不可遏。定是你莽撞,推倒了昔昔!成日家野马似的,书也不好生念,只知闯
祸!看我不告诉你爹,一顿好揍有你的哩!
姑母,不关朗哥的事。刚才……刚才是我跑得急了,自己撞到的。朗哥还扶我呢。娘
……你给姑丈说,不要打朗哥,不要打朗哥……真的是我不好,我淘气了……娘……
她仰躺在母亲怀里,小嘴儿翕张,似一条干渴的小鱼。语无伦次。这样急切地在说话
。
急切得,就像那源源不绝的血花。一朵接一朵。
……
昔昔,你为什么要帮我隐瞒?明明是我撞到你的。
我不要你挨打。朗哥。
还疼吗?
她头上缠了白缎,笑靥苍白。微笑。
我觉得我疼,比你疼,好象,还好受些。她淡淡地说。
昔昔,你真好。
她忽而担忧。娘说我可能会破相的,朗哥。我会变丑的。如果我变丑了,你是不是就
不理我了?不跟我玩了?
你怎么会变丑。别瞎想了,好好养伤。我要是不理你了,我就是小狗。
你会一直都理我吗?有多久?
我一辈子都会理你,都会陪你玩。好吗。来,乖乖的,躺下睡觉了。
真的吗?为什么呢?
因为你这么好。你是我的好妹妹。他伸出手去,轻轻替她将散乱发丝绕于耳后。
你看,你一点都没有变丑。你是最好的。他说。
那一年,她九岁,他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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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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