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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ocdus (白莲缘爱), 信区: Ghost
标 题: 妖湖祭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Mar 1 21:40:18 2005), 转信
长江南面耸立着一座绵延百里的大山,山上林木深深,碧草连连,险峻处,层崖刺
天,横若屏障。山上终年云雾环绕,既美丽且神秘,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人们就管
这山叫雾山。
雾山深处山脚下,有个小村庄,名叫老唐庄,错错落落住着近百户唐姓村民。
虽说老唐庄是一个远离现代城市的穷乡僻壤,交通不便,经济落后,消息闭塞,然
据当地村民讲,早在唐朝时,老唐庄就已存在,是一群为避唐安史之乱的先人迁居
至此而逐渐形成的,可以说是历史久远。
老唐庄乡风民俗淳厚质朴,庄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倒也自给自足,悠哉悠哉,
加其风景秀丽,不愧为一片世外桃源。
这日傍晚,血色夕阳,徐徐落山,早已拉长了人们的身影。
庄中寡妇唐嫂劳作回家,喂鸡喂猪刷锅做饭,一番忙碌后,拍拍身上尘土,站在门
口,扯开嗓子喊儿子二宝回家吃饭。
唐嫂共有二子,大儿唐图新在外读书,二儿小名二宝,今年八岁,甚是顽皮。她男
人身子骨不硬朗,早在唐嫂生下二宝时,偶染疾病,医治无效,几番挣扎后撒手而
去,留下母子三人。
唐嫂喊了许久,不见回音,心中不免透过一丝不安:二宝虽甚顽皮,却比较听话,
往日里,只消听得母亲呼唤,片刻间,就能见他蹦蹦跳跳地从远处奔来,身后总是
跟着家中那只与他终日为伴的大黄狗,可今天——
唐嫂又呼唤了两声,不见回音,便带上门,一溜小跑地来到不远的唐发家。
傍晚,唐嫂曾见二宝和唐发的儿子小林一起在村头那棵桑树下玩耍,当时唐嫂还曾
叮嘱他们不要乱跑——小林!一进屋就看见唐发一家三口围在桌边吃晚饭,其乐融
融,唐嫂不免心中泛起薄薄的凄凉:哎!短命的死鬼吆!
唐嫂收起凄凉,问道:小林,见我家二宝么?
唐发和他婆娘见唐嫂进了来,便一起放下碗筷,唐发站起身来:嫂子来啦,坐....
...
不了不了,我正找二宝回家呢——小林啊!你不是跟二宝一起玩儿的么,你知道他
现在哪去了么?
小林抹抹嘴说道:他到村后的林子里去找大黄了.......
这句话宛若炸雷一般,炸得唐嫂脑袋里嗡的一声,她腿一软,一下子跪倒在地。
什么?!
唐发和他婆娘同时惊叫一声,大惊失色地跑过去扶起唐嫂:嫂子呀,别当真,小孩
子乱说话。
唐发扭过头,声色俱厉地问道:小林!别乱说!二宝到底去哪里了?快说!
小林从未见他爸有这阵势,吓得呆了一呆,随即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他边哭边说:
二宝.......他......他,就是去林子里了嘛!我不让他去,说里面有恶鬼,可——
可他偏去——
唐发的婆娘见儿子哭了,心疼不已,她扶着唐嫂坐在椅子上,又忙去哄小林。
唐嫂的屁股一挨着椅面,便又从椅子上嗖地窜出屋去,嗷嗷哭喊道:儿子吆!二宝
呀......二宝......二宝!
她的声音凄厉异常,回荡在整个老唐庄的上空。
此时夜幕已临,归鸦阵阵,群鸦被唐嫂的喊声一惊,又哄地一声散开,呀呀呀地飞
远,消失在黑夜中。
哭喊声惊动了庄子里的村民,他们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七嘴
八舌地问着被一群妇女拉住的不断哭泣的唐嫂。
唐嫂已泣不成声,难以言语。
唐发一家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众人嗡地一声议论开了。
这可咋办呀,这林子邪得很......
就是,什么活物进去都是有去无回,谁敢进呀,小孩子太不知道深浅了......
可怜的孩子,这会恐怕已经......
村民边议论边分成两股:妇女们拉住唐嫂,好言相劝,尽量使她平静下来;男人们
则一起来到村长家,向村长讨个办法。
村长唐老头,虽说快花甲的人了,身子骨倒极硬朗,是个德高望重的人,在老唐庄
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庄中的庄规由他严格执行,不久前,他的儿子因为强奸了本
村的姑娘,就被他亲自执行庄规,沉河而死,虽然他是老泪纵横,肝肠寸断,但千
百年的庄规不能坏呀......从那以后,庄民们对唐老头更是唯命是从了。
唐老头听完众人的报告后,紧锁眉头,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张祖传的红木椅子上,眼
光从众人头顶上扫视一番,问道:你们认为该如何?——大伙说说意见。
刚才还鸦雀无声的堂屋里,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
有人道:村长呀,唐嫂身边就这么一个儿子为伴,大儿图新远在外地,如果我们大
伙儿不帮她的话,她孤苦伶仃,很是可怜呀!
