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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oMoJesse (((((¤))))) 闹钟响,继续睡 :), 信区: Ghost
标 题: 地狱的第19层 作者:蔡骏 (连)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Wed Feb 2 16:19:58 2005)
午夜,子时。
满山的竹林都在瑟瑟颤抖,在沉沉夜色中发出潮水般的响声,似乎整个天穹都要被狂
风吹落下来了。他仰望着乌黑的天空,那双深邃的灰色眼珠,已看不清周围连绵的群山,
只见到几只可怕的蝙蝠,似乎是感觉到了云层中的雷电,紧张地从他头顶扑扇而过。“就
是今夜了!”
当冰凉的雨点落到他的眼中,心里便默默祈祷了起来。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深山竹林中
的残垣断壁,不久就将被人们遗忘了。
顷刻间,山雨夹着狂风覆盖了大地,他举起一盏昏黄的煤油灯,低头小跑着冲进了残
破的小院。夜雨中的灯光如鬼火般幽暗地闪烁着,但还是微微照亮了洞窟的开口,宛如黑
夜里一张阴森的嘴巴。
在骇人的闪电划破夜空的刹那,他已小心翼翼地进入了洞窟中,一股不知腐烂了多少
年的气息扑鼻而来,似乎外面的狂风暴雨已是另一个世界。举起如豆的煤油灯照了照四周
,洞窟中深邃的黑暗仿佛没有尽头。
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刚向前跨出一步,便听到黑暗中传来个沙哑的声音:“你终于
来了。”“是的,今夜我能知道秘密了吗?”
这句汉语说得不流利,在深深的洞窟中发出颤抖的回声,十分可怕。“对,今夜是个
特别的日子。”“我已经等了整整一年了。”他焦虑地拎着煤油灯,幽暗的灯光不停地摇
晃着,映出了洞壁上某个高大的黑影。
然而,他依然看不到对方的脸,似乎只是个黑暗中的幽灵:“好吧,命中注定就是在
今夜了,请说出你的问题吧。”
他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奇异的微笑,那双灰色的眼珠在煤油灯光下隐隐闪烁,就像
一只回到洞穴的蝙蝠。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对着黑暗中的灵魂,幽幽地问出了那个古老的
问题———“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
这个故事是春雨告诉我的。
如果你看过《荒村公寓》这本书,一定会记住那四个曾经去过荒村的大学生,其中幸
存下来的那个女生,名字就叫春雨。
现在,她是这个故事的女主角。
你们知道,因为荒村那件事的刺激,春雨曾经在精神病院里住过一段时间,但随后奇迹般
地康复出院,又回到大学继续读书。
而你们不知道的是,当暑假结束后,我曾去学校看过春雨一次。她看起来还像初次见
面时一样,脸庞清秀可人,身材匀称纤细,这样的女生很能吸引男生的眼球。
也许是经历过了荒村那件事,春雨身上惟一改变的是那双眼睛,目光变得像小鸟似地
谨慎小心,几次悄悄地把视线移开,似乎不敢正眼与人对视。我想,那件事留给她内心的
阴影,怕是会永远存在下去吧。
我和春雨随便聊了聊,她说她已经完全恢复了,最大心愿是在大学最后一年里,顺利
找到毕业后的工作。当我和春雨话别的时候,她说自己再也不会被恐惧吓倒了,我也以为
她的生活将从此归于平静。
当时我绝对没有想到,就在几个月之后的寒冬,春雨又一次出事了。也许,真的是命
运的安排,让一个女孩在一年之内两度遭遇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恐惧。
现在故事开始了,你只需要倾听———春雨的恐惧源自一条手机短信。
在这个寒冬的下午,北方南下的冷空气涤荡着一切污秽,天空似乎变得干净了许多。
但谁也不会注意到,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无数条电磁信号正在空气中相互穿梭,越过高
高在上的云朵,越过水泥铸成的森林,越过大学女生宿舍的墙壁与窗户,悄悄地钻进了某
个女生的手机里。———短信铃声响了。
突如其来的铃声让春雨打了一个冷战,她正在寝室里的上铺整理东西,听到从下铺传
来的短信铃声。这几天突然来袭的寒流让她有些感冒,特意在脖子上裹了一条厚厚的围巾
。她把头伸到铺外看了看,原来是下铺清幽的手机。
那是一只小巧玲珑的手机,孤独地躺在下铺的床单上,显示屏上闪出接收短信的荧光
。
清幽上哪儿去了?应该是四个人的寝室里,现在只有春雨一个人。
她立刻下到了地上,盯着清幽的手机。
平日里的女生寝室,总是此起彼伏地响着短信铃声。最近几天清幽的手机更是忙得要
命,半夜里会响起几十次,搅得春雨彻夜难眠。每当听到清幽的短信铃声,她的心里就会
隐隐发怵。
正当她下意识地拿起这只手机时,寝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清幽一路小跑着冲了进来
,一阵冷风也随着她侵入了寝室。看起来清幽刚上完厕所,一进门就急急忙忙地从春雨手
中接过了手机。“有我的短信是吧?”清幽没有等春雨回答,便低下头看起了短信。
她是把背冲着春雨的,显然是不想让春雨也看到。春雨知趣地退到窗边,看着窗外的
寒风卷落树上最后的枯叶。她和清幽一直是最要好的室友,即便是心底的秘密也是相互分
享的,这使她无法明白清幽这几天的变化。忽然,清幽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毫无防备
的春雨吓了一跳:“哎呀,怪吓人的。”
但清幽的表情却很奇怪,盯着她的眼睛轻声说:“你知道鬼楼吗?”“鬼楼?”
春雨嘴唇发颤地说出了这两个字。从她进入这所大学的第一年,就多次在深夜听到学
姐们说起过鬼楼,使她们这些小学妹们整夜不敢入睡。“是的,能陪我一起去吗?”她的
声音越来越轻,似乎没有通过嘴巴,直接进入春雨的大脑里。
春雨背靠着冰凉的窗玻璃,摇着头说:“你要我和你一起去鬼楼?
为什么?因为刚才收到的短信?”
清幽立刻将握着手机的右手放到了身后,低下头说:“你别管我的短信了,我问你去
不去?”
犹豫了一会儿,春雨总算点了头:“好吧,你说什么时候去?”“现在!”清幽冷冷
地说道,那目光让春雨不敢拒绝。“难道你想半夜里去吗?”
不等春雨回答,清幽把手机挂到脖子上,拎起包跑出了寝室。
她要一个人去吗?春雨不敢想像清幽独自一人走进鬼楼的情景,她立刻披上一件外套
跑了出去。
春雨在楼梯口追上了清幽,喘着气说:“你真的决心要去鬼楼吗?”“当然,晚了就
来不及了。”
来不及?春雨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还是跟着清幽一起走出了女生宿舍。下午四点
的寒风,呼啸着掠过这所大学的校园,们都竖起了衣领一路小跑,谁也没有在意这两个行
色匆匆的女生。
她们在偌大的校园里走了十多分钟,终于走到了那扇腰门前。门上早就挂着一把大锁
了,这是学校为了防止学生们私自去鬼楼而锁上的。
但清幽还知道一条小路,她拉着春雨转到墙边的一条走道,通过两道围墙间狭窄的缝
隙,缓缓走入一个小院子,迎面就是那栋传说中的鬼楼了。这是一栋白色的三层楼房,看
起来是六七十年代建造的,显得灰蒙蒙的,所有窗玻璃都很模糊,几乎没有多少反光。虽
然,这栋房子看起来还算平常,但春雨的心里却暗暗地荡了一下。春雨再回头看看清幽,
只见她呆呆地望着鬼楼,眼神似有几分呆滞了,样子看起来怪吓人的。
春雨用手指捅了捅她,清幽的身体微微一颤,摇了摇头说:“春雨,这栋楼你进去过吗?
”“我哪敢进鬼楼啊。早就听学姐们说这里有一栋鬼楼,曾经是十几年前的教学楼。后来
有人死在里面,经常传出闹鬼的传闻,学校因此把这栋楼给封了,禁止学生擅自闯入。大
二那年,我跟几个男生来过这里,但只看了一眼就跑出来了……”
清幽似乎没有听进她的话,自顾自地说:“我进去过。”“啊!”春雨轻轻叫了一声
,
她看着鬼楼二层的窗户说,“你进去过?
里面什么样子啊?”
忽然,清幽缓缓地把头转了回来,表情机械僵硬,完全不像她可爱女生的样子。她盯
着春雨的眼睛,但就是不回答她的问题。随后,她把头转向了鬼楼二层的窗户。
气温越来越低,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眼前的鬼楼也似乎散发出一股阴森的气息,让
春雨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自荒村事件结束以后,这是春雨第一次又感到了真正的恐惧。她
着急地说:“你到底要我陪你来干什么?如果不进去就快点离开吧。”
还没等清幽回答,挂在脖子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又是短信铃声。她立刻低下头
看了看手机,微微颤抖着点了点头,接着从包里掏出一台数码相机,交到春雨手中说:“
给我拍一张照片吧?”
抓着小小的数码相机,春雨有些不知所措:“在这里拍照片?”“是的。”清幽站到
了鬼楼正前方,面对春雨说,“把我和整个鬼楼都拍进去。”
春雨忐忑不安地后退了几步,看着清幽身后那栋传说闹鬼的楼房,再看看头顶渐渐暗
下来的天空,不由自主地举起了相机。
一直退到墙脚下,数码相机的镜头才把整个鬼楼都收进去。二层和三层的窗户都很清
楚,只是屋顶上的天空太阴沉了。春雨又小心地调整了一下相机,镜头里清幽的脸毫无表
情,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外套,红色的手机醒目地吊在胸口,再加上后面那栋阴森楼房,整
个画面呈现出鲜明的色彩反差。过去清幽拍照片总是摆出各种,笑得天真无邪、阳光灿烂
,许多男生都因为喜欢她的笑容而接近她。
不知为什么,春雨感到心里一阵悸动,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身边———但镜头
里的画面很正常,清幽依然面无表情地站在鬼楼下面。
停顿了几秒钟后,她终于按下了快门。
在定格的瞬间,春雨感到有什么东西飞到了自己的眼睛里。
春雨连忙把相机放了下来,使劲揉了揉眼睛,又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她如释重负地长
出了一口气,举起相机对清幽摇了摇:“好了,我们能回去了吗?”
清幽没有回答,她又转身看了看鬼楼的窗户,但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然后,她走到
春雨的身边说:“谢谢你,我不会忘记你的。”
清幽的这句话,让春雨浑身不自在,通常好朋友间是不会这么说话的。春雨最后看了
鬼楼一眼,偷偷地做了一个鬼脸,便拉着清幽跑出了这院子。离开了那个鬼地方,春雨总
算可以大口喘气了。她小心地问清幽:“这几天你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就连说话都怪
怪的。”
但清幽并不答话,只有挂在胸口的红色手机,随着她的行走而不断跳跃,似乎已经代
替主人做出了回答。
入夜以后。
春雨她们寝室里另外两个女生———许文雅和南小琴回来了。她们都属于那种并不特
别出挑,但长得也不算难看的女生,只是因为人见人爱的春雨的存在,使她们显得有些暗
淡了。
许文雅的个头比较小,面相也稚气未脱,晚上走在宿舍走廊里,就像《魔戒》里的哈
比特族精灵。现在她一回到寝室,就蜷缩在春雨对面的下铺,聚精会神地收发起了短信,
不停地制造着刺耳的铃声。
此刻,清幽正蒙着头不知看什么书,春雨好奇地拉着南小琴问:“你们去哪儿了?”
南小琴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地说:“我们去看帅哥了。”“无聊。”这是春雨和别
的女生不太一样的地方,对这种事总是反应迟钝,尽管她是很多男生们暗恋的对象。“你
知道我们学校最帅的男人是谁吗?”“这关我什么事?”春雨耸了耸肩膀,尽量装得冷漠
些。“美术系的高老师。”南小琴微微笑了笑,她是个瘦瘦长长的女孩,虽然苗条的身材
都是女生们的最爱,但她过分的“骨感”却总让男生们望而却步。“算了吧,我不认识美
术系的人,也从没听说过什么高老师。”“春雨,可今天我见到他了。正好美术系在办一
个画展,下午我和许文雅特地跑去看了,果然见到了女生们私下传说中的高老师———哎
呀,果然名不虚传,简直帅呆了!”
她的语气就像见到了某个偶像歌星,让春雨觉得有些好笑。正当南小琴滔滔不绝地讲
述着巧遇帅哥的经历时,清幽站起来打开电脑,把数码相机里的照片输入到了电脑里。
春雨也站到了清幽身边,看着她打开今天下午拍的照片。———这是清幽站在鬼楼前
的照片。
就和下午春雨拍照片的镜头里一样,整栋鬼楼都被拍了进来,清幽面无表情地站在楼
下,黑色的衣服配着红色的手机,加上阴暗的天空和背景,整张照片的感觉太奇怪了。
清幽冷冷地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忽然微微颤抖了一下,她连忙按了几下鼠标,将照片
放大了一些。“二楼的窗户!”
春雨控制不住自己,失声叫了出来。她和清幽都看到了———在照片里,鬼楼二楼右侧第
四扇窗户的后面,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不可思议。
清幽也睁大了眼睛,她又把图片放大了一倍,将二楼那扇窗户移到了图片浏览器的当
中
,几乎占据了大半个电脑屏幕。画面放大到这个程度,已经有些模糊了,照片确切无疑地
显示———在二楼窗户里显出了一个黑色人影,从体形轮廓和一头长发来看,应该是一个
年轻的女人。
但是,看不清她的脸。
窗户里的女人被黑影遮盖住了,只能见到一个大致的轮廓即便把图片调整到最精确,
二楼窗户的画面还是有些模糊。毕竟它在照片里只是背景中很小的部分,能够发现窗户里
的女人已经很不错了。
清幽又把照片调整到正常大小,画面中央还是她自己,后面是那栋据说闹鬼的三层楼
房。在楼房二层右侧第四扇窗户后面,有一个隐约可辨的黑色人影。
忽然,春雨觉得照片里二楼窗前的女人,正在看着楼下拍照的清幽,或许———还有
握着相机的自己?
一想到自己,春雨立刻紧张地说:“怎么会把这个人影拍进来的呢?
当时,我记得镜头里除了你之外,没有发现其他人啊。”
清幽也点了点头:“没错,我还特地看了看鬼楼的窗户,里面什么都没有。”“可是
,鬼楼已经被学校封了十几年了,里面不可能有人的。”
春雨已经不敢再看那张照片了,她和清幽两个人面面相觑,无法解释为何会拍出这样
的影像,这似乎已经超出他们对于科学的理解了。“如果不是人的话———那就是鬼了!
”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把春雨和清幽都吓了一跳。原来南小琴已站到了她们身后,看着
电脑里的照片冷冷地说。“今天你们去过鬼楼了?”就连许文雅也从床上跳下来了,把那
张小孩似的可爱脸蛋凑到了电脑屏幕跟前。
清幽的脸色更难看了,她有些生气地把电脑关了,一个人爬到床上埋头看书。
春雨向南小琴和许文雅使了个眼色,让她们不要再刺激清幽了。然后,她偷偷地看了
一眼清幽手里那本书的封面,原来是《雨月物语》的中文版,大约相当于日本版的聊斋,
作者是日本江户时代的上田秋成。
她怎么会看这种书?春雨记得清幽过去最害怕这种故事了。
这时的女生寝室变得安静了许多,春雨一个人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里不知呼啸着多
少寒风,让房间里也变得阴嗖嗖的。
子夜,女生寝室熄灯了。
有些感冒的春雨使劲掖了掖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栋女生楼已经有几十年
了,每年寒冷的冬夜里,这些没有暖气的屋子,总被女生们暗中咒骂个不停。春雨蜷缩在
上铺的被窝中,总感觉刚才洗澡没有洗热乎,以至于双脚还有些发凉,只能悄悄地搓着脚
让它热起来。
她已经在这间上铺睡了三年多了,每晚女生寝室里特有的气味都会涌入鼻孔,想起还
有半年多就要离开这里,真有些舍不得这种气味。春雨是个特别敏感的女生,就连睡觉也
不会太沉,每次清幽在半夜里起床,都会把上铺的她给惊醒。虽然春雨依然闭着眼睛,但
她能感觉到床架的微微颤动,然后是清幽轻手轻脚地出门声。她静静地躺着等待清幽回来
,似乎寝室里的黑暗只是某种幻觉,天明很快就会降临到窗外。就这样,她又缓缓地睡着
了,直到又一次被黑夜里的动静唤醒。
现在,这动静又来了。
春雨本来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忽然感觉到身下一阵颤动———好像心被什么提了
一下。她不由自主地捏了捏被子,这时似乎整个床架都动了起来。
她感觉到下铺的清幽站起来了,已经离开床铺走到寝室中央,她等待着清幽出门的声
音,应该是去上厕所吧?
可是,春雨足足等了几分钟,却始终没有听到有人出门的声音。
清幽在干什么呢?
藏在被窝里的春雨再也憋不住了,就像小时候藏在妈妈怀里听故事那样,悄悄地睁开
了眼睛。女生寝室里漆黑一团,就连窗外也没有一丝光线,就好像沉入了坟墓之中。
突然,春雨听到了脚步声。
是清幽的脚步声,她正在寝室里来回地走着,似乎还有着某种奇怪的节奏。这让春雨
的心跳骤然加快了,清幽可从来没有半夜在寝室里散步的习惯啊,她悄悄地支起了身子,
打开了一盏床头灯。
白色的柔光照亮了春雨的脸,也依稀照出了寝室中央的清幽———她穿着一件白色的
睡裙,下摆几乎拖到了地上,原本编起来的头发披散在了双肩,像个飘浮的幽灵似的。
更奇怪的是,清幽正在不停地转圈。
春雨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清幽在绕着寝室中间的
空地转圈,并发出一阵阵有节奏的脚步声。清幽的转圈是逆时针的,几乎是一个非常规则
的圆形路线,她的脚步不紧不慢,身体也非常平稳,就好像是在机械地完成某种仪式。
来自上铺的柔暗光线照在清幽的脸上,无法照亮整个寝室,看起来就像是在昏暗的剧
场舞台上,一盏光线打在了女主角的身上,这给清幽的转圈平添了几分诡异色彩。她就和
下午在鬼楼拍照时一样面无表情,但表情越是平静就越让春雨感到害怕。
忽然,对面的南小琴爬了起来,她显然也被惊醒了,揉了揉眼睛看清了转圈的清幽,立刻
喊了出来:“你在干嘛啊?”
但清幽似乎根本没听见,继续着她的转圈,在春雨看来她似乎已转了四五十圈了。
对面下铺的许文雅也醒了,刚把头伸出被窝,就差点碰到了清幽。
许文雅立刻吓得叫了起来,蜷缩在床上哆嗦着说:“清幽,你中邪了吧?”“别乱说
!”
春雨已经从上铺爬下来了,把手伸到清幽的面前挥了几下,但清幽好像没有看见,继
续向前转圈。春雨终于憋不住了,站到了清幽的跟前,拦住了她转圈的路线。
清幽一下子撞到了春雨的身上,终于停下了脚步。
白色的睡裙微微颤抖,清幽低下头让黑发遮住了自己的脸,看上去就像是———贞子
。
虽然春雨联想到了最可怕的东西,但她还是不顾一切地抱住清幽,用力地摇着她,要
将她唤醒。
南小琴和许文雅也走到了旁边,一起帮忙呼唤着清幽。
忽然,清幽缓缓抬起头,在遮盖着半边脸庞的黑发缝隙间,露出了一只黑色的眼睛,
那只眼睛冷冷地盯着春雨,是她从未见过的一种可怕目光。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更加恐惧
。
清幽的嘴唇嚅动了几下,终于吐出了一句话———“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
瞬间,女生寝室里鸦雀无声。
因为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谁都无法逃避。
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春雨只觉得从清幽的嘴里打出了一行文字,深深地印在了她的
脑子里。
南小琴和许文雅也怔住了,她们呆呆地看着清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清幽则抿了抿
嘴唇,眼神渐渐柔和了下来,就像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飞走了。春雨立刻扶住了她,只感
觉清幽浑身都是冰凉的。
清幽的目光恢复了正常,茫然地看着周围三个女生,却是一脸无辜的样子。她理了理
额前的头发说:“你们怎么了?像看一个鬼似的看着我。”“你还问我们?我刚才差点被
你吓死了。”
说话的是许文雅,那双精灵似的眼睛充满了迷惑。“我刚才怎么了?”清幽似乎真的
被吓到了。
高高瘦瘦的南小琴拉着她的手说:“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刚才在不停地转圈,还说了
句很奇怪的话,看起来就像个女巫。”“女巫?”清幽摇摇头,重新回到自己的床铺上,
“不,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时春雨说话了:“清幽,好好睡觉吧,也许是白天太累了
。”
清幽点了点头,像个温顺的孩子似的钻进了被窝里。
春雨回头对另外两个女生说:“你们也快睡吧,刚才的事别往心里去。”“可是,这
也太奇怪了。”许文雅咂着舌头说,“怎么会不记得呢?
难道她刚才在梦游?”“别乱说,清幽从来没有梦游的毛病。”
春雨立刻止住了她们的话头。已经是三年多的室友了,她非常了解清幽,除了半夜上
一回厕所以外,清幽睡觉一直都很正常的。
南小琴识相地拉了拉许文雅,她们也都回到床上去了。
一阵寒意从窗户渗透进来,春雨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睡衣,连忙爬回到了上铺,把
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祈祷着快点入眠吧。
整整一夜春雨都没睡好,一直对下铺提心吊胆。但清幽就像睡死了似的,没有发出过
任何动静,让春雨白白挨了一夜。
其实,她是在思考清幽最后的那个问题。
地狱的第19层?
第二天.清幽似乎又恢复了正常,似乎把昨晚的事情都忘了,春雨也没再提起。但在
春雨的耳边,却时常响起昨夜清幽提出的问题,就像咒语似的反复回旋着,让她整天都心
烦意乱。下午,她们有一场考试,当春雨赶到考场的时候,却没有发现清幽的踪影。她赶
忙给清幽打手机,但怎么也无法接通,而这时试卷已经发下来了。
这些考题对春雨来说很简单,但对其他人却可能很难。春雨注意到她前排的男生,正
悄悄地取出手机,拼命地收发着短信呢。春雨暗暗好笑,虽然说禁止在考场使用手机,但
这种事早已经心照不宣了。想起平时课堂上此起彼伏的手机铃声,今天的考场还算是安静
了许多。
春雨第一个把试卷交了上去。
或许是因为同学们都听说过荒村那件事,当春雨第一个交卷时,大家都向她投来了异
样的目光。有的女生们还悄悄咬起了耳朵,好像她已经不属于人间了。
还好,半年来春雨已经习惯了别人的这种目光,她只是默默地低头走出了考场。
春雨急匆匆地赶回寝室,却发现清幽还呆在下铺,捧着手机不停地编辑短信。那聚精
会神的样子,就像在进行另一场考试似的。春雨问她为什么不去考试,清幽则轻描淡写地
说自己身体不舒服,等过几天再去补考。春雨终于忍不住了,她坐到清幽身边问:“这几
天你到底怎么了?
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我觉得我没有变。”清幽随手把手机挂到了脖子上。
“不,你完全变了。”春雨回想起了这几天发生的一切,还有半夜里响起的催命般的短信
铃声,都让她心有余悸。“自从十天前,你开始没日没夜地收发短信。本来我以为你交了
新的男朋友,但现在看来我想错了。”“我不要你管。”清幽冷冷地推开春雨的手,径直
跑出了寝室。
此刻,寝室里只剩下春雨孤零零一个人,她想自己也许已失去了最后的朋友。她傻傻地坐
在房间里,看着窗外的校园,直至夜幕降临。可晚饭后,依然不见清幽回来,春雨给她打
了好几个电话,但要么无法接通,要么没人接听。春雨想要跑出去找清幽的,但偌大一个
校园,究竟到哪里去找她呢?说不定清幽已经到学校外边去了吧,也可能她真有男朋友了
?春雨就这么在寝室里不停地来回走着,竟有些不由自主地转起了圈来,就像昨天半夜里
的清幽那样。春雨也被自己吓了一跳,赶紧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晚上十点,南小琴和许文雅终于回来了。她们说是去看夜间画展,看来还是冲着那个
传说中的帅哥老师去了。
但是,南小琴对清幽的离去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她自己就经常晚上不回寝室。南小琴
还略带坏笑地说:“清幽会不会早就在外边有人了吧?
那我们也就不便打扰她的好事了吧。”
春雨瞪了南小琴一眼,实在没心情和她们说话,不到晚上11点便早早睡下了。
但她自己还是睡不着。
不知不觉到后半夜了,一团漆黑的寝室里静得让人窒息。春雨蜷缩在被窝里,耳朵却
始终听着房里的动静。她多么希望能听到清幽进门来的声音,那小兔子般的脚步声,轻微
震动的下铺和床架……
凌晨三点,清幽依然没有回来。
春雨渐渐坚持不住了,正当她要恍惚地睡着时,忽然间听到了自己手机的短信铃声。
她的手机是带有摄像功能的三星,春雨攒了三个月打工的钱买的。
刚买来时让同学们嫉妒了好一阵子。春雨抓起放在床头的手机,发现居然是清幽发来
的短信。
清幽发来的是名副其实的短信,总共只有三个字———救救我。瞬间,春雨感到自己
的胸口像被什么扎了一下。她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手机屏幕里映出的这三个字。“
救救我?”
