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神殇·啼血无痕(二)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Mar  4 17:52:58 2005), 转信

 三 大江翻澜神曳烟

  “杜宇,你可知罪?”玉真殿上,身为岱舆山众神之首的鸣奇仙长端坐在正中,目光

跪在丹陛下的两个少年冷冷压下。
  “我私带、私带……妖奴出行,自是有罪。”嗫嚅了几声,杜宇终于还是把“妖奴”

个字吐出口来,尽管他以前从来不愿意使用这侮辱的字眼。
  “还不仅于此吧。”鸣奇仙长的口气越发严厉了,“在归墟里漂了六七日,你是不是

帮这个妖奴逃回西海去?”
  “没有!”杜宇悚然一惊,深知这个罪名如果坐实,自己将要面临如何严重的惩罚。

而看到大殿上各位神人满面的不信与不屑,他自己也能感觉到这一声辩白是多么苍白无力


  角落里,有人小声开口:“以前杜芸就曾经帮助凡人逃避神界的责罚,这回会不会也

她教唆的?”
  “潍繁,不许你胡说!”杜宇一急便站起身来,“我姐姐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放肆!”鸣奇仙长呵斥了一声,立时有两个金甲力士把杜宇重新摁跪下去。“潍繁

也住口!”鸣奇仙长为示公允,也顺便训斥了自己孙儿一句。然而从大殿上众神的表情,

宇已经清楚地看出,自己此番只怕真要连累到姐姐了。即使鸣奇仙长一向对自己姐弟不薄

事到如今他也无法搪塞过去。
  “此事与两位仙长都无关。是我蒙蔽了杜宇仙长,骗他和我出海的。”一直默不作声

阿灵忽然磕下一个头去,“他只是想看看银河而已,却不知我内心里想操纵贯星槎回归西

。”
  “是吗?”鸣奇的眼中闪动着探询的亮光,直直地望进黑衣少年的心里去,让一旁的

宇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然而阿灵的表情,却始终从容不迫,口齿清楚地说道:“是我建

的贯星槎,也是我探察到洋流的方向,哄骗杜宇仙长和我一路的。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要拉上他一路呢?”鸣奇追问着。
  阿灵犹豫了一下,杜宇看得见他苍白的手指紧紧地攥在了一起,“我想骗他和我一起

西海……然后以他为人质,好跟你们交换我的自由。”
  “可是……”杜宇插了两个字,终于没有接下去,内心里忽然一片恍惚,不知道阿灵

说的究竟是真还是假。
  鸣奇仙长不易觉察地笑了,黑衣少年的谎话说得并不圆满,不过鉴于目前西海仆役中

动的不满的暗流,这个借口已经足够。
  “各位少待,我这就去请示天帝的旨意。”鸣奇仙长宽慰地向杜宇一笑,转到了屏风

面。只听悉悉嗦嗦的龟壳声响,卜筮的仪式已经开始。
  看到那安抚的笑意,杜宇的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可是,阿灵……想到这里,杜宇担

