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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神殇·啼血无痕(四)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Mar  4 17:53:49 2005), 转信

“那我们只有一个办法了。”鳖灵没有追问下去,沉思着说。
  “只要能让蜀国下雨,什么法子都可以试试。”杜宇说到这里,忽然担忧地望着鳖灵

悴疲倦的面容,又加了一句,“可是不许你牺牲自己。”
  “多谢陛下关心。”鳖灵礼貌地笑笑,“希望陛下答应,将以柏碌为首的一帮贵族朝

都交给我。既然他们念念不忘恢复人牲,我便杀了他们做人牲来祈雨!”
  “阿灵!”杜宇震惊地望着面前神态平和的鳖灵,随即收敛心神,追问了一句,“这

做,固然除去了内乱的根苗,可你能保证下雨吗?”
  “我试试调动西海的雨水。”鳖灵道,“不过即使下了雨,饥荒也无法马上缓解,还

要防范牂国入侵。”
  杜宇点了点头。做了数年相国的鳖灵已越发显露出领袖群侪的才能,完全脱去了当年

舆山小小仆役的影子,说出的话让杜宇已经很难反驳。望着鳖灵告辞出宫的身影,杜宇一

有些失神。也许除了自己,别人真的很难相信眼前这个气度沉稳的人居然会在雷电交加的

候惊恐战栗,如同荒原上无处可逃的柔弱的麋鹿。
  鳖灵的方法果然灵验,以前任相国柏碌为首的一百余名反对派贵族被当作人牲祭祀天

后,一场透雨果然降落在蜀国境内。鳖灵的名声迅速在民间传播开来,而他清算政敌时凌

刚毅的手段更让朝中大臣和贵族敬畏有加,不敢直撄其锋。
  雨后尽管及时补种秧苗,两年的干旱还是让蜀国国力受到了严重的损害。因此当牂国

君潍繁率兵北侵时,没有受到有力抵抗已经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两个月间,牂国三万军

从南中一路势如破竹,直逼郫邑城下。

  “王后的琴声真好听,可望帝陛下为什么不喜欢呢?”城外的离宫中,碾冰站在蕙离

边,奇怪地问道。
  蕙离停了手,望着身旁女子纯净得没有一点杂质的眼睛,淡淡地笑道:“他不愿听这

子,正如同刻意不见你一样。”
  “为什么?”碾冰好奇地问。
  “难道开明君没有告诉过你么?”蕙离细细打量着碾冰秀丽的眉目,“你和望帝的姐

长得非常相似。”
  “难道夫君当时救我,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吗?”碾冰明如秋水的神情忽然蒙上了一层