春雨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耳边似乎真的听到清幽熟悉的声音……
难道清幽出事了?
她立刻又给清幽打了个电话。可清幽那边的铃声一直在响,却始终无人接听。“清幽
,我来救你了。”春雨默默地对自己说。她着急地从上铺爬了下来,打开了寝室里的电灯
,把南小琴和许文雅都叫醒了。
两个睡得正香的女生被人叫醒,都是一脸茫然的样子。春雨把刚才收到的短信给她们
两个人都看了,南小琴这才明白了过来,眨了眨眼睛说:“别大惊小怪了,不会是她在跟
你开玩笑吧?”“不,清幽不是这种人,她不可能骗我的。”“可你不是说她这几天变了
吗?”“万一真是向我求救呢?半夜里说不定会遇到什么恶人,她一个女生怎么能保护自
己呢?”
许文雅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可深更半夜的,你能到哪里去找她呢?”但春雨的决心
已定,她迅速地穿好衣服,便跑出了寝室。
楼道里的寒风直穿而过。在这阴森的冬夜,穿着厚厚外套的春雨还是浑身发抖。在经
历荒村那件事以后,她一度非常怕黑,从来不敢一个人走夜路。但此刻她已经无所畏惧了
,因为她知道清幽正在呼唤着她。
春雨找到了值班老师,向他讲述了清幽可能出事的状况。可老师也是将信将疑,因为
这年头学生搞的恶作剧实在太多了,许多老师都被搞得晕头转向。
老师先安慰一下春雨,让她不要太着急,因为就算是失踪报案也要超过24小时。而且
现在半夜里也没法召集其他人。老师说他会想办法寻找清幽的,让春雨先回寝室休息。
实在没有办法,春雨又回到寝室里。南小琴和许文雅都已经睡着了。但她怎么也没法
睡了,只能心乱如麻地坐在下铺,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春雨回头看了看清幽的东西,发现
清幽连包都没有带走。对,下午清幽出门的时候,除了脖子上的手机外,她什么都没有带
。既然清幽没有带包,那也就不可能走出大学校门,因为她身上可能一分钱都没有。
所以,清幽一定还在校园内的某处。
她会在哪儿呢?
春雨又仔细地回想了一遍最近十天来清幽所有的反常举动:除了没日没夜地收发短信
外,就是昨天下午拖着她去鬼楼,还在那里拍了一张照片,结果拍出了神秘的人影。
鬼楼?
下午清幽会不会又去鬼楼了?春雨不敢再想下去了,可除此之外,清幽还能去哪里呢
?
突然,一股奇怪的冲动充满春雨的胸口,她觉得自己变得勇敢无比,就好像半年前那
次噩梦般的荒村之旅。冲动使她在顷刻间做出了决定———去鬼楼找清幽。
不能等到明天,必须现在就去,因为清幽正在向她求救,或许晚了就来不及了。
春雨从自己的柜子底下找出了手电筒,那是她去荒村时曾经用过的。原本以为早就被
扔掉了,却发现它还好好地藏着。春雨又裹上一条围巾,把自己半张脸给遮住了,便拿着
手电筒跑出了寝室。
她知道不能再去找值班老师了,因为学校禁止学生私闯鬼楼,向老师说无异于自投罗
网。春雨只能硬着头皮溜出了女生宿舍区,独自一人跑到黑夜的校园中。
凌晨三点多的北风继续肆虐,春雨觉得自己的胆子又和半年前一样大了。在校园路灯
的指引下,她一路小跑着找到了鬼楼的方向。还是像昨天下午一样,她拐进了旁边那条巷
道,终于来到了鬼楼前。
在寒冷的夜风中,春雨看不清眼前鬼楼的样子,手电筒的光打上去根本是杯水车薪。她松
了松脸上的围巾,大口地喘了几下,感觉后背居然出汗了。
然而,春雨嗅到了风中带来的某种气味,使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这里正
是昨天下午清幽拍照片的位置。
她下意识地向二楼的窗户看去,竟发现其中一扇窗户里露出了微弱的光线。此刻,春
雨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因为她已经依稀地分辨出来,微光正是从二楼右侧第四扇窗户发
出的。
而那张数码照片上出现的神秘人影,也正出现在这扇窗户里。
二楼右侧第四扇窗户———这个房间里究竟有什么?
难道真的是鬼楼?一座被封闭了很多年的房子,突然在半夜里亮起了一盏微光。只有
恐怖片里才有的画面,如今却活生生地出现在了春雨的眼睛里。
看着二楼窗户里的微光,春雨自然而然地想起那个神秘的人影,那个女人又是谁呢?
犹豫了好一会儿,春雨还是向前走了几步,在手电筒的光线里,照出了一扇半掩的大
门。真难以置信,鬼楼的大门居然开了一道缝,好像专为迎接她而开着似的。
可春雨明明记得昨天下午,底楼这道大门是关得死死的,不知是谁打开的呢?
她已经来不及多想,既然大门为她而开,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呢?
虽然女生们一谈到鬼楼的那些传闻,都会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但对于经历过荒村的
春雨来说,这已经算不了什么了。“没关系的,这不是什么鬼楼,只是一栋被封闭的教学
楼而已。”
春雨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打气,然后举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鬼楼。夜探鬼楼
,宛如又入古墓———眼前的楼道就好像地下迷宫似的,立刻扬起了一阵灰尘,在手电光
束之下,只照出一团团白色的光点,在四周的一团漆黑里,给人造成强烈的视觉反差。春
雨在楼道里转了几圈,其实她什么都没看清,更不敢走进那一个个房间,因为她忽然想到
了电影《女巫布莱尔》的最后一个镜头。总算发现了楼梯,春雨深深吸了一口气,便缓缓
地踩了上去,来到鬼楼的二层。
二楼的走廊显得干净一些,春雨凭着记忆推算她要寻找的房间,她沿着向右的走廊走
去,小心翼翼地数到了那个房间。
应该就是这里了,春雨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推开了房门———果然有一线幽
光。
春雨又一次感到了彻骨的恐惧,她将头伸进门里,发现这是一间不大的教室,在黑板
上沿有一盏小日光灯,照出了一小片柔和的光线。
是谁开的灯?
蹑手蹑脚地走进教室,第一眼注意的就是那扇窗户,昨天下午究竟是什么人站在这窗
前呢?忽然,春雨闻到了某种奇怪的气味。她穿过一排排老式课桌,循着气味走到教室的
最里边……“清幽!”
她控制不住自己尖叫了出来。是的,清幽就躺在教室的地板上,穿着下午离去时的衣
服,仰面朝天,毫无表情,长发如瀑布般散在地上。
春雨立刻扑到清幽的身边,才发现清幽的嘴角已流出了鲜血。刚才闻到的奇怪气味,
应该就是血的气味吧。
她伸手摸了摸清幽的脸,立刻像触电一样弹了回来———清幽的身体已经凉了。
恐惧的电流瞬间贯穿了春雨的全身,她颤抖着跌坐在了地板上,凝视着清幽平静的脸
庞,恐惧渐渐化为了悲伤。
清幽死了。
这是确凿无疑的事实。就算春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她不能不相信自己的悲伤。她
仰起头看着这间空关多年的教室,黑板上的日光灯继续发出昏暗的光线,宛如来到另外一
个世界———这就是鬼楼?
一点一滴的咸涩液体,从眼眶中缓缓溢了出来。春雨感到自己的心沉到了无底深渊,
而眼睛也被泪水模糊了。突然,春雨注意到了清幽的胸口,那部红色的手机还亮着,似乎
刚才有新的短信进来。
不知哪来的力量,春雨下意识地抓起了清幽的手机。
果然,屏幕上提示有未阅读的短信。
这是清幽的手机收到的最后一条短信,内容是一个英文词组———这是一个致命的夜
晚。
是的,清幽死了。
这也是春雨在半年来,又一次亲身经历的生离死别。从此,她注定要被卷入一场不可
思议的颤栗体验中。
凌晨时分,春雨在鬼楼中意外发现了清幽的尸体后,立刻报告了学校。起初值班老师
不敢相信,当他将信将疑地赶到鬼楼的现场,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清幽的尸体随即被送往医院,检查出来的死因更令人吃惊———医生发现清幽的舌头
被齐根咬断了,口腔内大量的血块流进了气管,使清幽窒息而死。
惟一的可能性是自杀———因为被咬断的舌头上的伤口,正好与清幽的牙齿形状相吻
合,所以只可能是她自己咬断了舌头。
这个消息让大家非常意外,就像武侠小说里的“嚼舌自尽”,或者像传说中那样被拔
了舌头?据说,只有在体育比赛中才会出现这种情况,运动员在激烈的身体冲撞中不慎咬
了自己舌头,结果舌头或血块卡住了气管危及生命。
为什么用这种奇异的方式来自杀?似乎在现实中从没有过这样的案例。即便是吃饭时
不小心咬到了舌头,那种钻心的疼痛也都难以忍受,更何况是自己活生生地咬下来呢?
清幽的死成了一个谜。
而无辜的春雨也被卷入漩涡之中。从清幽出事的第二天早上起,学校领导就找她谈了
好几次,春雨只能反复地陈述着她所知道的一切,但这些事情过于离奇了,即便最信任她
的老师,也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为了证实自己没有说谎,春雨打开了寝室的电脑,因为电脑里存储着那张在鬼楼前拍
的照片。然而,当她开机时却发现电脑中了病毒,系统怎么也无法运行起来。后来请计算
机系的老师来,却发现硬盘里的内容都被病毒自动删除了,就算送出去做硬盘恢复也未必
能行。
春雨又翻出了清幽留下来的数码相机,又发现相机里存储的照片也已经被删除了。或
许是那天把照片转到电脑里以后,清幽自己删除的吧。难道在冥冥之中,有某种力量在操
纵着她们的命运?春雨越来越难以理解整个事件。也许那张数码照片根本就是她的幻觉,
从来就没有拍过?
不,南小琴和许文雅也明明看到过照片的嘛!可现在她们两个人都被清幽的死吓坏了
,不敢继续呆在死者住过的房间里,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春雨只能凭借记忆,回想着
那张神秘的数码照片。照片背景是那栋阴森的楼房,楼前是毫无表情的清幽,还有二楼窗
户里的人影———天哪,感觉像不像是遗像呢?
仔细地回想一下,还真的非常像啊!无论是背景的选择,还是清幽的那种表情,都和
挂在追悼会上的遗像一样。
会不会是清幽知道要死了,所以才会跑到鬼楼前拍下自己的遗像?
或者是故意要在照片里拍下什么特殊的信息———比如,二楼窗户里的影子?春雨猛
地摇了摇头,不愿再想下去了,反正现在照片也没有了。然而,虽然已确定清幽是自杀,
但春雨依然受到老师和同学们的质疑。她想这一回是彻底掉进了迷宫中,再也找不到真相
的出口了。
当天下午,春雨在老师陪同下去了一趟医院,她还想再看一看清幽的遗容。在医院冰
冷的停尸房里,春雨又一次见到了清幽。
此刻,清幽嘴角的血迹已经没有了,她的表情依然是那样安详,只是变成了死人才有
的苍白。一团团冷气包围着清幽的身体,仿佛来自天上的仙境,她不会再有任何痛苦了。
凝视着清幽现在的样子,春雨的眼眶不禁湿润了,似乎耳边又听到了清幽的声音。春
雨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场噩梦,可梦何时才能醒来呢?
从春雨进入大学的那年起,清幽就是她最要好的朋友。男生们常说她们是系里的两朵
金花,时时刻刻形影不离,让女生们又羡慕又嫉妒。
清幽在大一那年是个沉默寡言的女生,似乎藏着什么心事却不愿说出来。以后的两年
她开朗了许多,也交过几个男朋友,但后来都不了了之。因为半年前荒村那次事件,春雨
曾经被许多同学另眼相看,好像她真的是个不祥的怪物似的。只有清幽还在帮助春雨,使
她迅速地恢复过来,重新进入学校的正常生活。南小琴和许文雅,也是在清幽的影响之下
,才接纳了春雨回到寝室。
清幽,这个惟一值得她信赖的朋友,现在已变成了一具僵硬的尸体,静静地躺在眼前
。只是不知道她的舌头,现在是否还在口腔中?
一刹那间,所有的恐惧都被忘却了,春雨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抚摸了一下清幽的手臂
。
这是死者的手臂。
手指上的感觉冰凉而僵硬。这个几天前还活生生的人,她们曾共同呼吸同一寝室里的
空气,睡在同一张床的上下铺,相隔只有咫尺之遥,如今却被分隔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春雨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小时候家里有年老的亲戚死去,她从来是看都不敢看
一眼的。现在她触摸着清幽的手,却丝毫没有感到恐惧,只有眼角的泪水滑落下来,滴在
清幽苍白的脸上。
虽然是温热的泪水,但无法唤醒长眠的人。
三天之后,清幽的遗体被送去火化了。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春雨并没有去参加清幽的遗体告别仪式。人们猜测她之所以没去
最后送别清幽,除了害怕自己会悲伤得失态以外,或许更担心别人对她指指点点的眼神。
至少在周围许多人的潜意识里,已经把清幽的死看作是春雨带来的厄运了。
别人并不知道的是,当清幽被送进火化炉的时候,春雨已经在寝室里哭了一整天了。
火化后的第二天,清幽的妈妈来到了女儿生前的寝室,她是来整理清幽的遗物的。春
雨一直站在旁边,默默无声地低着头,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但清幽的妈妈并没有为难春雨
,她知道春雨是清幽最好的朋友。
过去,春雨曾听其他同学说过,清幽还有一个比大她两岁的姐姐,读的也是这所大学
,但不知什么原因死了。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么清幽的妈妈已经失去了两个女儿,她的痛
苦也一定是双倍的。
可清幽的妈妈几乎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静静地收拾着女儿的东西,似乎所有的泪水都
已经哭干了。最后,遗物全都收拾进了一个大纸箱,清幽的妈妈捧着箱子走下了女生楼。
春雨也跟着清幽的妈妈下了楼,看到她在楼下的空地用粉笔画了一个圈,然后把箱子
里的东西一件件放到圈里。
旁边已经围了许多女生,她们都不明白这是在干什么。只见清幽的妈妈用打火机点燃
了一条白色的睡裙———这是清幽那晚中邪似的转圈时穿的睡裙。
春雨这才明白她在干什么。原来是在焚烧死者的遗物,将死者生前用过的东西化为灰烬,
寄给阴曹地府里的鬼魂使用。几千年来,中国人一直都是这么处理逝者遗物的,春雨记得
小时候家里也烧过死去长辈的衣服。清幽的妈妈跪在圆圈旁边,将死去女儿的衣服一件一
件烧掉。照理说校园里是不能烧东西的,特别是在天干地燥的冬天。但没有一个人敢出来
制止她,大家也都知道她心底的悲伤。
纸箱里的遗物差不多都快烧光了,春雨很熟悉被烧掉的每一样东西,那些清幽穿过的
衣服,看过的书本,甚至牙膏、牙刷之类许多七零八碎的小东西,全都被扔到了圆圈里烧
掉了。粉笔画出的圆圈旁边还有一个小开口,大概是要把这些东西送到阴间去的通道吧。
最后,清幽那部红色的手机也被扔到了火堆里,金属的外壳立刻烧得扭曲了起来。
看着这部燃烧中的手机,春雨忽然想到了最后那条短信———对,短信!
清幽的手机中也许藏着重要的秘密。
等春雨明白过来已太晚了,在燃烧产生的高温下,手机的内部零件都裸露了出来,发
出一股股刺鼻的气味。
来不及了,最重要的手机芯片被烧掉了。
春雨叹了一口气,呆呆地看着手机变成一团废铁。清幽留在寝室里的所有遗物,都只
剩下灰烬或扭曲的残骸了。
通往阴间的火熄灭了。
直到这时,清幽的妈妈才落下了眼泪。真是一个苦难而坚强的母亲。在清幽的妈妈离
去以后,春雨依然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眼前是一个粉笔画出的圆圈,里面有一摊摊烧剩下
的遗迹。
此刻,春雨的心里在想:人的肉体毁灭了,但生前用过的东西还留着,比如内衣、毛
巾、牙刷,它们与死去的主人曾那样亲近,一定还残留着主人的呼吸和影子,或者就是主
人生命的一部分。所以,只有把这些东西给烧掉,才算是真正把死者给火化了。
春雨点了点头,一定是这样的。刚才当她看到清幽的衣服燃着时,感觉似乎清幽就在
她的面前,穿着那件衣服一同被火焰灼烧,变成了一堆灰烬,被寒风吹到了高高的空中—
——究竟是上了天堂,还是下了地狱呢?
这天晚上许文雅总算回寝室来了,但南小琴还是不知躲到了什么地方。春雨总算遇到
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但许文雅却还给她以厌恶的眼神,一个人蜷缩在床上玩着手机,就
是不愿意和春雨说话。
春雨也不愿自讨没趣,回头看看原属于清幽的下铺,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连床单都
给烧掉了,真是“人去铺空”。寝室里的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两个女生始终僵持着不说
话,索性早早地熄灯睡了。
一想到下铺是空着的,春雨就睡不着了,仿佛下铺没有人睡,上铺的人就会睡不稳,
连整个床架都会头重脚轻,摇摇晃晃起来。虽然这仅仅是春雨的想像,但她早已习惯了睡
在清幽的上铺,不知如何度过没有清幽的寒冷冬夜。
裹在厚厚的被窝里,春雨连喘气都不敢大声,似乎有任何动静床架就会倒下去。忽然
,她听到对面有一阵细微的声响。是许文雅的声音。
接着是一阵开门出去的脚步声,半夜里许文雅出去干嘛呢?
春雨又屏着呼吸等了好一会儿,始终都没听到许文雅回来,就算是上厕所也没那么久
啊。寝室里只剩春雨一个人了,外面是寒风呼啸的黑夜,被窝里的她更加不敢动弹了,生
怕床铺会有任何轻微的抖动。
突然,她听到自己手机的短信铃声响了。
这急促的短信铃声,使春雨立刻联想到了清幽出事的那晚……后背的汗又渗出来了,
仿佛铃声扎在了心口。
犹豫了片刻之后,春雨还是伸出手来,把手机塞进了被窝里。
现在她整个头都蒙在被子里,只有手机屏幕的荧光照亮了眼睛。蜷缩在漆黑一团的被
窝里,看着眼前的手机屏幕,就好像端着手电筒到了山洞里似的。
是的,就像在山洞里发现了幽灵,看着这条半夜里的手机短信,春雨差点尖叫了出来
。
这条短信竟然是清幽发出的!
虽然春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短信菜单的“发件人”一栏里确确实实是———“
清幽”。
平时她们两个人经常互发短信,“清幽”在春雨手机里出现频率是最高的,自然绝对
不会有错。再看看这条短信发出的时间,正好是两分钟以前。可是,清幽不是……不是已
经死了吗?
而在今天下午,清幽的手机也被她妈妈烧掉了。既然连手机都不存在了,那么这条短
信又是如何发出的呢?即便可以把这个号码转移到别的手机上,但手机的主人都已经死了
,几天来也没人动过这部手机,怎么可能会被转移掉呢?
那么惟一的可能就是———幽灵发来的短信?
蜷缩在被窝里的春雨,又想起了那天半夜里,她在床上收到清幽发来的“救救我”的
短信,然后就发生了那可怕的事情。可现在清幽已经变成了骨灰,但还是给她最好的朋友
发来了短信。这是真的吗?
清幽发来的短信究竟是什么?
在黑暗的被窝里,春雨的手颤抖了好几分钟,终于阅读了这条幽灵短信———“你知
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
又是这个致命的问题。
春雨感到浑身冰凉,被窝里浑浊的空气几乎让她窒息了。终于,她掀开被子大口地喘
了起来,这时才意识到额头已布满了冷汗。
寝室里依旧一团漆黑,春雨穿着贴身的内衣坐在上铺,已经顾不得寒冷的侵袭了。她
随
手打开了床头灯,柔光照亮了自己的三星手机。
“地狱的第19层?”春雨喃喃地又复述了一遍。那天半夜清幽在寝室里转圈时,也曾
经说出过这个问题,当时把她们几个女生都吓坏了。
此刻,死去的清幽又在手机短信里发来了这个问题。
这究竟是什么问题呢?春雨的脸色变得煞白,一时间根本就无法思考。地狱———难
道清幽已经在地狱里了吗?
一条来自地狱的短信?
此刻,春雨的脑子已经完全糊涂了,说不清是惊讶还是恐惧,似乎黑暗中有一只无形
的手,将她拽到了混乱的迷宫之中。春雨突然打了一个冷战,神经质似地说:“既然是清
幽发来的短信,那么我就应该回复她才对。”她又把被子裹到了身上,右手拇指不停地颤
抖着,在手机键盘上打了几个字———“清幽,真的是你吗?”
停顿了几秒钟后,终于把这条短信回复了出去。
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春雨感到了一阵虚脱,不知道身处地狱的清幽能否收到?
她依然裹着被子坐在上铺,床头灯柔暗的光线照在脸上,春雨觉得自己的脸色一定很
苍白,就像是迷途的羔羊……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折磨着春雨的心脏。
突然,短信铃声响了起来。
手机屏幕闪着荧光,春雨注意到了现在的时间,正好是午夜12点整。她又深深吸了一
口气,然后缓缓按下了拇指,看到了清幽的短信回复———“欢迎你来到地狱”
午夜十二点。
古书上说这个时候总是寒风呼啸,万籁俱寂,亡灵出没……
此刻,春雨正颤抖着坐在女生寝室的上铺,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看着这条刚刚收到
的手机短信。“欢迎你来到地狱。”春雨一字一顿地把这条短信又念了一遍,只感到后背
凉嗖
嗖的,仿佛已闻到了地狱的气味。她无助地看了看寝室,在床头灯的微光下异常昏暗,窗
外仍然是一团漆黑,难道地狱就在身边?
春雨颤抖着摇了摇头,清幽为什么要把她也带入地狱呢?
凝视着手机屏幕,那条七个字的地狱短信,就如烙铁一样印在了她眼睛里。正当春雨
不知所措时,短信铃声突然又响了起来。
依然是清幽发来的短信———“你的昵称?”
看到这条短信,春雨有些糊涂了,这是什么意思?只有网络或手机聊天才输入昵称,
难道清幽要和她在地狱里对话吗?“我的昵称?”平时春雨很少上网聊天的,所以也从没
用过什么昵称。她想了好一会儿,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名字———小枝。《荒村公寓》
里的小枝?对,这个名字对于春雨来说,有着极其特殊的意义。于是,春雨在手机里输入
“小枝”作为昵称,回复给了刚才那条短信。
刚发完不到五秒钟,春雨便收到了一条回复短信。
然而,这条短信的内容却莫名其妙———“你已进入地狱的第1层,将选择1:德古拉
城堡;2:兰若寺;3:牙买加旅店;4:幽灵客栈;5:荒村进士第。”
春雨又默念了一遍,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地狱的第1层?”这算是什么意思?春
雨立刻联想到了“十八层地狱”的说法,小时候常听到的一句咒人话就是:“把你打入十
八层地狱”。那又为什么给出了这五个地名:德古拉城堡、兰若寺、牙买加旅店、幽灵客
栈、荒村进士第?春雨从来没听说过“德古拉城堡”,但她知道“兰若寺”———在《聊
斋志异》的经典故事《聂小倩》中,宁采臣和聂小倩就是在兰若寺相爱的。
而“牙买加旅店”更是大名鼎鼎,以一部同名的长篇小说著称,也是文学史上一部很
有名的悬念小说,作者是写过《蝴蝶梦》的英国女作家杜穆里埃。“幽灵客栈”是一部中
国人原创的长篇惊悚小说的名字,春雨也曾经读过这本书,一度对它非常着迷。
至于“荒村进士第”,对于春雨来说更是刻骨铭心,因为她曾经到过那个地方,在那
里经历过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
现在,她要从这五个地方里选择一处。
既然以“小枝”作为自己的昵称,那么自然就要回到“小枝”的家里去了。于是,春
雨下意识地选择了“5”———荒村进士第。
她将这条编辑为“5”的短信回复了出去。
只等待了几秒钟,春雨便收到了对方回复的短信———“你已进入荒村进士第,将选
择1:大厅;2:小楼;3:后院;4:地宫。”看着这条短信,就好像又一次到了荒村似的
。如果你看过小说《荒村公寓》的话,就会知道“进士第”是荒村的一栋大宅院,里面暗
藏着许多古老的玄机,也曾经是纠缠春雨的噩梦。
现在,她又一次噩梦重温了。
春雨不由自主地选择了“后院”,编辑短信“3”回复对方。
对方的回复立刻就来了———“你已进入后院,除了一棵梅树外,你还看到1:坟墓;
2:古井;3:池塘;4:山洞。”
此刻,春雨已经集中起全部精神,完全忘却了自己身在何处,也不再感到寒冷和困倦
。她看着这条来自地狱的短信,仔细地回想了一下遥远的荒村……对,后院里确实有棵梅
树,但没有坟墓,也没有池塘和山洞,只有一口古井。“井!”春雨不假思索地作出了选
择:“2”。
又是发出不到几秒钟就收到了回复———“你选对了,你走到古井边,俯视着幽深的
井底,似乎看到了一双眼睛。你将选择;1:继续;2:离开。”
这时春雨似乎已不能控制自己了,不自觉地选择了“继续”。
把“1”刚刚发送出去之后,对方的回复就又来了———“很遗憾,你的选择将使你后
悔终生,当你站在井边向下看时,突然有一双手在你背后推了一把,使你掉入了井底。”
看到这样的一条短信,春雨的手立刻颤抖了起来,只感到后背微微一热,好像真的有
双手推了她一把,使她掉入了一个无底的黑洞。
春雨的身体猛摇了一下,差点从上铺摔下来。整个床架也随之而摇了起来,她不敢再
这么坐着了,只得乖乖地钻回了被窝里。
短信铃声又响了起来,春雨把手机塞在被窝里翻看短信———“现在,你的四周一团
漆黑,只有头顶有一圈微暗的亮光。你伸手向前摸去,四周是冰凉的井壁,长满了光滑的
苔藓。”
蜷缩在黑暗的被窝里,读着手机屏幕上亮出的这条短信,春雨觉得自己已经在井底了
———同样是一个黑暗的环境,自己被包裹在狭小的空间里,只能看到一丝光亮,是井口
还是手机屏幕?“我真的掉到井里了?”
