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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lsila (flame watcher), 信区: Ghost
标  题: 《穿越黑网》之第四天  5.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Dec 11 12:44:41 2006), 转信






第四天:湖芜镇
1999年4月22日,周四


5.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凌晨5点30分,罗文丽和于珉匆匆吃了早点,就静悄悄地离开了买杂货的小店铺。

    出乎于珉的意料之外,他最担心会狂吠起来惊动别人的那条看家大狗没有叫唤。在照进平房内的微弱晨光里,于珉注意到它眼汪汪地望着他们出门默不出声,表情很黯然,仿佛共度一个风雨之夜后,它和他们这对陌生人有了感情,正与他们作永久的告别。

    于珉站在平房的门口,向看家大狗摆了摆手,转身骑上了已经推出门来的摩托车。他内心充满了慷慨赴死的悲壮情绪。明摆着是鸡蛋碰石头了:张广富的这部笔记本电脑撕开了S省最高层领导腐败内幕的最黑暗一角,现在要杀他们灭口的,可能就不仅仅是张广富一个人了,S省最有权势的鲁副书记或许也要请他们闭上嘴了。

    在稀稀落落的细雨之中,摩托车距离温乔镇越来越远。依据指北针的导引,于珉驱车朝正西方向驶去。他要去的第一站是温荷市辖区外的湖芜镇。

    得知鲁副书记和省公安厅刘副厅长都是张广富的保护伞后,于珉吃惊不小,他知道警察很快就会在S省全省范围内展开通缉他们的大规模围捕行动。现在惟有游客如云的雁荡山是掩蔽他们踪迹的最好去处了。他为自己有先见之明的选择感到一丝欣慰。

    他决定调整逃跑计划:先去湖芜镇给摩托车加油并做一次检修,然后骑摩托车越过北雁荡山东麓,再折向南行进,一路翻山越岭长途跋涉,前往S省的邻省W省,以彻底摆脱S省警察的追踪。

    摩托车艰难地穿越在积水汪汪的泥泞小路上,行进的速度非常缓慢。凌晨的乡村一片寂静,只有远处田野里有几个扛着锄头的农民身影在移动。风很大,一阵一阵吹拂着于珉的雨披,带来潮冷的凉意。

    越往西,地势就越来越高。即使在灰蒙蒙的细雨雾气之中,于珉也能清晰地看到连绵不绝的山脉气势雄伟地横亘在前方。摩托车轰鸣着一个接着一个地冲上坡道,于珉判断他们已经离开了平原,正处于山区的边缘。但他难以断定是否离开了温荷市辖区,因为在出温乔镇后的一个小时里,他一直忙着驾驶摩托车,已无暇在地图上做记号确定自己的运动轨迹和方位,他现在只跟随着指北针导引的大致方向前进。

    罗文丽在离开温乔镇不久就趴在于珉的背上睡着了,她的双手紧紧箍着于珉的腰。于珉知道她昨夜通宵未睡,一直在把电脑上的文件上传到网上并在BBS上公布出来。不过他很怀疑此举的作用有多大,他们触犯的权势人物级别实在是太高了,光一个温荷市市长就够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了,现在倒好,来了鲁副书记和省公安厅刘副厅长,明摆着事情已失去了控制,无法收场了。

    为了不使罗文丽因为摩托车在起伏路面上的剧烈颠簸而摔下去,于珉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控制住车速。然而,真正的危险不在这里。罗文丽睡着以后,摩托车在行驶过程中就没有人用望远镜一直观察着前方路面上的状况,充当行进间的“了望哨”了。这迫使于珉不得不在行驶了一段距离后停下车,拿起始终挂在他脖子上的俄制军用望远镜查看一下前方动静,然后再开车向前。

    由于一路上几乎没有碰到车辆和行人,于珉的胆子大了起来。他估算着他们已经成功地逃出了布防森严的温荷市辖区。但道路四周始终如一的那种死亡般的异样寂静也让他感到深深的恐惧,不过他以城里人不习惯乡村宁静环境的理由来宽慰自己。

    于珉停车用望远镜观察前方的次数越来越少。因为仍然没有车辆和行人出现,他也就对此稍稍宽心了很多。他盘算着他们是否在湖芜镇再次改头换面,买几件当地的衣服,乔装打扮成小城镇的男女青年再上路,因为天放晴之后,他们将不得不脱去雨披,但他们身上的衣服仍过于时髦,在偏僻山区里驾车行路显然会很引人注目。