影。
  “别多心,开明君现在对你不是很好吗?”蕙离和善地笑道,“我接你来住两天,他

三番四次借故探望——你看,他又派人来了。”
  “王后取笑了。”碾冰红了脸,又羞又喜地看着鳖灵的亲信冶鹖带了几个从人,走入

蕙离的别宫。
  “参见王后。”冶鹖施了一礼,神态郑重地向蕙离道,“牂国军队已经攻入城中,陛

请王后到神庙内相见。”
  “郫邑城破了?”蕙离吃了一惊,“怎么没听见动静?”
  “上卿裴邴作了他们的内应,偷开了城门。陛下不愿多造杀戮,因此我们的守军也未

抵抗。”冶鹖恭敬地回禀。
  “陛下叫我去,是想动用金杖,与潍繁对决么?”蕙离早弃了琴弦,站起来边走边问



  “也不完全是。”身为中大夫的冶鹖跟在蕙离身后,回答道,“臣带人抓住了裴邴,

陛下说裴邴是王后的人,他不便处置。”
  蕙离的脚步明显地迟滞了一下,唇角挂出了一丝苦笑:“难为他到现在还能分这么清

。”
  “冶大夫,开明君还平安吗?”碾冰不无担忧地问了一句。
  “现下还好。”冶鹖犹豫了一下,向碾冰笑了笑,“有陛下保护他,夫人大可放心。


  一行人出了离宫,直趋城中的神庙。一路上蕙离不再发一言,神态也十分安详,反倒

碾冰同路旁懵懂的百姓一样,一时不能相信蜀国的存亡已在此一线。然而鳖灵的安危随着

才冶鹖的回答却沉沉地挂在了碾冰的心头,她恍惚记起牂国出兵的借口中好像就提到过鳖

,一种无法摆脱的忧虑让她的手指不由颤抖起来,直到蕙离轻轻握住她的手,宽慰地笑道

“别担心,望帝是他的朋友。”
  到得神庙外侧,只见数千牂国士兵簇拥着轻袍缓带的潍繁,站在大殿前的空地上。而

殿门口,只有稀稀落落的一些蜀国兵士守卫。
  “陛下在大殿里,他在门口设了结界,牂国人一时无法进去。”冶鹖赶上蕙离的脚步

顾不得碾冰从后面追上来,“王后小心,臣只能在外面接应。”
  蕙离点点头,念动了久已不用的蹑云诀,如同一道银光穿过了大殿外的结界。身后,

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射过来,蕙离回头,正看见气宇轩昂的潍繁明如秋日的笑意。
  “参见王后!”跪在地上的裴邴眼见蕙离到来,恭谨地磕下头去。
  蕙离望了望杜宇负手而立的背影,他身着白袍的躯体仍旧透露着一种冰寒的拒绝的气

,让蕙离的眼睛也渐渐冷了下去。她转头望着裴邴,冷笑着说:“裴上卿,你该拜见的,

该是你的新主人吧。”
  “为臣绝没有背叛两位陛下的意思!”裴邴大声回答,神态居然十分镇静,“牂国国

与陛下都是神人,封地和帝位都是上天指定,岂是随便就能夺去的?臣只是看不惯妖人鳖

祸乱朝纲,欲借牂国军队清君侧罢了!可叹望帝陛下到现在还不肯交出鳖灵,难道真要看

整个蜀国落入牂国之手吗?”
  “到目前为止,开明君并没有做错什么。”蕙离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神殿的阴影里,

站着一身黑袍的鳖灵,突兀地让她心中一凛,却仍然接着说下去,“做错的是你,裴上卿

”她手一拂,已将挂在墙上的一柄青铜剑取下,抛在裴邴面前,“你自裁吧,你的家人不

追究。”
  “王后!”裴邴惊诧地望着蕙离,那惊诧渐渐地变成了愤懑,“你为什么一定要帮望

?蜀国不是他的,是你的!臣早就知道,王后一个人就可以举起代表蜀国王权的金杖,却

偏隐瞒过去!……”
  “住口!”蕙离不再看裴邴,却径直走到鳖灵身前,淡淡笑道,“开明君,我猜你们


中早已安排了对付牂国和潍繁的计谋,现在可以让我知道了吗?”
  “不敢隐瞒王后。”鳖灵恭敬而平板地说,“牂国三万军队一路径取郫邑,以为驱逐

帝后就能以神人之威统领蜀国。陛下暗中早命沿路守军示弱诱敌,小战即降,因此潍繁虽

费吹灰之力兵临郫邑,实际上却早已孤军陷入了蜀国腹地。此刻各地援军正陆续往郫邑赶

,只要我们此战能除去潍繁,那么不光郫邑之围能解,顺带还可以把失去天命国君的牂国

入蜀国版图。”
  “这样冒险的计谋,是开明君的主意吧?然而你没料到裴邴竟然私开城门,坏了你的

划。如今援兵都还在半途,郫邑的形势是真正危急了。”蕙离向鳖灵说着,却淡淡地向杜

看了一眼,发现他正盯着那根神案上的金杖,若有所思。蕙离转回头,正望着鳖灵的眼睛

“而且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潍繁也是神人,谁能够杀死他呢?”
  “王后圣明。”鳖灵躬身一礼,并不多言。
  蕙离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走到神案前,伸手拿起了金杖。
  杜宇看了她一眼,没有阻止,只是默默地和她一起往殿外走去。
  “一定要杀了潍繁么?”蕙离忽然问。
  杜宇的手犹豫了一下,终于握住了金杖,无奈地点了点头:“不杀潍繁,他就会杀了

