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神殇·啼血无痕(五)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Mar  4 17:54:12 2005), 转信

 “阿灵,怎么了?”杜宇蓦地见到鳖灵脸上的忧色,吃了一惊。鳖灵眼中的金光仿佛完

熄灭了,只余下灰烬一般的黯淡和无望,那是杜宇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
  “三个时辰中,湔江的水上涨了一倍,到今天夜里江水就会漫出大堤。”鳖灵凝视着

下的水面,努力镇静地说,“照这样下去,几天之后整个郫邑、甚至整个蜀国都会变成一

汪洋。”
  “难道发生了什么古怪?”杜宇惊异地向湔江上游望去,只看得见一浪接一浪的江水

静悄悄却又不可阻挡地涌过来、涌过来。“我去上游查看,你在这里等我。”杜宇忧心忡

地看着不置可否的鳖灵,掉头驾云朝西飞去。
  从天上望下去,蜿蜒的湔江如同一尾蠕动的青蛇,泛着一波波银白的鳞光。在那鳞光

源的地方,杜宇降下云头,落在江边。
  “果然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说,然而那短短几个字中,杜宇却听出了无数纷繁芜

的情感。
  白衣的老者坐在江边,辟水青兕温顺地伏在地上,轻轻舔着前爪。似乎不经意地,老

随身的葫芦歪倒在地,一股细细的水流不断地倾泻进湔江之中。
  “鸣奇仙长!”杜宇忽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快步想走到老者身边,却猛地被无形的

界阻在三尺开外。“潍繁是我杀的,我任由您处置,但请放过蜀国的其他人吧。”
  “我并不要谁偿命,潍繁的魂灵已经转生他处。”鸣奇仙长如同一个垂钓良久的人舒

了一下身体,淡淡道,“只是我的孙儿到死也没有得到的土地,我便帮他毁去。”
  “仙长!”杜宇知道自己的法力根本无法与鸣奇抗衡,急道,“你这样做,天帝也不

答应啊!”
  “蜀国早就是被天帝抛弃的地方了。”鸣奇目光犀利地笑道,“先是你,再是蕙离,

不肯顺从天帝的意旨,现在又怪得谁来?”
  “要怎样仙长才肯放手呢?”杜宇索性问道。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然而藏在袖中

指尖上,却渐渐聚集起一点银芒。

  “我不会放手的。”鸣奇笑着拍了拍身边的葫芦,“如果你也不肯放手,就回去想办

抵抗湔江的洪水吧。”
  杜宇没有答言,只是猛地抬起了手指,霎时一道银光如同闪电一般穿透了结界,击向

不断放水的法器。一瞬之间,整个葫芦如同被镀上了一层银粉,发出炫人眼目的光亮,刺

杜宇的双眼一阵灼痛。他连退数步,终于撑住一方岩石稳住身形,左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

下。
  “蚍蜉撼树。”鸣奇仙长冷笑一声,跨坐着辟水青兕飞身而去。然而那倾倒的葫芦,

仍然留在结界中,汩汩地流动着对无能者的嘲笑。

  太阳神羲和六龙的金车已经隐没进淡红的帏帐,司星的神人一颗颗地擦亮了天上的星

,把它们缝缀在逐渐铺开的夜幕上。
  杜宇躺在湔江畔,闭上眼,又睁开,眼前的一切还是有些模糊。他自嘲地笑了笑,想

岱舆山众神之长的鸣奇斗法,真是自不量力。
  “陛下!”一个声音惊异地响起,“陛下你怎么了?”
  是碾冰。杜宇支撑着坐起来,向呆立在面前的碾冰笑了笑。看到平日超凡脱俗的望帝

倒在烂泥里,任何人都会感到惊奇吧。
  “陛下的衣服都湿了,再不换恐怕要生病。”碾冰焦急地向四周张望,“冶鹖把郫邑

所有的居民都迁到朱提山去了,此时恐怕连宫中也没人了。”
  “我是神人,怎么会生病呢?”杜宇忍不住笑起来。至于衣服,那是归途中灵力不济

下云头,恰好掉在江水里弄湿的,这么狼狈的事还是不要说出去的好。“这里很危险,你

么不随大家去朱提山?”
  “我夫君还在这里,我是来找他的。”碾冰的神态复有些羞涩,“陛下看见他了吗?