地转头向身边的少年望过去,却见他定定地盯着地面,雕像一般纹丝不动,无法猜测此刻

的心中正在想些什么。然而杜宇的心底却渐渐地泛上懊悔来——他刚才居然也会怀疑阿灵

动机!可是现在,那一瞬的犹豫已让他失去了开口的机会。
  一柱香的功夫,鸣奇仙长从屏风后转了回来,重新坐回宝座上。他手里拿了一片龟甲

向两旁的神人依次传看,上面的裂纹正显示了天帝对这个事件的最后宣判。
  杜宇只觉得自己的额头上全是冷汗,脑海中飞快地转过无数最坏的念头,这短短的瞬

,仿佛一万年那么漫长。终于,等所有的人都传阅了那片龟甲,鸣奇仙长才向那两个命运

关的少年宣布了判决:“杜宇骄纵不羁,行为不检,幸未酿成大错,着闭门思过三月……


  只闭门思过三月。杜宇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尽管耳中听到了些诸如“天帝还是

他姐姐旧情”之类的议论,他也满不在乎地装聋作哑了。
  “……鳖灵身为妖奴,不思报效,竟欲挟质私逃,其罪难恕。着处以雷击之刑,以儆

尤!”鸣奇仙长的声音,照本宣科,还是一样地没有起伏。
  “不对,天帝怎么能这样惩罚他?”杜宇愣了一下,蓦地叫了起来,“天帝圣明,不

能体察不到实情啊!”
  “到翔风台行刑。”鸣奇仙长并不理会他,站起身,率先走了出去。其余神人也安静

鱼贯而出。
  “你们不能这样!”杜宇爬起身,死命地推搡着前来押解阿灵的力士,却被他们一把

开。
  “阿灵!”杜宇再次扑上去,抓住了阿灵的手臂。
  “太晚了。”阿灵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被众力士簇拥着往翔风台而去,荏弱得如同一

水沤了许久的稻草。留在杜宇手中的,只有半截撕裂的衣袖。
  “先前你为什么听任他为你顶罪呢?”潍繁冷笑着从杜宇身后转了出来,“现在再惺

作态,真的是太晚了啊……”
  杜宇愣愣地盯着手中的裂帛,脑中却嗡地一声轰鸣。是啊,刚才阿灵把一切罪责都揽

自己身上时,他为什么不挺身阻止呢?明明是他逼着阿灵踏上贯星槎的!真是可耻啊,这

的行为,是不是也可以被称为“出卖”?
  轰隆隆……一阵雷声从远处滚过,炫目的闪电顷刻间照亮了他的心智。“阿灵!”杜

大叫一声,发疯一般地向翔风台冲去。一道道雪亮的闪电仿佛一把把戳在他心上的利刃,

他连蹑云诀都默念不成,只能半飞半跑、踉踉跄跄地朝闪电劈下之处飞奔而去。
  “当啷!”两柄神矛交叉着阻住了他的去路,两双手拧住了他的胳膊:“任何人不得

近翔风台!”
  “阿灵!”泪流满面的杜宇挣扎着,望向匍匐在翔风台正中的黑衣少年,不由失声叫

。只见阿灵被铁链锁在台上,一道道闪电从天空劈下,穿越了他瘦弱的身体。他的头微微

向一旁,眼睛无神地半睁着,每受到一次雷击,他的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痉挛抽搐。
  “看到了吗?这就是想逃回西海的下场!”半空中的鸣奇仙长跨坐着辟水青兕,借着

霆的威力向一众黑衣的西海仆役们叫道,“以后还有谁敢擅自离开岱舆山一步,鳖灵就是

们的榜样!”
  “不公平啊,你们明知道……”杜宇才叫了半句,力士蒲扇般的巨手已捂住了他的嘴

你们明知道阿灵不是想叛逃,只是要借这个机会威慑所有西海的仆役罢了——杜宇心底叫

着,口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哗——又一道闪电划下,贯穿了阿灵奄奄一息的身体,也照亮了杜宇失去血色的面孔

阿灵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杜宇心头一紧,只觉一股热血腾地冲入了脑中——他害死阿

了,他害死自己唯一的朋友了!一念及此,杜宇骤然生出了无比的力气,挣脱抓住自己的

士,飞身扑上了翔风台。
  “阿灵,对不起,对不起……”杜宇大声地喊着,扑倒在昏迷的阿灵身上。连绵不绝

雷声中,闪电又准确无误地劈下,正好劈在杜宇的脊背上。“呵……”他咬着嘴唇低声地

吟了一声,感觉整个身躯都要被那闪电生生劈成两半!可这仅仅是一下,方才那么多道闪

,真不知瘦弱的宁定的阿灵是怎样承受下来!
  雷击并没有因为台上的变故而停止,杜宇恍惚中听见了人们的嘈杂,似乎有不少人也

上了翔风台。可他只是紧紧地抱住了怀中冰冷的阿灵的身体,咬牙承受着一阵阵蚀心彻骨

痛楚,似乎这样才可以洗刷去一点他心里漫溢的愧疚。
  “阿宇……”一声熟悉的呼唤传到了他的耳中,那样温暖那样柔和,如同冬季夜晚覆

在他身上的羽衣。
  “姐姐……”杜宇吃力地吐出这几个字来,“请你一定要救救……阿灵……”