灵。”顿了一顿,杜宇又道,“我自己动手,与你无干。”
  与我无干?蕙离心底苦笑了一下,却终于没有出声。

  七 神血未凝身问谁

  “蕙离,你还要帮他吗?听说他对你可是冷淡得很啊。”潍繁轻飘飘地站在一抹虹光

,更衬出超凡脱俗的尊贵气度,“干脆赶走杜宇,你作我的王后吧。”
  “潍繁,何必要如此相逼呢?”蕙离站在大殿门口,看了看身边的杜宇,又望了望眼

的潍繁,“大家都是神人,有什么必要拼个你死我活?”
  “蕙离,你还是和当年在岱舆山一样幼稚。”潍繁冷笑着,看见鳖灵从大殿里出来,

手站立在杜宇和蕙离的身后,“我不先下手,难道等着蜀国去吞并我吗?你是神人,心清

水,可有些妖邪野心可大得很呢。”
  “既如此,我把蜀国让给你便是。”杜宇知道此刻形势已危如累卵,有些疲倦地说,

但你不能伤害开明君。”
  “鳖灵那个西海的妖奴,这些年在蜀国培植了那么大的势力,不除去我能睡得着吗?

潍繁笑了起来,“杜宇,现在你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了。既然我不能杀你,你就老老

