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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lsila (flame watcher), 信区: Ghost
标 题: 《穿越黑网》之第五天 2.夜间定向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Dec 11 12:46:57 2006), 转信
第五天:北雁荡山
1999年4月23日,周五
2.夜间定向
于珉一觉醒来,发现屋里窗外都已漆黑一片。他抬腕看了看他的夜光手表,时针正指向凌晨1点15分。他又继续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但却发现自己再也睡不着了。他的胃里咕咕地泛起酸水,似乎在提醒他:他是被饿醒的。
他一骨碌坐起身,走下床,来到窗前。旅馆下面这条热闹的街道上的店铺已全部关门了,他挑这家旅馆里住是因为在这里住的全是自助旅游的年轻游客,旅馆门前这条街上的店铺70%是售卖各色旅游纪念品的,30%是招待游客的饭店,但这里毕竟不是大城市,没有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和24小时服务的便利店,现在游客们早就入了梦乡,饭店也全熄灯多时了,他所住的这家旅馆此刻已万籁俱静。
于珉开亮房间里的灯,迅速打开橱门,他已饿得不行,希望能够从他的登山背包里找到一些饼干之类的干粮充饥。他发现,橱里登山背包旁边还放着一个蓝色的塑料拎袋,没有被动过。他突然想起来了,这是他和罗文丽一起在湖芜镇上一个小超市里买的食品,当时买了一大堆面包和饮料,和吴艳吵架时,他一直挺奇怪地拎着其中的一个拎袋没有放手,走的时候也就随手带来了。
离开了湖芜镇,他沿着104国道朝雁荡山疾驶,还不到15分钟,他就驶进了沿途的第一个大市镇雁塘镇,不知道为什么,一进镇于珉就感到极度疲劳,他想睡觉。雁塘镇是雁荡山旅游区里的一个大集镇,在这里,有钱的外乡人全被看作是游客,受到热情接待,当于珉爽快地预交了两天的住宿费300元之后,旅馆老板立即把他带进了这家旅馆最好的一个单人间,连他的身份证也不屑于看一眼,所以,背着登山背包的于珉,还有他的一身休闲装穿着,已经被这里人理所当然地看作了他们接待的又一个从上海骑摩托车来雁荡山自助旅游的年轻游客,他已不必再去担心有人认出他是被警方通缉的嫌疑犯了:这里是旅游区,人们即使警惕性再高,也主要用于防小偷,防拦路抢劫的强盗,对其他没有兴趣。
于珉先吃了几片面包,然后是从拎袋里掏出了两碗方便面,用旅馆房间热水瓶里开水冲着吃了,才稍稍感到一丝饱意。他站到窗前,感到自己这间被灯光照得明亮的房间在周围一片黑暗里特别突出,似乎有很多人都在注目着他似的,让他感到慌张,他仍然害怕有人把他认出来。
于珉熄灭了灯光,坐在床边,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罗文丽,想起了他们在床上做爱的情景。现在她在哪里呢?她为什么会突然弃他而去呢?也许她早就计划好了。于珉叹了一口气,庆幸自己也脱险了。他的脑海再一次无法抗拒地浮现出他骑摩托车逃跑时背后响起枪声的可怕情景,他身子往后躺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他再也不想被人追踪了,明天一早他就离开这里回上海躲避一阵再说,他对去雁荡山野营露宿已毫无兴趣了。
但是在黑暗中躺了很久,于珉仍然没有睡意。他越是强迫自己睡觉,就越是睡不着。他感觉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充满了歉意。他索性再坐起身,点上一支烟抽。他回忆起在湖芜镇上吴艳快步朝他走来时掩藏不住的明艳笑容,那一刻他的内心忽然涌出一种喜悦,仿佛为自己没有弃她而去倍感自豪似的。但他知道,他没有逃走主要是因为罗文丽突然抛弃了他,要是罗文丽在出租车里向他招手,他肯定会毫不犹豫跟着她走的。
然而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在湖芜镇上那个修车铺外,他站在暖洋洋的阳光下等待她,心情焦虑而慌张,而见到她的一瞬间心里却一下子感觉到分外踏实和放松。于珉感到迷惑,吴艳是警察,自己是被警方追捕的通缉犯,他为什么会为逃离她远走高飞而产生内疚感呢?
