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elsila (flame watcher), 信区: Ghost
标 题: 第八章:魅影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Dec 15 16:16:43 2006), 转信
因为何明未和她商量,就擅自把那个姓杨的心理咨询师带到家里来了,这表明了何明对林
红缺乏起码的尊重。最让林红无法容忍的是,那个姓杨的博士竟然是如此的卑劣,偷偷的
对她使用催眠手段想控制她的意识,这就更让林红怒不可竭,把姓杨的轰出门后,林红气
急败坏,当场收拾自己的衣物准备离开。
她正愤愤的把衣服往皮箱里装,何明走了进来,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如果你认为我错了
的话,我向你道歉。”
林红不理睬他,狠命的把皮箱盖子一扣,也不管东西带得够不够,拖上皮箱就走,当她走
出门的时候,何明只说了一句话:“我以你是一个能够与我同甘同苦的女人,看来我错了
。”
“你不要卑鄙的污辱我!”林红愤怒的扭过头去,怒声叫道:“是你先不尊重我的。”
何明突然暴吼了一声:“滚,你给我滚,你这个生性冷血的贱女人,你连我二姐都不如,
在这时候你还只知道为了自己的痛快而寻衅,你今天离开这个门就再也不要回来!”
看到他那双血红的眼珠,林红心里不由得一惊,可是骑虎难下,她只好硬着头皮,拖着皮
箱走出了家门,外边的夜色已深,冷风拂面,吹在她的身上令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
,突然之间她的心里说不出来的后悔,何明为了她,吃了多少苦头啊,现在他公司面临绝
境,父母双双住院,又为了她的失踪而多日里奔波寻找,他替她找来心理咨询师,虽说事
前未曾和她商量过,可不正也是象他表白过的那样吗?这只是为了她好,她不愿意领情倒
也罢了,却在这时候离家出走,扔下何明一个人面对那么多的麻烦事,这也难怪他会那么
失望,那么愤恨的责骂她了。
正在寒风中瑟瑟颤抖的时候,忽然身后有人替她披上了件衣服,她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
的人是何明,两个人在寒风中站了好长时间,才听到何明叹息一声:“红红,你可能永远
不会体验到我现在的心情,说句实话,我真后悔让你嫁给我啊。”
“什么意思?”林红猛的扭过头,怒视着何明。
何明两只手在衣兜时摸索着,终于找到一支烟点上,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才慢慢说道:“
今天下午,我二姐也住时了医院,这事,我还没顾上跟你说。”
林红大奇:“你们这一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接一个的连着出事?”
何明苦笑:“这些事情,是谁都会遇到的。”
“那你现在怎么办?”林红问道。
何明又默不作声的抽起烟来,好长时间过去,一直到林红又问了他一遍,他这才无可奈何
的叹息一声:“公司里那边,千头万绪,我根本走不开,家里这边,处处起火,更是离不
了我,我现在只希望有个人能帮助我。”
林红鄙夷的撇了撇嘴,他不说让林红去照顾他爹妈,却说什么“希望有个人能帮助我”这
种鬼话,林红原本已经想提出来去他家里照料,见他这么无情无义,索性也不作声了。
何明又抽了好长时间的烟,才说了句:“以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了,记住睡前盖好被子。
”说完这句话,他在林红的肩上轻轻的抚摸了一下,竟然掉头往家里走去,完全没有劝林
红回家的意思。
这种羞辱令林红怒不可竭,她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姓何的,你给我站住。”
何明的身影顿了一下,却没有站住,继续脚步不停的向前走,林红气坏了,扔下皮箱不顾
,追了上去揪住他:“我在喊你,你听不见吗?”
何明的脸色黯淡,凄楚的一笑:“我当然听见了,可是你让我怎么做?”
林红气得直欲发疯,不顾体面的大叫起来:“我是你老婆!”
