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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lsila (flame watcher), 信区: Ghost
标 题: 第二十八章 水香日记(一)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Dec 13 14:23:10 2006), 转信
“死了几个了现在?!”老于这时大声喊着问我。
“四个了……还有……四个!”
“没时间了没时间了!赶紧过来挖!这里面东西不少!”老于说着就扑向那堆木头人的脚下,那里是一大堆燃烧的灰烬,圈在四个木头人的脚的中间,灰烬里漆黑一团,乱七八糟,什么形状的东西都有。
我一想起崔哥嚎啕痛哭的模样,再也顾不得害怕什么,赶紧也蹲了过去一起刨起来。
那灰烬里面有没烧完的衣服和鞋子,我把那鞋子从灰里提出来,发现那是一双女式的塑料凉鞋,鞋的后跟部分已经烧没了,鞋的前头的部分显出翠绿的颜色,看这鞋的款式,至少是80年代的了。
老于和小川也在一件一件往外扒拉,他们俩拎出一些没有烧净的纸张,抖一抖后放在身后一张张摞好。
那灰烬渐渐扬了起来,冲进我们的鼻子和嘴里,感觉又脏又痒,我突然想吐一口口水把脏东西吐出来,但是心里转念一怕,觉得这样不好,于是又把口水吞了回去。
那灰烬三四十公分高,直径一米多宽,我们三个就这么一刻不停地找了将近十分钟,终于把里面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挑了出来。
老于站起来,把自己身后的东西归拢一下,然后和我们的放在一堆,这时候他从一摞纸上拿起一个暗红色的小本子,边打开边问:“这是谁找的?是什么?”
“我找着的。”小川说,“在一件衣服的兜里翻着的,那衣服烧得就剩半边了,我看这小本子好象还没烧坏,是不是?”
老于不言语,两手捧着本子快步走到窗前去,神情严肃。
我突然觉得头一亮,立刻翻身起来奔老于去了。“什么东西?”我边跑边问。
可老于没答话,他那少有的惊讶的表情让我预感到有大事情要发生。我跑到他身边往他手里一看,只见那暗红色的塑料封皮上,竟赫然写着我们学校的名字——
××××学院。
这正是我们学校几十年前的名字。
这时候小川也走了过来,我们三人一齐挪到窗边,阳光从窗外照进来,透过我们照进屋子中央去,那具表情目瞪口呆的木头人就正对着我们,好像要对我们说些什么似的,但它的嘴却被两根长钉子死死钉住了。
老于抹了抹那小红本子封皮上的纸灰,轻轻翻开了第一页。那是本子的扉页,只见上面用细毛笔写着:
“授予水香同学××××学院一九七○至一九七一年度优秀共青团员称号,特发此奖,以资鼓励。”
下面的落款是“××××学院校团委办公室”,上面盖了一枚暗红色的“奖”字大章。
看来是那“水香”以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老于没顾得上细看,又匆忙翻到了下一页,笔迹突然换成了隽细的蓝黑色钢笔字,整整齐齐地码了两行——
第一行是:“当作日记吧,正好最近有许多话要说出来。”
第二行是:“有谁看到这里就快合上吧,否则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老于拿日记本的手微微哆嗦了一下,他征询意见似的转过脸来看着我和小川,我和小川却又不置可否地互相看看,谁也没说话。窗外的马路热闹极了,可这屋子里却静得让人心慌。
老于咬了咬牙,说:“你们都说……说句话,别这么一……一声不吭的。”
看着老于的样子,我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心里却突然冒出一个什么模糊的念头,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只隐隐觉得和这日记有联系。
正在我犹豫不定的时候,老于却“哗”的一下把扉页翻过去了。我心头一紧,却又忍不住伸头过去看看——
“妈今天又说我了,爸也一直唉声叹气,我知道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和文卿的事。妈说她是过来人,说我以后一定会后悔的,就连我现在也在犹豫要不要和文卿继续下去。可是,事情已经到了今天的地步,我如果不和他继续下去,还有别的办法吗?可不管怎么样,我都要留下来。”
这一页结束了,下面的日期写的是1971年5月的某一天。我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想找到她说的“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的东西,但好像没有看出什么。此外,她还说“不管怎么样,我都要留下来”,她是要留在哪里呢?有谁要赶她走吗?