  “阿灵……救救阿灵……”杜宇从梦魇中醒过来,死死抓住了身边杜芸的手掌,“姐

,阿灵他……还好吗?”
  “还好,你放心。”杜芸依旧温和地笑着,给他正了正歪斜的八宝琉璃枕,“多睡一

吧。”
  “他心里……一定在怪我吧。”杜宇不安地追问着。
  “不会的。”杜芸轻轻拍着他的手,“阿灵一直是个善良的孩子呢。”她的语气中似

含着某种魔力,春风一般让杜宇焦灼的内心慢慢舒缓了开来。
  “真奇怪,我为什么感觉自己还在那贯星槎上呢?”静卧了一会,杜宇惊奇地转头向

周望去,还是自己熟悉的房间,可明明地那屋顶正在轻微地晃动。“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杜宇猛地坐了起来——不错,不是他的幻觉,整个屋宇、甚至整个岱舆山都如同渺小的

星槎,正在归墟无边无际的海水中荡漾。
  “还是要让你知道的。”杜芸坐得离他近了些,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驮住岱舆山

三头巨鳌,都被龙伯国的巨人钓走了。”
  “啊!”杜宇猛地想起来什么,一股冷气直窜上脑门,“我……我忘了给它们喂食,

们才会去吃龙伯国的诱饵……”
  “也不全怪你,员峤山的巨鳌也同样被钓走了。”杜芸握了握他瞬间冰冷的手,安慰

,“龙伯国的巨人早就看上了咱们这些巨鳌,此番也是有备而来。听说他们杀了这六头巨

,用它们的甲来祭祀占卜……就是天帝,也只能对这帮蛮人怀柔安抚……”
  “怪我,全都怪我……”杜宇模糊地听着杜芸破碎的字句,根本无法将其连缀成完整

意思,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摇晃的窗棂,恍惚地站起来,“我犯了大错,我这就去请求天

的惩罚……”
  “不用去了。”杜芸阻住了他的脚步,微笑道,“神界明晰缘由,并不责罚你。天帝

经做了决定,既然西海此时无法再献出六头巨鳌,只好趁这两座神山还没有沉没到北极的

沟中,把山上的神人都安置到八荒九州的下界去。你快到承光殿去吧,看看他们把你封在

什么地方。”
  “哪里都可以,只要再也不用留在岱舆山。”杜宇定了定神,勉强站稳了身子,声音

似乎不是自己的,“姐姐,神界可以不怪我,可阿灵呢?我害死了……”
  “我明白……”杜芸轻轻打断了杜宇的自责,手掌搭在弟弟的肩头,力图把那颤抖抚

,“不用逃避,总有一天,你会获得阿灵的原谅。”
  鼓起勇气出了房门,杜宇立时感觉到一种大异平常的气氛,仿佛一层透明的雾气笼罩

整个岱舆山。虽然并没有人显出撤离的忙碌,但让这些爱洁成癖的神人搬迁到他们眼中肮

污秽的下界,对于大多数人都是难以忍受的折磨。从神人和仆役的脸上,杜宇都看到了一

对未来的茫然,然而他自己的那一份茫然,却在难以释怀的负罪感中被掩埋了。
  径直到了承光殿中,杜宇取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符印。
  “杜宇,你封在什么地方?”正走在僻静的山道上,忽然一个纯净的声音飘了过来。
  杜宇回头,却是常与潍繁等一起玩耍的蕙离。“你问这个做什么?”
  蕙离突然有些窘迫地低下眼去,轻声道:“听说我们两个的封地离得比较近。”
  “我在郫邑。”杜宇回答,却没有心思打听蕙离的封地,见她不出声,便淡淡道,“