  “阿灵还在这里?”杜宇不无担心地向四周看了看,黑沉沉的大堤上,空无一人。只

轻微的夜风拍打流水的声响,单调沉闷地传过来,让人心里一阵一阵地发紧。湔江的水逐

漫至堤面,薄薄的水流已经开始浸透两岸的田野,时间再也耽搁不起了!“你快走,我去

阿灵。”杜宇向碾冰吩咐道。
  “不!”碾冰脱口喊出这个字,继而发现这样对蜀王说话实在不敬,连忙恳求道,“


下,我一定要找到我的夫君!”
  杜宇看着她,那样坚决那样明亮的眼神,只为了她的丈夫而点燃吧。他深深地吸了一

气,压下胸中的疼痛,平静地道:“那就跟我来。”
  登上大堤,可以看见奔流的湔江水在前方的玉山处拐了一个弯,拥挤着往下游的河道

去。此时此刻,连碾冰也可以看出来,如果没有横亘在河道中的玉山的阻碍,江水就能加

向下游泻下,汇入长江,缓解郫邑大堤的汛情。
  杜宇默默地站好,敛住心神,虽然明知道自己法力微薄,却不得不拼力一试。他伸手

定远处的玉山,念动了移山诀。
  碾冰移开数步,深怕扰乱了他的心神。只见一缕星星点点的银芒从杜宇手中射出,如

一群络绎不绝的萤火虫,向夜幕中越发突兀巍峨的玉山飞去,瞬间织就一张纯银的细网,

罩了整个山体,异彩缤纷,煞是美丽。
  碾冰被眼前奇异的景象看呆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玉山,似乎看得出整座山峰被那闪

的银网托起,一点一点地向一旁挪移了位置,让出更加宽阔的河道。欣喜的笑意情不自禁

浮起,碾冰正想闭目感谢上苍,却猛地发现那银网的光亮倏忽黯淡下去。她用力掩住口堵

了惊呼,看着那光亮如同风中之烛,刹那的寂灭后又奋力摇曳而起,几起几落,终于——

可挽回地熄灭在黑暗之中。
  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呻吟,碾冰猛地转回头,正看见杜宇使劲捂住心口,口中鲜血喷

而出。“陛下!”碾冰大是惊骇,冲上去扶住了杜宇摇摇欲坠的身体,“陛下,你怎么了


  虽然咬牙承受着移山诀的反噬之力,杜宇终于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已回天乏术。体内

灵力已被他摧动至枯竭,此刻只觉身体脆薄如蝉蜕,立时便要片片散去。闭目忍过撞击胸

的反噬之痛,缓过一口气,杜宇蓦地感觉到碾冰手掌的温度,虽然隔着衣服,却清晰地传

来,让他全身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张口轻呼:“碾冰……”
  “陛下,我在这里!”碾冰浑未注意杜宇眼中瞬间点亮的热望,只扶着他焦急地四顾

希望能找到一个干燥的地方让他坐下。然而涌动的湔江水依旧一波一波地漾上堤岸,江畔

野已泥泞如沼泽,哪里还找得到落座之地?
  杜宇任由她扶住自己,暗中只盼能与她永远站在这齐膝的水中,再不分离。心旌摇荡

际,心头却猛地一紧,仿佛有什么比江水还要冰冷的东西射了过来,刺得他下意识地一把

开了碾冰的搀扶,逃也似地跌坐在水中,一口血呕在衣襟上。
  杜宇知道,那是鳖灵洞察的眼神。
  “夫君,你在哪里?你出来啊。”碾冰仿佛也感觉到了鳖灵的存在,急切地朝空无一