春雨产生了一种近乎窒息的绝望感,双手拼命地向前抓着,竟然真的摸到了冰凉的井
壁,手上一片滑溜溜的感觉,那是长年不见天日的苔藓。是的,她已经身在荒村了,在古
老的进士第后院的井底,坐在一堆古代投井者的白骨之上,仰望着头顶一圈微暗的天光。
主题:Re:地狱的第19层 作者:蔡骏 (连)
期待都灵的星期日 [13810734271@sohu] 发表于01-26 12:12 [回复] [发留言] [送礼物]
1F~
主题:Re:地狱的第19层 作者:蔡骏 (连)
vivian161213@chinaren [vivian161213@chinaren] 发表于01-26 12:14 [回复] [发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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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在井底被囚禁了一百年。
正当春雨想要放声大叫时,周杰伦《东风破》的旋律忽然响了起来———那是她的手
机铃声,不知是谁打来的电话。
不管是在被窝里还是古井底下,春雨还没看清来电者,便立刻接听了手机。
电话那端停顿了几秒,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我们不知道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在
第1层地狱里才能相见。”
春雨一下子呆住了,对方的声音实在太怪异了。她从来没听过这种声音,仿佛不是从
人的嘴巴里说出来的,无论节奏还是音色都非常别扭,没有一般人说话的停顿和转折,音
高几乎都完全一样,又尖又细像是电影里太监的声音。
但春雨还是让自己的疑问脱口而出:“你是谁?是清幽吗?”
电话那头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继续保持着刚才的语速说:“我是典妻,一个被扔到
井里而死去的女子。”
典妻?一个被扔到井里而死去的女子?难道自己在与井底的幽灵对话?春雨知道什么
是典妻———这是旧中国农村古老的风俗,穷人把自己妻子高价“租”给有钱人家做妾,
“租期”结束后再还给原来的丈夫。
三十年代著名小说《为奴隶的母亲》就是以典妻风俗作为题材。
不待春雨回答,电话那头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本来有丈夫和儿子,但因家中贫
困,被典到有钱的欧阳家,租期三年,为欧阳老爷延续香火。一年后,我为老爷生下一子
,便想回到原来的家里。但老爷不准我出门,终日将我锁在后院。终于有一天,我逃出了
欧阳家,但很快便被他们抓回。女子私逃出门,在荒村罪不可恕,按旧法施以沉井,他们
便将我推到了后院的古井之中。”
紧接着,手机里传来“扑通”的一声,似乎真有什么东西落到了井里,井水飞溅到四
周潮湿的井壁上,然后便是永远的黑暗……
刚才那段叙述是那样平静,在这诡异古怪的声音里,春雨仿佛看见了那个冤魂———
她穿着民国初年宽大的衣袍,脑后挽着个大大的发髻,她应该还很年轻,面容美丽而苍白
,坐在一口黑暗的井底,面对春雨讲述着自己悲惨的一生。
她就是典妻,一个死于民国初年的女子,她一直都在井底仰望天空,眼里带着永远都
难以磨灭的怨恨。现在,她从荒村的古井底下给春雨打来了电话———不,她就与春雨面
对面地坐着,缓缓地伸出那只苍白的手,抚摸着春雨恐惧的脸庞。
此时此刻,春雨感到典妻已抓住了自己的脚,拖着她不断地往下沉去,在黑暗的井底
还有着更深的洞穴,这里便是地狱的第1层。
身体渐渐地陷入了泥水中,一切都将在黑暗中沉睡,春雨感到意识越来越模糊了——
—“不!”
她突然大叫了一声,双脚拼命地踹起来,直到把裹在身上的被子踢翻了。终于,春雨
摆脱了厚厚的被窝,支身从床上坐了起来,那盏床头灯依然亮着,照着她惨白的脸。就像
刚从井底爬上来一样,春雨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还在不停地向外呛水。
喘了好一阵子,她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机,刚才已经停止通话了,而且还进来了一条新
的短信。
春雨颤抖着拿起手机,阅读这最后一条短信———“你已通过地狱的第1层,进入地狱
的第2层。”
看着这条短信,春雨有些茫然了,难道刚才就算是地狱的第1层吗?随后,她又若有所
思地点了点头,看起来就像是打电脑游戏过关一样,刚才只过了第一关,紧接着还要过第
二关了。
如果她刚才选择的不是“荒村进士第”,而是“德古拉城堡”或者“兰若寺”,那么
应该就是完全不同的经历了。她也不会接到典妻打来的电话,而是与经典女鬼聂小倩通话
吧?想到这里,春雨不禁又苦笑了一下。当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后,春雨才发现刚才最后一
条短信,发件人并不是清幽,而是一个特殊的短信号码———741111春雨觉得有些奇怪,
立刻再去看一看前面收到的短信,却没有在手机里留下记录,只剩下刚才这最后一条了。
又静静地呆坐了一会儿,再也没有收到新的短信了,春雨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一阵寒意侵入了寝室,让只穿着内衣的她哆嗦了几下,连忙又钻回到了被窝里。已经
是凌晨一点半了,春雨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她关掉床头灯,闭上了眼睛。
什么地狱的第几层,快点全部忘掉吧———春雨在心里嘱咐着自己,终于困倦地睡着
了。
女生寝室恢复了寂静,窗外继续呼啸着寒风,不知有多少亡灵在暗夜中独行……
或许是昨夜折腾得太晚了,春雨直到早上八点才醒来。
揉着眼睛走下床铺,她希望昨夜的一切都只是场梦。然而,她又不敢再看一眼自己的
手机,生怕再看到那些短信。
许文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寝室,正傻傻地坐在对面下铺,聚精会神地玩着手机短
信,她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看起来更像个玩具娃娃了。春雨看着许文雅那副样子,心里
忽然有了些担心,便试探着问道:“昨天半夜,你到哪里去了?”
许文雅缓缓抬起头来,似乎对春雨打断她发短信很是不满,嘴里嘟囔道:“没看我正
忙着吗?我半夜去哪里关你什么事?”“我是怕你出事。”“喂,不要触我霉头噢。”许
文雅瞪了春雨一眼,但她说话的声音却似乎很虚,说完便继续低头发起了短信。
实在无话可说了,春雨摇摇头跑出了寝室。
今天是周六,虽然并没有课,但她最近正在准备明年的毕业论文。
原本准备今天出去做调查的,但这些天实在没有心情出去。
春雨拟定的论文题目是《手机短信与人类沟通》。
或许是受到了身边“拇指一族”们的影响,她从去年就开始思考这个题目了。而且这
样的题目比较新颖,似乎还没有其他人写过,老师看了也会觉得耳目一新。她已为此酝酿
了整整一年,查阅了大量有关人类沟通历史的书籍,甚至还准备去经营短信服务的公司实
习。
这几天,她已经尝试完成了论文的开头———“人类相互间沟通的历史,按照使用工
具和载体来划分,大致可以分为五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原始人用肢体语言来沟通的身体时
代;第二阶段是部落民用真正的语言来沟通的嘴巴时代;第三阶段是古人用书写文字来沟
通的手写时代;第四阶段是现代人用键盘来沟通的十指时代;第五阶段就是当代人用手机
短信来沟通的拇指时代。”
虽然在论文里这么写,但春雨自己也不清楚,短信是否能改变人类的生活方式?但她
相信有一点是永远都不会变的,那就是人与人之间微妙的情感。但是,经过了这几天的离
奇事件,春雨就再也静不下心来写论文了。想想要一个人窝在寝室里,闻着清幽遗留下来
的气味,就感到心里难以抑制地酸涩。
春雨想到了两个字———地狱。
想起昨天半夜里的短信,再想想这些天的心情,她觉得自己已经在地狱里了。
地狱?
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
对,清幽在那天半夜里转圈,最后也问出了这个问题。昨天半夜,春雨收到死去的清
幽发来的短信,同样也是这句话。“难道清幽的死,真的和地狱有关?”
春雨无能为力地耸了耸肩膀。但她仍然想知道,地狱究竟是什么?
也许在学校的图书馆里能找到答案。
对,就这么决定了,现在是下午五点,离图书馆关门只剩下一个小时了,春雨撒丫子
就跑出去了。
冬季的天色早早暗了下来,春雨低着头穿过树丛,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学校图书馆里。
这所大学的图书馆建于五十年代,是那种看起来坚固无比的苏联式房子。但许多年都
没有整修了,图书馆的里面显得破旧不堪,室内的采光也明显不足,即便把所有的电灯都
打开,看起来还是有点阴森恐怖。平时图书馆里的人还是挺多的,但今天可能因为天气太
冷了,偌大的阅览室里没有多少人气,在阴暗的光线下显得特别空旷,只有三三两两的学
生或看书或睡觉。走在如此寂静清冷的地方,春雨只能屏着呼吸走路,尽量不发出一丝一
毫的声音,就像个飘浮的女鬼似的。这种环境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十九世纪欧洲的图书馆,
或者是讲述大学城内残忍故事的法国电影《暗流》。
春雨小心翼翼地穿过阅览室,来到后面一排排巨大的书架间,她要查的书属于社会科
学,在所有书架的最后几排里。学校图书馆总共有四十排书架,大概藏了十万多本书。走
过开头的几排书架,还能见到有男女在里面窃窃私语卿卿我我,春雨心想他们可真会找地
方啊。
当她走到最后几排书架,已经见不到任何人影了,只剩下一排排经年累月都没人动过
的书,静静地散发着书页变质的气味。
看着这些几乎被人们遗忘了的书,春雨忽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它们就像是无人
认领的尸体,而书架就是它们的棺材。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把棺材打开,挖出里面的尸体
,像破案的法医那样将它们解剖,看一看究竟还有没有侦破案件的线索。
她后退了一步,视线在书架上下搜索起来。在这么多社会科学的书里,要找到一本关
于地狱的书,简直就是大海捞针了。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还会
有谁在这个时候来呢?
脚步声在前排的书架间徘徊着,虽然离她越来越近,声音却越来越轻了。就好像一阵
奇特的风,在远处声音很响,到了眼前却又无影无踪。春雨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还把眼
前的书脊都拨开一条小缝,向书架的背后看去,却没发现什么动静,那脚步声好像在空气
中消失了,或许本来就不存在,只是她自己的幻听?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落到了书架上最高一排,书脊上似乎印着“地狱”的书名。
看到这两个字,心跳就莫名其妙地加快了,春雨赶忙伸手去够那本书。但最高一排的
书架,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实在太高了,尽管她吃力地踮着脚尖,还是怎么也够不着那本
书。
突然,她看见了一只男人的手———就在这个瞬间,当春雨掂着脚尖去够书架上最高
的书,却意外地发现了这么一双漂亮的手———她还从没见过男人的手有这么好看的,肤
色白得就像冬天的雪一样,手背上的青筋就像雪野上流淌的暗河,修长有力的手指微微弯
曲,轻轻取下了那本最高的书。
然后,春雨的视线随着那只手而移动,直到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
他不是幻影。
春雨傻傻地看着他的脸庞,心突然乱跳起来,不由自主低下了头。
使她如此羞涩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见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男人。这个男人穿着一
件长及膝的黑色风衣,黑色的裤子和皮鞋,再加上黑亮的头发,浑身上下都被黑色包裹着
,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他的脸庞看上去比较成熟,不像是乳臭未干的大学生,起码应该已读到了研究生吧。
最具有杀伤力的是他的眼睛。
这是一双能吸引任何女生的眼睛,黑色的眼球和瞳孔显得深不可测。春雨从没有见过
一个男人能有如此诱人的眼睛,或许这就是古书上所说的重瞳?
他终于说话了:“你要看这本书吗?”
春雨依然低着头,像头受惊的绵羊似的,茫然地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何要摇头,
刚才自己明明要拿这本书的,但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竟有些望而却步了。
那个男人微笑了一下,举着那本书说:“刚才我看到你要拿这本书,却又够不着,才
帮你拿下来的。”
或许是太紧张了,春雨说话居然有些结巴了:“对……对不起……
我现在不要了。”“没关系。”他耸了耸肩膀,拿起书的封面看了看,然后念出了书
名———“《人类早期文明的地狱传说》,希斯·布朗著———怎么这么巧!
我也正在找这本书呢。”
看来就好像“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似乎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摇
摇头笑了起来:“我找这本书找得好辛苦啊,原本以为已经被人借丢了,没想到却被你找
到了。”
春雨发现他笑起来特别帅,嘴角还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酒窝。
他又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说:“谢谢。”
看着他捧着书本走出去,风衣的下摆随着脚步而飘起,春雨只能傻傻地站着,就像个
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低下头,深呼吸,再深呼吸,停顿了好几秒之后,春雨终于勇敢地
跑了出去。
寂静的图书馆里响起了她清脆的脚步声,在这古老的房子里发出某种奇特的回声。春
雨跑到了阅览室里,看到刚才那个男子已经走到服务台前,好像正在办理借书手续了。“
等一等。”
春雨忍不住叫了一声,看到周围几个学生抬起头来,她只能抱歉地笑了一下。
他非常敏感地回过头来,看到春雨后浅浅一笑,压低了声音说:“这里可不能大声的
。有什么事吗?”
看着他的眼睛,春雨又有些紧张了,只是指了指他手里的书。
对方立刻就明白了:“是这本书吗?你也想要借它?”“是的,我现在非常需要这本
书,能不能先借给我看呢?”“嗯———”他看了看手里的书,有些舍不得地说,“希斯
·布朗是美国著名的人类学家,他的这本书对我来说也很重要。不过,既然是你先找到了
这本书,自然也应该是你优先借走。”
他缓缓地把这本书交到了春雨手里。
春雨接过这本书,又低下了头:“非常感谢。你是哪个系的?看完后我会把书给你看
的。”
他微微笑了笑说:“到美术系找高玄就可以了。”“高玄?”“高山的高,玄妙的玄
。”
高深而玄妙?春雨心想这名字真有意思。
高玄微微笑了笑说:“你今天让我空手而归了。”
这时图书馆就快关门了,阅览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管理员已经开始催他们走了。
春雨很快办理了借书手续,抱着这本好不容易得来的书,小跑着出了图书馆。
六点钟的天色差不多已全黑了,春雨抬头看着暗云下的冬夜,再回头看看阴森的图书
馆,想到里面那几十排棺材般的书架,在黑夜里静静地沉睡,如果有谁以此为题材拍部恐
怖片,一定会特别吓人吧。
高玄走到了她的身边,看着她的眼睛说:“有没有深夜在这个图书馆看书的经历?那
是非常有意思的。”
春雨做了个鬼脸说:“我可不敢。对不起,天已经黑了,我要回寝室去了。”说完,
她飞快地跑了出去,长发飘飘,却不敢回头看一眼。
高玄看着她消失在黑夜中,嘴角露出了小小的酒窝。
去了一趟图书馆,却让春雨的心跳加快了许多。
当她心神不定地在食堂吃完晚餐,再回到自己的寝室里,发现南小琴也回来了,而许
文雅则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
春雨感到自己很困,实在没有力气和她们说话,便坐到寝室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
起了那本得来不易的书:《人类早期文明的地狱传说》。其实她从没听说过什么希斯·布
朗,但在经历荒村那件事之前,她对古代文明和神秘事件还是挺感兴趣的。虽说这些并不
是女孩子喜欢的领域,可春雨从小就是卫斯理迷,看倪匡的小说多了,脑子里就装满了许
多异想天开的念头。
不过,对她来说这本《人类早期文明的地狱传说》实在是太深奥了,随便翻几页就读
不下去了,恐怕只有学哲学专业的人才能看懂。书中把人类各早期文明的地狱传说作为重
点,但大部分都是欧洲和印度的传说,每一页都引经据典,排满了各种学术词语,似乎更
像是考古学报告。总之,这种书绝不是写给女孩子看的。
正当春雨硬着头皮要看下去时,突然耳边传来了一声怪叫,把她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
发出叫声的是许文雅,她小小的身体蜷缩在窗边,像是见到了鬼似的。南小琴立刻扶
住了她,问她发生了什么。春雨也提心吊胆地走到窗前,抬眼向外边看了看,除了黑暗中
几棵大树外,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许文雅的脸苍白得吓人,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了下来,她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床上,紧紧抓
着南小琴的手说:“猴子———猴子!”“你说什么?”
南小琴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一个劲拍着许文雅的后背。
猴子?春雨立刻想起了一部有名的日本恐怖片。
许文雅抱着自己的双肩,惊魂未定地说:“我看见……我看见窗外有一只……猴子……它
在向我笑。”“你看见窗外有一只猴子?”南小琴把她的话连了起来,“你看见窗外有一
只猴子在对你笑?”
许文雅连连点头,还把手指向了窗户。
这时春雨打开了窗户,外面的寒风立刻吹了进来,她掩着嘴巴向外张望了一下,黑暗
里什么都看不清楚。“大学校园里怎么会有猴子呢?何况现在那么冷的天,半夜里跑出个
猴子来,不被冻死才怪呢。”南小琴理了理许文雅纷乱的头发,低声说,“你是不是产生
幻觉了?”“不,绝对不是幻觉!我真的看见一只猴子了,就挂在窗户外边的树上!”许
文雅的口气是那样认真,实在不像是瞎说的样子。
但春雨摇摇头了,把窗户关上了。她知道窗外那棵树连叶子都掉光了,更别提什么会
笑的猴子。南小琴不断安慰着许文雅,让她早早地睡下,不要再想什么猴子的事了。
又是早早就熄了灯,三个女生各自怀着心事睡下了。黑暗的寝室气氛凝重,就像个大
棺材似的。
春雨依然睡在上铺,闭着眼睛蒙在被窝里,脑子里却想起了今天在图书馆的事。
怎么会想到这个?她暗暗责骂了自己一声,然后努力调节心跳和呼吸,要让自己快点
睡着。然而,她的短信铃声又在此时响了起来。
她赶紧把手机拿进被窝,将短信铃声的音量调到最低,只有放在身边才能听到。被窝
里只剩下一小块蓝色的手机背景灯光,映出了短信发件人的号码———741111又是这个号
码?春雨的心里一颤,她又注意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正好是午夜十二点整。果然,短信
的内容被她猜到了———“你已进入地狱的第2层,离开荒村进士第的后院,将选择1:大
厅;2:小楼;3:地宫”。
对了,春雨想起昨天半夜里,她在短信中进入荒村进士第的后院,结果被推到了井底
,倾听了典妻的悲惨故事。
现在她下意识地选择了“小楼”,编辑短信“2”回复了过去。
在黑暗的被窝里等待了几秒钟后,春雨收到了第二条短信———“你走上荒村进士第
的小楼,发现有个房间亮着幽光,你舔破了窗户纸向里偷看,房里点着一支蜡烛,在一张
古老的梳妆台边上,坐着一个白衣女子。”
春雨傻傻地看着这条短信,这黑暗被窝里的手机背光,像极了古老房间里的幽暗烛火
。
紧接着又收到了一条短信———“你看到她对着镜子缓缓梳头,右手拿着木梳,左手
抚着头发,三千青丝如黑色瀑布般垂下。现在她回过头来,直直盯着你的眼睛,目露凶光
……”
瞬间,春雨感到眼前出现了那双眼睛,从古老的房间里盯着她,幽暗的烛火照耀着那
双神秘的瞳孔,似乎想要对她说什么。正当春雨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忽然觉得床架一晃,
就像清幽又爬到了下铺似的,难道她已经回来了?就在此时,新的短信又进来了———“
你很恐惧,但你没有逃跑,反而推开了房门,却发现屋里什么人都没有,只有蜡烛还点着
,照亮了一张四扇朱漆屏风,屏风上画着四幅画。”那可怕的记忆又出现了,春雨摇了摇
头,却怎么也无法遗忘掉。
而下一条短信则接踵而来———“但你还是看到了刚才的白衣女子,她就在屏风的画
里,她的名字叫胭脂。”当春雨的脑子几乎要爆炸时,周杰伦的《东风破》忽然响了起来
———她的手机通话铃声。
差不多在铃声响起的同时,春雨就接听了手机,但电话那端却发出一阵奇怪的喘息声
,深呼吸了好久就是不说话。春雨缩在被窝里尽量压低声音:“喂,请说话啊?你是谁?
”
又等待了几秒钟,对方终于回答了———“你好,小枝。奴家名为胭脂。”“小枝?
”
春雨又被震住了,一开始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才想起“小枝”
是自己昨晚输入的昵称。电话那端女声的腔调依然非常古怪,她就是屏风里的女人吗
?与昨天半夜的典妻相比,胭脂又多了几分古典气息,真的宛如几百年前的古人。“你听
到过深夜里的笛声吗?”“不,请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要告诉我的故事是什么。”
手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冒出了刚才的声音———“小枝,你最好的朋友死了,对
吗?”
听到这里,春雨心里又是一阵发抖:“你怎么知道的?”“我当然知道,你的朋友叫
清幽。”
说话的腔调极为怪异,不像是从人的嘴巴里说出来的。被窝里的春雨已是又惊又怕,
但还是大胆地问:“你知道清幽?她为什么会死?求求你告诉我。”
电话那端停顿了片刻,忽然吐出了一句不男不女,宛如泰国人妖般的声音———“拔
……舌……”
刹那间,春雨感到自己的嘴里一阵发涩,刚想要发声说话,牙齿居然咬到了舌尖上,
让她疼得差点惨叫了起来。手机依然贴着她的耳朵,传来冷冷的话音———“现在你知道
清幽的痛苦了吧。”
主题:Re:地狱的第19层 作者:蔡骏 (连)
景天丽雪0 [jtlx0@sohu] 发表于01-26 12:16 [回复] [发留言] [送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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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Re:地狱的第19层 作者:蔡骏 (连)
vivian161213@chinaren [vivian161213@chinaren] 发表于01-26 12:17 [回复] [发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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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春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自己只是轻轻咬了一下舌头,已经疼得不行了,清幽居然
活生生地把自己舌头咬断,那该承受多大的痛苦啊?
等到春雨明白这句话的时候,对方却已经结束了通话。
这时她才注意到刚才的电话号码,依然是:741111当舌头上的痛苦渐渐释放出来,春
雨
的脑子也清醒了许多———躲在电波那头的人究竟是谁?难道真是“典妻”或屏风里的“
胭脂”吗?