不错,那部记录了S省省委鲁副书记和其他高官接受张广富贿赂罪证的东芝笔记本电脑,现在确实只要她一个人负责保护了,但她是刑警,老百姓养着警察就是为了对付犯罪分子的,她即使被黑道杀死灭口,被追认为烈士,也属忠于职守因公殉职,在她的职责范围之内,自己又何必瞎操心呢?再说揭露贪官犯罪也不是自己应尽的义务,何况自己为此已落到了被通缉的境地,不知道哪天可以平反,还差一点被张广富手下的黑道枪手开枪打死,作为老百姓,已经奉献得够多的了,够让警察露一手专业了。
横想竖想,于珉还是觉得自己欠了吴艳很多,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愧:不管她是不是刑警,她毕竟是一个女孩子,现在所有的危险都引向她一个人了,而他一个男人却在关键时刻地从她身边抽身而退了:难道仅仅是警察和老百姓的分工在起作用吗?就没有自己因为胆怯而撤退的成分?
于珉在房间不安地来回踱步,他很想知道吴艳此刻身在何处,是否安全。他再次抬腕扫了一眼夜光手表,时间已是凌晨1点45分了。他想,她也许睡下了,明天再联系吧。
他还记得,省公安厅的刘副厅长已收了张广富的贿赂,他们是一伙的,肯定会和张广富一起行动,把吴艳污蔑为最危险的罪犯,然后动员全S省的警察围捕她,就象他和罗文丽在温荷市经历过的一样。
但就吴艳一个人对付得了吗?她会不会已经被张广富的黑道枪手打死了呢?
想到这里,于珉忍不住掏出了手机。他想,吵醒她就吵醒她吧,大不了再大吵一架!
手机拨出好一会儿,才响起铃声,接着有人接听了。
“喂,是谁?”
声音听上去轻而遥远,于珉明白这是手机信号不强的缘故,但他还是听出是吴艳。
“我是于珉,你还没死吧!”于珉回答道。
手机里没有了声音,片刻之后,传出了丝丝的奇怪声音,再接着传来了女孩子的抽泣的呜呜哭声,在手机里听上去很失真,变成很好笑的怪音,于珉凭着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判断,这是吴艳想忍住不哭结果没忍住的哭声。
他没有想到,这个凶巴巴的女警官居然也有脆弱的一面,会对着他大哭一起,他顿时楞住了,但接着他急了:她一定有事情发生。
“你出了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吗?”于珉脱口而出。
吴艳哭得更厉害了。
别看她是个警官,对他横眉竖眼蛮横过,凶过,到底也是个女孩子,受委屈了,还是要哭的,他想道。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再哭我也要跟着一起哭啦。”
接着,于珉对着手机发出他模仿女孩子的尖利哭声。
终于手机里安静了,传来一声凶狠的吆喝:“你再嚎,我就马上关机不理你了!”
想到吴艳说赶他走就赶他走的果敢,于珉立即听话地收声不响了。
“快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啦?”他换作一副认真而温和的口气问道。
手机里很久没有声音。于珉知道吴艳在犹豫不决。
“这是警察的事情,你别管了。”吴艳冷冷地说,她显然冷静下来了。
“说实话,我真的不想管,”于珉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现在处境很危险,张广富的人都在追杀你,省公安厅刘副厅长也肯定派了警察追捕你,而我死里逃生,再也不想被人追杀了,也不想再让警察抓捕一次,我受够了,不过,要是因为你有事而我不管,最后你被张广富的人打死了,我这辈子也就没法活了。”
“我是刑警,你是老百姓,你不必内疚的。”吴艳仍然咬牙切齿地说出一句。
“你是女的,我是男的。”于珉说道。
“女的怎么啦?女的比男的强!”吴艳突然火气大了。
“好了,别耍孩子气了,快告诉我,出了什么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于珉的话说得温柔如梦,他拿出了他以前哄女朋友的那一套软功夫,凭直觉,他估计要么就是吴艳耍着他玩寻开心,要么就是她遇到大麻烦了,怕连累他,所以嘴硬。
“我再说一遍,警察的事你不要管!你还是自己小心顾好自己吧。”
“就算是警民联手,打黑除恶,还不行吗?”
