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kakaka (猪雀), 信区: Ghost
标  题: 噩梦(三)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May 31 21:20:03 2005), 转信

3)
  
  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何正刚都是一个和善而威严的老人,接近六十多岁的年龄,腰身笔挺,身材高大,两鬓斑白,颌下胡须刮得干干净净,显得比儿子何明还要精神,一双眼睛更是透着说不尽的笑意,笑眯眯的看着儿子带回家来的这个张皇失措的女孩,手忙脚乱的想替林红斟茶,却因为慌乱反倒失手碰翻了紫砂壶,何明看到父亲这个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失笑起来。
  
  幸好一个身上扎着围裙的老女人慌里慌张的扶着楼梯扶手从楼上下来了,她的身后跟着一个胖敦敦的乡下姑娘,两个人急忙替下何正刚手里的活,给林红把茶水沏上。
  
  有些不开心的看着一家人手忙脚乱,何明好象是非常不情愿的替林红介绍了一下:“我妈,这是小猪。”
  
  林红局促的答应了一声,她想让自己自然一些,坦然的坐下。可是,心里那种莫名的惊竦感觉却挥之不散,而且越来越强烈,让她心神不定六神无主。
  
  这种荒谬的感觉使林红在何明的父母面前紧张万分,举止失措,失去了往常她那种淡定娴静的心态。直到对方一连三次热情的招呼她坐下,把茶水端到她面前,她的情绪这才稍有缓和。
  
  何正刚笑眯眯的打量着儿子的女朋友,他看到的是一个长发、漂亮、优雅中带有几分书卷气的女孩子,尤其是林红的局促不安,更透露出几分对何家的尊祟与景仰,而她那淡定的心态,正好打消了何正刚心中的门第观感。总之,他对林红的第一印象非常好,在这个女孩子身上看不到最让他担心的那种小户人家养成的小家子气和对物欲生活的祟尚。这使他的情绪更加高涨起来,一迭声的催促着何明的母亲快一点把果盘端过来。
  
  “伯父,伯母,你们快请坐,千万别那么客气。”强自压制住心里那种不明来来历的惶然与恐惧,林红硬着头皮和何明的父母打着招呼,她真的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情绪竟然会这么的反常?或许一时的紧张感觉是可以理解的,但那种不容怀疑的恐惧又是自何而来?
  
  何明的母亲是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女人,她比何父年龄小三岁,但从外表上看,却象比何父年长十岁的模样,佝偻的腰身,胆怯的眼神,满脸的皱纹,额角上有着一道明显的疤痕,她连笑一下都先用眼光征求一下丈夫的意见,是那种典型的因为在家中没有地位因而养成了唯唯诺诺的懦弱个性的老女人。
  
  林红记得何明以前曾经跟她说起过,因为何正刚个性过于刚烈,年轻时候在仕途上不是太顺利,甚至还有过几年牢狱之灾,这种事恰恰发生在何母患病期间,这种情况导致了夫妻二人的情感疏离。但在这个特定的时候坐在客厅里,林红却感觉不到这种情感疏离的迹象,或许,何家人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那种冷淡与漠然已经构成了他们微笑的一部分,真诚、冰冷、不乏热情,但却象油水一样与真正的亲情存在着一道明显的分界线。
  
  何家的小保姆小猪拿着水果盘过来,坐在一边动作麻利的替林红削苹果。这个女孩子乡下气息浓郁,圆圆的脸形,谦卑的表情,羞涩的笑容,她身上的衣服很有特点,又肥又大,遮掩住了少女的身材,她不象何家人一样在房间里穿着拖鞋,脚上是一双老式的青布圆口布鞋,这种鞋林红只在影视剧中才见到过。这使林红对她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何明曾经告诉过她,保姆小猪已经在何家做了三年了,不想这个女孩子却仍然保持着乡土本色。
  