是呀!是呀!众人随声附和。
唐老头又扫视了一番,喝了一口茶,问道:怎么帮?
那人又道:我们大伙儿提着火把,一同去那个林子里找找,兴许还能找到,也许二
宝他迷路了......
混帐!唐老头一下子站了起来,目光如炬。
堂屋里一下子就寂静了下去,众人只听见自己呼呼的喘气声。
唐老头接着道:唐大锦,你是嫌老唐庄人太多了,还是嫌老唐庄死的人太少了?
刚才说话之人乃唐嫂的邻居叫唐大锦,与唐嫂家向来交好,眼见唐嫂由于失子,已
状若癫狂,不禁暗自心急,这才提议众人同去林中寻找,不料,遭唐老头一阵训斥
,当即站在原地,不敢抬头。
唐老头见唐大锦与众人均低首不语,又道:那林子能进么?那是一个妖林,祖先和
父辈们的教训还不够深刻?我的父亲也曾进去过,可结果呢?大家还记得我父亲从
林中回来时的情景吧?
唐大锦听到这里,不禁回想起几十年前那恐怖的一幕。
唐老头的父亲一直不相信村后林中有妖的说法,那天便拉了几个壮实的小伙子,不
顾众人的竭力反对,毅然入林,村里的人全部提心吊胆地站在林子的入口处。
不消一顿饭的工夫,一阵接一阵的惨叫声便从林中传出。
其时,正值中午,阳光大好,可林中的惨叫声却让众人瑟瑟发抖,仿若遭了严寒的
绿叶,委顿不正。
当时,唐大锦一辈的人还小,还不知道恐怖是什么,可当他们听到那些惨叫声时,
都跟着发出了从未有过的恐惧的哭叫声。
突然,惨叫声消失了,众人屏住了呼吸。
这时,就见唐老头的父亲从林中跌跌撞撞地出了来,他的一张脸居然变成了黑色。
众人轰地一声围了上去,妇女们又忍不住闭上眼拉着各自的孩子走远了。
后来,唐老头的父亲当天就暴亡了,没有留下一句话。死时,全身乌黑肿胀,接着
全身溃烂而毙;死时,痛苦难忍,哀号不断,全身溃烂而发出的腥臭,弥漫于庄中
几日不散。
唐大锦一闭上眼就能见到那张乌黑扭曲的脸,还能听到那悲惨的号叫,还能闻到那
令人窒息的腥臭。
一切都宛若昨天发生一般的清晰。
这时,唐大锦又听到唐老头道:哎!可怜呀,我父亲当年正值壮年——大伙子散了
吧,那个妖林害了我们多少人呀,再也不能因为它让大家丧命了。至于二宝......
哎!凶多吉少呀,大伙子陪我去看看唐嫂吧!
众人听此,不禁暗自惋惜,唐大锦更是为唐嫂担忧——这该死的妖林里面到底
有什么?
唐老头又叹息了一声,大概是想到了他的父亲的壮年早逝,大概是想到了他唯
一儿子的不争气。
哎......都死得太早呀!他的心中一阵悲痛。
众人眼见唐老头阴晴不定的脸色,均不敢言语。
一行人朝唐嫂家走去,远远就能听见唐嫂的哭号声,兴许是哭得太狠,嗓子业
已哑了。
庄里的三姑六婆七嘴八舌地劝慰着唐嫂,唐嫂也不听,只是坐在凳子上,机械
地哭泣,间或地叫喊着:二宝呀!二宝呀
屋子里油灯昏黄,光火摇逸,众妇的脸色看不清楚,但均可感受其浓浓的关切
之意,有几个年纪大的也陪着直抹眼泪。
这时,听屋子外面有人道:村长来了,村长来了。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许多,只闻得唐嫂和几个妇人的啜泣声。
唐老头威严地踏进屋来,身后跟着唐大锦和众人。
唐嫂一下就跪倒在地,直磕响头:村长,村长,您可要为我作主,救救我家二
宝呀!
唐老头赶忙扶起,语气也甚凄凉:唐嫂!何必如此——节哀呀,起来吧起来吧
。
唐嫂更是悲痛难忍,哑着嗓子道:村长,我可怎么活呀!
唐老头也是老泪横落:唐嫂,你好歹还有图新,我身为村长,却,却什么也没
有了呀——
突然一个妇人大哭起来,道:我的儿子呀!小户呀!
那是唐老头的婆娘,她一听唐老头说起自家,不禁想到了被沉河的儿子——唐
小户。
唐老头横了她一眼,继续道:唐嫂,你要想开点,二宝,二宝......我们自会
厚葬。
唐嫂闻此,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晕倒在地。
众人忙七手八脚地将唐嫂扶到床上躺了。
唐老头又大声道:大伙儿都在,我再叮咛一句——离那个妖林远点,永远不要
踏进一步,否则,是生是死,你们自己看着办——还有,看好自己的孩子 .......