于珉在手机里听到吴艳轻轻地笑出了声,但接着,他得到的还是吴艳斩钉截铁的回答:“不行,我不连累你。”
“好,你嘴硬,你抢着要做烈士,就去吧,我不拦你,就靠你这号傻X警察来打击黑道,真是浪费我们纳税人的钱!”
于珉说完挂了手机,躺倒在床上,他心里气臌臌的:自己于心不忍,要冒死去救她,她居然还要和他斗嘴!这个该死的凶女孩!就让她去死吧!他明白她不想连累他的一番好意,可是她也该理解他的心情,说说她现在的情况又何妨呢?居然还嘴硬!
管她呢,她想要去做烈士就让她去吧!
想是这么想,但在黑暗里躺在床上,于珉辗转反侧,明显感到自己心里有一股焦急不安的情绪难以消去和隐退,他手里一直握着手机不放松。
吴艳背靠着一棵大树坐在地上休息。她爬树已经爬了3个多小时了,却始终不得要领,就连脚离地3尺都难以做到,她倍感灰心。刚才,她把自己的一腔情绪全发泄在于珉身上了,现在真是身心俱惫。
一听到于珉的声音,她内心顿时充满了一股暖意:这个傻瓜居然还在担心着她!可接着不知为什么,她的心软软的,突然涌出一肚子的委屈要倾诉,她忍了再忍,终于控制不住,对着于珉大哭了一场。
当于珉问她出了什么事时,她心动了,事情明摆着,找于珉帮忙是她脱离险境最现实和最便捷的办法,但她还是很犹豫:她估计,那些职业杀手就在附近一带山岗上转悠,说不定她还没有被于珉找到,于珉自己倒一头撞上职业杀手的枪口了,结果白白去送死。
于珉口气温柔地哄她时,她柔肠寸断,泪水哗哗直淌下来。她几乎就要答应他了,可一种强烈的憎恨突然从她心头冒起: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一直都在欺骗自己,于珉在湖芜镇上等她也好,刚才在手机里哄她也好,全都是因为罗文丽弃他而走造成的:他是拿自己当替代品来安慰他的自尊,治疗他的心痛。
她不稀罕他的假温柔。
情绪安定下来后,冷静一想,吴艳觉得自己对于珉有些过分:她似乎把于珉当男朋友来撒娇了,她居然还吃着罗文丽的醋;于珉是她赶走的,他是通缉犯,而她是警察,照理他该乘机一走了之的,可他还想到打电话来问候她,还有意思回来帮她的忙,他为人已经很难得了,她到底还想希求他什么呢?
忽然,吴艳的手机又响了。还是于珉。
“刚才我说错了话。”于珉仍然口气温柔地说。
“我的事不要你管!”吴艳拉不下脸,继续负隅顽抗,但语气软了很多。于珉的再次来电,让她浑身上下充满了暖意。
“好了,别生气了,我在雁塘镇上,估计离你不远,你在哪里呢?”
“我在一条沟里。”经不住于珉的温柔攻势,吴艳慢慢吞吞地说了出来。
“在一条沟里?”于珉紧张起来,“我早就猜到你出事了,在哪里?”