事了?没事我走了。”
  蕙离看着他的背影,极轻却又极长地叹了一口气,展开手心半圆形的符印,上面镌刻

两个清晰的字迹——“江源”。
  “好在我们都有永恒的生命。”蕙离喃喃地说。她的白袍在山风中飘荡着,隐约露出

在裙角的一尾金红的飞鱼。

  “姐姐,你果然在这里。”一把扔掉手中的夜明珠,任那晶莹的光辉骨碌碌滚到角落

去,杜宇跳下最后几级台阶,挽住了白发女子的手臂。
  “山上已经越来越冷了。”杜芸低着头,透过透明的地面观察着脚下汹涌的暗黑水流

“我们距离北极的海沟也越来越近,那里是归墟的边缘啊。”
  “是啊,这座神山终于要沉没了。”杜宇随手拍着四周潮湿冰冷的石壁,“山上的神

几乎全都搬走了……刚才我才去送走了阿灵,他可以不再做仆役了,要到楚地去做巫祝。

想,岱舆山沉没了也许倒是好事呢。”
  杜芸抬头看了看他眉目间的郁色,幽闭了三月之后,那个飞扬的跳脱的少年似乎已经

去,剩下的,是沉甸甸的的负疚。她轻叹着问道:“阿灵还是不说话吗?”
  “说的。他临走的时候,说我们还会再见面。”杜宇吁了一口气,神情有些落寞,随

笑着向杜芸道:“姐姐,现在你应该可以告诉我,你的封地在哪里了吧?”
  白发的女子温和地微笑着,抬手捋了捋杜宇散落的黑发,牵着他的手沿着石阶向山顶

去。“你再好好看一看岱舆山吧——我是要留在这里的。”
  “什么?”极度的震惊中,杜宇听见自己的声音似乎从远处飘来,“姐姐……”
  “倾覆神山的大事,总要给大家一个交待。”杜芸仍然不紧不慢地拉着杜宇向上走着

黑暗中她的身影缥缈得几乎随时都会飘散,“所以我必须在这里以死谢罪,平息众神的愤

。”
  “不!”杜宇忽然明白了,他猛地攥住杜芸的衣袖,大声道,“是我忘了给巨鳌喂食

是我懈怠了职守!要降罪,也应该是罚我沉到海底去!——他们、他们不敢去找龙伯国巨

的麻烦,就把怨气出在姐姐身上吗?”
  “是我自愿的。”杜芸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站立在岱舆山顶,极目望向前方茫

无际的冰海。“别忘了,神人拥有永生的灵魂。”
  “姐姐!”杜宇望着杜芸被风拂乱的银白头发,那是一瞬之间就老去的芳华。他只觉

一阵心酸,不由自主地跪下去,抱住了姐姐的双腿。在凛冽的北极海风中,这是他唯一能

找到的一点温暖。
  “我真正要去的地方,是冥府。”杜芸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眼神却望向了灰白黯淡

天空,露出了灿烂的笑意,“天帝终于答应了,我死后灵魂可以永远和他在一起。”
  “一起在冥府受苦么?”杜宇身子一抖,吃惊地抬头看着神情坚毅决绝的白发女子。
  “那真是一片让人窒息的黑暗啊,那样寂静那样空洞,当你意识到这一点时,最初一