实地滚远一点吧。”
  “如果我把蜀国的权杖交给你,你就真的让我做王后吗?”蕙离似乎考虑了一会,微

着问潍繁。
  “那是当然。”潍繁郑重地道,“那金杖只有你才能举起,自从天帝觉察了杜宇的异

,实际上是把蜀国交给你了。杜宇对你无情无义,众叛亲离也是咎由自取。”
  “我知道。”蕙离笑了笑,不去看杜宇苍白的脸色和蓦然松开的手指,持着金杖向潍

走了过去。
  “你看这代表蜀国王权的金杖,上面的纹饰多么漂亮。平常人永不会知道,在咒语的

动下,它能够发挥多么伟大的力量。”蕙离的话语,带着一种甘甜的魅惑,让潍繁情不自

地向那金杖望去。只见原本就金光粲然的权杖越发光华流转,上面雕铸的鱼鸟仿佛有了气

一般,那带着神秘笑容的人头像更如同活物,把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进去,无法

拔。
  忽然,金杖一晃,似乎把周围的空气都搅成了一片金色的漩涡,让众人眼前一片昏花

忽听一声愤怒的暴喝,那片金光如同摔碎的陶器震裂成细小的碎片,连横亘在大殿前的那

虹光,也一起销蚀无影。
  “我竟然会相信你……”潍繁低头看看插入胸口的金杖,伸手想去抓蕙离的肩头,却

金杖太长而够不到。金杖的光芒在他体内不断扩散,他的身躯已慢慢变得透明。
  “潍繁,对不起。”蕙离长袖一挥,弧状的薄雾罩住了整个神殿和众人,把牂国军队

集的箭雨纷纷弹回。她无奈地向潍繁笑了笑,随即低下眼去,“只有神人才可以杀死神人

我只好动手。”
  “你还是想维护杜宇和他的同党吗?”潍繁伸手抓住胸前的金杖,不肯放弃,“我死

灵魂能得到天帝的接引,重新开始我永生的生命,可你呢——你触犯了天条,你死后灵魂

永堕冥府,不得超生!你心爱的杜宇不会来陪你,你将一个人面对那无穷无尽的黑暗和虚

,为你今天的愚蠢行为永远地懊悔!”
  “我顾不得了。”蕙离闭上眼,不忍去看潍繁临死时的表情。然而她口中默默地念动

咒诀,金色的神杖上光芒暴涨,穿透了潍繁的身体。
  “我不能让杜宇来承担这份罪名。”蕙离看着潍繁的灵魂慢慢脱离了躯体,终于抽出

那根能够杀死神人的法器,低声道。摧动金杖的神力耗费了她太多的力气,蕙离疲惫地拄

金杖,缓缓转过身,向杜宇笑了笑。
  “小心!”杜宇蓦地伸出手指,一道银芒直朝蕙离身后刺来。蕙离一惊之下,已发现

死的潍繁竟然奋起最后的法力,凝聚成无形的利刃,朝鳖灵站立的方向射去。
  “杀一个贱民,天帝不会怪罪的!”潍繁笑着说出这句话,挣扎的灵魂终于完全脱离

躯体,直冲入云霄之中。
  杜宇阻拦不及,眼见那道无形的气流已逼到鳖灵面前,而他却无法看见,浑然不知眼

发生了什么事情。杜宇只觉心中一痛:“我最终还是无法保全他的性命!”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影蓦地从人群里冲出,正好帮鳖灵挡住了潍繁的临死一击

—却正是欢喜地奔向丈夫的碾冰!
  杜宇只觉得周围的世界轰鸣着远去了,他的眼中只剩下碾冰惨白的脸和蓦然垂下的手

。一种狂热的疼痛让他恨不得立时冲到碾冰身前,然而另一种清明的神智却蓦地拽住了他

脚步——碾冰是鳖灵的妻子,她是为了救自己的丈夫而死,自己就算再痛彻心肺,也绝不

表现出那种非分的情感。苦苦支撑起局外人的从容,杜宇慢慢地走了过去,伸手搭上了碾

的脉搏。
  “她死了。”鳖灵轻轻地说,声音居然非常平静。他抱起碾冰,转身往人群外走去。
  “她死了。”杜宇重复了一句,怔怔地望着鳖灵的背影,仿佛又看到了初次见面的那

黑衣少年,不堪重负地在虚浮的沙地上挣扎前行,终于踉跄着倒在地上。死寂的沉默中,

宇忽然大步向神殿里走去。
  “你要做什么?”蕙离心里涌起一阵不祥,伸手抓住了杜宇的衣袖。
  “这里就拜托你了,善后的事情可以让冶鹖处理。”杜宇回头看了看蕙离,一向冷漠

目光里带上了感激和歉意,“我到冥府去把碾冰的魂魄追回来。”
  蕙离的眼中闪过了深重的担忧,然而她最终只是平静地道:“小心。”

  黑暗,只有黑暗。
  虽然以前无数次地幻想过冥府的情形,这种无边无际,无始无终的黑暗还是让杜宇遍

生寒。自从借助神器进入了地底的冥府,那无法抗拒的黑暗就如同一只只扼住他咽喉的手

,从四面八方逼近、附体、最终侵蚀进他的信心和神智。
  杜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虽然冥府中空洞得连空气也不剩下,这个动作还是帮助他震

了心神,凭着神人的直觉向黑暗的最深处飞驰而去。无数缥缈的魂灵从他的面颊上拂过,

同棉絮一般被无形的巨手撕扯得越来越稀薄,最终融解消散在无尽的虚空中。
  “碾冰,碾冰……”杜宇心头默念着这个名字,即使在无人处,也是第一次放任自己

重的爱恋。他能感觉到碾冰的魂灵正在自己身前飘荡,可是自己默默无言却刻骨铭心的情

,那魂灵却永远不会感知。
  猛地伸出左臂,杜宇揽住了碾冰那缕薄弱的逝魂,感觉就像漫长的黑夜中,捧住了清

第一缕乳白色的阳光。他一边掉头向外飞去,一边暗运法力,在指尖点亮了一朵火星。杜

知道,只有在冥府里点燃一点亮光,死去的魂灵才能够聚集着不被黑暗所吞噬。
  前方的黑暗似乎永无尽头,杜宇一边飞驰,一边侧头细细地打量着那缕透明的魂魄。

间的岁月中,他一直不敢正视碾冰的面容,倾听她的声音,因为她是鳖灵的妻子。只有在

府的黑暗里,他才可以放弃一切顾忌,全心全意地挽住她,凝视她,把他若干个不眠之夜

相思化为指尖的亮光,护送她脱离这令人窒息的虚空。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仍旧是一片无望的黑暗,然而杜宇指尖的火光却已慢慢微弱下去