春雨想到这里时,短信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这是今夜最后一条短信———“你已通过地狱的第2层,进入了地狱的第3层。”
子夜十二点半。
春雨在收到最后一条短信后,手机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舌尖依然疼得厉害,她强忍着把头探出了被窝,寝室里漆黑一片,看不清对面的南小
琴和许文雅。只希望刚才被窝里的手机通话,没有把她们给吵醒。
春雨把手机放在头边,贪婪地深呼吸了几下:刚才躲在被窝里看手机,差点没把自己给闷
死。她许久才让自己平静下来,虽然舌尖还是隐隐作痛,但总算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但春雨的睡眠只持续了几小时,大约在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她又悠悠地醒了过来,
只觉得有些尿急,小腹涨得难受。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窗外依然是黑漆漆的,平时她很
少半夜起床上厕所的,所以又硬憋了好一会儿,直到实在忍不住了,才小心翼翼地爬下了
床铺。
这时大约是凌晨四点,正是黎明前最后的暗夜,春雨没有注意对面的床铺,披上外衣
静悄悄地走了出去。
女生宿舍楼的走廊正对着一排大树,到了夏天浓阴会伸进窗户来,冬天则会在墙上投
射出奇怪的树影。春雨抱着自己的肩膀,看着走廊窗外的微光,那些大树都是光秃秃的,
枯枝的影子映着她的脸,宛如戴上了一张面具。在冬夜凌晨的寒风中,她就像逃避猎人的
小野兽似的,一路小跑着穿过走廊,闪进了最里层的厕所。
女生厕所里永远充满了滴水声,春雨对此实在是太熟悉了,但在半夜里听到这种声音
,很容易会产生各种恐怖的联想。
厕所里的灯也从来没亮过,春雨只能听着滴滴嗒塔的流水声,小心翼翼地摸了进去。
这栋楼已经很多年没翻修过了,厕所也是中国特色的“蹲式”,但用木板隔成了一个个小
间。
等春雨从小间里出来时,忽然听到身后的木板门里有某种动静,她的心立刻就提了起
来,脑子里浮现出日片《鬼娃娃花子》在厕所里遇鬼的那一幕。
过去春雨常听学姐们说,这间女生厕所会闹鬼,这栋楼里许多女生宁愿憋整整一夜,
都不敢在半夜里上厕所。也许是经历了太多的恐惧,春雨此刻变得大胆了许多,她静静地
站在那扇木板门前,侧耳倾听着里面的声音———除了永无休止的滴水声外,似乎真的有
某种喘息声,现在她可以确定,这扇门里藏着某个活物。
突然,木板门里响起了一阵短信铃声。
春雨立刻大着胆子拉开了门,在微弱的手机背光的照射下,果然有一个影子蜷缩在里
面。“谁?”
虽然春雨的声音都有些变形了,但那个影子还是回答说:“是我。”
一个细嫩的小女生的声音,春雨立刻就听了出来:“你是许文雅吗?”“对。”
许文雅几乎是哭着说话的,她缓缓地从厕所小间里站了起来,她那小孩子般的体形,
真像传说中蛰伏于厕所的鬼娃娃花子。春雨将她扶出了小间,看着她手里的手机说:“深
更半夜的,你躲在厕所里干什么?”
手机背光总算照到了许文雅的脸上,她一脸惊恐地张望着四周的黑暗,嘴里喃喃地说
:“猴子,猴子。”
看着她这副样子,春雨也吓了一跳:“猴子?你又看到猴子了?”“猴子就在你后面
。”
猴子在我背后?这句话立刻让春雨的后背冒出了冷汗,赶紧回过头看了看,却是一团
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春雨摇了摇头,抓住许文雅的肩膀说:“这里怎么会有猴子呢?你
到底怎么了?”
这时许文雅似乎清醒了一些,她抽泣着说:“对不起,我只是害怕在半夜里收发短信
,会把你们给吵醒,所以只能躲到厕所间里来。”“你真是疯了!在大冬天的半夜里,跑
到厕所来收发短信?”说到这里春雨就停住了,她没有说出传说厕所里闹鬼的后半句话。
“春雨,求求你,请不要告诉别人。”
伴随着令人恐惧的滴水声,春雨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你在厕所里躲了多久?”
“大概从十一点钟起吧。”“天哪,你已经躲在厕所四五个钟头了!就是收发短信吗
?”春雨说话时牙齿都在发抖,她想到子夜时分自己也在收发短信,而那时许文雅正好躲
在厕所里。
许文雅总算点了点头说:“是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反正什么?”
但许文雅不再说下去了,从春雨手中挣脱了出来,立刻冲出厕所,瞬间不见了踪影。
春雨也紧跟在后面,穿过凌晨时分的走廊。然而,当她经过隔壁寝室门口时,发现这
间寝室的房门是敞开着的。春雨觉得很奇怪,在这么冷的夜晚,房门大开着既容易着凉,
也非常不安全。
于是,她好奇地把目光投向了门里———在这间寝室的一角,还亮着一盏床头灯,微
暗的光线如鬼火般,照射着房间中央一个长长的人影。
那个人影似乎在缓缓摇晃着,在亮着暗光的寝室里,呈现出奇特的青色反光。但更让
春雨吃惊的是,那个人影的双脚好像是离地的,距离地面大概有一米的距离,整个人就好
像飘浮在半空中似的。
看着这幅怪异的景象,春雨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怔怔地走进了这间寝室。终于,春雨
看清了那个人影。
那是一个漂亮的女生,她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睡裙,整个身体悬挂在寝室中央的半空
中。在微暗的床头灯光下,可以依稀分辨出她的脖子上,缠绕着一根长长的丝带,而丝带
上端则挂在吊扇的悬杆上,地上还倒着一把椅子。
吊死鬼!
这个女生上吊了!春雨完全被惊呆了,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美丽的女生被
吊在电风扇底下,白色的睡裙如幽灵般摇摆着,一阵冷风吹进亮着微光的寝室,裙摆缓缓
地飘荡,宛如另一个虚无的世界。春雨终于认出了上吊女生的脸,这张熟悉的脸庞被微光
覆盖着,表情又像哭又像笑。只是她的双眼瞪得大大的,似乎要从眼眶里跳出来———她
看到了什
么?
第二个女生死了。
在寝室里上吊自杀的女生叫素兰,跟春雨她们是同一个专业的,再加上又是贴隔壁的
寝室,所以平时她们非常熟悉。当春雨发现她的时候,素兰已经彻底断气了。春雨立刻报
告了学校,但老师还是非常怀疑她的话,等真的看见素兰吊在电风扇底下,老师也差点被
吓昏过去。
确认素兰死亡以后,学校没敢乱动现场,依然保持着她上吊的姿势,并立刻通知了警
方。警察在天亮前赶到了现场,许多女生都被惊动了,钻出寝室来看热闹,但都被老师们
拦了回去。南小琴和许文雅也很快听说了这件事。特别是许文雅,想起昨天凌晨自己还躲
在厕所里,而在同一时间段,隔壁寝室居然有人上吊自杀,还是自己非常熟悉的人,心里
禁不住发慌了。
至于自杀现场的寝室,当晚只有素兰一名女生,其他三名女生直到清晨才回来。她们
自然都被老师狠狠骂了一顿,她们说自己昨晚八点就出去了,当时素兰坐在寝室里玩短信
,看起来并无任何异常。
当警方进入寝室的时候,素兰依然吊在电风扇底下,白色的衣裙飘飘,凸出的眼球盯
着每一个进来的人。
经过对现场初步的勘察,可以判定素兰确实是上吊自杀,排除了任何他杀的可能性。
春雨也又一次摆脱了怀疑。
短短数天之内,学校里两个女生死于非命,而每次都是被春雨第一个发现,难道天底
下竟有那么巧的事情?她实在没有理由不被人怀疑。
被确定为自杀的素兰,终于被从电风扇上解下来,盖上白布抬出了女生宿舍楼。这时
警戒总算解除了,女生们都从寝室里跑了出来,春雨也来到走廊上。但她发现大家都用恐
惧的目光盯着她,想必春雨又一次发现死人的消息,已传遍所有女生的耳朵。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春雨只能低着头走到隔壁寝室门口。她发现房门依然开着,但
没有一个人敢进去,在这间刚刚死了人的寝室里,有一个男人背朝门站着。
忽然,那男人回过头来,看到了春雨的眼睛。
这个男人的年纪不会超过二十九岁,长着一张表情冷峻的脸庞,还有一双锐利深邃的
眼睛———春雨认识这个男人。
他就是叶萧。
如果你读过《荒村公寓》,一定会记住里面那位叶萧警官。在春雨被送进精神病院的
那段时间,叶萧曾经多次去看过她。这个奇迹般地恢复健康的女大学生,曾经给叶萧留下
过深刻的印象。
叶萧也立刻认出了她:“春雨?你怎么在这儿?”
春雨不敢走进去,倚在门口紧张地说:“我……我就在隔壁寝室。”
显然,叶萧对于巧遇春雨感到很意外,但他马上就恢复了平静:“你是不是身体不舒
服?脸色那么苍白。”“也许……也许是因为我……第一个发现了素兰出事。”“你?是
你第一个发现了死者?”叶萧自己也摇了摇头,原来世界真是太小了,“原来凌晨经过走
廊的那个女生就是你啊,你一定被吓坏了吧。”春雨点了点头,指了指寝室里面说:“你
发现了什么?”“现场勘察已经结束了,确认死者是上吊自杀,我想我已经没有必要再留
在这里了。不过,我在地板上发现了死者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我看了看
那条短信。内容非常奇怪,是一个英文词组———。”
?
瞬间,这个英文词组如电流般贯穿了春雨的全身,眼前立刻浮现起了清幽出事的那晚
,她在清幽的手机上看到的那条短信,同样也是“”。
难道说素兰的死,与清幽的死存在某种联系?一个是上吊自杀,一个是嚼舌自杀,死
亡时间都是在凌晨时分,死后都收到了这么一条神秘的短信。所有这些事情都不是孤立的
———春雨的心跳立刻加快了,她立刻联想到了一种更危险的可能性。
叶萧敏锐的眼睛立刻发现她内心的变化,他走到春雨跟前说:“你有什么心事?”
他的眼睛总能使人产生一种安全感,但春雨在犹豫了片刻后,却做出了另一个决定。
她摇了摇头说:“不,我只是有些害怕。”
但这骗不过叶萧的眼睛,叶萧已经一目了然了,她还隐瞒着一些重要的事情。但叶萧
很聪明地转移了话题:“已经半年过去了,现在你一切还好吧?”“我———”春雨不知
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该说“我现在的精神快崩溃了,快点送我去精神病院检查吗?”“但
愿你一切都好,如果发生什么事,请立刻打我手机,我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叶萧微微一笑,目光却像利剑一样指着春雨,仿佛她的身体里藏着某个鬼魂。
在叶萧警官离开学校以后,整整一天都没人和春雨说话。她一个人孤单地坐在寝室里
,心乱如麻地思考着这几天的事,论文根本就没法再写下去了。
主题:Re:地狱的第19层 作者:蔡骏 (连)
vivian161213@chinaren [vivian161213@chinaren] 发表于01-26 12:20 [回复] [发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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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许文雅一个人回到寝室。南小琴不在。她可能被隔壁寝室发生的自杀吓坏了,住回
自己家里去了。而隔壁寝室连一个人影都没了,三个女生不敢睡在死过人的房间里,也都
纷纷编造理由逃回了家。
白天,整栋女生宿舍楼都在议论,但谁都想不出素兰为什么要自杀。她平时的性格很
开朗,无论学习还是家庭都挺正常的。又有人猜测她是因为谈恋爱才自杀的,但学校坚决
否认
这种为情而死的说法。
最让这些女生们害怕的是,短短数天之内,已有两个人离奇地死亡了,明天是否还有
第三个呢?
而她们中最感到恐惧的人是许文雅。
此刻,窗外的寒风继续呼啸,许文雅蜷缩在寝室里发愣,双眼呆滞地望着前方,就好
像精神病人似的。春雨已经冷静了许多,她坐到许文雅身边安慰着她。但许文雅的耳朵仿
佛聋了,任凭春雨说什么都没反应。忽然,许文雅的目光似乎恢复了正常,她冷冷地看着
春雨的眼睛,吐出两个字:“猴子。”
又是猴子?春雨有些无奈地说:“你能不能说点别的?”“春雨,你是不是以为我疯
了?”不等春雨回答,许文雅就抓住了她的手,轻声地说:“不,我没有疯,我只是非常
害怕。”“你别害怕,我是你的室友,会陪伴你一起度过恐惧的。”
许文雅抓着她的那只手更加用力了,真不知道她小小的身体里,哪来那么足的力气。
这时,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就像防备有人偷听似的,轻声地说:“我跟你说一个故
事吧。”
如果说故事能让许文雅放松心情,春雨觉得也不错:“你说吧,我仔细地听着呢。”
许文雅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已酝酿了很久:“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在我大一那
年的暑假,我和几个高中同学一起去黄山旅游。那里确实是个好地方,我们是跟着旅行社
去的,几乎把周围每个景点都玩遍了。我们住的宾馆在山里,环境非常幽静,那天从景点
回来以后,我到宾馆后面的山坡下走了走。我看到地上有一个铁笼子,里面关着一只小猴
子,那只小猴子看上去非常可怜,像个没断奶的小孩子似的,用一双大眼睛看着我。我发
现小猴子居然流眼泪了,它双爪抱着铁笼子的栏杆,喉咙里发出可怕的悲鸣。突然,我又
听到了一阵吓人的嘶叫声,原来在山坡上还有一只大猴子,它盘踞在一棵大树上,仿佛用
恶狠狠的目光盯着我。”
出于女孩子特有的同情心,春雨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它一定是小猴子的妈妈吧?
”“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它看到自己的孩子被关进笼子,肯定非常悲伤和愤怒。我被猴
子的吼叫声吓坏了,赶紧逃回宾馆房间。当天晚上,我们旅行团吃了一顿当地的特色菜,
其中有一道菜叫‘黄金大脑’。
我们每个人都吃了一小口,吃到嘴里味道怪怪的,不知道是用什么原料做的。”“黄
金大脑?”春雨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立刻就猜到了几分。
许文雅满脸痛苦地说:“吃完以后我们才知道,那道叫‘黄金大脑’的菜,实际上就
是猴脑———”“是那只小猴子?”
“对,一想到自己吃了那只小猴子的脑子,我立刻就呕吐了起来。
那天晚上,我差不多把胃液都要吐出来了,可还是感觉无比恶心,我想更多的还是种
负罪感吧。更可怕的事情在半夜里,窗外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叫声,我睁开眼睛,看到
窗玻璃上贴着一张毛茸茸的面孔,还有一双发红的大眼睛,和一对白森森的獠牙———原
来是那只大猴子,它竟然趴到了宾馆的窗玻璃上,对我们疯狂地吼叫着。”
瞬间,春雨的脑子里也呈现出了这样一幅恐怖的画面。“那晚旅行团所有的人都吓坏
了,大家决定第二天早上就离开这个地方。清晨,我们坐着旅游中巴离开宾馆,当车子穿
梭在盘山公路上时,路边大树上突然出现了一只猴子,它竟然跳到了我们的车子上,趴在
车窗外对着我们吼叫着。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司机想要将猴子从车上甩出去,就连续
打了几下方向盘,却一不小心开出了公路,整辆车都翻到了树林里———也许是我命不该
绝,在千钧一发的关头,我身边的车窗玻璃被撞碎了。加上我的体形很小,才从破碎的车
窗中逃出来。而其他人都被座位卡住了。当我爬到公路上求救时,那辆旅游中巴就在森林
里爆炸了———那真是一场噩梦,除了我死里逃生以外,其他十三个人都死在了车里。”
“太不可思议了,居然是一只猴子造成的。”春雨想,原来动物间的母子亲情,也是与人
类是相通的,而动物的复仇往往比人类更加可怕。“但我并不恨那只大猴子,因为我们吃
了小猴子的脑子,犯下那么大的罪行,它才会来为自己孩子报仇的。那次事件之后,大家
都说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我却依然感到非常害怕。那只黑夜里吼叫的猴子,成为了
我永远的噩梦。已经两年多过去了,我把那件事埋藏在心底,没有告诉大学里任何一个同
学。”“既然如此,现在为什么要说给我听?”
许文雅露出了绝望的表情:“因为我已经别无选择了,我知道那只大猴子并没有死。
所有吃过那只猴脑的人,都必须要偿命。就算我上次逃过了一劫,但它迟早都要来找我报
仇的。最近这几天,我已经看到那只大猴子好几次了,它吊在窗外对着我笑,那是世界上
最恐怖的笑容。”“别胡思乱想了,猴子不可能跑到校园里来的。”春雨觉得许文雅的思
维又有些乱了。忽然,她想起了今天凌晨在厕所里的那一幕,“许文雅,能不能给我看一
看你的手机?”“你想干什么?”许文雅立刻警觉地抓紧了自己的手机。“我发觉这几天
,你也在没日没夜地发短信,是不是?”“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管不着。”她把头别了
过去,不再看春雨的脸了,房间里的气氛一时有些紧张。
春雨只是轻叹了一声,实在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
此刻,窗外掠过一阵奇怪的风,一根枯枝断落到了窗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晚不到十一点就熄灯了。
春雨没有缩在被窝里,而是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不知道对面的许文雅睡着了没有,这几
天发生的事情,把这两个女生折磨得心惊胆战。
越是如此,春雨就越是不敢睡着,因为她正在等待……
子夜十二点。
短信铃声准时响起了。
果然又是那个神秘的号码———741111现在铃声已经非常轻微了,应该没有把对面的
许文雅吵醒。
春雨立刻阅读了这条短信———“你已进入地狱的第3层,离开荒村进士第的小楼,将
选择1:大厅;2:地宫”。
这回春雨犹豫了一下,大拇指颤抖着按下了“2”。
她选择了“地宫”。
刚回复出去不到几秒钟,第二条短信就到了———“你走入荒村进士第的一个房间,
墙壁中藏着一条暗道,你提着煤油灯走入暗道之中。你在地下走了很长的路,一直来到地
下迷宫的入口———”迷宫?
春雨看着这条短信愣住了,不知道自己还会“走”到哪里去。
紧接着短信铃声又响了,但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这次并不是一条短信,而是一条需要
下载的程序。犹豫了一会儿,春雨还是把这条程序下载到了手机里。
很快,手机屏幕上就出现了一组动画,她平时很少玩这种手机程序的,一时间有些不
知所措了。
屏幕上的动画呈现出幽暗的色泽,但效果却极为逼真,仿佛是用摄像机拍出来的。春
雨试着按了几下方向键,动画果然动了起来,看起来像是在一条地道里走路,没走多远就
遇到一个岔路口,只能选择其中一条路。看到这里春雨已经明白了,原来这就是迷宫的动
画。通过手机的方向键操纵动画,好像自己真的走在地下迷宫似的。
春雨在动画里足足转了半个小时,其中还撞进了好几条死路。直到她按得大拇指都发
酸时,动画里突然出现了一道大门,她径直向前“走”出了大门,屏幕上的动画就一下子
消失了。“我走出迷宫了?”
还没等春雨明白过来,短信铃声就又响了起来。这回她还是没有想到,进来的居然是
一条彩信。拇指赶紧按了几下,便接收到了一幅彩信图片,在图片下还附着一段文字:“
你已经走出迷宫,你得到了一幅画作为奖励。”
春雨立刻打开了图片,在不大的手机屏幕里,渐渐显示出了一幅图画———从颜色上
看应该是幅油画,但因为屏幕实在太小了,似乎更像是画的一部分。春雨看到的画里有一
个金发的西洋女子,她双手反绑被吊在一棵大树上,树下燃烧着熊熊大火,火焰灼烤着她
的双脚。
难道这就是地狱?
这幅画让春雨感到恶心,她紧紧地抓住床沿,退出了这幅彩信图片。她大口喘息了几
下,收到了最后一条短信———“你已通过地狱的第3层,进入了地狱的第4层。”
清晨七点,春雨悠悠地醒了过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已经很久都没睡得这么沉了。
当春雨从上铺爬下来以后,却发现对面的许文雅不见了。她摸了摸许文雅的被窝,似
乎还留着几分余热。
她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来不及梳头就打开了寝室房门。外面的走廊如冰窖一样冷,
清
晨的寒风直往她的内衣里吹。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女生厕所方向传来,春雨的心也被揪了起来,立刻把头探向
了那个方向。一个女生惊慌失措地从厕所跑了出来,披头散发的样子煞是可怕。当她跑到
春雨的寝室门口时,被春雨一把拦住。春雨认出了这个女生,也是她们同一专业的同学。
那女生看到春雨的脸后,更加恐惧地叫了起来,就像是见到了鬼似的。被别人当成扫帚星
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春雨强忍着心里的痛苦,狠狠地抓着对方的肩膀问:“在厕所里看
见了什么?”
那个女生睁大了眼睛说:“鬼……厕所里有鬼……”
难道厕所闹鬼的传说是真的?春雨的手上松了一下,那女生趁势摆脱了她,飞快地跑
出了走廊。
春雨看了厕所的方向一眼,披上外套便冲了出去。
穿过冬天早晨寒冷的走廊,春雨一路跑到了厕所门口。她先在外面大叫了几声“有人
吗?”,但里面没有丝毫反应,她便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厕所里似乎没有人,依然充满
了永无休止的滴水声。但全部六个隔间的木门都关着,不知里面有什么东西。
春雨作了个深呼吸,让自己渐渐平静下来,然后推开了第一扇门,却发现里面空空如
也。
然后,她依此推开了其余的几个门,里面都没有异常的情况。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扇门了。
面对着这扇斑驳失修的木板门,春雨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加快了,好像传说中的花子就
躲在里面似的。
终于,她大着胆子伸出手,缓缓推开了最后一扇门。
门里蹲着一个长头发的女人。
春雨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到一头乱发蓬松着,覆盖着纯白色的睡裙,就像隔壁素兰自
杀时穿的衣服。
如果你没有提防地推开门,乍一看到这样一个人蹲着,大概也会被吓个半死吧。
突然,那个人缓缓抬起了头来,半边脸都被乱发遮蔽着,只露出一只眼白多于眸子的
眼睛———厕所恶鬼?
但春雨立刻就认出了她。那根本就不是鬼,而是活生生的许文雅。
她大叫着许文雅的名字,但没有任何作用,许文雅依然蹲在里面,冷冷地用一只眼睛
看着她。春雨实在受不了了,一把将许文雅拉出来。
许文雅娇小的身形依然缩成一团,披散的长发盖住了脑袋,好像没有脸似的。厕所里
的滴水声让人心烦意乱,春雨只能将许文雅扶出了厕所。几个走到厕所门口的女生,看到
她们这副样子,都被吓得尖叫着逃回了寝室。春雨总算拨开了许文雅脸上的头发,露出了
那张小女孩似的脸,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正盯着她,似乎她身后站着什么个东西。“猴子!
猴子!”许文雅终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那声音似乎已不再属于她自己了,而是从另
一个空间发出的。
在这一刹那,春雨忽然想到了半年之前,自己亲身体验的可怕一幕,难道许文雅也…
…
此刻,许文雅的双手拼命地挥舞着,终于挣脱了春雨的搀扶,向走廊的另一边跑了过
去。春雨看着她那小小的身体,飞奔起来的样子真像个猴子。几个女生可能是被吵醒了,
可刚走出寝室就被许文雅撞倒在地。春雨已经没有力气再追了,她只能靠在走廊的窗前,
眼睁睁地看着许文雅跑出了女生宿舍楼,边跑边发出怪叫,把周围的女生们都吓了一大跳
。当许文雅跑到前面的食堂时,正好撞上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老师。
老师立刻用粗壮的手臂揽住了她,任凭她怎么捶打都无法挣脱。这时食堂里许多学生
都走了出来,像看精神病人一样看热闹。
在几个学生的帮助下,老师紧紧抓住许文雅,将她从春雨的视线里带走了。许文雅真
的疯了吗?
春雨回头看了看走廊,许多女生都将头探了出来,对着她指指点点的。春雨无地自容
地低下了头,但她没有回寝室,而是又奔向了厕所。
因为她想弄清楚,刚才许文雅在厕所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下子变得如此可怕?
回到充满滴水声的厕所里,春雨再次拉开了第六个隔间的门。她记得许文雅就蹲在这
个位置,低着头好像在看什么东西。
果然,在水槽边的水泥蹲台上,有一只银色的西门子手机,春雨立刻就认了出来,这
是许文雅的手机。
春雨拿出几张纸巾,包上那只手机捡了起来,手机屏幕上还在发光,显示有一条未读
短信。
轻轻按动拇指,春雨颤抖着读出了这条短信———许文雅确实疯了。
清晨,老师们把她送到了学校医务室,但她一直都在胡言乱语,嘴里不停地叫着“猴
子”。学校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把许文雅送进医院。
经过医生初步诊断,发现许文雅已经患上精神分裂症,必须住院进行治疗。老师们又
一次来询问春雨了,几个人围着春雨问了一整个上午,虽然她把情况全都说了出来,但他
们还是不太满意,无法解释许文雅为什么会突然发疯。甚至有人怀疑,是不是因为春雨在
半年前,也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所以像瘟疫一样传染给了同寝室的许文雅?
当然,这种想法是非常可笑的,精神上的疾病怎么可能传染呢?不过,人类恐惧的情绪确
实是可以传染的。是不是因为室友清幽的自杀,而使许文雅产生了强烈的恐惧心理,进而
导致了精神分裂?虽然这是最大的可能性,但许多人相信还有别的原因。这个原因就像幽
灵似的隐藏在女生宿舍楼的某个角落,让这些女孩子们胆战心惊。
下午,老师们终于离开了,春雨就像刚被释放的犯人似的,趴到窗前大口呼吸,仿佛
已
失去自由很久了。
许文雅此刻在医院里做什么呢?是在不停地说着“猴子”,还是沿着房间墙壁绕圈?
春雨再也不想回忆起那段经历,但谁又遗忘得了呢?