    摩托车再次驶上了上坡路。所不同的是,这条蜿蜒的小路特别长,坡道也特别陡。小山坡顶上有一片稀疏的树林。

    于珉告诫自己必须小心驾驶才行,坡高路陡,雨后的路面又分外湿滑,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操作失误而把睡梦中的罗文丽摔伤。他最害怕发生这类横生枝节的严重事件:去医院就等于是自投罗网。


    吴艳昏昏沉沉地趴在摩托车上几乎要睡着了。当她的兴奋情绪平息下来之后,她望见小路的尽头依然空空荡荡,没有摩托车,也不见行人的踪影。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她实在疲倦到极点了。

    突然,她似乎听到了摩托车的引擎声音,轻轻的,忽隐忽现的,夹杂在呼啸的风声中。她以为是她过于急切的期盼而产生的幻觉。她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听着。摩托车的引擎声音越来越接近了。是真实的声音!是摩托车来了!

    吴艳腾的一下坐起了身子,从大树后面探出头去观望。她看见一个黑点出现在小路的尽头,正朝她这里缓慢地移动着。小黑点变得越来越大,她看清了是一辆摩托车。他们来了。吴艳感到自己浑身上下热血沸腾,顿时充满了精神。

    她现在已经可以看清摩托车上坐着两个穿雨披的人,都戴着头盔。吴艳紧张地缩回身子,蹲了下来,后背紧紧倚靠在大树的树干上。她不想因为自己的激动与冒失而提前暴露自己把事情搞砸。凭自己的直觉,她断定一定是于珉来了。她不相信骑那辆摩托车的是某个赶早的农民去湖芜镇赶集。

    吴艳从口袋里掏出了64式手枪,她把子弹推上膛,小心地上好了保险。现在她所期盼的就是,她面前的那辆已淋了一夜雨水的摩托车能够在瞬间发动起来,不要发生故障。她再次祈祷起来。

    等她再缓缓地露出半个脑袋望去,小路上的摩托车已经行驶到坡道的半中间了。她不在犹豫,翻身骑上了摩托车。她按下电动点火按钮,摩托车轰然一声发动起来。她挂上档,旋开油门,摩托车顺着倾斜的坡道直冲而下。


    于珉全神贯注地驾驶着摩托车开上这段长长的坡道小路。他突然听到前方发出一声摩托车发动的轰鸣声,然后是摩托车引擎高速转动的声响。声音似乎是从小山坡顶上那片稀疏的树林里传出来的。坏了,好象有埋伏。

    于珉开始减速,准备掉转摩托车头沿着小路退下去。不管是不是埋伏,他还是先躲避一下为好。但是已经晚了。他看到一辆黑色的摩托车顺着坡道上急速飞驰而下,迎面朝他直冲而来。他知道自己这次肯定逃不掉了。

    摩托车在他前面100米处减速,然后停稳。现在两辆摩托车之间只相距50米了。一个穿雨披戴雨帽的骑手跳下车来,大喊一声:“举起双手,下车。”

    是个女警察。她的声音在寂静空旷的山坡上格外清脆响亮。于珉看见她动作麻利地蹲伏在她的摩托车后面,以此作掩护,防止他可能动用武器反抗。这是标准的警察动作,以前他在惊险电影里见多了,今天总算亲眼目睹了一次,可惜被逮捕的人是他自己。

    于珉刹住已经横亘在小路上的摩托车。他高举起两手,用着地的双脚支撑着摩托车的平衡。他同时用背部不断地撞击着仍在酣睡的罗文丽。

    “出了什么事?”罗文丽迷迷糊糊地醒来。

    “我们被捕了。”他大声地说。

    “后面那个,举起双手,赶快下车!”吴艳继续高声喊道。

    罗文丽吃力地瞪着困倦红肿的眼睛直发愣,她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一时还难以判断自己的处境。

    “快下车,你们逃不了。”吴艳高声命令。

    “你快下去,举起手,她说不定会开枪的。”于珉侧过头命令着罗文丽。

    罗文丽已经明白了是怎么会事。她看清了那辆突如其来的摩托车,还有躲在后面的人。她爬下车,慢慢地举起手,站在摩托车旁。于珉用高举在半空中的手朝下指了指,示意他要先用手扶住车把,腾出脚,把撑脚支起来架住摩托车,他才能下车。