杜宇心中一惊,知道自己的灵力此番损耗过巨,已渐渐枯竭,恐怕已不能支撑到脱离冥府

他焦急地望着臂弯中碾冰的魂灵,徒劳地想把她挽紧一点,可是他指尖的光亮,终于再无

与四面八方涌上来的暗流争夺。
  碾冰,我终于还是留不住你么?杜宇绝望地望进眼前沉重的黑暗,悲伤地喃喃道,“

姐,你说我终于会找到自己的幸福,可我却无力挽留这幸福啊!”
  远处一朵亮光闪烁了起来,光芒映照到正渐渐稀薄的魂魄上,复又把她逐渐聚拢。杜

惊喜地随着那亮光往外飞去,隐约可以看见一个苗条的轮廓,正指引着他离开无际的冥府


  “是谁在帮我?”杜宇大声问道。
  没有回答,却有隐隐约约的歌声从前方传来——
  “扬之水,白石皓皓。
  素衣朱绣,从子于鹄。
  既见君子,云何其忧?
  ……”
  这歌声如此熟悉,撩拨起杜宇无数尘封的回忆,忍不住追问道:“姐姐,是你么?…


  仍然没有回答,可是歌声却慢慢低沉下去,终于湮没无闻。杜宇眼见那朵闪动的光亮

越来越黯淡,知道对方的灵力也已消耗殆尽,可是眼前的黑暗却依然那么浓重,让人看不

边际。
  碾冰的魂灵又逐渐淡去,杜宇感觉得到四周的黑暗如同一只只巨手,正拼命要把那魂

扯回冥府的深处。他使劲地挥舞着手臂,试图驱散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却觉得自己的力气

耗费在虚空里,没有一点作用。碾冰的魂灵,终于从他手中一点一点地流失而去,这种失

的感觉如同一只钢锯,来来回回地切割着他的心,让他几乎要丧失最后的力气,跪倒在这

无法战胜的力量中。
  “只要还有人和自己一起坚持,便什么都可以承担。”临别时杜芸的话语,忽然清清

楚地回响在耳际。看着前方又勉力摇曳而起的微弱火星,杜宇一咬牙,一朵荧蓝色的璀璨

火花已从他右手中燃起。他举着那火花,拼尽全力向上飞去。
  眼前出现了一道金光,那是金杖散发的光芒。杜宇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离开那令人

息的黑暗了。他沿着金光往上,回到了郫邑城的神殿之中。
  “快……把这魂灵封回身体……”杜宇勉强把那缕透明的魂灵交到蕙离手上,就再也

立不住,跌倒在地上。
  蕙离面色苍白,看见杜宇的半边身体都被鲜血染红,却没有多问一个字,只淡淡地说

句“放心”,就转身而去。
  杜宇的右手仍旧紧紧地握成拳,腾出的左手捂住了肋下的伤处,然而鲜血还是不断地

他的指缝里涌出来。他无力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可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舒缓的笑容。
  蕙离支撑着回到神殿时,杜宇已经昏睡过去。她轻轻掰开他始终紧握的右手——掌心

,是一截烧剩的肋骨。

  八 网丝漠漠无形影

  蜀牂之战,以牂王潍繁的暴毙结束。在蜀相鳖灵指挥下,蜀国不仅尽收牂国土地,还

师远征,收服了众多周边小国。到蜀国全盛之日,国土以褒斜为前门,灵关为后户,峨嵋

城廓,湔江为池驿,汶山为牧场,南中为园苑,称为“天府之国”。
  “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杜宇把一架百子风铃挂在窗前檐下,轻轻吹了口气,风