何明把烟蒂扔下,用脚辗灭:“红红,正因为如此,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疼爱的女人,
我才不希望你卷入进去。”
“什么卷入进去?”林红听不明白。
何明犹豫了好半晌,却突然用力把林红一推:“你快走吧,远远的离开这个家门,离得越
远越好。”
林红愤怒的望着他,突然一转身,回去取了刚才扔下的皮箱,抢在何明的前面,先回到了
家里,她进了门,何明讪讪的跟在身后,也走了进来,她走进浴室洗漱,准备睡觉,何明
却坐在沙发上抽起烟来,林红洗漱过了,怒气冲冲的锁上卧室的门,自己睡下了。
她本来只是想跟何明赌气,气他刚才那种态度,可是头一挨枕头,竟然真的迷迷糊糊的睡
了过去,而且睡得出乎意料的香甜踏实,一直睡到下半夜,她的手习惯性的往何明的身边
一摸,却摸了个空,突然清醒过来,就听到客厅里有轻微的啜泣之声。她诧异的坐起来,
难道这是何明在落泪?不可能吧,他好歹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如果说他现在面临
的事情较为麻烦的话,那么他以前也曾遇到过比这更叫人头疼的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容易
经受不了挫折?
她小心翼翼的下了床,赤足走到门边仔细倾听,那种轻微的啜泣声却再也听不到了,她把
门推开,立即,一股烟雾灌了进来,吓了她一大跳,仔细一瞧,何明仍然坐在沙发上没有
动地方,他面前的烟缸里,堆了好大一堆的烟头,当林红推门出来的时候,他一点反应也
没有,仍然是目光呆滞的望着空间不确定的某一个点,不停的吸着烟。
林红走过去,先不出声的把烟缸中的烟蒂倒掉,然后顺手夺过何明叼在嘴角上的烟也扔掉
:“好吧,我已经消气了,你也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了,明天一早,你回公司好了,你家那
边的事情,就由我来吧。”
何明摇了摇头,没说话,伸手又要去拿烟,却被林红抓住他那只手,厉声说道:“好了,
也该休息了,你要是再为这点事把自己的身体熬出病来,这不是存心给我添麻烦吗?”
说着,他强拉起何明,就象拉起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走吧,回床上去,我要让你陪着我
,睡觉!”
何明形同纸偶一样的被她牵着走,进了卧室,她替何明把衣服脱掉,再给他盖上被子:“
好了,睡觉,明天去公司,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何明躺在床上,目光呆呆的看着她,林
红不由得心里责怪起自己来,丈夫心理上承受了这么沉重的压力,她却只是一味的胡闹,
真是对不起这个男人啊,怜爱的用手抚摸着何明的脸颊,她看着这个脆弱的男人慢慢的进
入了睡乡。
何明睡下了,林红也正在欲睡未睡的时候,突然之间一声恐怖的叫喊声响起,熟睡之中的
何明猛的一下坐了起来:“朱姐回来了,朱姐回来报仇了!”他那惊恐的狂叫,在寂静的
午夜突然响起,带有一种说不出的肃煞与恐怖。
何明说得没错,朱姐回来了。
那个邪恶而残酷的神秘女人,她的魔影再一次的笼罩在了何家人的头上。
三十年前,身为何家保姆的朱姐在何正刚政治生命最低潮的时期劫持了何家人,以残酷的
手段对何静和何母进行了虐待,而在她神秘的消失之前,还曾经留下一个邪恶的诅咒:
“我的宝宝是男也好,是女也罢,三十年后她一定还会回来找你们的,你们何家人最好给
我记住,我和你们家的冤仇,世世代代不死不休!”