    “别动!”吴艳大叫一声,然后站起身来。

     于珉看见那个女警察以惊险电影里的警官双手握枪的英姿,小心翼翼地接近他们。

     他凝视着直直地瞄准着他胸膛的黑洞洞的枪口,浑身泛起一种从未有过的震颤。他想象着枪口突然喷出了火光和烟雾的画面,子弹无声而重重地打进他胸膛,冲击波让他的身体失去平衡,然后他猛然倒在地上。

    于珉微微一笑,他迅速中止了想象,发现自己高举着双手滑稽地注视着迎面走过来的女警察。他逐渐看清了她:她没有戴摩托车头盔,脸蛋还算得上清秀。她双手平握着一把短小的64式手枪,一步一步向他逼近,枪口始终准确无误地瞄准着他的胸口。喔!于珉差点叫出声来,他认出了她,原来就是在温荷市新客站对他横眉竖眼大耍蛮横态度的那位女警官!于珉说不清楚为什么对她印象如此深刻,反正她看上去就象是他命中注定的克星,有生之年,狭路相逢,他又一次栽在她手里了。

    突然,于珉听到身边响起了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他侧头一看,罗文丽弓着腰正往小路旁的缓坡上疾速狂奔。与此同时,于珉也看到女警官转身追出了几步,举枪瞄准了奔跑中的罗文丽。

   “不要!”他高声急叫着,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他的话音刚落,他就听到耳边骤然发出两声清脆的枪响,刺破他周围的空气。他闭上眼睛,悲愤交集,诅咒着自己的无能。

    “回来!”女警官怒吼着,发出严厉的命令。

    于珉睁开眼睛,转头望去,罗文丽已站立在缓坡上一处烂泥地里一动不动。女警官的手枪仍然瞄准着她的后背。他明白她这一次是朝天鸣枪警告罗文丽的。

   “罗文丽,你快回来!”于珉焦急地喊起来,“别傻了,你再跑,她真的会开枪打死你的,她是个没心没肝的冷血动物,我不骗你!”

    罗文丽转过身来。她仍然戴着头盔,看上去就象一个在山区里迷路的外星人。她僵持了片刻,浑身就象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地一步一趔趄缓缓往回走来。于珉知道,她之所以在枪口下做出如此疯狂而愚蠢的举动,是惊吓过度的一种过激反应,她刚刚睡醒,还没有完全接受被警察逮住的现实呢。

    吴艳在听到于珉叫出罗文丽的名字的一刹那总算感到一块石头落了地。因为他们都戴着头盔,她一时还难以辨认出他们。当她在摩托车后面命令他们举起手来的时候,她真的非常害怕他们只是一对赶早去湖芜镇的小夫妻。尤其是在她端枪走近于珉的十几秒钟里,她突然怀疑自己可能又抓住了携送毒品的运输者。但于珉一见面就骂她是没心没肝的冷血动物让她很生气。她也知道,他是故意惹她生气的,所以就先咽下了这口气。

   “于珉,脱下头盔。我们又见面了。”吴艳嫣然一笑,枪口又转向于珉。

   “是的,我们又见面了。你赢了。”于珉脱下头盔,尽量以宽宏的风度笑着说,仿佛他们刚结束了一场摩托车拉力赛,两个已分出胜负的骑手再度见面,互致敬意。

     在吴艳的严密监视下,于珉下了车,摩托车已被撑脚支起停稳。罗文丽也走回到摩托车旁,一脸万念俱灰的颓然表情。

    “交出张广富的笔记本电脑,”吴艳对于珉说,“还有你们的证件,现金和地图。”

    “全在背包里。”于珉回答道,他环顾四周,见没有其他警察的踪影,感到很奇怪。


    “你的望远镜,”吴艳指着他鼓鼓囊囊的胸口,“还有你身上的地图。”

    吴艳首先查看了张广富那部浅灰色东芝笔记本电脑,温荷市警察对它搜寻已久了。现在它终于完好无损地被她缴获了。吴艳不禁得意得连心情也飘飘然舒畅了起来。她一一清点了罗文丽和于珉交出的证件、手机、钱物、地图、指北针和望远镜等,统统装进于珉的登山背包里。于珉注意到她没有发现他藏在背包底部暗袋里的那把军用匕首。

    不过,于珉非常纳闷:他至今也没有看见女警官打电话请求增援人员到来,也始终不见有其他警察出现,在这条位于荒山野岭的偏僻小路上,她要单枪匹马对付他们两个人显然并不容易,她压服他们顺从的全部权威都来自她手里那把小巧玲珑的64式手枪。