“你别过来,有很多职业杀手正在搜寻我。”
职业杀手?于珉楞住了。他仿佛又听到了他背后响起了枪声。
“你现在危险吗?”于珉咬紧牙关问道。
“还好,他们还没有发现我。”吴艳回答。
“你告诉我你现在的方位。”事已至此,于珉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我也不清楚。”
“别急,我的雁荡山导游图,还有手电筒,都在你手里,放导游图的防水塑料袋里还有一把带量角器的小三角尺,在地图上,你要量出你现在所处的位置与雁塘镇之间的距离及方位,然后打我手机告诉我,我先挂了。手机别关。”
虽然情绪紧张,但于珉发现自己开始沉着而冷静,不再象前几天那么慌张了:经历过这些天的多次惊险,他似乎胆子大了,对自己的行动也渐渐有了自信。
于珉带上登山背包悄悄出了房间门,他知道这一去不可能再返回旅馆了,多交的一天住宿费就算白白便宜了老板。他的摩托车就停在旅馆的后院里。穿过旅馆灯光昏暗的走廊和楼梯,于珉在通往后院的门口停住了,他从登山背包里取出紧急救生包,找到一个贴着标签的中华牌香烟铁盒,打开,拿出一把8 cm长的小锯条,攥在手心里,然后伏下身子,猫着腰迅速通过院子里的开阔地,窜向后院唯一的一扇小门。
此刻已是凌晨2点多了,这个时候于珉要骑摩托车外出,不可能去惊扰旅馆里的任何人,他们肯定会疑心,非把他看作是疯子或坏人不可。后院大门口上了锁,但他白天停车时注意到门上只有一把小挂锁,很容易就可弄开的。
院子上空星光灿烂,一弯新月孤悬在深邃而寂静的夜空。于珉在黑暗里摸到了小挂锁和铁链条。他摸了摸铁链条,不算粗。他决定锯断铁链条,因为挂锁上锁环使用的铁一般比较坚硬,而铁链条所使用的铁就不那么讲究了,甚至是伪劣产品。果然,不用10分钟,于珉就锯开了铁链条。
于珉潜回到摩托车旁,现在他要做的最危险动作就是把摩托车推过开阔地,然后从后院的那扇小出去。万一哪个起身小解的游客碰巧看见嚷嚷起来,他就全完了,尽管他偷的是自己的摩托车,可一进当地派出所,他的通缉犯身份就会被查出来。
不过,于珉的运气好,他成功地把摩托车推出了后院小门,但他没敢在旅馆附近发动摩托车。一直推出几条街去,他才点火发动。摩托车引擎发出雁塘镇上寂静无声的街道上巨大的轰鸣,把于珉吓了一跳,他旋开油门,摩托车亮起明晃晃的两道前灯光直照着路面,朝镇外公路疾驶而去。
“我骑摩托车朝你的方向来了,”于珉拨通吴艳的手机,“走夜路车速不可能快,我路也不熟,估计要两个多小时才可能到你那里,你再确认一下你的方位,要是错了,我可就找不到你了。”
“我肯定那些职业杀手还在我周围活动,你还是别卷进来的好,现在还来得及。”吴艳的警告听上去就象是一种客套。
“我不会见死不救的。”
“我还没死呢!爬树我快学会了!”吴艳挂了手机。
于珉出门前,吴艳已把他们分手后她的遭遇简要和她目前位置的方位距离告诉了他。
她打着于珉的美军L型手电筒俯身在那张标注相对还算详尽的雁荡山导游图上,先找到湖芜镇,然后根据她对摩托车被追逐路线的记忆,找到那个被荒废的小村庄,果不出她所料,它在导游图上被标注为“原红星茶厂”。她想起小村庄外高大稠密的树林和一条上坡的泥土小路夹在一边是山崖一边是悬崖之间的地形,她就是在这条险峻的山路出事的,她依据地图上粗略的地形图及标注确定了她目前所在那条长沟的大概位置,然后用那把带量角器的小三角尺推算出大概方位以及与雁塘镇的大概距离。她知道,于珉将根据她告诉他的方位和距离来寻找她:用军用指北针指示方位,用摩托车上的里程表计算距离。