众人心中早已恐惧那座妖林,又加上今日之事,哪里还敢踏入林中?
唐老头又叮嘱留下两个妇人照顾唐嫂,便即回屋而去,众男女也各自散了。
此时,夜已漆黑,无星无月,猫头鹰恨呼——恨呼——凄凉的叫声在老唐庄的
夜空上弥漫开来,众人闻后无不毛骨悚然,不由地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夜幕下一对身影来到了村头那颗桑树下,然后敏捷地爬了上去。
这桑树年月已久,树干粗壮,两个成年人也合抱不过,树上分叉极多,老唐庄
的孩童经常爬到树叉上玩耍,有的玩累了还在上面睡觉,倒甚安全,加之其枝叶繁
密 ,也委实是年轻人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这对身影爬上树后,找了个舒适之处坐下,随即拥抱在了一起。
这个小伙子叫唐远丰,乃唐大锦之子,那个女孩子叫唐青莲乃庄中唐亭之女。
两个人相互倾心,暗地里已经相好了一年有余,经常趁着夜黑来此幽会,双方
家长也早已知晓,只等时机成熟,即可完婚。
两个人抱了很久,这才分开,手拉手互相说着话。
唐青莲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唐嫂好可怜呀,二宝才8岁......远丰哥,你说那个
妖林里到底有什么怪物?
唐远丰道:谁知道呢?反正咱们以后也不进林,里面的怪物再厉害却也伤害不
到我们。
唐青莲透过面前的枝叶,远眺着村后的那片密林,但见密林处黑不见底,甚是
冷森,她不由得抱住唐远丰道:要是那怪物从林中出了来怎么办?
唐远丰嘿嘿一笑:怎么会呢?
唐青莲不依不饶:它要是出来了你该怎么办?
唐远丰抚摩着她的秀发:它要是真的出来了,我就带着你逃,要是逃不了,我
们就抱在一起死了算了——
唐青莲柔声道: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没有了你,我也不愿独活。
正当此时,一只猫头鹰在他们身边猛地叫了起来:恨呼——恨呼——甚是突兀
,煞是凄厉。
唐青莲不曾防备一个激灵,啊地一声站起身来,脚下枝杈承受不起,啪地一声
折断,眼见唐青莲将要坠下树去,香消玉损。
唐远丰顿觉不妙,左手快速地抓住头上的一根树叉,右手紧紧地抱住唐青莲,
然后左手用力一挣猛地跳到了另一边,饶是他胆大,这会也直冒冷汗。
枝叶晃颤不已,猫头鹰受惊而飞,它扑腾着大翅膀,恨呼——恨呼地飞远了,
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
唐青莲抚着兀自狂跳的心脏,恨恨地骂到:飞吧,飞吧,飞到妖林里让妖怪吃
了你!
唐远丰嘘了口气道:可吓死我了。
唐青莲道:远丰哥,刚才多亏了你......
两人又忘情地拥吻在了一起。
天更黑了,这时一个黑影来到树下,然后又爬到了树上,悄无声息地宛如一只
邪恶的黑猫。
唐青莲突然感觉到了危险,已经迟了,她还没有发出一声叫喊,那个黑影就骤
然暴起扑向二人,随着一声噼噼啪啪的响声,一对爱侣从树上摔将下来,砰砰两声
,血溅满地。
第二天,双方家长发现远丰和青莲毙命于树下,自是一番哭天抢地的悲号。众人但
见,树上枝条折断,只道是两人踩断树枝,失足而坠——自此,老唐庄西面的坟地
上又增了两座新坟。
老唐庄一日一夜间丧命三人,庄民心头无不笼罩一层愁云,眼见唐嫂终日神情
恍惚,双目呆滞,只是坐在自家门槛前,口中不住道:二宝......二宝......与唐
嫂一墙之隔的唐大锦家和不远处的唐亭家也是白幡刺眼,呜咽声不断,三家的庄稼
地里日渐荒芜了起来。
这日下午,阳光甚好,众庄民正在田间劳作,相距近的,边操作着手中的工具
,边亮着嗓子说话,谈话内容自然是这两天所丧命的那三人。其实,真正确定丧命
的只有远丰和青莲,二宝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但既然踏入妖林且又几日未归,
岂不与死了无异?只是不见尸首罢了,也许早就成了妖林中怪物的腹中之食了。
刚才说话声最大,话也说得最多的唐张突然闭口不语,唐张今年30有余,长得
不似唐大锦与老唐庄中其他庄稼汉一般的粗壮骠悍,他生就一副瘦削的身材,整日
里笑容可拘,使人一见之下颇具好感,因此,老唐庄的大男人里数他最有人缘。美
中不足的是,他的婆娘肚子颇不争气,接连两胎都是女孩,眼见老唐庄的男孩在村
头嬉戏,惟独没有自己的传家之子,不免心中惆怅。
眼下,他婆娘又怀上了,不久将要生产,他心中早已向佛祖祈求了一千遍一万
遍,思量自己的虔诚定会感动佛祖赐他男童一个。
然世事难料,谁能想到一个天真可爱的小男孩会偶然入妖林,命丧于里?谁能
想到一对正值大好时光的爱侣会踩断桑树枝条,失足而亡?谁又能保证他婆娘这一
胎定会生出男孩?佛祖么?