会绝望得疯掉!”杜芸的目光黯淡了一下,露出隐藏的苦痛的一角,又立刻被某种希望点

:“可是,只要还有人和自己一起坚持,便什么都可以承担。”
  “可是我呢,你就把我一个人扔在人世吗?”杜宇大声抗议着,此刻空荡荡的岱舆山

经被巨浪颠簸得如同树叶,他的声音被狂风吹散得七零八落。
  杜芸愣了一下,忽然也跪倒在地,把杜宇的头揽到自己怀中:“原谅我——可他在冥

的黑暗中,是连希望都没有的啊。”摊开右手,杜芸握住了一把断下的银丝般的长发:“

这个交给天帝,这是我唯一能够报答他的了。”
  “姐姐……”杜宇想说什么,却无法再问下去,一个接一个的浪头把他们身边的玉树

枝、亭台楼阁一点一点地摧折碾碎,也让他们之间的对话越发地艰难。死死地在风浪中拽

杜芸轻薄的身体,不让她就此被浪头卷入海底,杜宇终于接过了那束长发:“其实,天帝

直很喜欢姐姐的吧……”
  杜芸笑了笑,无言地站起来,纤细的身体正像暴风雨中御风而行的精卫。她看看已然

到脚边的海水,最后一次对杜宇微笑:“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然后她的身体,慢

地没入了漆黑冰冷的海水中。杜宇视线里剩下的,只有一根依旧青翠的碧轩树的枝条,在

涡中孤零零地旋转。然而她的歌声,却冲破那漆黑的海水,盘旋在整个归墟上空:
  扬之水,白石皓皓。
  素衣朱绣,从子于鹄。
  既见君子,云何其忧?
  ……
  “既见君子,云何其忧?”杜宇喃喃地重复了一句,浅浅一笑,“姐姐,原来你最终

是幸福的啊。”


  四 拂袖风吹蜀国弦

  “小民杜宇求见天帝!”跪在天宫空荡荡的大殿中,杜宇第三次说出这句话来。自从

入这九重天之上的大殿,他就感觉得到,天帝正在某个地方,安静地审视着他。
  “我已封你为蜀王,为何不称臣而称‘小民’?”天帝的声音,骤然响起,然而大殿

仍然空空洞洞,倒显得那声音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势。
  “尚未就任,不敢称臣。”杜宇平板地回答。 “小民”是无官职的神人见到天帝时

自称,而凡人对天帝和神人是应该自称“贱民”的。
  “不去下界封地,来此何事?”天帝还是没有露面,声音中也没有丝毫的表情。
  “杜芸有东西让我带给陛下。”
  “是么?”那声音忽然像风一样从大殿的每一个角落掠过,停了一会才接着说:“呈

来。”
  杜宇从怀里取出那束银白的头发,小心地呈放在面前的地板上。然后他直起身子,看

一根头发独立地游离出来,被一粒小小的火星点燃。散淡的青烟上升盘旋,渐渐汇集成白

女子温和的面容和曼妙的身姿。
  姐姐,这是最后一次见到你的影像了吧。杜宇怔怔地看着那烟雾中熟悉的目光,猛然

觉一股灼热的气流贯入了脊骨,他挺了一下上身,跪得更直了些。
  “我感受到了你的怨恨。”天帝的声音说。
  “是的。”杜宇安静地回答。汗水慢慢地从他的额头上渗了出来,他能感觉得到天帝

处不在的怒意。至高的威严受到侵犯时的怒意,如同火球一般把四周的空气都滋滋地燃烧

尽。
  “你认为我很多事情都做错了。”天帝的怒气渐渐消散,声音又恢复了平静。
  杜宇沉默了一会,眼前浮现出阿灵半睁着的无神的眼睛,还有姐姐当日悲哀如死的神

,终于点了点头:“是的。”
  “现在你可以走了。”天帝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于厌倦一般地远去,“出天门,到下