的夜幕尽头呼喊。
  “这里危险,你快回朱提山去。”鳖灵的声音,忽然响起。
  “不,我要留在这里陪你!”碾冰惊异地四处张望,却丝毫看不见鳖灵的身影。
  “快回去吧。”鳖灵的声音中透出了些许疲惫,“如果明天早上看不见我,就不必找

了。”
  仿佛被这句话冻住,碾冰直挺挺地站在大堤上,没有动,也没有出声。良久,方才轻

道:“你知道我会一直找你的。”说完,她转身向着朱提山奔跑而去,竟不回头。
  杜宇垂着眼,碾冰飘扬的裙角在他眼角的余光中飞逝而过,他却已不敢再望上一眼。

了一会,他慢慢地从水中站起,面对波澜涌动的江面道:“阿灵,你出来吧。”
  哗哗的水声中,江面仿佛水银一般向四周泻落,一抹乌沉的背甲缓缓从水中浮出,金

的眼珠带着自嘲的笑意:“我的真身,和你设想的一样丑陋吧。”
  杜宇看着眼前岛屿般庞大的巨鳌,立时就想脱口而出“你不丑”,却终于老老实实地

答:“我从来不愿设想你的真身。”
  巨鳌冷笑了两声:“在你们这些神人眼中,西海鳌族自然是丑陋的妖物了,却不知在

们西海,鳌族是神,而你们却是妖。”
  “阿灵,我们不要再提这些吧。”杜宇恳求一般地道,“在蜀国这么多年,我们早就

凡人没有任何差别了!”
  “谁说没有差别?”鳖灵继续冷笑着,“即使住在下界,你依然是神,依然是蜀国最

的主宰,这是永远无法更改的事实。”
  “可我——一直是你的朋友啊。”杜宇说着,向巨鳌走上了几步。
  鳖灵矜持地退后,搅带起一片响亮的水声,嘲讽的语气终于不再掩饰:“你是我的朋

吗?哈哈,如果不是为了和潍繁斗法赌气,你当初会屈尊与我结交?如果不是把我看作低

的妖奴,你会眼睁睁地看我为你揽罪受刑?如果不是因为害死了我的父母,你会这样急切

要我也承认你是‘朋友’?”
  “阿灵——”杜宇慢慢地开口,艰难地吐出多年来骨鲠在喉却又无法言说的愧疚,“

知道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因为我的任性和失职,你的父母就不会被龙伯国的巨人杀害…


  “你知道什么?知道你眼中腥湿的卑贱的怪物就是我的父母吗?”鳖灵有些失控地打

了他的话,“可你知道被人硬生生地剥去背甲是怎样的感觉?四肢都泡在自己的血水里,

颈可笑地伸缩着,却是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请不要再说了……”杜宇虚弱地闭上了眼,然而鳖灵口中血淋淋的一幕却如同每晚

恶梦一样真切地浮现在眼前。正是由于当年放任地在归墟中漂流而忘了给岱舆山的巨鳌喂

,在海水中苦苦支撑的鳖灵的父母才会冒险去吞食龙伯巨人的钓饵,让杜宇从此以后再也

法坦荡地与鳖灵金色的眼睛对视。良久,杜宇才吃力地道:“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等

你从我这儿取走你想要的一切,因为我根本无颜来乞求你的原谅……”
  “我想要的一切?”鳖灵金红的眼睛,正正望到杜宇身后的黑暗中去,“我想要的,

过是初到岱舆山时那一眼平等温和的目光,不过是濒死的时候被人紧紧握住的温暖,不过

父母能够得到尊重和善待的慰藉,可是这些,都因为你而被黑暗吞噬了!”
  原来——阿灵心中所在意的,是自己的姐姐杜芸啊!猛然醒悟到这一点,杜宇却立时

出一个让自己羞愧自责的念头来:那么——在阿灵心目中,碾冰是否仅仅是一个影子?
  “水势还在上涨,陛下请回去吧。”鳖灵似乎冷静了下来,口气又恢复成平日的恭谨

板。
  “你有办法遏制这洪水么?”杜宇诚恳地道,“或许我可以帮助你。”
  “我现出真身,就是要决开玉山和下游阻挡了河道的山峰,那样即使水势再大,也能

流引入长江大海。”岛屿一般庞大的巨鳌转过了身,缓缓沉入磷光破碎的水中,“这种笨

低贱的工作,陛下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杜宇苦笑了一下,明知道自己已经神衰力竭,他居然还说出这样揶揄的话来。看来,