是以,一想到这些,唐张便闭口不语,心中又向佛祖祈求了一番。
他直了直身子,伸手捶了捶腰眼,点起一支纸烟,凭目四顾。
他身处之处乃雾山脚下老唐庄东面的一大片平原耕地,千百年来,这大块肥育
耕地养活了世世代代的老唐庄人,他们春天播种,秋天收获,冬季则去茂密的雾山
打猎。
老唐庄的北面便是雾山,山上古木森森,挺拔冲天,终年云雾缭绕,为雾山增
添了丝丝神秘。
翻过雾山便是滚滚江水东逝去的长江。
雾山与老唐庄之间就是令人生畏的妖林。
其实,妖林的原称应是唐林,不知从哪一代起唐林里出了妖怪,凡进入者,死
得死,失踪的失踪,人心大乱,据此人们便管唐林为妖林。
不过妖林里到底有什么怪物伤人无数,却是不得而知,但若是有妖怪的话,这
妖怪却又为何只是盘踞林内而不出林?
唐张从会动脑子思索问题的那年起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却也是一直想不出个头
绪来。
20年弹指一挥间,唐张已从小男孩长成了正值壮年的大男人。
这期间,除了活物偶尔踏入妖林不得而返外,老唐庄与妖林之间倒也相安无事
,万事太平。
唐张目不转睛地盯着妖林。
太阳缓缓西斜,阳光照射在林中树木的绿叶上,反射出一种青色的光芒。从妖
林中偶尔会射出一只或几只飞鸟,在空中盘旋一阵后,又飞进了妖林密集的树木中
。
一支烟抽完,唐张便扭了扭腰,准备干活,天黑前,他得把这块地的草拔完。
唐张刚要收回目光,忽然,从妖林的最深处涌起一股浓白的烟雾,一团一团地
在绿林上空翻滚升腾。
他一下子呆住了,在他的记忆中,从来也没见过妖林升起过这种烟雾
。其他的人也显然察觉到了异样,都停下手中的活,或站着或蹲着,怔怔地盯
着那浓雾。
当时,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一丝风也没有,那浓白的烟雾便呈直线向天空扩
散。
浓雾越来越多,滚滚地升向天空,林子中的鸟显然也受到了惊吓,哗啦一声飞
出林子。
但见,黑压压的鸟群蓦地从浓白的烟雾中腾起,惊慌失措地四散而飞,有的穿
过浓雾向唐张他们这边飞来。
众庄民挺直了身子,好奇且惊异地那团团的浓雾,谁都没有说话,四周静寂一
片。
忽然一阵噼劈啪啪的响声扯破了这沉寂的空气。
从天空中像落雨般地落下了无数的鸟,有的还砸在了庄民的头上,这些鸟跌落
地上后,又扑扑腾腾地拍打着翅膀,痛苦地挣扎着,啪啪啪啪的响声在脚下此起彼
伏,扇起一地灰尘。
随即扑打声消失了,扇起的那层灰尘也慢慢地沉落了下去。
众庄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些平时枪也打不住的鸟儿,今天怎么会像
下雨般自动跌落下来?
众人心头疑惑不已,忙俯身捡起脚边的鸟,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咦——这是咋了?这鸟的翅膀断了么?......没有呀!
是呀,是呀,奇怪了——哈哈,我捡到一只猫头鹰。
快扔了,猫头鹰不吉利。
......
人们议论纷纷,又转而发展为边说边拾,拾完脚下的,再拾身边的,有几个妇
女居然挎起竹篮跑到远处去拾死鸟,这鸟拔毛开膛,盐水一侵,晒干后,是下酒的
好菜。
他们似乎忘记了妖林中那一滚浓似一滚的白烟了。
唐张盯着手中的那只麻雀沉默不语,那麻雀双腿僵硬地伸直,两只圆圆的眼睛
大睁着,似乎里面还充血,从尖嘴上端的小鼻孔中汩汩地冒出暗黑的血。
麻雀尸体在唐张的手中慢慢变凉,唐张的心也一下子冰凉了起来,他不由地叫
道:那烟有毒!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齐刷刷地盯住了唐张,然后又一齐转向密林深处那翻滚升腾
的白烟。
此时,一阵微风拂来,那股白烟慢慢地变了方向,转而往唐张他们这边飘来,
边飞边扩散,在天空中形成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图案。
眼见白烟越来越近,众人一时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
唐张一声断喝:快跑,跑回庄子里,快......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跟着唐张奔向庄中,田地里横七竖八地散落着农具和一堆一
堆的死鸟。
庄中的几只狗见人群慌乱,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事,便好奇地跑向田地中。
正巧一股白烟飘到,那几只狗情知危险,忙狂吠着逃回,一只跑得慢了,被烟
熏到,随即凄厉地叫了几声,跳着跑着,接着,双腿一软,倒地滚了几滚,抽搐了
几番,四肢一蹬,就此送命。
正当老唐庄怪事跌起,一片恐慌时,距此千里之遥的安徽合肥市却是一片祥和之气
。
合肥是安徽的省会,古称庐州,古代群雄挣霸时,就乃兵家必争之地。史上有名的
包公,死后即葬于此,淮河路步行街上李鸿章故居也风采依旧......