即使在白天,用这个方式找人仍属于是大海捞针,更不必说现在是黑灯瞎火的凌晨。于珉要找到她全靠他们俩的运气了。吴艳再次核实了她计算出的位置方位角和距离数,通过手机告诉了于珉。她知道,仅凭这些表面上很精确的数据肯定是找不到她的,因为她此刻所在的位置这个原点是她在地图上大致估计着确定的,本来就不准,于珉很可能与她“谬以毫厘,差之百里”,但她相信于珉与她天生有缘份,老天会引着他来再次相遇的。可在通话时,她对于珉什么也没有说。
据吴艳的地图推算,从雁塘镇到她坠落其中的长沟,直线距离只有18公里,公路距离有40多公里,但因地处山区,公路迂回曲折,40公里的路程依据方位角的不同可被分为12个路段,这意味每走几公里就要依方位角的变换而改变前进方向,因而,于珉把65式军用指北针一直挂在脖子上,几乎每过一个路口都要停下车,打开指北针和记录12个路段方位角和距离数的笔记本,仔细核对,每过完一个路段,他就用红笔将它勾去。
于珉既感到刺激紧张,也承受着再度被枪击的恐惧。但是他做得很耐心。他很清楚,这不是赶路,而是行军。所以,一出旅馆后院的小门,他就把今夜救援吴艳的行动视作一场夜间定向(Night Orienteering)的自由运动;夜间定向是定向运动中的一种难度很高的比赛形式,总是选择在视度不良的夜间进行,于珉从未获有成功记录;但今夜的救援行动却要比夜间定向的难度更高,简直就是他一个人在黑暗的大海里捞针,还有吴艳说得那些职业杀手在四周转悠,他必须加倍小心才行。
刘哥和“黑铁”的职业杀手们把摩托车坠毁现场周围的几里都搜查了一遍,但是毫无收获:他们既没有找到笔记本电脑,也没有发现吴艳。他们已得出结论:吴艳肯定是还活着,她要么已逃离此地,要么仍躲藏在附近。
现在是凌晨3点40分,被刘哥叫醒从温荷赶来的兄弟们都已乘车到了吴艳的摩托车坠毁现场,由于人多势众,他们接替“黑铁”的职业杀手们继续在附近的可疑之处进行地毯式的仔细搜查,而“黑铁”的职业杀手们则到车上睡觉,但他们枕戈待旦,穿着衣服带着手枪入睡,随时准备应召快速出击。
“嗨,你们看!”一个刚从温荷市的麻将桌上被刘哥叫来的年轻人喊了一声。
大家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对面山坡上一条公路上远远有一个灯光正在快速移动,隐隐约约还可以听见引擎的轰鸣声。
“一个大灯,肯定是摩托车。”有人猜测道。
“这么晚了,谁还会赶路,会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女警察正在逃跑呢?”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道。
刘哥在一旁已经用望远镜在观察了。他用的是一个62式8x30的军用望远镜,没有夜视功能,但它的光学观察效果非常好,刘哥可以借助摩托车前大灯灯光的反光,清晰看见一辆摩托车顺着山路疾驶而下,骑手戴着一个头盔,面罩敞开着,但刘哥无法看清楚骑手的脸庞。
在山路最低处的一个岔道口,摩托车突然停住了。从望远镜里,刘哥看见那个骑手拿起挂在脖子上的一块怀表,端在在眼前仔细端详着,他小心而轻缓地转动怀表,似乎在很投入地把玩,接着,骑手又掏出一个小本子,凑近摩托车前大灯的灯光看着,然后,旋开油门开着摩托车继续上路。
刘哥好奇地目送着他远去,他猛然惊醒:他不是在看怀表,而是在看指南针,辨别行进方向和道路,他要去什么地方?需要这么准确的方向?在这个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在这片山区转悠?难道他是来寻找吴艳的?他也是一个警察吗?