是的,春雨能够理解许文雅,知道她是为什么而发疯的。但惟一的谜团是———许文
雅手机上最后那条短信:“”,它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而那条短信的发件人,则是一个春雨熟悉的号码———741111春雨立刻就惊呆了,她
赶紧查了查这部手机上的其他短信,却没有一条能够保存下来,只剩下这最后一条了。
现在这只手机就在许文雅的柜子里,连同她留在寝室里所有的东西,都要等待学校和
她家长的处理。
春雨担心的事情,终于成为了事实。在清幽出事的那晚,春雨也在清幽的手机上,亲
眼看到了同样内容的短信。而昨天叶萧警官也告诉她,在素兰上吊前留下的手机里,也有
这样一条“”的短信。
=游戏结束对,正如清幽死了是“”,现在许文雅疯了也是“”,接下来还会有谁“
”呢?
显然,这些神秘短信都是出自同一个号码,而在半夜带着春雨进入“地狱”漫游的,
也是这个号码“741111”。如此推理下去,清幽和素兰的死,还有许文雅的发疯,都应该
与这个号码存在重要的关系。
而春雨每夜都会被这个号码带入“地狱”,进行着一种类似于短信的漫游———想到
这里,她禁不住浑身发抖,回头看看自己的寝室,总共四个女生,已经死了一个,现在又
疯了一个,某种可怕的气息真的像瘟疫一样,弥漫于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她猛然瞥见自己床头的一本书,就是她从图书馆借来的《人类早期文明的地狱传说》
。
这两天来的可怕经历,使她没有丝毫的心情看这本书,现在她又随手翻了几页,实在
是一点都看不下去了。春雨想到了她的承诺,还有一个人等着看这本书呢,既然自己没法
看,那就快点给人家看吧。
春雨当然不会忘记那个人———到美术系找高玄。
于是,她尽量让自己忘掉上午的不快,捧着那本书跑出了寝室。
这所大学总共有上万名学生,几十个系,整个校园大得像个迷宫。
至于美术系,春雨还从来没有去过。她在路上问了好几个人,花了半个多小时,才找
到了位于学校另外一头的美术系。
美术系大楼看上去非常气派,建筑材料和设计都是后现代风格的,门前摆着许多现代
雕塑,进出的都是些颇具艺术家气质的俊男靓女。如此相形之下,春雨她们系实在是太寒
酸了。
这时春雨有些后悔了,自己真应该穿一件最好的衣服出来,也能配得上这里的档次。
她低着头走进大楼,迎面正好是一个画展的广告。原来这里正在举办一个学生画展,免费
向大学生开放。
这栋大楼设计得过于前卫了,以至春雨找不到其他的路,似乎只有通过画展的大厅,
才能走到里面去。
春雨小时候挺喜欢画画的,中学时候受到漫画的影响,特别喜欢画卡通女孩。读了大
学以后,忽然觉得自己实在太幼稚,就再也没碰过动漫了。至于美术系里所谓的“高雅艺
术”,她只有敬而远之的份了。
春雨缓缓走进大厅,两边墙上挂了许多画,分别有柔和的灯光打在上面,下面还有文
字简介。看起来这个画展还是挺正规的。
只是她实在看不懂那些画,大部分画的内容过于抽象了,纯粹是无意义的色彩堆积,
似乎只有看不懂才是艺术的同义词。
今天的画展特别冷清,可能前几天大家都已经来过了,大厅里总共也没几个人,春雨
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她没心思看下去了,一直走到大厅的最后,视线里忽然掠过
了什么东西。于是,春雨缓缓把头转向了一边,看到墙上挂着的那幅画———这是幅大约
一米见方的油画,画面上部画着黑色的云朵,云下是暗色的山峦,山峰如刀削般耸峙着,
山坡上似乎还覆盖着浓密的黑色森林,一副欧洲中世纪寒冷森林的景象。画面中部是十几
棵干枯的大树,没有一片叶子的枝桠,奇形怪状地扭曲着伸向天空,每棵树上都吊着好几
个人,全都是欧洲人的体形和外貌,大部分人几乎都没有穿衣服,体现了欧洲人体美术的
传统。在树下燃烧着熊熊烈火,每个吊在树上的人,都痛苦无比地忍受着火焰烧烤,有的
人脚已经被烧掉了,还有的人身体被烧成了枯骨。
就在这幅画的右下角,春雨看到一个西洋女子被吊在树上,双手反绑,金发披散,烈
火正烧着她的脚底板———就是这幅画!
春雨立刻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了昨天半夜里收到的那幅彩信图片。然后,她再仔
细对照了一下墙壁上的画。没错,彩信里的那幅画,就是眼前这幅画的右下角局部,一模
一样,应该是用相机拍出来的。
主题:Re:地狱的第19层 作者:蔡骏 (连)
vivian161213@chinaren [vivian161213@chinaren] 发表于01-26 12:23 [回复] [发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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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收到的这幅彩信,是作为她通过地下迷宫的“奖励”,为什么要选取这幅画的局部
呢?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她的心跳骤然加快了。
春雨又仔细地看了看墙上的画,无论颜色还是轮廓,都呈现出一种阴森的气息。在幽
暗
的油画光线下,每个人物都在遭受痛苦,给观众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至少春雨在瞬间就
被震惊了。
整个画展大厅更加寂静了,周围似乎也没有其他人,春雨悄悄地吁出了一口气,然后
小心地走到画幅的跟前。
在画框的下面还有一段文字简介———《地狱的第3层》(意)马佐里尼 临摹:高玄
瞬间,春雨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幅画的名字居然叫《地狱的第3层》,而昨夜她刚在短信里
通过了“地狱的第3层”。怪不得要把这幅画的局部,作为给她的“奖励”了。“(意)马
佐里尼”应该就是作者了,不过春雨从没听说过这个画家。
但更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后面打出的“临摹:高玄”几个字。她今天来美术系找的那
个人,不就是叫高玄吗?
难道眼前这幅油画,真是在图书馆里认识的那个男子临摹的吗?说不清是惊讶还是兴
奋,春雨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发出声音来打破了这里静谧的气氛。
但春雨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这幅油画。
当手指碰到画面的一刹那,只感到某种触电般的感觉,通过手指流遍了全身。
与所有的油画一样,画的表面是凹凸不平的,那是厚薄不同的颜料留下来的,就像是
在触摸一个老人的皮肤,充满了岁月的褶皱。
正当春雨着魔般地抚摸着这幅画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小姐,对不起
,画是不能用手摸的。”
这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语气还算比较平和。
春雨立刻把手缩了回来,满脸羞愧地低下了头。是的,她刚才忘记了画展的规矩,就
是“只能用眼,不能用手”。
对方走到了她的身前,停顿了一下说:“不好意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是不是认
识你?”
春雨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能缓缓抬起头来,终于看清了他那双重瞳般的眼睛
。
居然是他———图书馆里遇到的那个男子,他长着漂亮的双手和脸庞,还有一对深邃
明亮的诱人之眼。
他的名字叫高玄。
高玄也看清了春雨的脸,立刻微笑了起来:“原来是你啊?怎么有兴趣来看我们的画
展?”“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用手的……”不知为什么,春雨一下子变得非常紧张
,她指了指身后的油画说,“我只是有些情不自禁,忘记了不能用手触摸的规矩。”“算
了吧,反正是临摹的仿品,值不了几个钱。不过,如果是价值连城的真品的话,那你可就
有大麻烦了。”
春雨脸又红了。她拿出手里的书说:“我是来把这本书交给你看的。”“原来是这本
书啊,我都快把它给忘了。”他从春雨手中接过了这本《人类早期文明的地狱传说》,“
你真厉害,这么快就看完了啊?这可不是适合女孩子看的书。”
听了他最后两句话,春雨的脸更加红了:“其实,我没有看懂这本书,我想还是你更
需要它吧。”
高玄又微微一笑,嘴边的酒窝露了出来。春雨的心跳得更厉害了。
忽然,春雨想到了什么,指着那幅画说:“它真是你画的吗?”“这幅画是我在欧洲
的美术馆里临摹的。原画作者是意大利画家马佐里尼。”原来他还去过欧洲画画,春雨在
心里暗暗赞叹他可真厉害,但语气里却没显露出来:“为什么要叫《地狱的第3层》呢?这
个名字怪吓人的。”“这里面有特殊的原因。说来话长,下次我慢慢说给你听吧。”
还有下次?春雨微微点了点头,一定还会有下次的。
这时,高玄盯着她的眼睛说:“其实,我已经在后面观察你很久了。
我看到你静静地站在这幅画前,你身上黑色的外套感觉很冷峻,正好与这幅画的色彩
互相映衬。你可能没有注意到,灯光正好照到你的侧面,在这个角度产生了很特殊的光影
效果,就像有一层油画里的圣光,笼罩着你身体的轮廓。而你凝视着画面的目光,像极了
文艺复兴时期油画中的那些女子,古典而沉静地面对着画家。所有大师级的作品,都是因
为模特那令人着迷的眼神,才会被创造出来的。”
听着高玄滔滔不绝地说了那么多话,春雨越发感到难为情了,平时她向来是直面他人
评价的。但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春雨却变得与过去判若两人,紧张地回答:“对不起,
我已经把书给你了,我能走了吗?”“当然———”高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说,“也许
是我话说得太多了吧,真不好意思。也许是我对油画过于投入了,每当我看到一个女孩子
,就会联想到她们坐在画架前的样子,而你刚才看画的样子,简直又是一幅油画杰作。”
“谢谢你。还从没人这么夸奖过我呢。”
春雨也微微笑了笑,转身便向大厅外面走去。
高玄跟在她后面问:“对不起,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春雨。”
说话时她并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去。“是春天的绵绵细雨吗?”
高玄的话让春雨心里微微一颤,把女孩子的名字说得如此富有诗意,想不动心都不行
。但她还是继续低着头,一路小跑着出了美术系的大楼。这时候,有两个漂亮的小女生走
进大楼,正好遇到了高玄,她们立刻兴奋地叫了起来:“高老师好!”
但高玄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两个小女生娇滴滴地看着他,而他的表情又恢复了严肃,让
她们自讨没趣地走开了。这一幕全让春雨看在了眼里,她原本还以为高玄是个研究生,却
没想到是美术系的老师,说不定还是个学院派画家吧。
春雨又想到了与清幽一起去鬼楼的那天,许文雅和南小琴说去美术系看帅哥了,她们
所说的那位帅哥“高老师”,应该就是眼前的高玄了。
怪不得,他还挺有女人缘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在胡思乱想啊?春雨暗暗嘲笑了自己一把。趁着天色还没
暗下来,她小跑着离开了美术系。
晚上。
春雨一个人坐在寝室里,呆呆地看着左右的床铺,随着清幽与许文雅的离去,两边的
下铺都空了。春雨忽然想到了南小琴,此刻她到哪里去了呢?这时寝室门被推开了,一个
瘦高的女生出现在了面前。“南小琴?”
刚刚想到她,她就出现了,春雨感到非常意外。但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不知道再
说些什么才好。南小琴面色凝重地走进来,看着本该属于许文雅的床铺说:“我已经知道
许文雅出事了。”
“对不起,我……”“你不要解释了,这件事谁也解释不了,或许就像鬼楼一样,永
远都将是个谜。”南小琴看着春雨的眼睛,目光总算柔和了下来,“春雨,搬出这个寝室
吧,我能感觉到这房间不干净,一定隐藏着某个鬼魂。”
大学里的女生总是流传着各种鬼故事,南小琴对此也一直深信不疑。但经历过荒村的
春雨却摇了摇头:“不,我不能离开这里,为了清幽和许文雅,我一定要查出那个秘密。
”“什么秘密?”“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
南小琴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住了,她也想起了那天半夜里,清幽在寝室里转圈之后说出
的话。她又看了看清幽的下铺说:“你的意思是———这个问题与清幽的死有关?”“对
。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思考,地狱的第19层究竟是什么?”“平时我们常说十八层地狱,还
从来没听说过有第十九层地狱啊。
如果你一定要得到答案,除非自己到地狱里走一次。”“清幽不是已经去那个地方了
吗?”“别胡说了。”南小琴打断了她的话,然后爬到了自己的上铺说,“我是回来收拾
一些东西的。最近我准备请假几天,住回到自己家里去,反正我家离学校很近。如果我继
续住在这里的话,迟早会和许文雅一样变成精神病的。”
南小琴很快就从上铺下来了,带下了一个大包。她走到寝室门口说:“请不要打我手
机,我看到你们的号码都怕了。”
春雨还想对她说什么,但南小琴头也不回就走了,只剩下一股冷风吹进来。“她们都
走了……”
独自一人坐在寝室里,春雨抱着头轻轻抽泣,就像个被所有人抛弃的孤儿。此刻,她
多想有个人能陪她说说话啊,寂寞是漫漫长夜中最大的敌人。忽然,她想到了高玄的眼睛
。
不,春雨猛地摇摇头,她要忘掉那双眼睛,快点睡觉吧,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在给手机充了值之后,春雨就匆匆熄灯睡下了。也许是今天实在太累了,不一会儿就
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将她从睡梦中吵醒了。
缓缓睁开模糊的双眼,天花板漆黑一团,春雨只感到一阵头晕,拿起手机一看,果然
还是那个号码———741111现在是子夜十二点。看着这个神秘的号码,春雨有些绝望地叹
了口气,难道它真的是噩梦,纠缠上了自己吗?
于是,她的拇指静止住了,究竟看不看这条短信?还是立刻就把它给删除了?犹豫了
好一会儿之后,春雨的拇指代替她做出了回答,打开了这条短信———“你已进入地狱的
第4层,顺利通过荒村进士第,将选择1:德古拉城堡;2:兰若寺;3:牙买加旅店;4:幽
灵客栈。”
看着这条短信,春雨实在没有想到,曾经令人心惊胆战的荒村进士第,就这么顺利地
通过了?
然而,接下来她要面对的这四个地方,可能要比荒村更为可怕。但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踌躇再三之后,选择了“3:牙买加旅店”。
就和前几天一样,春雨很快就收到了短信回复,带着她进入了十九世纪初的英格兰南
部,一片荒凉海岸附近的旅店。这里布满了阴森的荒山,令人恐惧的沼泽,古老的大石遗
迹,还有杀人如麻的海盗。
在短信来回地指引下,春雨代替了小说的女主人公———玛丽·耶伦,这个二十三岁
的英格兰女孩,孤身一人来到牙买加旅店投靠姨妈。而现在春雨仿佛穿越了时空隧道,独
自走过恐怖的荒原,在子夜十二点钟,敲响了牙买加旅店的大门。———牙买加旅店在地
狱里开张了。
今夜,春雨住进了牙买加旅店……
半个小时以后,当春雨的拇指又酸又疼时,她终于收到了最后一条短信———“你已
通过地狱的第4层,进入了地狱的第5层。”
天还没有亮。
叶萧看着窗外一座座高楼,在黎明前的黑夜中闪烁着零星灯光,宛如中世纪的森林不
时发出鬼火。
已经整整一夜没睡了,别的男人在这种时候通常会抽上一支烟,但叶萧却泡了一杯极
浓
的茶,苦涩的茶水通过舌头与喉咙,支撑着他疲倦到极限的神经。
桌子上放着一部银色的手机,这种小巧玲珑的样式虽然廉价,但很受女孩子的喜欢。
这部手机的主人叫素兰,曾是人见人爱的女大学生,但在前天凌晨,却在自己的寝室
里上吊自杀了。谁都说不清她为什么要寻死,但既然已经确定是自杀,那也就没有警方的
事了。但是,叶萧警官在自杀现场,发现了死者留下的手机,正因为这部手机上的一条短
信,将他带入了最不可思议的悬疑地带。
现在,叶萧再度拿起这部手机,用拇指按了几下键盘,打开了最后一条短信———他
已经盯着这个词组很久了。小时候他也喜欢玩电子游戏机,每当游戏失败以后,屏幕上就
会出现“”的大写英文,表示游戏已经结束了,必须重新开始。
眼前的这条“”的短信,收到时间正好是凌晨两点,而这部手机的主人,很可能是在
这个时间段上吊自杀的。
在死亡的时候收到这样一条短信,是否意味着来自地狱的丧钟呢?
叶萧瞬间推出了一个公式———死亡==游戏结束难道手机主人素兰的自杀,实际上
是一场游戏的结束?
叶萧想到了小时候打游戏时,自己的化身勇敢地穿越关卡,被游戏里的敌人乱枪打死
,屏幕上就会立刻出现“”。
可游戏毕竟是虚拟的,无论在电脑里还是手机上,都不存在真正的死亡。如果有一种
神秘游戏,真的能使玩家丧命的话,那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依靠警官才有的敏锐嗅觉,叶萧察觉到素兰的死,绝不仅仅是件简单的自杀。
而且,那天叶萧在自杀现场还看到了春雨,这个半年前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女生,居
然就住在死者的隔壁寝室,而且还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除了感叹世界实在太小以外,
叶萧的心里不能不怀疑,春雨这个有着特殊经历的女生,是否还会继续遇到类似的神秘事
件呢?
所以,叶萧才会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来思考其中的蹊跷,特别是素兰留下来的手机
。
他已经仔细地查看了一遍这部手机上所有的短信记录。但除了最后一条短信以外,其
余的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而这条短信的发件人,是一个很奇怪的号码———741111这个号码的前面五位数似乎
没什么意义,但后面六位数却给人奇怪的感觉,最后连续四个“1”不知象征了什么?
它真的和素兰的死有关吗?
这时叶萧看了看窗外,天色似乎已经有些亮了。于是,他在素兰的手机屏幕上,编辑
了这样一条短信———“你错了,我没有”
不知道是否能管用,或许会震住对方?虽然叶萧的心里也没底,但他还是把这条短信
,用素兰的手机回复给了“741111”。
看着短信已经发出的提示,叶萧忽然感到心跳加快了,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但短信已随电波发送到对方,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几秒钟以后,短信铃声响了起来。
他缓缓拿起素兰的手机,发现还是那个神秘号码发来的。是的,该来的还是要来,谁
都无法躲过。终于,叶萧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这条致命的短信———“你知道地狱的
第19层是什么?”
沉默,足足持续了一分钟……
第一眼看到这条短信,叶萧的脑子里就一片空白了,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地狱的第19层?”
叶萧紧张地摇了摇头,对于这种高深的问题,或许只有一流的哲学家才能回答。作为
一个成功的警官,他已经很久都没这么紧张过了,而此刻他面对的居然是条短信。
也许是熬了一整夜的缘故,叶萧的脑子已经有些乱了,他随手按了几下键,编辑了一
条回复的短信:“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然后,叶萧将这条短信回复了出去。
这是今夜他犯的第二个错误。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短信铃声便又响了起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叶萧已经没有办法回避了,他颤抖着打开了这条短信———“欢迎
你来到地狱”
清晨六点。
在昏暗的女生寝室里,春雨好不容易才睡着了几个小时,突然被一阵短信铃声吵醒了
。
春雨心里暗暗咒骂了一声,她没有去看手机,依然躺在被窝里不动。片刻之后,短信
铃声又响起来了,她只能伸出手看了看手机,却没想到是南小琴发来的短信:“春雨,我
收到了素兰的短信。”
春雨立刻清醒了过来,素兰不是已经上吊自杀了吗?
虽然,南小琴和素兰不是一个寝室的,但她们高中的时候就是同学,后来又考上了同
一所大学的同一个专业,从来都是最要好的朋友。
难道素兰变成了鬼魂还在缠着南小琴?
现在春雨已睡意全消了,立刻回复给了南小琴:“这不可能,那条短信里是怎么写的
?”
很快南小琴就回复了:“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
主题:Re:地狱的第19层 作者:蔡骏 (连)
vivian161213@chinaren [vivian161213@chinaren] 发表于01-26 12:24 [回复] [发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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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有亮。
叶萧看着窗外一座座高楼,在黎明前的黑夜中闪烁着零星灯光,宛如中世纪的森林不
时发出鬼火。
已经整整一夜没睡了,别的男人在这种时候通常会抽上一支烟,但叶萧却泡了一杯极
浓
的茶,苦涩的茶水通过舌头与喉咙,支撑着他疲倦到极限的神经。
桌子上放着一部银色的手机,这种小巧玲珑的样式虽然廉价,但很受女孩子的喜欢。
这部手机的主人叫素兰,曾是人见人爱的女大学生,但在前天凌晨,却在自己的寝室
里上吊自杀了。谁都说不清她为什么要寻死,但既然已经确定是自杀,那也就没有警方的
事了。但是,叶萧警官在自杀现场,发现了死者留下的手机,正因为这部手机上的一条短
信,将他带入了最不可思议的悬疑地带。
现在,叶萧再度拿起这部手机,用拇指按了几下键盘,打开了最后一条短信———他
已经盯着这个词组很久了。小时候他也喜欢玩电子游戏机,每当游戏失败以后,屏幕上就
会出现“”的大写英文,表示游戏已经结束了,必须重新开始。
眼前的这条“”的短信,收到时间正好是凌晨两点,而这部手机的主人,很可能是在
这个时间段上吊自杀的。
在死亡的时候收到这样一条短信,是否意味着来自地狱的丧钟呢?
叶萧瞬间推出了一个公式———死亡==游戏结束难道手机主人素兰的自杀,实际上
是一场游戏的结束?
叶萧想到了小时候打游戏时,自己的化身勇敢地穿越关卡,被游戏里的敌人乱枪打死
,屏幕上就会立刻出现“”。
可游戏毕竟是虚拟的,无论在电脑里还是手机上,都不存在真正的死亡。如果有一种
神秘游戏,真的能使玩家丧命的话,那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依靠警官才有的敏锐嗅觉,叶萧察觉到素兰的死,绝不仅仅是件简单的自杀。
而且,那天叶萧在自杀现场还看到了春雨,这个半年前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女生,居
然就住在死者的隔壁寝室,而且还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除了感叹世界实在太小以外,
叶萧的心里不能不怀疑,春雨这个有着特殊经历的女生,是否还会继续遇到类似的神秘事
件呢?
所以,叶萧才会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来思考其中的蹊跷,特别是素兰留下来的手机
。
他已经仔细地查看了一遍这部手机上所有的短信记录。但除了最后一条短信以外,其
余的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而这条短信的发件人,是一个很奇怪的号码———741111这个号码的前面五位数似乎
没什么意义,但后面六位数却给人奇怪的感觉,最后连续四个“1”不知象征了什么?
它真的和素兰的死有关吗?
这时叶萧看了看窗外,天色似乎已经有些亮了。于是,他在素兰的手机屏幕上,编辑
了这样一条短信———“你错了,我没有”
不知道是否能管用,或许会震住对方?虽然叶萧的心里也没底,但他还是把这条短信
,用素兰的手机回复给了“741111”。
看着短信已经发出的提示,叶萧忽然感到心跳加快了,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但短信已随电波发送到对方,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几秒钟以后,短信铃声响了起来。
他缓缓拿起素兰的手机,发现还是那个神秘号码发来的。是的,该来的还是要来,谁
都无法躲过。终于,叶萧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这条致命的短信———“你知道地狱的
第19层是什么?”
沉默,足足持续了一分钟……
第一眼看到这条短信,叶萧的脑子里就一片空白了,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地狱的第19层?”
叶萧紧张地摇了摇头,对于这种高深的问题,或许只有一流的哲学家才能回答。作为
一个成功的警官,他已经很久都没这么紧张过了,而此刻他面对的居然是条短信。
也许是熬了一整夜的缘故,叶萧的脑子已经有些乱了,他随手按了几下键,编辑了一
条回复的短信:“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然后,叶萧将这条短信回复了出去。
这是今夜他犯的第二个错误。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短信铃声便又响了起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叶萧已经没有办法回避了,他颤抖着打开了这条短信———“欢迎
你来到地狱”
清晨六点。
在昏暗的女生寝室里,春雨好不容易才睡着了几个小时,突然被一阵短信铃声吵醒了
。
春雨心里暗暗咒骂了一声,她没有去看手机,依然躺在被窝里不动。片刻之后,短信
铃声又响起来了,她只能伸出手看了看手机,却没想到是南小琴发来的短信:“春雨,我
收到了素兰的短信。”
春雨立刻清醒了过来,素兰不是已经上吊自杀了吗?
虽然,南小琴和素兰不是一个寝室的,但她们高中的时候就是同学,后来又考上了同
一所大学的同一个专业,从来都是最要好的朋友。
难道素兰变成了鬼魂还在缠着南小琴?
现在春雨已睡意全消了,立刻回复给了南小琴:“这不可能,那条短信里是怎么写的
?”
很快南小琴就回复了:“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
看着屏幕上“地狱”两个字,春雨的心跳又加快了,瞬间联想到了那天半夜,收到已经死
去的清幽发来的短信,同样也是这个致命的问题。春雨赶快发出了短信:“不要,千万不
要回复她。”
南小琴:“来不及了,我已经回复她了,她又回给了我短信:‘欢迎你来到地狱’。
”
春雨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了,现在南小琴遇到的状况,就和春雨进入“地狱”的过程一
样。
南小琴紧接着又发了一条短信:“我已经进入地狱的第1层了。”
春雨:“不要进去!”
南小琴:“素兰带着我到幽灵客栈了。”
春雨感到后背冒出了冷汗,她不能让南小琴再继续下去了,便赶快回复:“你现在在
哪里?我来找你。”
在这条短信回复之后,春雨坐在寝室里等了半个小时,但手机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不
知道南小琴那边怎么了?