唐嫂的大儿唐图新就在合肥求学,今年大学三年级,这日放学后,唐图新夹着课本
往校外一溜烟小跑而去。
大学是一个浮躁和不安的地方,在里面有理想的人变得没理想,没理想的人连思想
都没有了;男孩和女孩在大学的温床上一起做成了男人和女人,所谓的处男和处女
就是被处理过的男男女女——当然也不乏一些世人皆醉我独醒的佼佼者,这些才是
社会的未来。
唐图新就是这些佼佼者中的一员。
他从大山走来,虽然经过文明社会中城市机器的重塑,但他仍保持自己那颗质朴的
心,也仍保持旺盛的求知欲。
所以吵闹的宿舍是不能长住的,在那里容易被同化,他就在校园外面的居民区租了
间既便宜又安静的小房间,关起房门就隔断了喧嚣和浮躁,在那里他才不敢忘记母
亲的殷殷希望,一想到每年几千元的学费都是母亲一个人没日没夜玩命似的一分一
分地从土里挣出来时,图新的心就宛如被鞭子狠抽了几下般疼痛难忍。
他从上大学的第一天起就发誓要让辛劳了一辈子的母亲过上好日子,要让弟弟二宝
不再受苦受难,只要眼前一闪动母亲那殷切的眼神和弟弟天真可爱的笑脸,他的浑
身就充满了莫名的力量。
唐图新一溜小跑回到房间,关上房门,放下书来,就从怀里抽出一封信来。
他先看信封,信是从他的家乡老唐庄寄来的,署名是唐嫂,图新向手中的信做了个
鬼脸,甜甜地笑了一番。图新离家太远,每年只寒假回家一次,暑假里,他留在合
肥打两个月的临时工,为的是赚后几个月的生活费和房租。他跟家人联系的唯一途
径就是信件,每次唐嫂的家书一来,图新就会高兴好一阵子。
当他看到邮戳是“书利镇邮局”时,不禁皱了皱眉头,心中一痛。
那书利镇处在长江之边,位于老唐庄的北面,中间要翻过整座雾山。从老唐庄到书
利镇一去一回要整整一天时间,而且还得不停的走。
想到母亲为了寄这信,要不停地走一天时间,图新就不禁想哭。
图新凄凄地把信凑进鼻端闻了闻——这信上可有母亲的气息呀!
他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拆开信。
同每次一样,这信是母亲口授,庄里的唐思执笔而成的——唐嫂不识字,每次都让
唐思写,图新回信后,再让唐思读。
唐思的字实在是很难认,可也没法子,谁让她是目前留在庄里最有学问的女孩呢?
其实唐思也只小学毕业。
唐图新展开信纸,费力地一字一字一句一句一段一段地读着,生怕漏掉一个字和一
个标点。
突然,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双耳嗡地一声,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
最后一个字读完后,图新就颓然地倒坐在椅子上,椅腿突然受了重力,不由地发出
咔的一声干响,这响声在房间凝固的空气中撕开了一道裂口。
图新脑中混乱已极——弟弟死了?弟弟死了?他愤怒地把手中的信揉成一团奋力扔
向前去,纸团砸在墙上又落在了地上,滚了几滚就此不动。
图新失神地盯着地上那团纸,脑中尽是二宝的身影。
唐图新清晰地记得他每年寒假回家时的片段:夕阳总是散发着余辉,把他的影子拉
得斜长斜长的,没有风,空气清寒带着泥土的味道,天空蓝得很干净,水洗一般,
天空的下面云雾环绕的雾山像个巨人,雾山的前面是生他养他的老唐庄,稀稀疏疏
底矮的小瓦房,颜色黯淡却是那么的具有吸引力,庄子的前面一棵巨大挺拔的桑树
兀自坚定地在严寒中挑着几片业已发黄的叶子,桑树的下面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左右张望,在这身影的脚边身旁,一只黄狗不停地走来走去,那个身影就是图新的
弟弟——二宝。
图新欣喜地放开喉咙:二——宝——
二宝会突然地一怔,然后边叫边往这边跑:哥!哥!那只黄狗也跟着跑。
图新会加大步伐,然后张开双臂把一身寒气的二宝搂在怀中,二宝的脸蛋红红的,
冰冰的,一双大眼睛放着光彩,图新搓热双手,捧着二宝的脸蛋,问:弟弟,冷不
冷?