这句话如一只沉重的大磨盘,始终压在何家人的心里。更可怕的是,二十七年后,朱姐的
一个远房亲戚小猪,又踏进了何家的家门。
从小猪来到何家之后,怪事不断,邪祟连连。
夜晚何家人总是感觉到有人在他们的梦中走来走去,不时的有一声熟悉的切齿冷笑发出,
那声音带有一种可怕的邪恶力量,每每让何家人魂飞魄散,惊悸不安。与这种不安的感觉
或是心态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无法解释的可怕事件。
最早的一件事情是何家人因为恐惧的原因,试图想将这个无依无靠的乡下小保姆赶走,不
料事情却以何母眼睛在二女儿何静开香槟的时候被酒瓶塞子击伤眼睛,最终驱逐小猪的事
情功败垂成。
此后三年,何家人日日夜夜生活在恐惧的噩梦之中,小猪来的时候随身携带了一只模样丑
怪的大头龟,这只乌龟经常在夜晚时份出没,它的丑怪模样,竟与三十年前朱姐养的那只
怪龟一模一样,只是体形大了许多。
大头怪龟那双阴冷的眼神出没于何家人的噩梦之中,逼得这家人几欲疯狂,为了摆脱这种
恐惧的心理,何正刚不知多少次想捉住这只大头怪龟将它杀死。可是奇怪的是,这只怪龟
似乎只是存在于他们的噩梦之中,一旦醒来四处寻找,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三年下来旷
日持久,搞得何正刚练就了一手烹龟的绝技,却仍然无法确定家里是否真的有那么一只怪
龟存在。
小猪在何家做了整整三年,计算时日,恰是朱姐所诅咒的三十年之期到了。
这时候林红与何明相恋了,她走进何家,立即体验到了一种魂飞魄的恐怖感觉。而这种感
觉,在何明心里远比林红更为强烈,他确信所有这些可怕的征兆都与小猪有关,为此,他
在与林红成家之后,找借口让小猪来到他的新家。
在这个理应充满温馨的家庭中,何明与林红却犹如被投入到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之中,
仍然是怪事频仍,仍然是邪祟连连。就在这种情况下,何正刚与何母却又双双住进了医院
,事态的推进竟与三十年前的情形一般无二,当年何正刚不得不把家人委托给邪恶的朱姐
,而现在,何明也不得不把他的家人托付给小猪。
三十年前何家人所经历的噩梦,再一次的降临了。
被恐怖的噩梦惊醒的何明汗落如雨,喘息不停:“你知道吗?”他近乎绝望的抓住林红的
手:“红红,你知道吗?刚才我梦到小猪正将我父亲拖下床来殴打,我父亲那无助的眼神
让我心碎。在梦里我还看到她象三十年前的朱姐所做过的那样,残忍的凌辱我的二姐。”
有许多事情,象座小山一样压在这个脆弱男人的心里,使他的精神状态到了崩溃的边缘,
这些人他不愿意对林红说起,甚至尽其可能的回避林红的追问,但是,所有的积淤,终将
寻求一种渲泄,否则,何明就会在沉重的心理压力之下走向绝望与疯狂。
朱姐的影子,三年来一直在何家徘徊,何明曾经不止一次的看到过她,最初她只是一个模
糊不清的轮廓,但渐渐的,她的形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切,她每天夜里从何家人的噩
梦里飘出来,飘到何正刚的床前咬牙切齿的诅咒。正是出于对她的恐惧心理,何明坚持要
小猪与他们在一起,希望以此避免家人的不幸。
不料,朱姐的形影阴魂不散的出现在了何明与林红的新居中,使林红遭遇到了一系列的不
可解释的怪事,卷入杜宏远事件之中,最终在一个夜晚神秘失踪。何明还不清楚的是,如
果追踪这件事情的源头,竟然也与小猪有关。正是因为林红经常感受到小猪身上的那种诡
异气息,察觉到家里的事情异常,所以才请来秦方城和赵卓来帮忙。
赵卓和秦方城介入何家事务的结果,就是赵卓的妻子沦为杜宏远的美食,而赵卓本人却被
送进了疯人院,至于秦方城,他的遭遇比赵卓也好不了多少,那个垃圾妇一家人如影随形
的缠住了他,恐怕他一生也无法从这种折磨之中解脱出来。
而就在这期间,林正刚与何母双双受伤,始作俑者,竟然也是这个阴魂不散的朱姐,事后
何母悄悄的告诉儿子,就在何正刚从椅子上跌下来的时候,她清楚的听到朱姐那熟悉的阴
森森冷笑,并感觉到身后有个人用力一推,把她推倒在地,恰好倒在何正刚跌落下来的位
置上。
何静也感觉到了朱姐的存在,那种深植于心底中的恐惧令她仓惶无地,本能的进行了逃避
,但是她逃无可逃,仍然是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牵扯了回来,竟然与父母一起躺在了病床上
。
“现在你明白了吗?”揩一把额头上湿潸潸的冷汗,何明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父亲从
椅子上跌下来,不是他自己失去了平衡,而是被朱姐推下来的,我母亲明明是站开一段距
离,却也被朱姐推到了我父亲身下,还有我二姐遇到的事情,也是朱姐所为,她处心积虑
的把我们一家人控制起来,只是为了继续她那残忍的邪虐。”
林红听得直眨眼:“你口里说的这个朱姐,她到底是个人,还是个鬼?”