春雨又给她发了好几个短信,始终都没有收到回复。春雨干脆给她打了一个电话,但
却无法接通南小琴的手机,好像她已经藏到了地底似的。清晨的光线渐渐照亮了寝室,春
雨的脸庞沐浴在晨曦中,皮肤呈现出牛奶般的色泽,她怔怔地问自己———“难道死人在
地狱里也能发短信?”
已经到下午了,还是无法与南小琴联系上。春雨焦急地在寝室里来回踱步。不知为什
么,她忽然想起了十几岁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守候在妈妈的门口,偷听着里面发出的可怕
声音。春雨一下子捂住了耳朵,那种声音竟然又出现了,像撕裂的金属那样尖利,深深地
刺进了耳道。
她感觉鲜血仿佛流了出来,溅满了雪白的床单,十三岁的自己凝视着那个人,还有黑
夜里闪光的刀刃。不———她不能再回忆下去了,每想到这一瞬间就会头疼欲裂,尖利的
声音仿佛会撕碎耳膜。
噩梦永远都不会自己走开,除非你能够消灭它。
春雨现在的噩梦,源于清幽的神秘死亡。而清幽的死除了与那条短信有关外,那栋传
说闹鬼的教学楼一定也脱不了干系。
鬼楼中一定还藏着什么秘密,或许能解释清幽的死?
春雨已经决定了,她披上一件外套,立刻跑出了寝室。
十分钟后,她悄悄来到鬼楼外边的围墙,往左边走就可以绕进去了。然而,春雨的心
跳又骤然加快,围墙里面似乎飘出了某种气息,涌进了她的鼻孔里,使她在原地停住不动
。
是的,她感到了身边存在着一股深深的恐惧。这种恐惧只有在面对荒村时才有过。
正当她原地徘徊时,眼角忽然掠过一个人影,正急匆匆向她走过来。———竟然是高
玄。
这是春雨做梦都想不到的,她只能尴尬地点了点头。高玄也显得非常意外,他快步走
到春雨跟前说:“世界真小,我又碰到你了。”
春雨看了看四周,因为传说闹鬼,所以这里是校园最偏僻的地方,几乎见不到其他人
影。“你怎么会到这里?”“我差不多每天都要从这里经过,因为这里是我们美术系到停
车场的捷径,如果走大路的话要绕很长时间。”“那你现在是要出校了?”“不,我刚从
市区苏州河边的一家画廊回来。”高玄回头看了一眼围墙,轻声地说,“那你来这里干什
么呢?围墙里面可就是鬼楼了。”
春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有些犹豫地低下了头。“你该不是想去鬼楼吧?”高玄靠近
了她,用一种特别低沉的声音说,“许多好奇的女生都想进去看看,你也属于其中之一吧
?”“不仅仅是因为我好奇。我最要好的朋友,就死在这栋楼里面。”
高玄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皱起了眉头说:“我听说上个星期,有个大四女生在鬼楼
里自杀了。她是你的同学?”“不但是同学,而且是最亲密的室友。更重要的是,第一个
发现她死去的人———就是我。”“你?”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摇着头说,“真没有想到
,你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情。怪不得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发现在你的眼睛里,隐藏
着很深的警戒和恐惧。”
听到这句话,春雨赶紧把目光避开了他。
但高玄继续追问道:“我猜你现在来这里,是想要进去再看看清楚,找出室友选择在
鬼楼自杀的原因,是吗?”“对不起。我知道学校是不准学生擅自闯入鬼楼的。”她知道
高玄是个老师,一定不会允许她进去的。
但是,高玄的回答却让她倍感意外:“你真想进去吗?一个女孩子进鬼楼可是需要很
大勇气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陪着你进去。”
春雨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你愿意陪我进去?”“只要你愿意。”
“可你是老师啊。”“但任何人都有好奇心,就连老师也不例外。”说到这里,高玄又笑
了起来,“何况,保护学生也是老师的职责啊。”
一边说着,高玄已经往里面走了,原来他也知道进鬼楼的小道。春雨急忙跟在他后面
,小心翼翼地一起踏入了鬼楼的小院。
那栋阴森的楼房依然矗立着,在寒冬的天空下呈现着肃杀之气。春雨下意识地后退了
一步,但高玄回头轻声地说:“不要害怕,跟我来。”
她又看了二楼的窗户一眼,想像中那个人影没有再出现,所有的窗户都看不出什么。
她这才平静了一下心跳说:“你一定来过这里吧?”
主题:Re:地狱的第19层 作者:蔡骏 (连)
vivian161213@chinaren [vivian161213@chinaren] 发表于01-26 12:27 [回复] [发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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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玄并不回答,只是嘴角翘了翘。他发现底楼的大门被关死了,这一定是清幽出事以后,
被学校重新锁上的。
但他立刻转到了鬼楼的右侧,原来这里有扇偏门,虽然里面有插销关着,但门上的玻
璃没有了。高玄把手伸进了门里,拉开了插销,便和春雨一起走了进去。
看着高玄这副驾轻就熟的样子,春雨不禁轻声地说:“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啊?”“
因为———”高玄走进了昏暗的通道,他停顿了片刻之后说,“我在这栋楼里上过课。”
“什么?你在鬼楼里上过课?”
春雨呼吸着这里难闻的气味,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半夜里。
高玄回过头来,脸庞被覆盖在阴影中:“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我还在读大学一二年
级,我们美术系经常到这栋楼里来写生。”“那时候没有闹鬼的传说吗?”“世界上根本
就没有鬼。”高玄冷冷地回答,然后踏上了楼梯,“这不过是一栋普通的教学楼而已,就
是破旧了一些。至于传说这里闹鬼,则是在我大二那年以后的事了。”“为什么?难道那
年发生了什么事?”
高玄似乎变得沉闷了许多,上到二楼走廊后才回答:“等会儿我会告诉你的。”
又是二楼的走廊,虽然春雨感到一阵胸闷,但无论如何都不敢大口呼吸。她紧跟在高
玄的身后,虽然高玄做出了拉手的姿势,但她始终小心地缩着双手,不敢被他拉到。
春雨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房间。
或许房里真的有幽灵?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给高玄做了一个手势。而高玄的眼神则非常奇怪,他犹豫了
好半天,才轻轻地推开了房门。高玄率先走了进去,但他怔怔地看了半天,都没有任何表
示。而春雨已经等不及了,也跟在后面挤了进去。
还是这间小教室,除了一些课桌椅外,没有其他什么东西。春雨用眼角扫视了一圈,
竭力想要捕获什么线索,但只看到一地的灰尘。
她缓缓走到窗前,正好可以看到鬼楼前面的空地,那张数码照片所拍下的人影,同样
也是站在这个位置———难道那真是幻觉?
春雨回过头去,看到高玄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什么东西,她冷冷地说:“我的室友,就
是死在这个房间里。”“听说是自杀?”“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嚼舌?”高玄也失
去了平静的语气,“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死法?”
春雨终于深呼吸了一口,她觉得自己面对高玄已经不再心慌了:“奇怪的事情才刚刚
发生,就在她死后不久,我居然收到了她发给我的短信。”“死人也能发短信?”“是的
,她在短信里问了我一个问题———‘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听完春雨的这句
话,高玄的面色在瞬间就变了,他呆呆地坐到了布满灰尘的课桌上,沉默了片刻后回答:
“然后,你回复了这条短信。几秒钟后,对方的第二条短信便接踵而来,对你说———欢
迎你来到地狱。”
这回轮到春雨惊呆了,嘴唇颤抖着:“你怎么知道的?”“因为我也收到过这样的短
信。”
高玄的回答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她摇了摇头说:“不
可能,难道你也进入了地狱?”“没错,我确实进入了地狱,昨天半夜刚刚通过地狱的第
10层。”
高玄的额头冒出了汗,两个人在鬼楼里讨论这种话题,确实能让人汗毛倒竖。他拿出
手绢擦了擦说,“那么你呢?你到第几层了?”“我到了地狱的第5层。”“等一等———
”高玄打断了春雨的话,他又低下头想了想,“照这么说,进入地狱游戏的人不止我一个
?”“你说是地狱游戏?”春雨摇了摇头说,“不,已经有两个人因此而死了,还有一个
人变成了精神病,你还能说这是游戏?”“真有这种事?”
春雨盯着他那重瞳般的眼睛:“你是怎么收到那个问题的?”“十几天前,我很偶然
地收到了一条短信,发件人是个很奇怪的号码,我还能背得出来:741111。”“果然又是
这个号码。”“那条短信只提了一个问题———‘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
高玄总算喘了一口气说,“当时我很奇怪,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就随手回复了一个
,没想到竟收到了‘欢迎你来到地狱’的短信,就这样我被拖进了地狱游戏。”
春雨忽然低下了头,她知道高玄是与她同病相怜了。
高玄轻声地说:“我们不要再呆在鬼楼了,快点下去吧。”
他们离开了这房间,然后虚掩上房门,匆匆地跑出了鬼楼。回到楼下的空地,春雨又
回头望了一眼刚才自己站过的窗户,如果恰好有人在下面拍张照片,一定也会把她给拍进
去的,到时候人们会不会把她当成是幽灵呢?“快走吧。”高玄催促了一声。
很快,他们回到了围墙的外边,春雨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说:“你是个和别人不一样的
老师。”“别人都这么说。”高玄自我嘲讽似的苦笑了一声,“也许我不是一个称职的老
师,但我是一个称职的画家。”
后半句话又带着几分骄傲,春雨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了他随
后飞快地转身跑回去了。
回到寝室后,春雨继续给南小琴打电话,但没有一个能够打通。
她也不想去问其他同学,因为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人理她了。所有的女生都把她当作扫
帚星,因为最近发生的两次自杀事件,都是春雨第一个发现的,如此巧合只能说明春雨的
晦气太重,谁碰到她谁就会倒大霉。至于那些男生,也不太敢和她说话了,她觉得自己就
像个孤魂野鬼似的,飘荡在这栋女生宿舍楼里。
快到子夜十二点钟的时候,她终于撑不下去了,便匆匆熄灯睡下。
然而,还没等春雨闭上眼睛,短信铃声就响了起来。
和前几天一样,依然是“741111”号码发来的短信———“你已进入地狱的第5层,住
在牙买加旅店中,将选择1:海岸荒原;2:海盗巢穴;3:多茨玛丽湖;4:地狱咖啡馆。
”
就像着了魔似的,春雨不由自主地选择了“多茨玛丽湖”,随后便被拖入了一个阴魂
不散的世界。
多茨玛丽湖位于牙买加旅店以南两英里,是博德明沼地最大的湖泊。传说古英格兰最
著名的亚瑟王身负重伤后就躺在湖边,命贝德维尔将神剑扔入湖中。又传说十七世纪有个
治安官,他将灵魂出卖给了魔鬼,要用一个贝壳吸干湖水,结果被地狱猎犬追踪而亡,从
此便在多茨玛丽湖附近阴魂不散。
半个钟头过去了,春雨的后背已全都是冷汗了,总算熬过了多茨玛丽湖。她退到了一
开始那个短信,这才注意到了最后一个选项———“地狱咖啡馆”
春雨已经按捺不住了,反正都闯过这么多关了,再多去一个“鬼地方”也无妨。于是
,她又选择了地狱咖啡馆。随后她收到了这样一条短信———“你已进入地狱咖啡馆,将
与其他地狱漫游者聊天,请选择对象1:化身博士;2:弗兰肯斯坦;3:画皮;4:恶魔杰
克;5:山村贞子;6:马佐里尼。”
原来这里还有手机聊天室?这令春雨感到非常意外,难道真像高玄所说的那样,这是
一个地狱游戏?
而且,这些“地狱漫游者”们的昵称又是如此奇怪,像“化身博士”、“弗兰肯斯坦
”都是著名哥特式小说里的人物,而只要你看过《午夜凶铃》就一定会记住“山村贞子”
,至于“马佐里尼”———那不是在美术系看到的那幅油画的作者吗?
来不及多想,第二条短信又到了,依然是“地狱漫游者”们的昵称和编号,只要发送
他们的编号,就可以和他们聊天了吗?真不知道这些人是否存在,如果真的存在的话,是
否也是像春雨她们这样的“人”
呢?春雨忽然想到,自己在地狱里的昵称是“小枝”,那么恐怕自己也在这“地狱咖
啡馆”里,等待他人的聊天吧?
想到这里她更加犹豫了,拇指颤抖了几下,还是退出了这条短信。
随后,她收到了今夜最后一条短信———“你已通过地狱的第5层,进入了地狱的第6
层。”
这天是星期三。
早上刚起来,春雨就去校园里的书报亭买了份报纸。虽然这几天被恐怖的事情缠上了
,但生活毕竟还要继续,特别是毕业论文的准备工作不能被耽误。如果拖到寒假以后恐怕
就太紧张了。所以,她准备找一家做短信业务的公司实习,正好为自己的论文做社会实践
,学校也不会反对的。春雨打开了报纸的招聘版,翻了好半天才找到了一家信息服务公司
,专门招
聘短信编辑若干名。看来这种公司就是专门提供短信服务的,那些具有骚扰性的服务短信
,大概也是这种公司发出的吧。
她决定明天上午去应聘。
上午十点多钟,春雨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发件人是个完全陌生的号码,而这条短信
的内容,却让她心跳加快了———“春雨,我是高玄,今天中午你有空吗?我有些事想和
你谈谈,中午十二点,我在‘倾城之恋’等你。”
春雨并没有回复这条短信。她知道“倾城之恋”。那是学校后门对面的一家餐厅,因
为消费比较高,平时学生们很少去那里。
她想高玄可真会选地方,倾城之恋———张爱玲著名小说的名字啊。
过了好一会儿,春雨才让自己的心静了下来。她在寝室里来回走了几圈儿,然后打开
自己的衣柜,挑选了一件最喜欢的毛外套。接着她出去洗了一把脸,又化上了一点淡妆,
在镜子里也算是个小美眉了。虽然不算是什么大家闺秀金枝玉叶,但起码是青春逼人。
十二点快到了,春雨终于忐忑不安地出了门。“倾城之恋”与学校大门只隔着一条马
路,春雨缓缓走进玻璃门,立刻就看到了高玄,他在靠窗的座位上招了招手。
春雨走到座位旁边,却没有立刻坐下去。
高玄看了看表说:“我还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准时的女生。”
春雨软软地顶了他一句:“这么说,你经常请女生出来吃饭吧?”
高玄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为什么不坐下?”“对不起。”春雨看了看窗外说,“我
不想坐在靠窗的位子,因为这里很容易被同学们看见。”
原来这扇窗户正对着马路对过的学校大门,学生们出门一眼就会看到这里。高玄摇着
头笑了一下,便移到了一个最里面的座位上。
春雨这才在他的对面坐下,轻声地说:“我不愿无缘无故地被人请吃饭。请告诉我有
什么事?”“午饭还没吃吧?先吃点东西再说。”
高玄随手点了几个小菜,很快就送上了桌子。春雨可没有心思在这里享用,她只是礼
节性地动了几下筷子。高玄倒显得很不好意思,只能又要了几份点心,才让春雨真正吃完
了午饭。
春雨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昨天下午在鬼楼,你说会把传说闹鬼的原因告诉我的。
”“对不起。”高玄的表情有些尴尬,他犹豫了一会儿说,“昨天可能太紧张了,到后来
我就忘了。现在让我告诉你吧,为什么大家要叫它鬼楼?因为在八年前的一个夜晚,有个
漂亮的大二女生,跑到那里的一间教室里上吊自杀了。从此以后,就有了那个女生死后阴
魂不散,总是在那栋教学楼里出没的传闻。有几个男生为了显示自己胆大,半夜里跑到楼
里去抓鬼,结果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东西,差点被吓出了精神病。闹鬼的传闻越说越神了,
那栋楼也有了鬼楼的雅号。学校实在没有办法,再加上那栋楼确实太老了,不适合再进行
教学,便禁止学生进入那里。”“这就是鬼楼的渊源?”
高玄的表情略显烦躁:“不要相信这些事,不存在什么鬼楼。我在那里上过课的,那
只是一栋破旧的普通教学楼而已。”
春雨沉默了片刻,忽然脑子里掠过了那个致命的问题,便冷冷地问:“你知道地狱的
第19层是什么?”
这个问题显然让高玄大吃一惊。他摇了摇头说:“我发现你总是语出惊人。其实,这
几天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确实太让人头疼了。
我们都知道‘十八层地狱’的说法,那么第十九层地狱呢?也许是地狱中的地狱吧。
”“所以,那天你也去了图书馆,去寻找那本关于地狱的书。”
高玄无奈地笑了笑:“没错,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是不是很巧?如果我没有进入地狱
游戏的话,我也不会跑到图书馆去找那本书,那就更不可能认识你了。”“是地狱使我们
相识?”
春雨说完自己也苦笑了一下,不知这是不是缘分?
高玄忽然靠近她:“其实,今天我请你出来,是有件事请你帮忙。”“我能帮你什么
忙?”“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发觉你的气质很特别,非常适合被画到油画里去。这几天
我在准备一幅油画,但苦于找不到好的对象,我的学生们都不符合我的要求,所以我只有
请你来———”“做模特?”春雨立刻站了起来,脸上掩饰不住的是失望之色。她真的有
些生气了,但还是克制着低声说:“对不起,我还有其他事。”
高玄也急忙站了起来,笑着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请你在画架前坐上一个
小时———当然是穿着衣服的。”
他最后补充的那句话,倒让春雨有些难为情了。她理解了高玄的意思,低下头轻声说
:“让我想一想。”“我已经全都设计好了,就穿你身上这件毛衣,在一个幽暗的房间里
,被冬日的阳光照亮脸庞。”
主题:Re:地狱的第19层 作者:蔡骏 (连)
vivian161213@chinaren [vivian161213@chinaren] 发表于01-26 12:32 [回复] [发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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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高玄的描述,春雨眼前已浮现出了这样一幅画面,她看了看餐厅窗外,果然有一层金
色的冬日阳光。虽然心跳得厉害,但她还是压抑住紧张的表情,微微点了点头。“太谢谢
你了。”
高玄赶紧付了账,便带着春雨走出了餐厅。十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美术系的大楼,
进门的时候许多女生都向高玄打招呼,同时也向春雨投来了嫉妒的目光。
春雨只能低着头,跟着高玄穿过大厅,来到楼上的一间工作室里。
这是一间狭小的房间,墙上开着一面小窗户,一束冬日阳光照射进来,在另一边的墙
上投出一个方形的光影。房间里充满了颜料的气味,春雨禁不住掩了掩鼻子。还有许多画
架摆在房间里,大多是些未完成的半成品。看起来高玄不是搞后现代艺术的,因为那些画
都是中规中矩的油画,画的也多是些穿着衣服的人像,或者是具有欧洲古典风格的画。
高玄淡淡地说:“对不起,这房间太小了,不过……”“这就是艺术家的画室?”“
谈不上艺术家,不过是个会画画的教书匠而已。”
然后,高玄关掉房间里的几盏灯,工作室一下子变得幽暗了下来,而那束阳光则更为
醒目。他让春雨坐到一把椅子上,从窗口进来的那一小束阳光,正好照亮了她的脸。
在幽暗的背景下,冬日里柔和的阳光透过正方形的小窗户,就像放映电影那样洒在她
脸上。春雨的皮肤非常光滑,阳光如水珠般在她额头溅起,变成了一组梦幻似的镜头,再
加上她那件毛衣,正好对应她的长发与白肤,使整个人显得安逸恬静,宛如梦中下凡的圣
女。
高玄摆好了画架,准备好了铅笔和颜料,但他许久都没有动笔,只是一直凝视着春雨
。直到春雨有些坐不住了,他才做了一个手势,在画布上打起了草稿。
画幅并不大,仅有五十厘米见方,所以最多只能画胸像。高玄很快就打出了轮廓,一
个坐在斗室里的女孩影子就跃然纸上了。在用铅笔画完所有部分后,他开始涂上了颜色。
冬日阳光流淌在春雨脸上,很容易让他联想起文艺复兴时期的某幅作品。而她身后幽暗的
背景,则更像是伦勃朗的风格,射入斗室的阳光赋予了强烈的明暗对比,对光线的运用就
成为了画作的关键。
两个钟头过去了。
春雨一直安静地坐在画架前,她不知道高玄还要画多久,但她只能保持这种姿势,除
了喘气和眨眼睛之外,几乎一动不动。
高玄画得出奇地快,差不多已经快画好了,但室内的阳光却已经没有了,他向窗外看
了看,天色似乎已暗了下来。不过,这已经不影响这幅画的完成了,高玄看着春雨的眼睛
,完成了最后的几笔。
终于,他把画笔摔到了地上,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太棒了,你真像是圣女啊
。”
春雨小心翼翼地问:“我能起来了吗?”“当然,已经完成了。”
春雨的腿都已经麻了,一下子站不起来,高玄赶忙扶了她一把。春雨感觉腿上有千万
只蚂蚁爬过似的,只能用手不断揉搓,许久才恢复过来。她缓缓地走到画架后边,总算看
到了油画中自己的形象。幸好高玄没有把她画成抽象画,油画中的她与真人简直一模一样
,脸部的轮廓和线条都相当精确,油彩也用得很合适。总之,这是一幅写实风格的古典主
义油画,只是画中人物是中国女孩的面孔。
不过,最重要的是对光线的运用,特别是洒在春雨脸上的阳光。春雨赞叹着说:“你
画得真好。”
高玄也颇为自得地说:“虽然这幅画不大,却是我最近几个月来,感觉最好的一幅画
。”
但春雨却冷冷地说:“真的吗?”“当然是真的。”高玄微笑着摇摇头说,“你真特
别,知道吗?平时我的那些女学生们,都是用讨好的语气与我说话,用献媚的目光看着我
。时间一长,每次听到那些话,看到那些眼神,我就会感到厌恶。只有你是与众不同的,
你的眼神和语言都是那么冷,好像是一头容易受惊的小鹿,时常警戒着森林里的野兽。”
“你说你是森林里的野兽?”“也许是吧。”
高玄又收拾一下画画的工具,然后带着春雨离开了画室。
离开美术系大楼的时候,春雨一直都低着头,尽量不被其他人看到。当他们走到门口
时,却发现天气变了,两小时前还是暖洋洋的冬日,现在却已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高玄立刻说:“我给你拿把雨伞吧?”“不用了,我自己能跑回去。”“那你这身漂
亮的毛衣怎么办?”
不等春雨回答,高玄已经转身跑向大楼。还不到两分钟,他就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
两把雨伞。他将一把伞交到春雨手中说:“我送你回寝室吧。”这回春雨没有推辞,他们
各自撑起手中的伞,走进了绵绵细雨中。
在这样的细雨中漫步,使春雨联想到了韩国电影《爱有天意》中的一组镜头。但春雨
赶紧中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因为不管怎么说,身边的这个男人还是老师呢。
从美术系到春雨的寝室,要走很长的路。高玄似乎很喜欢这场雨,嘴里喃喃自语:“
冬天的雨,比冬天的阳光还要珍贵啊。”“是啊,冬天很少下雨。”
春雨只回答了这一句,就不再说话了。
在冬天的细雨中走了半个小时,他们终于来到了春雨的女生宿舍楼下。高玄很识相地
到此为止。他向春雨挥了挥手说:“今天你实在帮了我大忙了,谢谢。”
春雨也点了点头,把手中的雨伞交还给他:“也谢谢你的伞。”
说完,她就低着头上楼去了。
刚才在楼梯口还有好几个女生,她们似乎都认识高玄,立刻交头接耳起来。原来,美
术系高老师是大帅哥的名声,早就被许多其他系的女生所知了,她们每次见到高玄,都会
像见
到明星似的兴奋。
可是,这次她们谁都高兴不起来,因为高玄是来送春雨的,而且还是在这种浪漫的雨
天。女生们只能用嫉妒的目光看着春雨。
此刻,春雨已经跑到了楼上的走廊,她把头探出窗户看了看,楼下已经不见了高玄的
踪影,而整个天幕都已烟雨蒙蒙……
夜晚。
冬雨滴滴嗒塔地落在雨棚上,发出令人烦躁的声音。叶萧警官在自家窗前徘徊着,看
着外边雨夜中的城市。他在窗玻璃前呵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汽喷在玻璃上,立刻模糊了他
的视线,就像这些天他所遇到的谜团。虽然只是一起大学中的自杀事件,据说很可能是因
为谈恋爱的缘故而使那女生想不通走上了绝路,警方已经没有继续调查的必要了。但对于
那天突然出现的春雨,还有死者手机里留下的奇怪短信,都使叶萧心里惴惴不安。
叶萧回到写字台前,笔记本上写着一行致命的数字———741111昨天凌晨时分,他抑
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向这个号码发出了一条短信,结果居然收到了“你知道地狱的第19
层是什么?”的短信。自此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他被拖入了一个奇怪的游戏,进入了“地
狱的第1层”,但他赶快关掉了手机,没有再继续下去。
上午,他已经把素兰的手机还给学校了。但整整一天过去了,他的脑子里都在想着这
个号码,在这组数字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不必看笔记本,那组数字已浮现在眼前,就像密码似地不断排列着———叶萧忽然想
起了那件关于“神在看着你”五个字的案子,同样也是以文字作为密码的暗号,那么能否
反过来推理呢?以数字来代表某种意义或文字?