不冷!等到哥就不冷了!
图新的眼泪就会在眼圈里直打转。
身边的黄狗陌生地盯着图新,图新一声:大黄!那狗也颇懂人性,疯狂地摇着尾巴
,以示心中又见故人的激动。
等二宝的脸捂热了,他们就手拉手往家赶,大黄摇着尾巴在前面边跑边回头,到了
家门口,会汪汪地叫两声,这时,他们的妈妈——唐嫂就会喜气洋洋地从屋子里走
到门前,慈祥地盯着图新笑着,双手不停地在围裙上擦来擦去,图新知道,屋子里
的大锅里早已炖好了一 只母鸡。
图新走到唐嫂的身边,盯着唐嫂皱纹深刻的脸,喊一声:妈!他的泪水就终于落了
下来。
当晚,庄子里所有的人都会说说笑笑地拎着一些吃的东西到唐嫂家去一趟,为的是
看一看老唐庄的高才生,这一年来是胖了还是瘦了,大多数的人都会心疼地说:瘦
了,又瘦了。
送走了他们,母子三人会整整说一晚的话......
可现在,二宝死了,二宝死了?图新怎么都不会相信,可唐嫂的来信却又说得明明
白白,那是决计不会错了。
图新的泪水早就打湿了脚下的地,他的心已被悲痛之刀划得血迹斑斑,仿佛要碎掉
一样。突然他又疯了一般从椅子上冲到前面跪在地上把被他揉成一团的信,轻轻地
铺展开,边展边哭,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信上。
信纸早已被图新的泪水打湿。
图新将信纸工工整整地摊在桌上,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他心中一半悲伤,一半混
乱,盲目地走在街上。
天色渐晚,路边的街灯已亮起,放着昏黄的光。
头顶上的夜空中浮着一层似雾非雾,如烟非烟的东西,几点微弱的光芒从中透出。
图新知道那是星光,老唐庄的星光即明亮又清澈,宛如点点宝石嵌在空中一般,比
合肥的亮多了。
图新在路上站定,仰着头盯着天空中的那几点微光,忽然,眼前一花,那些微光组
成了弟弟二宝的一张笑脸,清澈的大眼睛散发着莫名的神采,冲着图新笑。
图新整个人呆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生怕一眨眼,“二宝”就会从眼前消失。
轰鸣的车辆行驶声消失了,他耳中分明听到二宝的声音:
不冷!等到哥就不冷了!
图新悲痛难忍,胸口仿佛受了重击一般,禁不住慌乱地向后迈了几步。
这时,一阵尖利的刹车声骤然响起,唐图新猛地一惊觉,就见一辆红色出租车冒着
青烟停在自己身旁。
一个胖司机满脸怒容地推开门,跳了出来,指着图新骂道:小子!是不是找死?—
—找死也要选个好地方!
图新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跑到了车道上。
图新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胖司机眼光凶狠:对不起?对不起有个屁用!把你撞死跟你说对不起行不行?妈的
!
图新把到了嘴边的对不起咽了下去,冷冷道:我已经跟你道过歉了,要是你再敢骂
我一句带妈字的脏话,我让你跟你的车一起报废。
胖司机白眼一翻,打量了图新一番,眼见这小伙子身材高大,肌肉发达,自己恐不
是他的敌手,心下一怯,不过嘴上依然硬得很:啊吆,哪里冒出来的东东,跟我较
劲,咋了?还想打架?......
他车中副驾驶座上一个男青年突然道:喂!车还走不走?不走我可找别的车了,我
没有时间在这跟你们耗着!
身后被堵的车辆一阵又一阵的催促和叫骂声也正好给胖司机一个台阶,他挺着大肚
子,恐吓道:小子!这次饶了你,下次见到你,非把你轧成人干不可!说完便钻进
车内一溜烟而去。
红出租车驶离时,副驾驶位上刚才说话之人的面孔在唐图新的眼前一闪而过,他觉
得这个人的面相仿若很熟悉一般,一时却也想不起来。
他也不愿去想,抬头看天时朦胧的夜空依旧,暗淡的星光依然,哪里还有弟弟的笑
脸?耳边也充斥着车辆的轰鸣声和行人的嘈杂声,每一样声音都显得如此遥远,而
远在千里之外的老唐庄倒觉得近了些。
那与他隔了一个时空的弟弟,更是如影随形,不时地出现在图新的眼前。
图新一颗心早已飞到遥远的老唐庄,他决定明天就回去,回到母亲的身边,只是那
棵老桑树下还会有一个小身影在徘徊等待么?