    可于珉清楚,这种外型仿造德国沃尔特PPK手枪的中国警用制式手枪,虽然号称其使用的64式7.62mm手枪弹要比PPK使用的勃朗宁7.65mm手枪弹动能大,但它射击50米处目标的威力仍然偏小,他曾在枪械杂志上读过一些退役中国警官抱怨64式手枪“近距离也打不死穿皮茄克的歹徒”的文章,印象极为深刻。当然于珉并不想莽撞地以身试枪,况且他也没有穿皮茄克上装,但64式手枪威力小的故事,确实让他这个资深军事迷冒出了乘机逃跑的念头,并且越想就越有诱惑力。


    “我们走,”吴艳对于珉命令道,她把装有东芝笔记本电脑的黑色背袋背到身上,于珉的那只登山背包也被结结实实绑在她摩托车后座上了,“你开摩托车带着罗文丽走前面,记住,只能开20码,你一加速我就开枪。”

    “我们去哪里?”于珉问,他搂着罗文丽的肩膀,企图安抚她低落的情绪。

    “沿着这条路,去湖芜镇。”吴艳没好气地回答,“快上车,不许搂搂抱抱的。”

    湖芜镇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山区小镇,位于北雁荡山东麓的连绵群山之中。吴艳原打算把罗文丽和于珉交给湖芜镇派出所的警察处理,她携带张广富的东芝笔记本电脑离去,单独行动。可他们两辆摩托车一前一后缓缓驶上一个山冈上,可以鸟瞰湖芜镇时,吴艳开始犹豫起来。

    她想,如果林楠把她的情况电话通知湖芜镇派出所的话,她此去就等于自投罗网。虽说她并没有查出林楠和张广富之间有什么直接干系,但魏天戈和张广富两人形同把兄弟的亲密关系在温荷市早已是公开的秘密,而林楠是魏天戈的亲信,这部笔记本电脑落入到林楠手里的结局吴艳不愿再想下去。但她没有汽车,要她押着罗文丽和于珉一起行动,非但目标大,而且她单人单枪很难控制住他们:象现在这样分乘两辆摩托车,他们随时都有机会逃跑,而她也不忍心真的开枪打伤他们。

    吴艳暗暗决定:宁可放走他们两个走,也决不能轻易交出现在背在她胸前的这部笔记本电脑,她决不因为畏惧权势而放弃调查张广富,不管他的后台多深多硬,她都要查到水落石出。她要审问一次罗文丽和于珉,看看他们对笔记本电脑里的内容倒底知道多少。


    “停车。”吴艳喊了一声。

    于珉刹住车,很听话地停在原地不动,等候着吴艳进一步的指令。他不想再让罗文丽经历第三次枪击的惊吓了,再说要逃跑就得先麻痹对方。

    吴艳指指小路旁边一片茂密的树林,“我们进去。”

    两辆摩托车离开小路,缓慢地开进了幽暗的树林里。树林里密密匝匝的青翠树叶间仍然不时滴下雨后的水滴。他们在树林中间的一个空地上停下车。

    “你是不是在这里想把我们杀掉灭口?”罗文丽突然开口问走近他们身旁的吴艳。

     吴艳困惑不解地望着罗文丽,又看了一眼在一旁冷眼静观的于珉。

    “你们认为我是来杀你们的?为什么?”她的职业好奇锁定住了这个误会。

    “你最多也是个小警官了,要杀我们现在就开枪吧,别罗嗦!”于珉插话了。

    “你闭嘴!我没有请你说话!”吴艳板着脸对于珉说,她转向罗文丽,“你为什么要雇人去偷张广富的笔记本电脑?”

     于珉和罗文丽现在都侧坐在摩托车座位上,而吴艳的右手始终插在放手枪的裤袋里。

    “告诉了你,你会放我们走吗?”于珉仍然抢先回答,他用轻蔑的眼光扫视着吴艳。他早就对这个女警官奇怪的安排疑虑重重了。

    “你就别做梦了,”吴艳怒视着于珉,“你自己也知道,你们两个都是重点通缉的嫌疑犯,整个温荷市的警察都在追捕你们。”

    “我当然知道,张广富早就说过了,整个温荷市的警察都是他的手下,我们落到你手里,就等于落到了张广富手里,反正一样,都难逃一死。”于珉讥讽道。

    “有这么严重吗?”吴艳望着于珉。

    “我怕说出来把你也害死!”罗文丽突然冷冷地说。

     吴艳感到身体渐渐开始疲软无力,头胀痛欲裂,她决定不再兜圈子了。

    “好吧,”她说,“信不信由你们,我是S省公安厅重案支队的警官,正在温荷市实地调查张广富巨额财产不明的问题,我叫吴艳。”