做你的蜀王去吧——不用再回来了。”
  杜宇脊背微微一弯,仿佛要磕头下去谢恩辞行,却到底没有磕下去。他一言不发地站

来,向着远处雾霭中的天门走去。每一步走下去,他感觉自己就苍老了一千岁。
  岱舆山已经沉没,姐姐和阿灵已经离去,连天界都不能再回归。杜宇忽然觉得有点冷

但他还是微笑着跨出了天门,没入茫茫云海。

  郫邑位于蜀中湔江之畔,传说是天帝撒下了三把黄土,形成突兀在大平原上的三座黄

堆,犹如一条直线上分布的三颗金星,故也名三星堆。
  杜宇行着蹑云诀,从半空中望下去,正看见大江之畔,密匝匝排列了不少凡人,似乎

在举行祭祀。他不欲引起他们惊奇,遂调头朝一座暗红色的山头落下。
  “神人下界啦!”一阵欢呼配合着密集的锣鼓声,猛地从山顶的树林中响起,惊起一

飞鸟呼啦拉冲上天来。杜宇心中暗叫一声苦,没奈何息了云头,缓缓落到山顶上。
  “贱民柏碌,率蜀国臣民,参见蜀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穿一袭柞蚕丝衣,领

一群人众,纳头便拜。
  “你们怎么知道我就是蜀王?”杜宇把他扶起来,奇怪地问道。
  “神谕宣示先王鱼凫寿限已至,上天将派神人下降,继位为王。自从鱼凫王月前果然

逝后,我等就天天在此恭候新王降临。”柏碌一边说,一边命人拉来车辇,准备迎杜宇进


  “那候在江边的又是什么人?”杜宇皱眉看了看手中的符印,血红色的半圆形玉玦,

明是由一块玉璧分割而来,再璀璨也掩不了它的残缺。
  “这个……”柏碌沉吟了一会,斟酌着说,“长老裴邴,不信蜀王降于朱提山,偏说

人当出于水中,因此带了一帮乌合之众,守在江边。大王莫急,臣这就派人叫他过来参见


  杜宇点头,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遂上了车辇,随着他们下山进城。
  正行到半路上,忽有一人迎上来,朝柏碌禀告:“江源地井之中也出了一个神人,裴

长老已带人接驾去了!”
  “知道了。”柏碌心中大奇,支开报信之人,凑到杜宇车前,小心问道:“如今裴邴

图另立蜀王,大王看应该怎么办?”
  杜宇心中也自是吃惊,莫非天帝竟同时指派了两位蜀王不成?他朝柏碌点点头道:“

如此,我们不忙进宫,先到神庙里去吧。”
  “大王所言甚是。”柏碌露出一丝喜色,“神庙中有鱼凫王留下的金杖,如果大王先

在手中,不愁裴邴不服。”
  说话之间,车队已到了郫邑城供奉天帝的神庙前。杜宇下了车辇,随着柏碌走进大殿

一眼便看见正前方一根高奉在供桌上的金杖。杖身通体用黄金铸成,上刻着精美的纹饰:

只相向的鸟,两条相背的鱼,还有一个充满神秘笑容的人头像。
  “鱼凫王临终时说,能拿起这金杖的,便是新的蜀王。”柏碌说着,毕恭毕敬地朝那

金杖拜了下去。
  杜宇有些好奇,暗暗伸指朝那金杖画了一个符咒,打算就此握在手中。不料符咒画毕

那根金杖竟纹丝不动!
  “待会裴邴迎了那位假蜀王来,必定是拿不起这法器的,大王不必担心。”柏碌颤巍

地爬起身来,没有注意到杜宇脸上已微微变色。
  “柏碌长老,快出来迎接新王!”外面有人大声叫道。
  “这……”柏碌为难地望向了杜宇。
  杜宇知他心意,便淡淡道:“你去吧。”
  “多谢大王。”柏碌施了一礼,连忙整饬衣冠快步走了出去。不管外面是不是真的蜀

,神人都不是凡人得罪得起的。
  杜宇见他去远,大殿中已空无一人,方才伸手去取那根金杖——仍然不能撼动分毫。

闭上眼,默默念动移山诀,再次向那金杖伸出手去,居然轻而易举地握起了金杖!
  杜宇一喜,开眼看时,赫然发现同时握住金杖的还有另一个人的手。他吃惊地抬起眼

正看见一张清逸无双的面庞,含笑的眸子温和地注视着他。
  “蕙离?”杜宇蓦地退开一步,松了握住金杖的手。
  金杖啪地一声跌在了地上,横亘在两个人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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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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