三个人都没说话,巨大的谜团似乎在等着我们一页页翻开,但是——我们是否应该继续看下去呢……
老于这时候却心急地翻开了下一页。
“我感觉近些日子精神无法集中起来,时常分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的原因,反正现在真的是一颗心分成两颗心了。一分心,意志就明显弱下来了,我越来越感觉到无法控制他们的意念了。”
控制意念?我猛然想起小川说过的“我们被精神控制了”,难道——水香活着的时候,就有控制他人意念的能力?她说“无法控制他们”,她又要控制谁呢?
“也许她真的会精神控制……”小川抬头看看我俩,又说,“她又分什么心了?”
老于始终没说话,他停了一停,略加思索后,又开始慢慢翻动纸张,然而就在这一刹那,我猛然想到什么,上去一把抓住了老于翻页的手!
“等下!”我喊。
“怎么了?!”老于被吓一跳。
“别看了!搞不好咱……咱们还真不应该看这个!”
“为什么?因为扉页上写的那些?”
“我刚刚想起来了!我以前有两个同学!可能就是看了这个!”
“看日记了?!怎么了?”
“他们差点儿把自己的舌头吞了!”接着我就把高中暑假的那件事一口气说了出来。我边说边斜眼盯着几米外那具木头人细小的眼珠子,越看越觉得两腿发软,说到最后居然嘴也开始发瓢。
他们两个听得一动不动,好像被冻在原地,老于的手死死捏着日记本,手指因用力过大而微微颤抖。
小川站在一旁愣了半晌,谁知这时却忽然发疯似的大叫一声:“哎!”边喊边指向我的身子。
我吓得浑身一软,赶紧低头看:“怎么了?!”
“表呢!表呢!怎么没动静了!”他边说边扑上来摸我的裤袋。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伸手就把表掏了出来,只见三根表针在脏乎乎的灰色表盘上一动不动,时间好像也随之凝固了。
“不能看了!看来真的不能看了!这是个威胁!再看表就又要停了!”我猛然醒悟过来朝老于喊,“别看了!快走!快离开这!”
然而这时候的老于却显得异常冷静,他从我手里把表接过来,轻轻问了句:“这是……第几个了?”
“什么第几个?!死的?!第五个了!算上小蓓还剩三个!怎么了?!”我说。
“不是小蓓……这次也不是小蓓。”老于凝视着手里的表说,“水香让我们做事,就是拿小蓓的命来威胁,现在事还没成,小蓓怎么能死!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真的死了,也应该是最后一个!水香是在催我们加快速度,不是威胁我们不要看日记!秘密应该就写在这日记里,不看日记我们怎么能知道要做什么?!”
老于语速极快,我还没反应过来,老于就赌气似的“哗”一声又翻了一页,我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况且也没有确定的理由。时间不饶人,顾不得再想太多,我只好又看过去。只见这一页密密麻麻写了一大片。
“以前我不让文卿去参加武斗,他不听,结果到底是受伤了,还差点丢了性命。如果青泥洼武斗的那天,不是我暗中控制他的意念让他睡下的话,恐怕我和他早就没有今天了。那天死了太多人,虽然我没走出校门一步,我还是能看见当时发生的一切。直到今天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先是一个男的拿着把渔叉朝另一个拿刀的男的冲过来了,拿刀的那个人转身跑,跑到火车站大门口的时候被台阶绊倒了,拿渔叉的冲上来就刺过去,拿刀的在地上滚了一下躲了过去,渔叉把后面大门上的玻璃打了个粉碎。然后这拿刀的又回身用刀劈这拿叉的,一刀正好劈在他拿叉的手上,当时手指头就掉了三根,血一下子涌了出来,可那拿叉的好像还感觉不到疼,反而更加疯狂地往前扑过来,把渔叉夹在一只胳膊下面朝前捅去,边捅边喊了句口号。拿刀的来不及躲闪,这一捅刚好捅在了脸上,三个头的渔叉,正中眉心和两只眼,白色的脑子从眼眶里涌出来了,和着血一直往下淌,他当时就不动弹了。然后这个人扔下渔叉,又在碎玻璃里到处扒拉自己的手指头,一边扒拉一边喊疼……”
看到这里,我只觉得遍体发凉,嘴里突然浮起一阵腥味,好像正含着一口血一样,我猛地哆嗦了一下,吐出一口口水来——真的带血!我一阵慌乱,定了定神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我竟然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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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最接近预言,他们的迷乱眼神看见了常人所无法理解的未知。
於是,人们不敢以火终结承载著神秘的、恐怖的预言者。
他们只是扬帆,将这群活在疯狂与死亡边缘的预言者,放逐到了洋洋无际的汪洋。
愚人船。这是它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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