    “你没有呼叫温荷的大批警察来支援你,你也信不过他们?”于珉问道,不管真假,吴艳的表白带来了一线生机。

    “请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偷张广富的这部笔记本电脑?”吴艳强打起精神说。

    罗文丽先是简述了她为父亲向张广富复仇的经过,接着告诉吴艳,她已经把笔记本电脑里张广富骗取数十家银行巨额贷款的帐目,以及他贿赂温荷市大小官员的“备忘录”,全数在几家网站的BBS上公布了。她仍然没有透露她的黑客身份,包括对于珉。

    “但这可能一点都没有用,张广富在S省有靠山,而且是非常硬的靠山,说出来你都会难以置信。”罗文丽满脸冷漠的表情。

    “为什么?”吴艳的心脏明显加快了跳动,她催促罗文丽:“是谁?你快说!”

    “你们省公安厅的刘副厅长是他的靠山,还有鲁副书记,你自己去看吧!电脑不是就背在你身上吗?”

    罗文丽不屑一顾地转过脸去,她心里在想:这个嘴硬的小警官一会儿就该吓成一副可怜巴巴的熊样了。

     尽管吴艳有了不畏惧S省最高权势的心理准备,但罗文丽的话还是给她巨大压力,她的心脏砰砰乱跳,脸色煞白,脑子里一片晕糊糊的。

     让吴艳倍感到恐惧的是:刘副厅长正是省公安厅秘密侦察张广富的专案组的最高负责人,她从温荷市发回省厅的所有关于张广富的调查材料和情况分析报告,最后全部都会汇总到他手上,他会不会早就把这些透露给张广富了?他早就把她的真实身份告诉了魏天戈局长,也等于是告诉了张广富?是因为她没有搞到什么过硬的证据才暂时放她一马没“惊动”她?她现在怀疑刘副厅长成立秘密侦察张广富的专案组,一开始就是为了应付公安部采取的应变措施,目的是避免公安部直接出面干预,即避免公安部绕开S省公安厅,直接派部属专案组去温荷市秘密调查张广富这一结果的出现。

     吴艳从胸前的黑色背袋里取出东芝笔记本电脑,她要罗文丽迅速把张广富亲手写进电脑里“备忘录”找出来,她要亲眼看一看刘副厅长和张广富之间肮脏交易的证据。可笔记本电脑的电池没有电了,无法启动。

    “背包里还有最后一块锂电池。”罗文丽说,她庆幸她把它放进了于珉的背包,才没有随同她的IBM笔记本电脑一同在李记网吧那场恐怖遭遇中丢失。

     笔记本电脑在换上新的锂电池后,重新开机。吴艳查看了保存在C盘里AAAA文件夹内用阿拉伯数字起名的全部6个文件夹。虽说已听过罗文丽简要地说了一遍,但亲眼目睹张广富亲手详尽地写下贿赂这些S省最高官员赃物和金钱的明细帐目,仍然让她感到触目惊心。她也翻阅了电脑里张广富从银行贷款的帐目。

    “别看了,这个电脑既然现在归你了,你回去再慢慢研究吧,”罗文丽满含着讥讽的口吻说道:“假如你还能平安回去的话。”

     吴艳对眼下该何去何从也一筹莫展。事情已经超出她的预料。她想起老俞,他是她的老师,或许能够为她出个主意。她掏出手机拨号,但老俞正好关机了。

     现在罗文丽和于珉挥之不去的恐惧也传染到吴艳身上。杀人灭口眼下在中国已蔚然成为一种赚钱的地下职业,雇佣杀手的,早就不仅仅是犯罪组织的专利,各级腐败官员在垂死挣扎之际已纷纷不惜动用此道,只是出于政治稳定的需要,传媒不经常报道这类案件而已。吴艳曾在公安局内部通报里见过好几起手段残忍的类似事件。

    看着于珉痛苦无语的眼神,吴艳忽然心疼起他来了。现在她已经知道他只是一个倒霉的局外人,因为错误的见义勇为而更加错误地卷入了这起可怕事件。她猜测他肯定是贪恋罗文丽的美色才卷进来的。他活该!她暗暗幸灾乐祸,稍稍出了憋她心里的一口恶气:她对他骂她是没心没肝的冷血动物依然耿耿于怀。

    “你把电脑带回去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沉默已久的于珉突然说话,“我想你最好还是扔掉这个电脑,全当作什么也没听说,什么也没看到,把我们押送到附近派出所交差了事,你也就会立功受奖了。”