弟弟!图新的心中已痛得麻木了,只是由步而行。
* * *
强盗呀!救命呀!抢劫呀!一个凄厉的女声从前面小巷中传来。
图新心念一动,收起心中痛楚,抢步向呼唤声处走去。
那小巷甚是偏僻,遥见几个身影扭打在一起,走到近前,才见是四个歹徒正凶狠地
抢一女人的提包,那女人双手奋力抓住提包,口中竭力呼救:救命!救命呀——
歹徒拳打脚踢,眼见女人渐渐招架不住,那女人四十岁模样,拼打中头发已经被扯
乱。
图新见被欺负的那女人跟自己的母亲年纪相仿,不禁心中一热,吼道:住手!
歹徒受惊之下,呆了一呆,见只图新一人,随即狞笑着道:小子!给我滚,这里没
有你的事!
那女人呼号了良久,方见有一人出现,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带着哭腔道:兄
弟呀!救救我呀——求求你了!
众歹徒见图新不但没被自己吓跑,反而向前走了几步,不禁大怒。
众歹徒见图新虽眼中精光四射,身强力壮,但料想他一个难免寡不敌众,于是互换
了一下眼神,留下一人看住女人,其他三人便围向图新。
图新见三人气势汹汹而来,心中虽怯,但遇到这种歹事,也不能坐视不管,他心道
:拼死也要救那女人出来。
这时,一人已挥拳而来,图新眼前一花,右颊吃痛,顿时红肿了起来。图新也不示
弱,憋足了劲,瞅准时机,猛地出拳,打中近前一人的面部,但听喀嚓一声,中拳
之人啊吆一声捂着脸蹲了下去,他的鼻梁已被打断。
图新一招得手,便即转身,不想头发一紧,已被身后一人抓住,转身不得,图新应
变也快,双脚蹬地,身子便带着一股大力往后冲去。
那人万料想不到图新有此一招,等他反映过来时,已被图新撞倒在地。
图新迅速跃起,一脚踢中第三个歹徒,眼见得手,便冲向最后一人而去。
那人料不到图新如此凶猛,但见三个同伴已被打倒,心中惧意大增,又见图新冲向
自己,不禁害怕已极,丢下女人跳到一边,口中叫道:不打了,不打了......
图新见歹徒怕了自己,也不愿再多惹是非,是以一把拉着那女人便跑。
众歹徒眼见到了嘴边的鸭子飞了,气恼万分,特别是那断了鼻梁之人,更是怒火中
烧,摸到一块大砖石,循着图新方向奋力砸去。
图新暗喜全身而退,不料后脑被一沉重物事突然砸中,他眼前顿时血红一片,眼球
仿佛已被击出眶外,脑中嗡地一声,一阵巨痛从后脑遍及全身,他不禁踉跄了几步
,鼻孔中一热,一股热血喷将出来。
女人见图新脚步踉跄,又听到脚边地下一声砖石落地地脆响,她怕歹徒反追而来,
又加快了跑动的步伐,可图新渐渐双脚绵软,终于停了下来。女人偷眼回望,不见
歹徒跟追来,心中一宽,长嘘一口气,转首对图新道:大兄弟,真是太感谢你啦,
我一定要报答你......
此时,他们已出了小巷,眼前一片路灯昏黄的光明。
待女人看清图新的脸时,不禁吓了一跳,但见他面色惨白,双眼充血,眼神呆滞,
鼻子中汩汩地向外冒着鲜血,把胸前的衣服淋成一大块的殷红色。
女人既惊且怕,她道:你......你没事吧?
图新刚要张口回答,喉中一甜,大股大股的血又从口中喷出,溅在地上,形成一朵
朵的血花。
女人忽然想到落在她脚边的那块砖石:原来,他被砸中后脑了,这才会出这么多的
血,若不救治恐怕会,会死——万一他要是死了怎么办?他可是为救我而受伤的,
他家人若告我的话,那我就惨了,完了完了,你可不能死呀!
此时,图新的精神已开始涣散了,他觉得自己太累了,眼皮很沉重,快睁不开了,
可替内总有股热热的东西要往外涌,忍不住又哇哇地吐出了几口血,身子摇摇晃晃
宛如醉酒一般。
女人见图新闭着眼晃晃悠悠,随时都会倒下,她瞅瞅四下无人,心一横,转身悄然
而去,心中不住道:大兄弟别怪我,我们一家三口,孩子在外地上学,我丈夫又下
岗了,就我一个人撑着这家,家中很困难,无力送你去医院救你,你不要怪我忘恩
负义,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服侍你——
图新双眼沉重已极,终于要倒在地上,可他突然想到自己的母亲,远在千里之遥的
母亲是多么盼望我回家呀!!我不能睡,我要回家!明天就回家!
一想到这些,图新的心中就猛地一惊,双眼陡然睁开,却不见那女人。
眼见街灯凄凉,身边空空荡荡地,不由得心中不快:我拼命救她,她却不告而别。
转念又想:我救她不图回报,她此时既然脱险,留在我身边也是无用,走了岂不更
好?