何明茫然的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你不要急。”林红扶着何明在床上坐好,下地替他倒了一杯水:“你慢慢说,是否你认
为小猪的存在才是这所有不可解释的事情的真正原因?”
“我不知道,”何明仍然是那句话:“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那么我能帮你什么呢?”林红问了一句。
何明诧异的望了望林红,一言不发的躺下,闭上眼睛似乎想睡觉。看到他这副孩子赌气的
模样,林红心里觉得说不出的好笑,就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这样,事情远不象你想
象的那样复杂,你等明天早晨我过去,这你总应该放心了吧?”
何明又翻身坐了起来:“不行,我建议你还是先去家政公司聘好保姆再说。”
林红嗯了一声,望着他,等着解释。可是何明却已经把话说完,不肯再说下去了。林红沉
默了好长时间,才笑了笑:“好吧,明天我先过去看一下咱爸咱妈他们和病情,然后就去
家政公司聘请保姆,这你总该放心了吧?”
何明点了点头,头一挨枕头,就立即睡了过去。这个男人,他被恐惧折磨得太久了,只有
在最亲爱的人的怀抱里,才能得到片刻的歇息。
第二天一早,何明开车带着林红去何家那幢座落在河滨的三层小楼,车到楼下,林红的身
体突然颤瑟起来,那种无形的恐惧,仿佛一股凛冽的寒,漫无际涯的卷入她的心中。
她呆呆的看着这幢楼房,脸色青白不定,就是这里,她当初费了多少周折企图逃离这里,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她居然又回到了这里,仿佛冥冥之中有一个神
秘的意旨,主宰着她的生命与悲欢。
“你又怎么了?”何明不解的看着她:“现在家里的事情,全得指望着你了,处理的利索
一点,公司那边也同样的离不开你。”
“你说……”林红颤抖着开口了,那声音极为生疏,听起来好象是另外一个人在说话:“
小明你说,能不能让他们都住进医院?”
何明苦笑:“红红,你现实一点好不好?这是三个病人啊,我手头又是最紧的时候,根本
支付不起这么昂贵的住院费用,要是只送一个两个住院的话,那护理的成本就更高了,两
头跑啊,那种累劲谁受得了?”
林红突然的打了一个寒战:“不不不,小明,我不进去,我害怕这里。”
这是她第一次告诉何明她害怕,把这句话说出来,那是因为她心里的恐惧已经到了极点。
这种恐惧,比之于她见到赵卓头上的孔洞,比之于落入杜宏远之手的时候还要强烈,难道
这世上,真的还有比沦为邪兽的美食,被邪兽啜饮脑浆更为可怕的事情吗?
如果说她以前不相信会有这种恐惧的话,但是现在,她已经是确信无疑了。
面对林红的疑惧,何明叹息一声,叼上了一支烟,这些日子以来他拼命的吸烟,拼命的吸
,可尽管这样也无法缓释他内心之中的沉重压力:“红红你听我说,他终于开口道,你以
为只有你才害怕这里吗?事实上我们家人谁也不喜欢这里,可这就是生活,明明充满了厌
倦,明明充满了恐惧,却仍然强颜欢笑,委屈自己,红红,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怎么还
象个孩子似的这样任性?”