便发出叮叮的悦耳之声,“成日待在这里,真怕你闷坏了。”
  “陛下每天都来看我,我怎么会闷呢?”蕙离细细地凝视着他,微笑着和声道,“这

日子,我的灵力正慢慢恢复过来。”
  杜宇坐在蕙离的床边,不无担忧地望着她苍白的面色和脆薄如纸的身体: “都怪我

当日明知你摧动金杖已近力竭,不该还让你耗费灵力去救碾冰……”看着蕙离一如既往温

宽慰的微笑,杜宇心头舒缓开来,“还没告诉你呢,在冥府的时候,我居然遇见了姐姐,

没有她,只怕我根本坚持不下来。”
  “嗯。”蕙离微笑着应了一声,随口道,“每次看到碾冰,我就会想起杜芸姐姐呢。


  杜宇蓦地抬头看她,却并没有看出任何揶揄讥刺的意思,也就笑笑没有接下去。然而

自己心中却明白,一开始关注碾冰或许是因为她与杜芸的面貌相似,但后来想起她,却总

一幅看不清面貌的侧影,温暖地慈悲地握着垂死之人干枯如鸟爪的手。那温暖与慈悲仿佛

光一般,让他在恶梦连连的黑夜中品尝到混杂着痛苦的欢喜和希望。
  可是,她终究——是鳖灵的妻子。而他的妻子,蕙离,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想到这里,杜宇忽然道:“以前是我对不起你。等你好起来,我就离开蜀国,你才是

国的真正主人。”
  “不……”蕙离忽然轻轻地压住了他的衣袖,“难道你不知道,我愿意把一切都交到

手上么?”
  杜宇轻叹了一声,垂下眼去,避开了蕙离失望的询问的目光。蕙离的心意,他自然能

体会,却从来都有意无意地回避了去。“你知道吗,我恨所有岱舆山的神人——包括我自

。”
  “因为开明君么?”蕙离苦笑了一下,“我也憎恶神人的冷漠,可是——”她犹豫了

刹那,终于鼓起勇气说出来,“开明君的心思,真的很难捉摸啊。特别是你现在灵力受损

对他更要小心……”
  “别说了!”杜宇腾地站了起来,走到百子风铃下,看着那铜铸的鸟喙一下一下地啄

永不可破的铜罩,发出叮叮当当的杂乱声响。“当年正是一瞬间的怀疑和背弃让我愧疚到

日,如今我断不会再对他生疑了!”杜宇的声调,从高亢中慢慢缓和下来,“别人尽可以
怀
疑他斥责他,可我不希望你也和别人一样。”
  “对他的亏欠,总也弥补得够了……”蕙离的叹息,含着怜爱的责备。
  杜宇疲惫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什么承受不住的秘密要脱口而出,却又生生堵了回去

“不,我欠他的,永远也弥补不了。”
  还欠了他什么呢?蕙离没有问,望着他恍如玉石雕凿的侧影,一种淡淡的怅惘浮现开

——如果不是因为感觉亏欠了自己,这个人还会每天都来离宫探望吗?
  “臣有要事求见陛下!”一个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
  杜宇转头,正看见新近由中大夫擢升上卿的冶鹖,躬身立在檐下。“什么事?”杜宇

些惊异地问,若非异常大事,鳖灵已可自行决断,断不会差冶鹖到离宫来禀告。
  “相国请陛下速到湔江大堤!”冶鹖并未言明,可杜宇已经从他惶急的神情觉察出事

的非同小可。杜宇向蕙离点点头,示意她放心,带着冶鹖出宫而去。
  蕙离从床上探起身子,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重门外,唇边牵起一丝欣慰的笑意。“

不希望你也和别人一样。”细细咀嚼着杜宇这句话,蕙离从怀中掏出那只半圆形的符印,

莹的玉玦上光影流动,把曾经冷寂的心思一点一点温暖开去。

  湔江发源于昆仑弱水渊,自郫邑城外绕玉山而汇入长江,向来是蜀人赖以为生的重要

系。自蜀王杜宇提倡农耕以来,湔江两岸修建了众多长堤和沟渠,灌溉了天府之国无数良

沃土。
  杜宇登上湔江大堤的时候,相国鳖灵正摒退了从人,独自一人凝视着滔滔江水。江风

拂着他的黑袍,溅起无数浪花拍打在他的身体上,然而他整个人却如同礁石一般寂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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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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