     “为什么?”吴艳好奇地望着他。

     “我已经看出来了,你是一个很聪明的警官,”于珉心平气和地说,“你完全猜到了我想去的地方,我走的线路,埋伏在半路上静等我们落网,让我心服口服。不过,我想劝你一句,生活太美好了,你人也很漂亮,不值得为可怜的正义而放弃你美丽的生命!不要象我一样,为正义一时冲动,结果后悔也来不及!我知道我已经逃不掉了,所以说的全是心里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不知为何,吴艳心里陡然泛起一阵酸楚。

    “你别小看人!”但吴艳表面上仍摆出一副傲然不屑的气概,“看你们两个这种熊样,就知道是没出息的软骨头,还说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酸不酸?还男人呢,没死就哭啦?”

      被吴艳这么一说,于珉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吴艳总算逮住机会痛快地报了刚才他骂她是冷血动物的一箭之仇,心里舒畅了很多。

     “你们能否保证配合我,决不乘机溜走?”吴艳问道。

     “我们保证不溜走!”于珉和罗文丽异口同声。

     “我想也是,”吴艳冷笑道,“到处是追捕你们的警察,即使从我这里逃脱了,也会被其他警察抓住的。”

     “那当然,与其被其他警察抓住,还不如让你抓住得好。你又聪明,又有正义感,又是美女警官!可遇而不可求嘛!”于珉的恭维里全夹带着嘲笑,刚才他的一番好意非但没得好报,反而招来一顿嬉笑,被骂成了软骨头,所以他现在也不再客气了。

     “你最好别在我面前油腔滑调,耍嘴皮子,”吴艳板起脸说,“你老实告诉我,原来你准备去哪里?走哪条路线?”

    于珉知道吴艳想干什么了。她很可能要带着他们一起离开S省的辖区远走高飞,所以她才会询问他原先的逃亡计划。虽然她言语上不饶人,还不时给他难堪,但她看来好象要动真格了:她已经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张广富的问题调查进行到底吗?她准备揭发S省的鲁副书记和省公安厅刘副厅长接受张广富贿赂的腐败内幕吗?她为什么要这样呢?于珉发现,这个他印象里始终横眉竖眼的女警官,眼下似乎已焕然一新,变得眉清目秀、楚楚动人了。他直勾勾地端详着吴艳,眼神异样起来。

    吴艳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但心里却一阵心花怒放。她的脸红了。

   “你在干吗?”她问于珉,口气依然很强硬。

   “我以为你知道我要走的路线呢。”于珉声音柔和地说。

    吴艳没有制止于珉走近她的摩托车,于珉从绑在摩托车后座上的登山背包里翻出地图,在座垫上铺开,然后向吴艳详细地描述了他先沿着雁荡山东麓的公路朝西,接着再折向西南,穿越一个少数民族居住区,前往S省邻省W省的逃亡计划。

    “要是搞到一辆汽车,就会更快一些。”吴艳对驾驶摩托车穿越连绵群山进行长途跋涉感到心里很没有底。

    “对于绝望逃生的人来说,有摩托车就很不错了。即使骑自行车我也一样逃,就是太慢,也太耗费体力了。”于珉笑眯眯地说。

    “那好,我们就先骑摩托车走,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吴艳说,她说话的口气似乎已经把于珉当作这次充满危险的长途之旅的一个搭档了。

   “要揭发省委副书记和省公安厅领导做坏事真的太难了,”于珉建议说,“我们要准备好长征,可能不得不先冒一次险,去湖芜镇为摩托车加油,做检修,还要买好干粮和矿泉水。”

     “我可能还需要买一些衣服。”吴艳轻快地说,她发现于珉是一个很擅长行动的人,考虑细节时特别细密周到。

    透过树林,他们仍然可以俯瞰湖芜镇的全貌。在四周苍翠的山脉环抱里,全镇大大小小的房屋犹如一个建筑在世外桃园上的现代部落,散落在蜿蜒而过的104国道两旁。

   “我们走,”吴艳命令道,“我再重申一次,你们想逃跑的话,我枪里的子弹绝对是不认人的。”

    “我们要相互信任,才能活命。”于珉凝视着吴艳的眼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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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不是静止在他的天堂里,上帝是一个战士,他必须要作战,不停地作战,周围是茫茫的黑暗和空虚,每停顿一秒,黑暗就吞噬上来,所以上帝要不停的战斗,最惨烈灿烂的战斗,生命的大河都被战斗的血染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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