林红摇了摇头,何明说的事情根本她的恐惧毫无关系,但这并不意味着何明的话没有道理
,也许她真的应该接受命运的安排,既然命中注定她要在这幢可怕的宅子里接受磨难,那
么她任何形式的逃避都将会被证明是徒劳无益的。
幽幽的叹息了一声,林红用绝望的眼神看着何明:“好吧,我可以进去,但你一定要答应
我,等我安排好了护理的家政,让小猪离开,你就得允许我回到公司上班。”
何明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正是我想的,公司里的那团乱麻,远比这个家更要麻烦。”
何明的话,林红并不认同,事实上公司的业务并不难处理,真正消磨人的精神与意志的,
却往往都是些生活的琐事。但是林红知道现在不是争辨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叹息一声,强
忍着心里那种无由的恐惧,跟在何明身后向楼里走去。
一进门,扑鼻就是一股怪怪的味道,那是人的排泄物气味、血腥的气味和药材的味道在长
期封闭的房间里积淤而形成,林红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还没有说话,何明已经一个箭步
窜上楼梯,向二楼的卧房冲了过去。
他是怀疑自己的噩梦成了真,担心自己的家人正在遭受小猪的虐待,否则房间里的气味怎
么会这么令人作呕?除非是小猪根本无意护理他们!
到了楼上,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楼上有六间卧室,何正刚,何母和何静各居一间,他们都面呈焦灼之色躺在床上,不停的
呻吟着,用凄惨的声音叫着小猪,而小猪早已是满头大汗,不停的从这个房间跑到那个房
间,突然见到何明进来,小猪楞了一下,竟然委屈的咧开嘴哭了起来。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何明急忙问道。
说起来事情真的不大,只是早晨醒来时三个病人要排泄而已,碰巧的是三个人的时间都撞
在一起,而且都是急不可待,小猪一个人顾了东顾不了西,就在她忙着伺候何正刚的时候
,何母和何静已经忍受不住了,这就导致了整幢楼里气味变得特别的难闻。
看了这个样子何明真是哭笑不得:“你说你们几个,病也就病了吧,怎么这种事还往一块
赶?随便哪一个提前几分钟,错开不就结了吗?”
再回头看小猪,只见这个可怜的小保姆双眼血红,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满脸
是木然的疲乏之色,原来她整整一夜也没有合眼。三个病人你方呻吟过我叫唤,把她支使
得团团乱转,何明这时候顾不上安慰小猪,急忙和林红拿了便皿,去照料何母和何静,可
是这两个人不争气的很,都已经在被窝里折腾完了,用一脸绝望的轻松表情呆望着他们。
“你看到了,”何明转身问林红:“就这么情况,你说让我怎么办吧。”说完,他颓然坐
下,用手抱住了头。
林红也是非常的恼火,何正刚和何母是两个老人,一时控制不住失禁也是可以理解的,可
何静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啊,她也跟着起什么哄?正想埋怨一句,忽然想起何静早在幼年
时就被朱姐折磨得落下了失禁的症状,现在出现这种情况,倒也没什么稀奇之处。只不过
事情的麻烦程度,远比她想象得更甚。
看到他们两人,小猪往椅子上一坐,竟尔呼呼的睡了过去,何明还想叫醒她,林红却劝住
了他,这时候何母突然呻吟起来:“小明,小明,你过来。”
何明急忙走过去:“妈,我来了。”
何母那张削瘦得怕人的脸看着儿子,一只干瘦的手掌伸过来:“小明啊,给你妈弄点吃的
吧,你妈已经两天没吃上东西了。”
“好,好,儿子马上去给你做饭。”何明快步下楼,林红追了上去:“现在做也来不及了
,打个电话从外边的饭馆里定几个菜吧。”何明看着她,苦笑了一声:“我妈和我爸,他
们只喜欢吃家里做的菜,你就是叫来外边饭馆做好的,他们也不肯吃的。”
林红却不肯理会,给附近一家熟悉的饭馆打了电话,定了油条、豆浆等早点,何明自己去
厨房里忙乱。没多久,饭馆的饭菜送来了,林红小心翼翼的端了上去,何母和何正刚却连
连摇头,说什么也不吃。直到何明端着他炒好的菜肴上来,一筷子一筷子的喂着他们,这
才愿意吃几口。
林红看了连连摇头,把何明拉到一边:“这样不行啊,我们照顾病人,可病人也应该体谅
到我们的难处,连饭菜都要一口一口的喂,这岂不是存心折腾人吗?”