刘哥跑向停在公路上的汽车,他要叫醒那些正在倒头大睡的“黑铁”的职业杀手们,让他们骑摩托车追上那个骑手,他肯定知悉吴艳躲藏的方位,正借助指南针的帮助寻找她的藏身之处呢。
“按照你说的方位和距离,我已经到了,”于珉用手机对着吴艳说道,“这个地方好象有点象你说的,是你掉下去的地方:一边是高高直立的山崖,另一边是深不可测的悬崖,公路是上坡道。”
“差不多,我就是在这儿摔下来的。”吴艳回答道,她终于摆脱了情绪,开始与于珉认真合作起来。
“那个美军手电筒还有电吗?”
“还有点,干什么?”
“你用它朝着天空照30秒,向我指示方位。”
“不行,你能看到,别人也能。”出于警官的本能,吴艳不同意暴露她的位置。
“好吧,我先下来再说!”于珉没有坚持。
挂了手机,吴艳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内心甚至有些恐惧:即使她冒险用L型手电筒指示自己的方位,手电筒的光照也不一定会越出深沟顶部,正好让于珉发现;于珉就在附近,他们用手机通话,知道彼此的状况,似乎成功就在眼前,但关键是,除了照手电,还得有办法让于珉找到她所在是这条深沟,要不然他很可能会在她周围的山地树林里瞎转悠,碰上那帮职业杀手的话,肯定没命,所以,每一次和于珉通话她都很紧张,因为她手机电力不多了,她害怕在于珉找到她之前双方手机因为频繁联络将电力消耗完了,然后是中断通信,一片死寂,那她可就真的陷入完全求助无门之地了。
吴艳想不出于珉用什么办法可以接近她。她因为看到了脱险的希望而烦躁起来。
于珉停好摩托车,熄灭车灯,从后座上取下登山背包,他凭借微弱星光和手指触摸,在背包低部掏出一个紧急救生包、一支强光小手电和被卷成一圈的两根长度均为25米的救生绳。他将两根救生绳的一头接起来,套在一棵大树上后,再接好另一头,然后,他将强光小手电打亮,咬在嘴里,借小手电的光亮仔细地检查一遍救生绳的绳结是否牢靠。
很久没有尝试冒险了,于珉很紧张,望着黑幽幽的峭壁,心里空落落的。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是给自己壮一壮胆。
于珉用力扯了扯救生绳,接着,他左手在身体前面握紧救生绳的前段,把救生绳绕过右大腿,穿过胸前,从左肩膀上绕到后背直到右侧腰部,右手握紧救生绳的后段,然后,他缓慢地沿着几乎垂直的陡坡向下移动。这是野外生存训练中最标准的缘绳下降法,最重要的诀窍就是:要把身体重量均匀释放到救生绳上,不能因为怕摔下去就用手紧紧抓住救生绳而承担自己的重量,手是用来控制身体下降的速度的。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于珉因为注意力全集中身体姿势和左右手对救生绳收放节奏上,脚下一滑,身体立即失去了平衡,他的身体立即顺着绳索以坠落的速度下滑着,直到他双手死死握紧了救生绳的前后两端,才止住了身体下滑。
他的身体在半空里悬着,但于珉头脑还算清醒。他晃动着身体,双脚很快触到了直直的峭壁。他的身体紧紧贴向峭壁,停止了移动。他要定一定神。刚才好险:要是他脱手,他就直笔笔地摔下悬崖去了!他下降得似乎太快了一点,他的身体还没有习惯顺着绳索滑行的感觉呢。要慢慢来。
这时,他的右腿根部和左肩膀上同时剧烈地疼痛起来。他知道,刚才下坠时绳索勒伤了它们。他咬咬牙,提醒自己是在野外行动,一切要按严酷的野外生存原则行事:这是一次充满危险的正式援救行动,而不是野营俱乐部组织的模拟训练,要应付的复杂事态还多着呢,现在这点疼痛只是个序幕。
绳索的长度为25米,于珉下降到2/3处时就停止了。他在这里找到了一棵斜生在峭壁上大树,他骑在大树上,解开救生绳一头的绳结,然后,拉动绳索,要把救生绳从峭壁上部系绳的那棵大树上拉下来。