叶萧嘴里又轻声念了一遍:“741111”?其中前面五位数字是没有意义的,关键是后
面的“741111”六位数,过去在公安大学读书时,叶萧学过一些密码学的知识,如果以英
文字母为密码,那么最简单的设置就是———=0、=1、=2、=3、=4……依此类推,直
到=25。
如此这般,用二十六个英文字母与0到25的数字互相替换,这是换字式暗号的基础,作
为暗号或密码来说也是最简单的。
那么要解开“741111”这个号码,首先要把“7、4、1、1、1、1”
这六个数字分解,分别以换字式暗号规律的英文字母来替换,即———7=、4=、1=
“7、4、1、1、1、1”也就等于“、、、、、”,连续念的话应该是“”。叶萧实在想不
出有这样的英文单词,最起码那连续的四个“”,已经完全违背了发音规律。
但叶萧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将一位数和二位数的数字分开来。
如果将英文字母二十六进位法的数字假定为换字暗号,74或41这种数字就无法替换,
因为不会有超过26以上的二位数字。
从“741111”这组数字来看,按前后顺序排列,小于26的两位数,只有11这个数字,
换算为字母的话就是“”。
除了前面的一组字母以外,叶萧试着将“741111”分割成了几组不同的数字和字母—
——7、4、1、1、11=7、4、1、11、1=7、4、11、1、1=7、4、11、11=叶萧看着这些
数字化为字母,再分别试着念出其英语发音———“、、”
这三组字母都无法组成有意义的英文单词。
只有最后一组字母———““
叶萧不但立刻读出了它的英语发音,而且明白了它的意思———地狱。成功了!他终
于悟出了这个数字的玄妙。
741111==地狱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叶萧感到额头上沁出了一些汗珠,他赶快打开
了电脑里的金山词霸,输入“”这个单词。对英文“”的解释除了“地狱”以外,还有“
苦境、阴间、地狱中的人、训斥、狂饮、飞驰、该死”等意义。
房间里静得像坟墓,只有窗外的绵绵夜雨,如潮汐般涌上他的心头。叶萧缓缓拿起笔
,又一次在纸上写下了这组数字———“741111”
这个号码不仅仅来自地狱,事实上它本身就是“地狱”的意思。
地狱短信?
子夜,寂静的女生寝室。
黑暗的窗外下着冰凉的冬雨,春雨静静听着玻璃窗上的声音,她的名字里就有一个“
雨”字,因为她是在春天的细雨中出生的。所以,她从小就喜欢隔着窗户听雨的声音,那
时而稀疏时而密集的节奏,仿佛来自天国的窃窃私语。
春雨孤独地坐在上铺,她刚为手机换上新的电池板,耳朵听着窗外的雨,眼睛却看着
蓝色的手机屏幕。
十二点整。
短信铃声准时响起。
又是那个神秘的号码,又是那条短信———“你已进入地狱的第6层,离开牙买加客栈
,你将选择1:宠物公墓;2:兰若寺;3:德古拉城堡;4:地狱咖啡馆。”
春雨立刻注意到了“宠物公墓”,前几次她并没有看到过这个地方,而这个名字也非
常特别。于是,她不假思索地选择了“1:宠物公墓”。
在接下来的几条短信里,春雨住进了一栋公路边的房子,公路后面有一片茂密阴郁的森林
,森林里有一片特殊的公墓,埋葬的都是附近人家豢养的宠物。春雨养了一只美丽的猫,
有一天它不幸地被汽车撞死了,她将猫埋葬到了宠物公墓后边的泥土中。但是,在第二天
的清晨,那只猫敲响了她的房门……
后来的发展完全超乎了春雨的意料,最终演变成了一幕极度恐怖的故事,而她并不知
道
这个故事的原作者就是———斯蒂芬·金。
当春雨从“宠物公墓”里死里逃生之后,才发现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了。她惊魂
未定地看了看窗外,黑夜里的雨声幽幽地泣诉,宛如某个动物或人的尸体就埋在楼下。
但她并没有结束,而是回到一开始那条短信,选择了“4:地狱咖啡馆”。果然,春雨
又一次进入了地狱聊天室,发现了一连串奇怪的昵称。
这时一条新的短信又进来了———“马佐里尼想要和你说话,你将选择1:同意;2:
不同意”。
她立刻就想起了“马佐里尼”这个名字,不就是那个意大利画家吗?春雨感到了一丝
好奇,便回复了“1:同意”。
几秒钟后,她就收到了回音———马佐里尼:你好,小枝,你知道自己在哪里吗?
小枝?春雨已经不再陌生了,这就是她的昵称,她立刻回复:“我想我很快就要通过
地狱的第6层了。”
马佐里尼:你不感到害怕吗?
春雨:那么你呢?你感到害怕吗?
马佐里尼:请不要这么对我说话,我是地狱的守望者。
春雨:地狱的守望者?那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
马佐里尼:当然知道。
春雨:那就快点告诉我吧。
马佐里尼:只有当你通过前面的18层地狱,进入地狱的第19层时,才会知道最终的秘
密。
春雨:如果我没有通过前面的层地狱呢?
马佐里尼:那你就只能看到“”这个词组,春雨立刻想到了清幽出事的那晚。然后,
她颤抖着用拇指按出了一句话:“清幽就是因为没有通过地狱,所以才会了吗?”
然而,等春雨把这条短信发出后,等来的并不是马佐里尼的回复,而是今夜最后一条
短信———“你已通过地狱的第6层,进入了地狱的第7层。”
雨继续下。
不到七点,春雨就提前起床了。
虽然半夜里与那神秘聊天,使她几乎整晚都没睡好,但还是要努力打起精神。她特意
在镜子前打扮了一番,又从衣柜里选了一件比较正式的衣服,使她看起来颇有些成熟的魅
力。
因为今天她要去应聘。
就是昨天从报纸上看到的那家信息服务公司,主要经营短信与彩信业务,也就是业界
所称的“”。如果这次能够应聘成功,不但是一次成功的社会实践,对完成毕业论文很有
帮助,将来也能算是个很好的工作经历。春雨准备齐全了所有的应聘资料,而且为准备毕
业论文,她也对目前行业的短信业务做过调查,这些都是她应聘的优势。
上午,春雨做完了一切准备,在这些天持续的郁闷中,第一次找回了部分的自信。在
阴冷的冬雨中,她撑着伞走出大学校门,走进了通往市中心的地铁车站。
地铁中流传着荒村公寓里那个离奇的爱情故事,使春雨走在站台上不免有些冷嗖嗖的
。她抱着自己胸前的资料,眼睛不停地向四周张望着,似乎真能看到那个终日游荡于此的
幽灵。
春雨坐上了一节地铁列车,拥挤在嘈杂的人群中,周围不时有湿漉漉的雨伞碰到她,
她只能很小心地保护着自己的衣服。她站在面对车窗的位置,前面座位上有个染金发的女
孩,正聚精会神地玩着手机,周围则此起彼伏地响着各种短信铃声。
忽然,春雨的手机短信铃声响了起来。在摇晃而拥挤的车箱里,她好不容易才拿出了
手机,发现是高玄发来的短信———“今天下午你有空吗?”
春雨的心跳又加快了,她犹豫了一小会儿,然后用拇指按了一下:“有空。”在等待
了一分钟后,便收到了高玄的回复:“下午三点,我到你宿舍楼下再给你短信。”
看着这条有些冒失的短信,春雨嘟起了嘴唇。正好这时已经到站了,她拼命地挤出人
群,在车门关闭前冲了出去。
春雨喘了几口气,重新整理一下衣服和头发,走出了地铁车站。目的地就在车站出口
对面,一栋几十层高的写字楼。
她收起了伞,坐电梯来到了第19层,找到了那家信息服务公司。
这里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小,在狭小局促的玄关处,几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生坐在椅子
上,原来她们也是来应聘的。春雨似乎来晚了,她只能站在门口,等待着前面排队的人。
实在没有想到这样的局面,她们应该不会是在校大学生吧?春雨想到几位毕业后至今
没有找到工作的学姐,心里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但面试似乎进行得很快,不断有应聘者从小房间里出来,大多带着失望的表情。春雨
静静地等待在门口,几个带着浓郁香水味的女生从身边走过,使她忍不住掩了掩鼻子。
终于轮到春雨了。
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做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走进房间。这是有着落地窗户的小间,可以
看到外面摩天楼丛生的景致。迎面只有一张办公桌,坐着个大约三十岁的男人,他穿着一
身笔挺的西服,肤色略微有些黑,从派头上来看有点像“海龟”。
春雨还是有些紧张,她先做了一下自我介绍,然后把应聘材料放到了桌子上。那男人
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撇了撇嘴说:“我叫严明亮,是公司的,我们公司———”
他的话突然中断了,因为这时他抬起头来看到了春雨———他的眼睛似乎定住不动了
,直勾勾地盯着春雨的脸,那种眼神让她感到有些害怕。严明亮又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
些什么,他用沉闷的嗓音说:“你清楚自己应聘的位置吗?”
春雨的回答变得非常平静:“是的,短信服务编辑,每日搜集最新的短信进行编辑,
输入公司的服务器。”
他又缓缓地抬起头来,冷冷地说:“你可以走了。”
春雨不再多说什么了,她没动桌子上的材料,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中央空调下的空气让人窒息,春雨的脸上没有露出心里的郁闷,她拿起雨伞便离开了
这里。走出高耸的写字楼,春雨在伞下遥望着乌云覆盖的天空,冰凉的雨点落在伞布上的
声音,就像某首忧郁的歌。
下午,春雨始终等在寝室里。
这场冬雨似乎下个没完没了,房间里弥漫着阴冷潮湿的空气,让她感觉冷到了骨头里
。隔着窗玻璃,她看到楼下许多男生撑着伞送女生回来,可能是因为最近宿舍楼里死了人
,女生们越来越胆小的缘故。
经历了上午那次失败的应聘后,春雨的心情更加郁闷了,她离开窗口在房间里徘徊着
,直到她的短信铃声响了起来。是高玄发来的短信:“我就在你楼下,你在几楼?”
春雨忽然有些害怕起来,她跑到走廊里看了看楼下,果然有一个撑着伞的瘦高男子的
背影。她看到走廊里不时有女生走过,立刻回复给他:“你不要上来,我立刻就下来。”
她赶快回寝室挑了件外套,又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拿了把伞匆匆跑出去。来到楼下
见到高玄,只见伞下的他神色凝重,那双让人心跳的眼睛里满是忧郁。这回春雨主动说话
了:“对不起,你如果来到我的寝室,恐怕会被其他人说闲话的。”“你很在意这些吗?
”高玄苦笑了一下,然后摆了摆手说,“没关系,那我们就边走边说吧
如果换成其他的女生,在绵绵细雨中看到白马王子般的高老师,一定会兴奋得发起嗲来。
但春雨却冷冷地说:“来找我有什么事?”“昨天晚上,我发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是
关于地狱游戏的事。”
现在春雨听到“地狱”两个字心里就发颤,但她在嘴巴上依然保持着平静:“你到底
发现了什么?”“地狱咖啡馆———”高玄怔怔地说出了这个名字,“在地狱游戏中,有
一个
叫‘地狱咖啡馆’的短信聊天室,你有没有遇到过?”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一条林阴道上,两边都是茂密的玉兰树,淋漓的雨点落在泥土中,
很容易给人以浪漫的感觉。路边有个可以避雨的小亭子,正好没有其他人,他们赶紧跑进
了亭子里。春雨收了伞,看着亭子屋檐下坠落的雨线,想着刚才高玄的问题,越来越忐忑
不安,但她还是说了出来:“是的,我进入了‘地狱咖啡馆’。”
高玄失望地吐出了一口气,就连他仰天长叹的样子都那么帅,怪不得那些小女生们要
尖叫了。他郑重地说:“在地狱咖啡馆里,你有没有看到过很多奇怪的昵称?”“是的,
那些昵称都很奇怪,尤其是……”“不要和马佐里尼说话。”
高玄出乎意料地打断了她,冒出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但对于春雨来说,却好像做了
错事被老师发现了一样,紧张地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他继续用沉重的语调说:“听到我
的话吗?千万———千万不要与一个叫‘马佐里尼’的昵称聊天,否则你会遇到非常可怕
的事情,会把你的地狱之旅,带入一条极度危险的岔路。”“岔路?”
春雨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她只能坚持着不让自己颤抖。
高玄似乎是在严厉地教训他的学生,大声地说:“岔路的终点就是!”
又是“”———昨天半夜,“马佐里尼”也说到了这个英文词组!
春雨终于坐不住了,亭子外边的连绵的雨声,让她的思绪有些乱了,她喃喃地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昨天晚上,我在‘地狱咖啡馆’里泡了一夜,发现了很多过去不知
道的事情———它的可怕已经远远超过了你的想像!”
春雨后退了两步,她已经无法再隐瞒了,只能低着头说:“对不起,昨天半夜里,我
和马佐里尼说过话了。”
高玄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住了,他仿佛不相信似地摇了摇头,许久之后才说出话来:“
一切都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他这种绝望的语气,就好像提前判处了春雨死刑似的,让春雨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无底
深渊,她怔怔地问:“你说我完了?”“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高玄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紧想要补救,但春雨却直截了当地问:“你是说,只
要和那个马佐里尼说过话,就会像清幽她们那样?”“这我不知道,但我想在那个昵称的
背后,很可能是个幽灵。”“幽灵?一个来自地狱的幽灵?那为什么要叫马佐里尼?那不
是一个意大利画家的名字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马佐里尼早就死了快一百年了,他
在美术史上确实是一个以地狱而出名的画家。”“难道这个地狱游戏和死于一百年前的马
佐里尼有关?”
亭子里的空气冰凉而潮湿,高玄犹豫着点了点头:“应该是有关系的,否则许多地方
不会那么巧合。这些天的半夜里,我一直都泡在地狱里,其实我是在研究这个游戏的秘密
,究竟它最致命的地方在哪里?背后最可怕的秘密又是什么?”“那你研究出来了吗?”
“现在还没有,但我想很快就会有结果了。你一定要有耐心,如果可以忍住的话,就不要
去理睬那些短信。”
春雨略感温馨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尽量做到的。”
在淋漓的冬雨声中,两个人在亭子里都沉默了一会儿。高玄突然发问了:“你在游戏
里的昵称是什么?”
春雨轻声地说出了一个名字:“小枝。”“小枝?”高玄微微笑了起来,“我听说过
这个女孩的故事。”“小枝对于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
但高玄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对不起,我占用了你的时间,
我送你回去吧。”
他们撑起伞走出林阴道,回到了春雨的宿舍楼下。
春雨没有再说话,径直跑回了寝室。高玄一个人站在雨里,在其他女生们的目光中快
步走回去了。
夜雨阑珊。
叶萧坐在电脑前面,在上搜索着有关“地狱”的关键词。
今天他又去那所大学调查过了,发现在最近的一个月内,包括上吊自杀的素兰在内,
总共有两个大四女生自杀身亡,还有一人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巧合的是,这三个女生都是
在同一栋宿舍楼内的同学,其中第一个自杀的女生和疯了的女生还是室友,而她们的寝室
就在素兰的隔壁。
这些发现自然让叶萧非常吃惊,他想起了那天在现场见到的春雨,她应该也是那三个
女生的同学吧。而且,第一个自杀的女生死得非常怪异,是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而死,这种
事情实在是不可思议,可能与素兰的死存在某种关系。
因为两个死去的女生都已被确定为自杀,所以动用警力去调查是不现实的。现在,叶
萧只有像过去发现神秘事件一样,利用业余时间自己去调查。而目前这件事的惟一线索,
就是这个神秘短信,但要查到一个手机号码背后真正的主人是很难的。
如果要继续深入调查的话,惟一的办法就是进入“地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叶萧反复对自己说了几遍,听着外面的夜雨声,强行镇定了一下自己的神经。他拿起自己
的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741111=?”
然后,将这条短信发送到了“741111”。
就像上次使用素兰的手机一样,在等待了几秒钟后,他收到了对方的回复———“你
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
叶萧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又回复了一条短信:“你知道吗?”
对方很快来了回复:“欢迎你来到地狱”。
还没等叶萧来得及反应,紧接着又是一条短信:“你的昵称?”
这回他有些措手不及了,怎么还有“昵称”,难道真的只是个游戏吗?叶萧心想难道
自己还怕个游戏吗?于是他索性输入了自己的真名,就是“叶萧”。
在发送了“叶萧”作为昵称之后,他很快收到了新的短信———“你已进入地狱的第
1层,将选择1:德古拉城堡;2:兰若寺;3:牙买加旅店;4:幽灵客栈;5:荒村进士第
。”
这些奇怪的地名他大多听说过,尤其是最后那个荒村进士第。但叶萧却在踌躇再三之
后,选择了“2:兰若寺”。
他知道这是聊斋故事中《聂小倩》的爱情发生地,也是个鬼魂出没害人性命的可怕地
方。接着他又收到了一条短信,告知他已经进入了“兰若寺”。
然后,叶萧就按照着短信中的提示,一步一步深入了这个遍布鬼狐的幽灵世界,见到
了摄人心魄的聂小倩…….子夜,女生寝室。
春雨的短信铃声如约响起,一条短信跳进了视线———“你已进入地狱的第7层,离开
宠物公墓,你将选择1:午夜凶铃;2:兰若寺;3:德古拉城堡;4:地狱咖啡馆。”
与昨天不同的是,这一层里还有“午夜凶铃”,那不是一部经典的日本恐怖片吗?春
雨小心翼翼地按“1”回复了出去。
很快,春雨便收到了来自地狱的回复,她从冰凉阴森的宠物公墓,来到了一座布满火
山的岛屿上,岛上住着一个叫山村志津子的女人,她有一个美丽而内向的女儿———山村
贞子。
就在这一夜,春雨在地狱中成为了山村贞子,从此将承受贞子的悲伤与痛苦,在黑暗
的井底祈求复活于人间……
就当山村贞子即将复活之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通话铃声,将春雨从地狱中拉了回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还躺在被窝里,手中攥着的手机屏幕正亮着。她赶紧接听了电话,然而却
听不到那头的任何声音,只有几下微弱的喘息声,让人立刻毛骨悚然起来。
突然,春雨想到了《午夜凶铃》里的故事,在看完那盘诅咒录像带之后,都会接到一
个神秘的电话———她不敢再想下去了,连忙中断了手机通话。这时她收到了一条新的短
信———“你已通过地狱的第7层,进入了地狱的第8层。”
凌晨五点。
女生宿舍依然沉浸在黑暗中,窗外的寒雨依然没有停下的迹象,陪伴这栋楼里的女孩
子们做梦。
在春雨熟睡的耳畔,又一次响起了铃声,但这一回是周杰伦的《东风破》———有人
给
她打电话了。在一团漆黑的床铺上,她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似的,几乎是从被窝里跳了起
来。缓缓拿起手机,揉着朦胧的睡眼看屏幕,才发现是南小琴的号码。
春雨立刻接通了手机,听到了电波那端南小琴的声音:“春雨,你还活着吗?”
这说的是什么话?若是平常人在半夜里接到个电话,却听到这种问题的话,恐怕活着
的也给气死了。但春雨却异常冷静地回答:“我还活着。”“你确定你还活着吗?很多人
虽然已经死了,却依然坚信自己仍然活着,这就是活死人。”南小琴说话的那种口气非常
郑重,怎么也不像是在开恶作剧的玩笑。
春雨依然保持着冷静。她看了看时间说:“南小琴,你睡醒了吗?”“你真的确认自
己没有死?在灯光下照一照自己,看看有没有照出影子来,如果没有影子的话,就说明你
已经变成了鬼魂。”
听着南小琴说话的那股认真劲,倒让春雨真的有些汗毛倒竖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电话里这种不着边际的话,会使她下意识地打开了床头灯,白色的灯
光照着她的眼睛,过了几秒钟瞳孔才适应过来。然后她回头看了看对面的墙壁,在昏暗的
墙壁上,依稀晃动着一个淡淡的人影,那是床头灯照出的她的影子。
还没来得及对电话里说刚才的“实验”结果,南小琴已经似乎点破天机似地说道:“
看不到影子是吧?
春雨又看了看窗外黑暗中的冬雨说:“南小琴,你究竟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有一个老头。”“你说什么?”她觉得南小琴现在说话的声音,真有些像“地狱”
里打来的那些电话了。“既然你已经死了,那我告诉你也没关系———那是我高三那年,
有一次从学校晚自习回家,我骑着自行车,经过一条昏暗的小路,没想到有个老头过马路
。当时我一时没有看清楚,自行车龙头又没有把住,一下子撞到了那个老头身上。”“你
把人家给撞伤了?”“当时我不知道,只看到在路灯下,那老头的脑袋撞到了水泥地上,
鲜血流了一地,还有些溅到了我的裤子上。我当时吓坏了,看到周围没有其他人,就赶紧
骑上自行车,飞快地回到了家。”“你没有救那个老头?”“是的,我害怕极了,只知道
快点逃跑,我想那个老头很可能会死的,那我就要倒霉了。当时再过两个月就要高考了,
如果我把老头送到医院,他们的家属肯定会缠着我,那我的高考就肯定砸了。我已经为高
考付出了这么多努力,不能因为这件事耽误了我一辈子。”“可是那个老头的生命呢?你
不能见死不救啊,当时你应该把他送到医院,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
南小琴带着几分哭腔回答:“可当时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吓得魂都要没了,根本就
没想到这种事。回到家里以后,我没有对父母说起这件事,偷偷地把沾上血的裤子洗了。
我再也不敢骑自行车了,也不敢再走那条小路了。我逼迫自己一定要忘掉那个老头,把注
意力全都放到高考上来。终于,我考上了我们的大学,但那个老头却成为了我的噩梦。”
“别那么想,那老头不一定死的。”“不管他死还是不死,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春雨,
过去你们是不是常会听到我做噩梦的惨叫?”
春雨确实想了起来:“是的,那时候我们都被吓坏了。”“其实我就是梦到那个老头
了。我想我是有罪的吧,我有很大的罪恶,现在就是报应的时候了。”“别这么说,你应
该振作起来。”
“春雨,你、清幽还有许文雅,现在都已经在地狱里了,说实话我很想念你们。”南
小琴那边似乎已经是泪流满面了,“我永远都想念你们,我的好室友。”
这时通话突然中断了,春雨急忙再给南小琴打电话,但那边持续地响着铃声,就是没
有人接听,看来是南小琴不愿意再接电话了。春雨放下了手机,寝室里又恢复了死寂,只
剩下窗外绵绵不断的阴雨,使房间仿佛永远都浸泡在黑暗的水底。
早上起来以后,春雨一直都无精打采的,看着外边无休止的雨水,像把大锁将她关在
了这里,哪里都去不了。下午,外边的走廊似乎产生了一些骚动,一些女生要么围在一起
窃窃私语,要么惊恐地尖叫了起来。春雨走到外边去看了看,但别人看到她以后都躲了起
来。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再联系到半年前的神秘事件,同学们都已经把春雨看作是不
祥的扫帚星了,似乎凡在她身边的人,都会遭到死亡的厄运。于是谁都不愿和她说话了,
甚至看到她就指指点点,惟恐避之不及。前几天她刚走进大教室,所有的同学就都坐到了
后排座位上,只留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前排,就像是碰到了艾滋病人。
其实,刚才那些女生谈论的人是南小琴。
南小琴出车祸了。
车祸地点是学校附近的一个十字路口。大约在上午九点多钟,南小琴走到了这个路口
,从这里过马路很快就可以到学校了。当时路口正对着她亮着红灯,横向的车辆正川流不
息地通过。南小琴原本就站在路口,等待行人的红灯变成绿灯。这个路口的红灯要亮很长
时间,而过路的车辆又非常多,所以平时没人敢乱穿马路的。但南小琴却突然跑下了人行
道,向着对面的红灯走过去,她走路的姿态是那样悠闲,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旁边飞驰的
车辆。正好有一辆“别克”经过路口,司机根本想不到会有人突然出现,虽然拼命地踩急
刹车,但因为下雨路滑,还是撞倒了南小琴。
司机还算是个好人,他赶紧把南小琴送到了医院。经过医生紧张的抢救,总算使她脱离了
危险,但依然处于昏迷中,至于能什么时候醒来还不知道。
春雨是在下午四点,才从老师那里听说了南小琴车祸的事。她怔怔地不敢相信自己的
耳朵。春雨非常了解南小琴,她平时过马路是很小心的,即便路上的汽车再少,她也绝对
不敢乱穿马路,何况是在那个汽车川流不息的路口?她经常和南小琴一起经过那路口,她
们都知
道在那种车流密集的地方,乱穿马路就等于是自杀———难道南小琴真的是自杀?