  林红把目光从小猪身上收回来,眼睑有意识的垂下,双膝规规矩矩的并拢,尽量保持一个淑女的娴静,让何家人的几双眼睛象是验看什么商品一样的在她身上审视着,来之前她曾跟何明开玩笑说,她倒是真的想瞧一瞧何家人能从她的身上挑出什么毛病来。
  
  但是现在,林红心里的那种自信却找不到了,不是因为何家人的目光太挑剔,而是她心中的那种不明原因的恐惧。
  
  那种恐惧越来越真切,几乎要冲破她心理的承受能力。
  
  林红的紧张和局促引起了何明的注意,他有些不太相信的看了看她。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个女孩子了,她一向是那样的淡定从容,一向是那样的泰然自若,可是今天她的脸色显得苍白,嘴唇失去了往日的鲜活,身体还在微微的颤抖,何明皱了一下眉,并立即把林红失态的原因归罪于自己的父母。
  
  “行了吧我说你们,”何明不耐烦的扬起眉毛:“有你们这样看人的吗?就差拿放大镜好好的研究了。”
  
  “你看你这孩子——!”林正刚只说了一句话,就收住了。知子莫如父,虽然自己的宝贝儿子在外面独自撑起一片天,是商界中一言九鼎咤叱风云的人物,但在父母面前,他仍然是一个任性娇纵长不大的孩子,对老父亲的话刚一开口就顶了回去:“我这孩子怎么了?我这孩子看人从来没象你们这样死死的盯着人家看过。”他站起来顺手拿了块小猪刚刚削好的苹果放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的催促父母:“快点弄菜吧,我们还没吃饭呢。”
  
  “你坐你坐,”何母说着一口不知什么地方的土话,带着浓烈的卷舌音,硬把想站起来去厨房帮忙的林红按在沙发上,招呼着保姆小猪,保姆小猪急忙答应一声,将水果刀细心的用布擦净,连同果盘里的水果一块端到林红的面前:“大姐你吃苹果。”她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与她那一身土布衣裳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她一边说还一边羞涩的笑了笑,跟在何母身后进了厨房。
  
  林红有些紧张的看着何母和小猪离开,并不是这个这两人身上有什么吸引她的注意力,而是她觉得这两个女人一前一后进入厨房的场景似曾相识,好象她曾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么一幕,那日常生活的寻常景象中竟然透着一种阴森冰冷的气息。但是,这种感觉却又是毫无依据的,而真正让她感到惶恐的,却正是这莫名其妙的感觉本身。
  
  让林红心神不宁的还有房间中的陈设,这幢宅子的建筑格局简捷明了,进门之后是主客厅,与楼梯相隔的则是饭厅兼花厅,主客厅内几乎见不到什么家私,一排气派的真皮沙发,对面是宽屏彩电和立体音响,墙壁上挂着一幅字,是曹操的《龟虽寿》,字迹在外行人看起来很有点模样,但看在林红的眼里,却发现这幅字布局失衡,笔力软弱,气韵上给人一种支离破碎的感觉。
  
  饭厅的墙壁上爬满了藤类植物,这是颐养天年的何正刚病愈之后的杰作,这些植物在阴暗的房间里缓慢的蠕动着,半死不活,萎靡不振,那种病态的蜷缩就象沙漠夜晚中卷曲成一团的毒蛇。而且这种植物的颜色也怪,不是那种生机勃勃的绿色,而是一种接近于阴暗的褐紫,这种怪异的颜色强烈的加重了植物原来就有的那种病态与阴黯。
  
  地面的颜色接近于棺木的那种浓重深红,墙壁上也好象渗透出一种沉重的灰白,仿佛这狭小的厅室中隐藏着一种阴暗的力量,正势无可挡的漫入出来,直涌入林红的心中,令她不由得颤瑟起来,感受到一种惊心不已的惶恐与凄然。
  
  她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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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
大家还睡着
我睡着
大家又醒了
睡与醒之间
我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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