此之间的裂痕,尽管自己刻意去掩盖、去弥补,终究蛰伏在那里,默默地等待着吞噬掉一

努力的时刻。
  低沉的轰鸣从远处传来,在江面震荡起巨大的波纹。坚固的玉山仿佛变成了水中的沙

,半边山体迅速地坍塌下陷,破碎的岩石被一双黝黑的巨爪从江底推出,在原野上慢慢堆

成一座新的山峰。而湔江上游的浪涛,则更加顺畅地从新劈宽的河道中奔涌而下。
  杜宇抬起了头,杳远空茫的天宇中,仿佛有一双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下界的一切。那深

可测的目光如同太阳的光辉,无所不在,无法逃脱,然而远处默默埋首于碎石泥沙之中的

影,却如同阳光下的影子,镇定而固执地不肯隐去。当鳖灵把强加的命运变成了他自己的

务,轻蔑地承担起一切职责,他就已经在嘲笑着神人的无能和软弱。
  杜宇低头看了看自己,星光下,灵力衰竭的身体仿佛透明一般,连一点影子都无法留


  一夜之间,湔江下游阻碍了河道的十七座山峰被尽数向外挪移开去,一度拥塞在郫邑

外的洪水带着滚滚波涛,安然地汇入了长江。次日清晨,在高山上躲避了一夜的蜀民陆续

回他们泥泞的家园,许多人惊愕地发现了同样的异事——被决开的山壁上,残留着硕大无

的带血的爪印。
  因此,当昏倒在湔江边的蜀相鳖灵被人发现时,蜀国臣民开始相信,正是因为相国虔

的祈祷,上天才终于派下神兽,解救了蜀国的灭顶之灾。

  九 提携玉龙为君死
  “不用惊动开明君。”杜宇跨进相国府的大门,止住了婢仆们的跪拜,“我看看他就

。”
  独自走进相府内宅,杜宇熟稔地跨进了鳖灵静卧养病的房间。每次探视他都是静悄悄

站上一会,然后不留痕迹地抽身而出,甚至吩咐相府的仆从不要对鳖灵提及。
  这次也是一样。
  鳖灵依旧在沉睡,平静的表情似乎与清醒时并无二致,可杜宇却看得出,他的眉头,

难以觉察地微拧着。凭借神人的直觉,杜宇知道鳖灵遇上了某种为难的事情,连睡梦中也

法释然,然而他却无法亲口询问。
  默默地站了一会,杜宇转身向门外走去。
  “参见陛下。”碾冰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他,“陛下屡屡过来探望我

君,臣妾不胜感激。”
  “不必多礼。”杜宇面无表情地回答。自从在湔江大堤上被鳖灵察觉了自己的失态,

已更加刻意地回避着碾冰。
  “臣妾有要事回禀,陛下请随我来。”碾冰欲在前面引路,却见杜宇迟疑着不肯跟上

展颜一笑,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怕什么?”
  杜宇心中有些踌躇,脚步却自然而然地跟随而去,怔怔地任碾冰把他引入一间房中,

她掩上了房门。
  “这里还痛么?”碾冰关切地问着,手掌却轻轻地盖上了杜宇的右肋。
  杜宇慌张地退了一步,却感觉到一阵暖意从碾冰的手中传来,让他渐渐丧失了力气,