绳索全部拉下来后,于珉凝望着星光熠熠的夜空:下来容易上去难,他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他把救生绳在树上套好后,又将绳索的两头结上绳结。接着,他如法炮制,继续用缘绳下降法让身体沿着峭壁在绳索上下滑。他的目标的是峭壁上的下一棵大树。
当于珉到达峭壁上的第五棵大树时,估计自己已下降了近快90米了。他从自己的登山背包里取出一架俄制微光夜视双筒观察镜,他打开它,环视四周。峭壁上的树木和岩石仿佛全变成一个淡绿色的童话世界里的景物,在他眼前历历可见。效果还算不错。这个倍率为2倍的夜视仪观察距离约有250米。于珉掏出手机拨通了吴艳。
“我已经在悬崖上了,大概下降了90米,你朝天空打手电30秒,看看你是否就在我的附近。”
“手电筒的光太弱,距离远的话,你不一定看得到。”吴艳犹豫着。
“我有夜视仪。你快打吧,别浪费时间了。”
“好吧,听你的。”吴艳突然变得温柔而听话了。
于珉对此没有细想,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夜视仪里的图象上。一分钟过去了,于珉用夜视仪将周围迅速环视了几遍,但没有丝毫发现。
他再次拨通吴艳的手机:“你打了吗?”
“打了。”
“再打一次,一分钟。”于珉说道,他心里也在打颤,他也知道每打一次吴艳暴露给职业杀手的机会也多一次。
“好。”
于珉再次透过夜视仪环视四周,还是没有发现有光柱拔地而起。突然,他停住了,他看到了手电的光柱了:原来吴艳在他的右上方。他一直以为吴艳应该在他的下方,因而忽视了峭壁上部。看来,他下滑得太深了:吴艳的方位就在公路下面约70米处的峭壁上。
“我发现你了!”于珉在手机里对吴艳大叫。
“你快来!”吴艳大哭起来。
“你耐心一点!”于珉挂断电话,抬头望了一眼沿峭壁垂下来的救生绳:往上爬要比往下滑慢得多了,也难多了:他得准确地把救生绳甩过临近他头上的树上,要是够不着的话,他就无法爬上去。原来打算救出吴艳后沿着峭壁下到谷底,绕道回到公路旁他隐蔽摩托车的地方,但现在他必须改变计划,要直接沿着峭壁往上爬了。
吴艳身体紧贴着深沟一侧的岩壁隐蔽着,她心急如焚,不断祈祷着于珉能够顺顺利利出现,带着她脱险。但越是希望在前面,她越是紧张和警觉,她已弄不清楚这到底是警官的一种职业病,还是一种职业本能。她掏出手枪,又放回口袋里,然后聚精会神地仔细聆听来自深沟上方细微动静。
隔了很久很久,吴艳几乎要睡着了。于珉还是没有给她消息。吴艳实在忍不住了:他会不会在和她开玩笑?如果他找不到深沟,她也要听一听他的声音。她拨了他的手机。
“喂,我正要给你打呢,”手机一通,于珉就兴奋地说道,“我已经把绳子放下来了,你看到了没有?”
“没有,我没有看到,”吴艳激动起来,“你就在上面吗?”
“对,我就在上面,你快找到绳子,沿着绳子爬上来。”于珉显然也很激动。
吴艳沿着深沟的峭壁大步走着,她终于看到了一股铅笔粗细的救生绳已沿着光秃秃的岩壁下垂到深沟底部。
“我看到绳子了,我会马上就爬上来。”吴艳紧紧握住绳子,生怕它突然缩了上去。
“别拉下东西,你检查一下。”
“我早就准备好了。我上来了。”吴艳挂了手机,放进口袋,接着双手快速互搓,准备攀着这根救生绳从岩壁上爬出这条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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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的过程就是破茧为蝶,挣扎着褪掉所有的青涩和丑陋,在阳光下抖动轻盈美丽的翅膀,闪闪的,微微的,幸福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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