心念至此,不快之意,顿时消去,这时,后脑之痛更甚,鲜血从鼻孔中不住涌出,
止它不住,他所站立之处,鲜血淋了一地,几个骑车夜归之人,路过此处,见一男
子茫然而立,两条血线从他鼻孔中留出,地上血流成河,不禁相顾骇然,骑得老远
了,还回首观望。
图新循着来路往回走,一步三摇,状极费力。他感到头昏昏沉沉的,提不起丁点儿
的精神。
路过一个小商店时,图新要了包烟,听说烟可以提神,他却从没有抽过。
那女店主见天黑人稀,正要关门,却见一人摇晃而来,待她看清那人浑身是血时,
不禁害怕起来。辛喜那人买了包烟后就掉头走了,那人越走越远,女店主一颗心终
于安定了下来,不住猜测,这人的遭遇。
图新回到房间,扭亮电灯,此时鼻中血流已止,只是更加的头晕目眩了,他倒睡在
床上,掏出才买的香烟,拆开烟盒,抽出一根,含在嘴上,刚要点燃,睡意滚滚而
至,终于抵抗不住,昏昏睡去。
子夜时分,图新陡然醒来,但觉头脑清晰,精神倍增,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感觉嘴边有物,拿下一看,正是他睡前未点燃的香烟。
他取下那根挂在嘴边的烟,重新插入烟盒中。这时,一股强烈的血腥味一阵浓比一
阵地送入他的鼻孔中,熏得他几欲呕吐,顺着味道低头而视,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他身上所穿的那件灰色外套,已被染成了一件血衣,天!我怎么流这么多血?
他赶忙抖抖索索地脱下血衣,从柜中找出一件黑色外套穿了上。
换上衣服,刚转身,却突然停电,屋里顿时漆黑一片,图新却不惊慌,这边的居民
区,最近线路改造,是以经常停电,但现在是深夜,电工此时还在忙碌么?图新嘀
咕着,暗叹世间的不公道:有人住豪华别墅,有人委身路边;有人一掷千金,有人
为了糊口而不得不跪在路边向行人企求施舍;图新脑中浮现出经常跪在四牌楼天桥
下的那个老人,70岁模样,衣衫褴褛,满脸灰尘,灰尘下是一道道深刻的皱纹,一
双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无助和绝望,整日里坐在天桥的入口处,眼睛盯着来来往往
经过他面前的行人的脚,动也不动,远看仿佛石雕一般,他面前残破的小铁盒里,
散落着几个一毛的硬币。他的身后各式跑车泛着夺目的亮光静悄悄地驶过——一天
一天又一天,那个老人就这样活着。
这难道就是他的命么?
谁不想活得舒服一点?那个老人不想么?这些深夜工作的电工不想么?我自己呢?
图新摇了摇头自嘲想得太多,他掏出打火机,啪地一声打亮,火光虽微弱却也可以
应急。
他往床的方位走去,脚下水泥地面反射着青光,再走一步,当打火机的火光照在前
方那张椅子时,唐图新整个人一下子僵呆了。
那是一张有些年代的红木椅,火光先是照在脱了红漆的椅背之上,图新的手,略动
一下,火机的光芒移出椅背的范围之后,他却看到在椅背之上,是人的双肩,人的
头。
有一个人坐在他房间里的椅子上!
那个人,背对着图新。
刚才还空空如也的椅子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来,图新不禁惊骇万分。
在那刹那间,图新但觉头皮发麻,双腿发软,遍体生寒,他想大叫,可是张大了口
,喉头却偏偏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句话,一点声也发不出。
图新的手不住地颤抖,惊吓之中,手中劲力全失,手一松,打火机啪地顿灭,眼前
重新陷入黑暗中,接着又听到打火机的落地声。
黑暗中,图新呆了良久,心跳仿佛也停滞了。
他隔着黑暗问道:你是谁?声音颤抖无比。
黑暗,无人回答。
图新调整下情绪,又道:不要装神弄鬼——我,我非得看清你是谁不可!
话音刚落,图新迅速蹲下身去,双手在冰凉的地上摸索着,找到打火机,又啪地一
声打亮,微黄颤动的火苗燃起的瞬间,他更是魂飞天外。
昏黄的火苗上方,一张石膏般的脸骤然出现在图新的面前,一对猩红突出的眼球,
怪怪地盯着图新。
打火机的火苗在这张脸的下颌部燃烧,一阵滋滋声后,图新鼻子中即闻到一股炙肉
的臭味,那张脸非但无痛楚的神色,嘴角反而显出种恐怖的笑意。
又一阵滋滋响后,一滴热肉油从那张脸的下颌部滴下,落在图新执打火机的手上。
图新受烫,猛一缩手,打火机又灭了,啊!图新终于叫了出来,身子本能地向后窜
去。
砰地一声响,黑暗中,图新撞在身后靠墙的柜子上。柜子上的一面圆镜受震而落,
翻滚着从图新头上落下。砰!镜子跌在地上,摔得粉碎!
这时,又来电了。屋子里顿时光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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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白莲缘爱,等缘等爱的白莲之花。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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