然无法把她推开。“碾冰……”他惊异地看着她,想要询问,却陷入了她似笑非笑的神情

眼睛不由自主朝着她温柔似水的眼眸望进去,望进去,脑中一片恍惚,竟无法自拔。
  “我的命是你救的,我的人你也尽可以拿去……”碾冰的手,勾住了杜宇的脖颈,在

耳边羞涩地呢喃。
  熏人欲醉的气息如同甜蜜的罗网覆盖了杜宇,让他死命支撑的神智一点一点崩溃殆尽

此时此刻,他再也看不到,再也听不到,只有怀中温暖的柔软的身体,让他心甘情愿地沉

在令人晕眩的情欲中,摒弃所有的一切,只留下他和她。
  “碾冰……”他反手抱住她,重复着这个让他在罪恶的快乐中沉沦的名字,“碾冰,

要你和我在一起……”
  “陛下,我是有夫君的呢。”碾冰故意叹了一口气,手指拂过杜宇的脖颈,轻轻扯开

他的衣领。
  “阿灵爱的只是你的容貌,我爱的却是所有的你……” 手指开始不由自主地在碾冰

体游移,杜宇口中吐出了让他一直羞愧自责却盘桓不去的念头。清明的理智如同火山峰巅

积雪,顷刻被压抑了若干岁月的熔岩焚烧无影,让他再也无法思考。
  “陛下,放开我!”碾冰轻柔的纠缠忽然变成了坚决的抗拒,猛地推开错愕的杜宇,
退
后几步慌乱地整理着凌乱的衣衫,羞愤的泪水盈满了眼眶,“陛下,你怎么能……”
  碾冰惊骇愤怒的目光如同一道闪电,被抛离阻隔的神智霎时回到了杜宇的脑中。他缓

地侧过头,正看见敞开的房门后,静静地站着面色苍白的鳖灵,暗黑的影子曲折着铺进房

,淹没了杜宇所有的表情。
  “陛下,臣告退。”鳖灵嘶哑地吐出这几个字,转身向外走去。他蹒跚的脚步让杜宇

想扶他一把,却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跌跌撞撞地扑倒在门廊上,又紧张得有些滑稽地迅

爬起,消失在层层叠叠的楼宇中。
  最后的决裂,原来来得这么容易。
  “哈哈……”死一般的沉默中,杜宇忽然爆发出癫狂的大笑,抢出门去。
  碾冰抬起头,看见一片云彩悠悠降下,托住杜宇急速地飞离了相府。然而那摧心裂肺

笑声,却仍然隐约地从空中传来,直到大颗的雨点纷纷跌落,让凡人误认为那笑声不过是

层后滚动的闷雷。
  “潍繁,谁也救不了蜀国了。”碾冰轻轻地笑着,向隐身在身边的辟水青兕吩咐道,

你现在应该去帮鳖灵一把了。”
  扫一眼锦帐中犹自昏睡的女子,碾冰满意地转身离去,慢慢幻化成鸣奇仙长清矍傲岸

背影。

  “宇自知能不足治国,德无以服众,今依尧制,禅蜀王之位于丞相鳖灵。”望着自己

手写下的最后一道诏书,杜宇狂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下来。他取出符印在诏书上盖下,那晶

的红光便染活了每一个微微扭曲的字体,如同一道道目光凸现出来,审视地嘲讽地盯着他

让他不敢对视。
  走吧,走吧,事到如今,还有什么颜面再占据着蜀王的位置,面对鳖灵失望到空洞的

情?将诏书和符印留在大殿的桌案上,杜宇站起身,慢慢地向外走出。
  “望帝陛下,您要到哪里去?”
  杜宇抬头,看到远处身披重甲的冶鹖,站在一众士兵之前,冷笑着望过来。那有恃无

的神态唤起了杜宇几分昔日的尊严:“冶鹖,你意欲何为?”
  “奉相国之命,废蜀王杜宇。”冶鹖一挥手,身后的士兵分散开去,占据了王宫的每

角落。
  终于还是把你逼到这一步了啊。杜宇苦笑了一声,尽管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却