春雨立刻联想到了凌晨时分,南小琴打来的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
难道那就是预兆了?南小琴在电话里告诉春雨,她在高中时撞伤过一个老人,然后见
死不救地逃跑了,成为了她心底最大的噩梦。现在,南小琴自己也被车撞了,这不正是她
自己所说的报应吗?
还有,南小琴在电话中明显已经神智不清了,居然把春雨当成了地狱里的死人,最后
还说了一句永远想念室友们的话,听上去像是悲壮的生离死别。
而在前几天,春雨也曾经收到过南小琴的短信,说她竟然收到了死去的素兰的短信,
问她“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简直和春雨收到死去的清幽的短信一样。南小琴恐怕也和
春雨一样,就这么进入了地狱游戏,然后就……
春雨摸了摸自己的心头,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决定去医院看看南小琴。
晚上七点,春雨顶着冰冷的阴雨来到那家医院,几经周折才在重护病房里看到了南小
琴。
南小琴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万幸的是脸上并没有什么伤痕。她的手上好像受了很多
伤,现在都经过了包扎处理。她闭着眼躺在病床上,鼻子里插着管子,手上还吊着针,已
经完全看不出往日那个高挑个儿的女生了。她的妈妈就坐在旁边,捏着女儿的手不住掉着
眼泪。她知道春雨是南小琴的室友,但不知道春雨早就被人们当作了灾星,所以还是很感
激春雨能够来看望南小琴。
妈妈说南小琴这几天一直呆在家里,说是身体不太舒服,又不肯去医院,每天只是闷
头玩手机,半夜里总听到她房间里的短信铃声响个不停。就在昨天半夜十二点钟左右,南
小琴突然到了客厅里,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裙,绕着茶几不断地转起圈来。当时她正好碰翻
了一个杯子,妈妈才跑出来看到了女儿这副模样,赶快把她给搂住了。没想到南小琴却说
出了一句话:“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
南小琴的妈妈听得一头雾水,但女儿说话时的那种眼神却让人害怕,只能把她搀扶回
了房间睡下。第二天早上,南小琴似乎恢复了正常,说是要回学校上课去了。妈妈也很高
兴,就目送着女儿出门,没想到她竟在路上出了车祸。
南小琴妈妈说到这里,眼泪便又掉了下来。医生说南小琴的大脑遭受了严重的撞击,
虽然已脱离生命危险,但能否完全恢复过来还很难说,现在只能再继续观察。
春雨听得心里空荡荡的,她看着病床上的南小琴,不知道能否再与她说话?昨天半夜
里南小琴究竟看到了什么?
忽然,春雨大胆地问:“阿姨,能不能给我看看南小琴的手机?”
南小琴妈妈点了点头,打开了女儿留下的书包,将里面的手机拿给了春雨。春雨立刻
打开了短信菜单,却发现过去的短信记录都已经没了,只剩下最后一条———春雨像是被
凝固住了,呆呆地看着屏幕里这个英文词组。她赶紧回过神来,又看了看这条短信的发件
人,果然是那个号码———“741111”。
而这条短信的发送时间,正是今天上午9点19分,恰巧是南小琴出车祸的时间。
春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所有的疑问都证实了,南小琴在地狱中“”了。
最后看了南小琴一眼,春雨便匆匆告辞了。她撑着伞离开医院,夜雨中的城市正灯火
阑珊,她自言自语地说:“第一个是清幽,第二个是素兰,第三个是许文雅,第四个是南
小琴,那么第五个是谁?”
她缓缓放下雨伞,仰起头看着紫色的天空。
一滴雨珠落到了眼睛里。
夜里九点回到寝室,春雨只觉得浑身都有些发潮,连带着阴冷的湿气渗入骨髓。
她赶紧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浴室里没几个人,但当她们看到春雨进来,就都纷纷躲
到了旁边。有个女生连香皂还没来得及抹上,就匆匆擦干身体逃出去了。
很快,浴室里就只剩下春雨一个人了,眼睛不知被泪水还是蒸汽模糊了,视线里只剩
下一片朦胧的水雾。渐渐的,哭泣的声音超过了流水声,淋喷头的水花冲刷在脸庞上,给
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
关掉淋浴开关后,她揉了揉模糊的双眼,回头看着空荡荡的浴室,除了尚未散去的蒸
汽外,就是清晰的滴水声了。春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那是多么诱人和完美啊。她忽
然想到清幽和素兰,至少比起她们自己还是幸运的。她揉了揉浴后白嫩的脸庞,珍惜这副
上帝赐予的身体吧。春雨回到寝室以后,反复地梳着自己的长发,那“光可鉴人”的发丝
还冒着热气,垂在自己雪白的肩膀上。外面的雨差不多已经停了,春雨又环视了寝室一圈
,左边的床是许文雅和南小琴的,右边的床是清幽和自己的。她不敢动她们的东西,甚至
不敢碰她们的床铺,似乎清幽还没有离开,而在某个角落悄悄注视她......
主题:Re:地狱的第19层 作者:蔡骏 (连)
vivian161213@chinaren [vivian161213@chinaren] 发表于01-26 12:34 [回复] [发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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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短信铃声突然响了。
这时她已经躺在床上了,立刻条件反射似地坐了起来。她拿起身边的手机,又收到了
那条短信———“你已进入地狱的第8层,离开午夜凶铃,你将选择1:幽灵客栈;2:兰若
寺;3:德古拉城堡;4:地狱咖啡馆。”
她看了看时间,现在正好是子夜十二点。在第一次进入“地狱”的那晚,好像也有“
幽灵客栈”这个地方。因为看过那本同名的小说,所以春雨选择了“1:幽灵客栈”。接下
来,经过半个小时令人恐惧的旅行,她终于从东海边荒凉的原野逃亡了出来。
春雨又下了一层地狱———“你已通过地狱的第8层,进入了地狱的第9层。”
今天是周六。春雨早上起来以后发现,宿舍楼里安静了许多。就算是那些外地同学,也都
各自有出去玩的地方,只剩下她一个人形影相吊。其实,她一直都对孤独很恐惧。最恐惧
的时候并不在荒村,而是被单独一人关在病房里的那几天。
现在许文雅就是被孤独地关着吧?
春雨无法想像她如何会挺过来,就算是一个原本正常的人,被关到那种地方去,迟早
也会变成疯子的。于是,她决定去医院探望许文雅。
她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因为,那也是她这一生最不想再去的地方。但为了许文
雅,为了那个也许只有死人才知道的秘密,她必须要忍受内心的煎熬,去那里噩梦重温。
上午十点,春雨抵达了位于城乡结合部的那家医院,与半年前她离开的时候相比,这
里似乎还是老样子。大门隐藏在静谧的树丛后,走进去很长一段路,才能看出这是家医院
。
在见到许文雅之前,她先见到了文医生。文医生镜片后的眼神显然很吃惊,因为半年
前就是他把春雨送出医院的。而春雨奇迹般地迅速康复,也给文医生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
象。文医生和她聊了一会儿,实际上是通过对话,暗中试探春雨的精神状态,但春雨表现
得非常稳定,让文医生不再有任何地怀疑了。
然后,她终于见到了许文雅。
这是一间被冬日阳光覆盖的房间,许文雅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床上,看上去真像是一只
猿猴。春雨轻声地叫着她的名字,但她的反应很迟钝,许久才抬起头来,两眼茫然地看着
春雨,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似的。“你不认识我了吗?”春雨盯着她的眼睛问,而心里则
不停地告诫着自己,千万不要联想到自己的过去。
许文雅的头发梳得很好,脸上也很干净,只是摇了摇头:“你是谁?”她居然全忘了
———春雨的嘴唇一阵发抖,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忽然,许文雅回头看了看墙壁,
春雨这才发现在雪白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字。她赶紧绕到了墙边,看到墙上写
着几十行相同的英文单词———春雨实在看不出这个单词的意思,这些单词几乎布满了整
堵墙,全是用蓝色的圆珠笔写的。她急忙向许文雅问道:“墙上的字是你写的吗?”许文
雅点了点头。“那这个英文代表什么意思?”“是他———”许文雅说这句话的口气有些
神秘兮兮的。
但春雨还是不明白,她继续追问着:“是什么?”
突然,许文雅从床上站了起来,嘴里大声地说:“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
这个致命的问题,立刻让春雨后退了一大步,她努力平静着自己的心跳,轻声地问:
“你知道吗?”
但许文雅没有回答,而是又把刚才的问题复述了一遍。春雨想到了那天晚上的清幽,
还有昨天凌晨的南小琴,看来她们都是一样的。
春雨最后看了墙上的英文一眼,将“”牢记在了心里,便退出了这间病房。她没有再
和文医生说话,而是低着头走出了医院。
当她走到医院大门口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春雨紧张地抬起头来,看到身前站着个挺拔的男子。那双锐利的眼睛正盯着她。“叶
萧警官?”她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叶萧,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我也很吃惊,居
然又看到你了。”叶萧拧起了眉毛,看了看前面的医院大楼说,“我以为你永远都不想来
这里了。”“是的,我是永远都不想来了。不过,现在我有一个同学在这里治疗,我今天
是来探望她的。”“嗯,是你的室友吗?”
春雨紧张地点了点头。
叶萧冷冷地说:“你的气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她低着头说:“没什么,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那就快点回去休息吧。再见。”
春雨点了点头,立刻快步走出了大门。
叶萧用手撑着下巴,看着春雨的背影远去,心里已经有些数了。
他已经和学校联系过了,知道就在素兰隔壁寝室里,有一个女生在之前自杀了,还有
个女生在之后精神分裂了,而这两个女生都是春雨的室友。现在,他要来看看这个疯了的
女生许文雅。
叶萧同样也认识文医生,事实上从去年开始,他们就已经非常熟悉了。而半年前春雨
的事情,也让他们两个人难以理解。
文医生很客气地招待了叶萧,然后带着他去看了看许文雅。当然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
问题,除了那句话———“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叶萧开始还是被吓了一跳,但
文医生告诉他,许文雅每天都要说上十几遍这样的话,大家都已经习惯了。然后,叶萧看
到了墙壁上的那些文字,文医生说谁也搞不清楚那些字的意思。
离开病房以后,叶萧摇了摇头说:“文医生,你认为她为什么会疯?
我从她们学校了解到,她一直是个很健康活泼的女孩,过去也没有心理方面的疾病。
”“不能说是简单的‘疯’,而是精神分裂。这种病多发于青年期,至于病因很难说清楚
,通常认为内因是主要的,遗传有重大作用。”“可我已经调查过了,许文雅的父母都很
健康,并没有家族病史。”“当然,许文雅这个病例比较特殊,只能肯定不是遗传的。许
多病人在发病前具有孤僻、内向、古怪、胆怯、怕羞等性格特征,但据我了解许文雅正好
完全相反,她的性格非常开朗活泼。”“也就是说,许文雅是个非常特别的病例?”“是
的。据我观察,她的病情非常特殊,很像半年前的春雨。”
叶萧立刻愣了一下:“春雨?刚才我进门时遇见她了。”“我也遇到她了,我没想到许文
雅居然是她的同学,我还没见过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文医生似乎还在回想着春雨,
他踌躇了几下说,“春雨是个奇迹,就像现在的许文雅一样,或许很难解释。”“难道真
的是因为地狱?”“你说什么?”
叶萧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摇了摇头:“没什么。”“精神分裂的主要症状是思
维
障碍、情感障碍、意志障碍、紧张症状等,但最常见的是妄想———而许文雅的妄想症状
是非常严重的,她总是说有一只猴子,显然在她的脑子里,存在着对于猴子的妄想和恐惧
。”“那你说她为什么会妄想?”“这个我会研究的,现在我对这个病例也很有兴趣。我
会再查一些国外的医学资料,或许国外有这方面的病例记录。”
文医生曾经在美国留学了好几年,这一点叶萧是非常信任他的。
走出这家医院时,叶萧想到了许文雅说出的那个问题,现在他可以确信了,从清幽到
素兰再到许文雅,她们都是因为地狱而出事的。
那么地狱究竟在哪里呢?
下午,女生寝室。
春雨在桌子上铺了张白纸,上面写着一行英文字母:。
这是许文雅写在病房墙上的字。当时看着墙上那密密麻麻的字,春雨只感到一阵毛骨
悚然,女生特有的直觉告诉她,这段英文一定隐含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她已经查了好几本辞典,在英文中没有与“”相近的词。也许根本就不是英语,而是
其他欧洲国家的语言?可许文雅没学过其他语言啊,怎么会写出这个词的呢?难道是某个
人名或地名?
对,这个可能性倒挺大的。春雨按照英语发音规则读了一遍—,应该还是可以读通的
。如果按照元音分成音节来读的话,那就是:“———”。
缓缓念出这四个音节,春雨立刻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马佐里尼。“———”的
读音不就等于“马佐里尼”吗?
这不可能是巧合的,“”应该就是“马佐里尼”的英文或意大利文拼写。
春雨像是脑子开了窍似地跳起来,至于马佐里尼的究竟是不是“”,也许只有高玄能
够回答。
对,现在就去找他,问清楚这个问题。春雨立刻换了件衣服,飞快地跑出了寝室。
半小时后,春雨来到了美术系。
凭着上一次的记忆,她找到了楼上高玄的画室,但里面却没有人。
她只能向别人打听,才知道高玄正在三楼上课,可今天不是星期六吗?
春雨带着疑问跑上了三楼。
三楼是一个大教室,春雨悄悄推开门进去,才发现里面坐满了学生,这让她显得特别
尴尬。几十双陌生的目光转向了她,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高玄正站在讲台上,他也看
到了春雨,立刻向她微微笑了一下。春雨赶紧挑了最后一排的位子坐下,周围全是以崇拜
的目光盯着高玄的女生们,她只能也装模作样地听起了课。高玄穿着一件黑色风衣,站在
讲台上的样子确实玉树临风。这时教室里的光线暗了下来,后面放出了一张巨大的幻灯片
。高玄退到旁边,对着幻灯片上的画面说:“这就是蒙克的《呐喊》。”
在阴暗宽敞的大教室内,所有学生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幻灯片上的那幅油画—
——画面前端有个人站在桥头,看上去瘦骨嶙峋的,那形象简直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两只手抱着脑袋,张大了惊恐的双眼,嘴巴张开到夸张的程度,似乎在发出某种绝望的嘶
喊。在画面背景的湖面上有两只小船,还有两个鬼魅般长长的人影,从桥的另一端向他走
来。这幅画给人以强烈的凄凉与恐怖感,河流与天空都用奇怪的线条勾画着,不知是人间
还是地狱。春雨呆呆地看着画里那个痛苦尖叫的“人”,似乎耳边真的听到了某声呐喊。
高玄说话了:“同学们,蒙克生于1863年的挪威奥斯陆,曾在法国学习绘画,从这幅
画就可以看出,他的风格深受梵高和高更的影响。他擅长运用激烈的色彩和扭曲的线条,
以爱情和死亡作为主题,表达人类焦虑、恐惧以及对生活的绝望。这幅《呐喊》创作于18
95年,是世界公认的表现主义艺术精品。同学们,现在请不要考虑技巧的问题,用你们自
己的心灵去体会这幅画,你不觉得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被震动了吗?至少我早就被它震动
了,我认为这幅画来自蒙克自己心灵的地狱,表达了人类心灵深处无可救赎的绝望与不安
。但最让我感到了不起的是,这幅画准确地预言了一百多年以后———也就是当今社会的
人类精神状况。所以我一直都在说,凡是伟大的艺术家,同时也是个伟大的预言家。”他
的讲课非常投入,似乎整个精神都沉浸在这幅画里了。尤其是说最后几句话的时候,那双
眼神深沉地望着前方,正好是春雨坐的最后一排。大教室里的灯又亮了起来,高玄长长地
吐出了一口气,结束了这堂精彩的课。无论男女同学都给了他很长时间的掌声。虽然已经
下课了,但高玄还是走不掉,好几个女生围着他说话,他花了很长时间才突出重围来。春
雨在教室外边等着他,高玄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立刻带着她跑到了二楼的画室。关上画室
的门以后,春雨立刻说出了心中的疑问:“今天是星期六啊,你怎么还在上课?”
主题:Re:地狱的第19层 作者:蔡骏 (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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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玄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说:“本来是昨天的课,但我有些事情不能来,所以只能拖到今天
了。不过学生们都很喜欢听我的课,即便是星期六也不会受影响。”“我能看得出来,他
们似乎很崇拜你。你每次讲课都这么投入吗?”“当然。”高玄又打开窗户透了透气,“
其实,我不是正式的大学老师。半年前我从欧洲回国以后,学校聘请我每周来讲三次课,
主要是古典油画和欧洲艺术史,此外还给了我这间工作室。”
原来他是学校外聘的老师啊?不过春雨倒是一直觉得,外聘的老师要比本校教授讲课
还要好。她点了点头问:“那你的正式身份是什么?”“我没什么正式身份,在苏州河边
开了几家画廊,可以算是个自由的画家吧。不过,既然这里有我的工作室,而且还要在这
里上课,通常白天我都会呆在学校里。可能还是怀念过去在这里读书的日子吧。”
高玄的话让春雨松了一口气,至少她不再像与老师说话那样紧张了。她放松了一下说
:“今天我来找你,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然后她从包里取出纸笔,在纸上写下了一行英文字母:“—”。高玄立刻就认出来了
:“这不是画家马佐里尼名字的意大利文拼写吗?”“这就是马佐里尼的名字是吗?”“
不可能记错的,几乎所有欧洲画家的英文名我都能背得出来。”
他如此肯定的回答,也确定了春雨的设想。然后,她把上午去医院看许文雅,并发现
墙上许多“”名字的事,全部都告诉了高玄。高玄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沉思了片刻后问
:“你认为马佐里尼真的和地狱游戏有关?”“至少与许文雅的发疯有关。”“可马佐里
尼早就死了一百年了。”“在地狱聊天室里,不也有个昵称叫‘马佐里尼’的吗?你说那
个马佐里尼非常危险,让我千万不要和对方说话。”“是的———”高玄说不出话来了,
他在狭窄的画室里踱了几步说,“你现在准备怎么做?”“能不能查到马佐里尼的资料?
我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高玄点了点头,他关掉了那扇小窗,然后打开一台笔记本电脑,再插上电话线上网。
他很快就上了一个国外的英文网站,首页有许多油画的图片,看来应该是与美术有关的网
站。高玄一边点着鼠标一边说:“这个网站是与大英图书馆联网的,我在国外的时候,经
常上这个网站,能查到许多艺术史的资料。”
很快就进入了马佐里尼的页面,网页上出现了他的黑白照片———那是个非常漂亮的
欧洲人,嘴巴上留着两撮小胡子,目光深邃地盯着远方。春雨下意识地看了看高玄,忽然
觉得他的眼睛跟马佐里尼的很像。
高玄看着底下一大段英文,在心里翻成中文后念了出来:“马佐里尼,生于1870年,
死于1905年,意大利佛罗伦萨人,二十岁起客居法国巴黎,后又移居英国伦敦。他坚持传
统的古典主义油画路线,但作品大多以罪恶与死亡为题材,风格诡异,色调阴暗。1898年
6月,马佐里尼第一次在伦敦举办个人画展,画展的名称是‘地狱’。”“地狱?就是上次
我看到的那幅画?”“也算是吧,事实上他总共在欧洲画过十八幅那样的画,分别命名为
《地狱的第1层》、《地狱的第2层》等,依此类推一直到《地狱的第18层》。上次你看到
的那幅画,是《地狱的第3层》。”
春雨又想了起来:“你说是在欧洲一家美术馆里临摹的?”“对,我临摹的那幅就是
马佐里尼的原作。当时那幅画给了我很大的视觉冲击。”“那你还临摹过他的其他画吗?
”“在资料里还看到过几幅,但真正临摹的只有那一幅。”高玄轻轻地叹了一声,“马佐
里尼那十八幅关于地狱的画,当时一度震动欧洲画坛,引起了一股回归古典主义风格的浪
潮。可惜他的大部分画都被人高价收购了,到今天很少有流传下来的。好像在美术馆里保
存的,只有我在欧洲临摹那一幅。”“那为什么会这样少呢?”
高玄又点击了一下电脑,很快出现了一个新的网页,他看了看说:“传说在第二次世
界大战期间,德国纳粹首脑之一的戈林,曾大肆掠夺欧洲的艺术品据为己有,其中就有很
多马佐里尼的作品。戈林把这部分画藏在德国一个古城堡里,正好这个城堡周围驻扎着大
量的党卫队,1945年1月遭到了盟军的猛烈轰炸,结果整座古堡都化为废墟,被戈林藏在其
中的名画也都变成了灰烬。”“这真是上天注定啊,十八幅关于地狱的油画,最终在烈火
中回到了地狱。”
高玄继续看那个网页,轻声地念了出来:“虽然马佐里尼在欧洲已有成就,但批评界
对于他的画颇有微词。据说曾有人购买了他的画后不久,便突然神秘地自杀身亡。更有人
在参观完他的画展后,就直接跳入了伦敦泰晤士河溺死。于是,他的画展无法再举行,作
品也受到了排斥,马佐里尼决定离开欧洲。1900年,他远渡重洋到了中国的上海,在中国
隐居了大约三年,于1903年回到欧洲。”“他居然到过中国?”“这个我也没有想到,也
许我还要去查一查马佐里尼在中国的经历。”高玄始终保持着凝重的神情,他合上笔记本
电脑说,“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去查的,在美术系的艺术档案资料室里,或许可以查到当年
的记载。”窗外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春雨又恢复了腼腆:“对不起,今天打扰你了。”
“不,你告诉我这些消息,对我来说也非常重要,至少使我多了一条线索。”高玄终于微
微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要走了?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会给予你任何帮助的。”
不过,春雨谢绝了高玄送她的请求,自己一个人走出美术系大楼,赶在天黑之前跑回了寝
室。
半夜了,春雨静静地躺在上铺,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寂静的寝室让她感到窒息,
宛如是推理小说里常见的“密室谋杀”。
其实,清幽和素兰的死,何尝不像是“密室谋杀”呢?都是死在没有旁人的房间里,
也找不出任何他杀的痕迹,而结局就像扑朔迷离的《本阵谋杀案》。究竟是自杀还是空气
中的幽灵?如果真的是幽灵的话,那他(她)一定还飘浮在这个房间的某处。
突然,幽灵真的来叫她了———短信铃声响了起来,春雨颤抖着看了看屏幕,果然是
那个来自地狱的号码———“你已进入地狱的第9层,离开幽灵客栈,你将选择1:兰若寺
;2:德古拉城堡;3:地狱咖啡馆。”
又是子夜十二点。忽然,春雨想起了上午见到的许文雅,这就是后的结果,那么下一
个又会是谁呢?
想到这里拇指愈发颤抖了,在键上停留了半天,该不该回复它呢?
可是,春雨感到拇指已经不听自己控制了,竟自动地按了一下“2”。她已经无法控制
了,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回复了出去。
第二条短信很快就回来了———“你已来到罗马尼亚的特兰西瓦尼亚,在荒凉的原野
中看到一座古老的城堡,这就是德古拉伯爵的坟墓,你将选择1:进入城堡;2:回到十五
世纪;3:回到十九世纪。”
春雨选择了“1:进入城堡”。
几秒钟后,她进入了一个从未想像到的地方,在那座阴暗古老的城堡深处,隐藏着成
千上万只蝙蝠,它们倒吊在山洞般的地下室,每到太阳落山便飞出来,布满于整个夜空。
然而,最最让人恐惧的还是城堡的主人———德古拉伯爵。
在一片幽暗的烛火中,德古拉伯爵露出了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庞,他曾经是罗马尼亚
最显赫的贵族,无数少女心目中的梦中情人。年轻的伯爵凝视着春雨,他的眼睛如宝石般
明亮,直射入她内心的最深处。春雨的心被他的眼睛融化了,缓缓地倒在了他的怀中。伯
爵的嘴唇红得异常鲜艳,轻轻地吻了她一下。
突然,伯爵嘴里露出一双锋利的牙齿,瞬间她感到脖子上一片冰凉,然后是热辣辣的
温度———伯爵正在吸着她的鲜血。
春雨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似乎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出咽喉,吸进了伯爵鲜红的口中。在
最后一滴血被吸干的刹那,伯爵轻轻地问她:“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不!我
不知道!”
她几乎从床上跳了起来,发疯似地向天花板呐喊着。然后,她才浑身冷汗地坐下来,
感到脖子上火辣辣地疼,她拿起镜子照了照,竟发现咽喉处有一道明显的红痕,好像刚被
人用力掐过似的。
这回春雨真的害怕了,寝室里明明只有她一个人,究竟是谁掐了她的脖子?难道真的
有幽灵飘荡在这里?
她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看着自己红通通的手掌———她忽然想到了清幽和素兰。
直到这时,她才明白了德古拉究竟是谁。她想起了一部看过的美国电影《吸血惊情四
百年》,在这部最有名的吸血鬼电影里,讲述了欧洲最古老的吸血鬼———德古拉伯爵,
如何到伦敦寻找自己心爱女子的故事。忽然,又一条短信打破了她的沉思———“你已经
通过了地狱的上9层,从现在起进入地狱的下9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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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这个地方是签名档…… 那俺签个名吧-----MoMoJes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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