旧无法遏制心底越来越浓重的苦涩。“难道你们不知道,再多的凡人也奈何不了我吗?”
  “军队要对付的,不过是那些对你愚忠之人。”冶鹖直视着杜宇,“这些年来相国为

国日夜操劳,求天雨,赈民生,拓疆土,驱洪水,哪一个蜀国百姓不为他焚香祈福?而你

才具德行,虽然相国隐忍不言,你自问配作这个蜀王吗?”
  杜宇的面色愈加苍白,无才无德,就是鳖灵给自己所下的定语么?可是,鳖灵并没有

,从一开始,错的就是自己,无能而卑劣的自己。
  “你来,还想要什么呢?”所有的意气都在一瞬间消释了,杜宇疲倦地问。
  “代表蜀国王权的金杖,请陛下让王后交出来吧。”见杜宇不答,冶鹖接着道,“王

心系陛下安危,一定愿意用它交换陛下的。”
  杜宇微微冷笑,心中默默念动了蹑云诀,霎时一片云霞从天飘降,即刻便可驮他飞离

是非之地。然而,还没等飘到他身旁,那片云霞竟渐渐化为一道白线,被人生生吸去。顺

白线的轨迹望上去,杜宇看见了辟水青兕隐在云雾后的唇齿。
  “交出金杖,你们就可以走了。”冶鹖的话语仍旧传来,杜宇却无法回答了。一股股

重的青雾从辟水青兕的口中喷出,聚集成一枝枝凡人无法看见的利箭,将杜宇淹没在这箭

的最底层。尽管奋力摧动起自身残存的灵力与之抗衡,那青色的利箭仍旧不断穿透了杜宇

身体。
  僵持了一会,杜宇的表情已越发僵硬。每被一枝青箭射中,他身体的感觉就麻痹一分

七窍仿佛被那密集的青光完全阻塞了,所有对外界的感觉也越来越浑浊,只有依旧清明的

识,在无法阻挡的恐慌中苦苦支撑。
  “陛下,考虑好了吗?”冶鹖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发呆的杜宇,催促着。
  “金杖给你们。”随着由远而近的语声,蕙离出现在杜宇身边。她握着一人高的金杖

白色的袍服随风飘扬,仿佛一面挂在金杖上的白幡,口气似乎一如既往的温和,却让冶鹖

由敬畏地退开了一步。
  “放开他。”蕙离抬起头,向半空的辟水青兕道。然而那神兽却恍如未闻,一偏头,

中青雾朝蕙离喷来。
  “凭你也想困住我们?”蕙离轻蔑地笑了笑,目光转向了直立在箭阵中的杜宇,手中

金杖忽然焕发出无以伦比的光辉。那光辉如同一个从天而降的剑圈,顷刻斩断了袭向杜宇

周的利箭,笼罩着他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众人面前。
  “不——”
  随着破碎缥缈的余音,杜宇的身影在虚空里消失无形,仿佛从来不曾在蕙离幽明的眼

中真实地存在过。当周围的一切在原本模糊的视线中纷纷远去,杜宇只看见蕙离舞动着金

,逆着青练一般的箭雨向辟水青兕飞去。

  没有光线,也没有声音,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只有眼前残留的影像,带着那一

金光,劈开来自斜上方的威压。
  杜宇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为了将他罩入这安全的结界,蕙离需要耗费多大的灵力。

试着想要挣脱出去,却如同魇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我原本以为,既然神人有永恒的生命,我就可以一直等待下去。”蕙离的声音,忽

穿越了结界,清晰地响在杜宇的脑海中,让他想起她最后的神情——含着泪,却又带着笑


“是我求天帝把我们安排在一起的,只是怕你着恼,一直不敢告诉你啊。”仿佛在苦苦支

着什么,蕙离温和的声音有轻微的振荡,“我没有别的可以给你,只有守候的耐心而已。

过现在,我死后要拘禁在冥府,就不能再等你了,宁可永远也等不到你……”
  “不,你是为了我才触犯天条,我一定会下来陪你!”杜宇无法再听下去,然而他口

的呼喊却根本不能传递到结界之外。
  猛地咬破了手指,杜宇用血在身边画起了符咒。他不顾一切地画着,连绵不断的血红

符咒挂满了蕙离用意志凝成的结界,那是用一种坚持对抗着另一种坚持。炽热的情绪燃烧

他,让他不能分辨自己坚持的原因,是感激、是愧欠、还是想要挽留住最后一点温情的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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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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