何明用那双毫无表情的眸子看着她:“红红,看来你从来没有照顾过病人。”
林红不忿:“我怎么就没有照顾过病人?别人家的病人,可没有象你们这一家人这样麻烦
的。”
何明慢慢把手垂下,说道:“你不清楚,病人躺在床上,心情是极度恶劣的,他们需要发
泄,几乎每一个瘫痪在床的病人都是这个样子的,慢慢的,你就知道了。”
何明本想带林红去家里看一下,然后就送林红去家政公司,谁料到家里竟是这么个狼狈情
形,累得他和林红整整忙了一个上午,中午时三个病人都开始睡午觉,小猪也站立不稳的
睡醒了,两人这才离开。
到了一家家政公司门前,林红下了车,忽然想起一件事,急忙走到车窗前敲了敲,何明落
下车窗,把脸凑近过来让她吻,被林红拿手指推开:“看你这副色样,谁稀罕你,我跟你
说,你千万不要答应杜宏远的要求,不能让他收购咱们的公司。”
“为什么?”何明满脸苦相:“就因为他是个乌龟吗?”
“他不仅是一只乌龟,他还……”林红说了个开头,忽然觉得头皮有些发炸。此时阳光灿
烂,街道上行人如织,家政公司的门里的一条长凳上坐满了土里土气的乡下女孩,都在眼
巴巴的等着她过去,她却在这里跟自己的丈夫说这种话,这给了她一种极度荒谬的感觉,
竟然说不下去了。
何明哈哈一笑,开了句玩笑:“虽然杜董是个乌龟,但你老公是不会对他老婆感兴趣的。
”然后猛一踩油门,驱车远去了。
林红站在那里,脸上的汗珠淌流下来,她一点也不怀疑,冥冥之中的意志正在主宰着她的
命运,有一种极为可怕的危险一步步的逼近了她,自从她不得不开口答应何明的要求,忍
受着那种无以名状的恐惧再度走进何家的时候,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强烈了。
她已经抗争过了,但是,除非她泯灭天良,对病倒在床上的公婆不过问,否则就必须承受
那恐怖危险的蹂躏。
摇了摇头,把这些可怕的念头甩开,林红走进了家政服务公司,门前那些正等待雇主的乡
下女孩们顿时骚乱起来,有两个眉眼灵活的抢先一步,拦住了她:“大姐,你家里是不是
要请保姆?”林红脱口说了个是,就立即被她们围住了,所以的女孩子们都争先恐后的推
销自己,可当她说出来保姆需要照料几个病人的时候,女孩子们顿时全都冷了脸,懒洋洋
的散开来不再理睬她。
一个工作人员迎出来,笑嘻嘻的告诉林红,那些年轻的女孩,只希望寻找一些家庭条件优
裕的雇主,不愿意带孩子,更不愿意照料病人,如果林红要想找到合适的保姆的话,得找
年龄大一些的中年妇女。
家政公司替林红介绍了几个合适的人选,林红就跟对方谈了起来,对方对伺候病人并没有
怨言,薪酬也按行情走,不高也不低,可是等林红告诉了对方家里的地址之后,对方的脸
色却一下子变了,当场改了主意。
林红也没在意,不料她一连见了三个中年保姆,都是在说到家里具体位置的时候,无缘无
故的就谈崩了,这让她好不纳闷。好在家政公司里的保姆人选也多,公司又替她推荐了第
四个。
第四个保姆是一个身材略显肥胖的中年女人,因为有了前几次的事情,林红先从侧面敲击
:“你愿不愿意去滨河路做事?”对方眨眨眼,说了句:“只要不是退了休的何书记家,
哪儿都行。”这话听得林红大为诧异,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问道:“为什么不愿意去何
书记家里做呢?”中年女人一翻眼睛:“这还用问,害怕呗,你说谁不害怕?”
“怕什么?”林红提起一颗心问道。
“怕那只大乌龟呗。”中年女人说话的时候,还紧张的向四处望了望,显得神秘兮兮的样
子:“那可是一只红鳞甲啊,你说谁不害怕?”
林红觉得脑子有些跟不上:“你等等,什么红鳞甲?”
“你不知道吗?”中年妇人望着林红,脸上的表情更加神秘了起来:“就是那只从国际展
览大厦地低下钻出来的巨型大乌龟啊。”
看林红一脸愕然的表情,中年妇人来了情绪,凑近她的耳边小声说道:“这事你真的不知
道?早就传遍台州市了,干脆我告诉你好了,可是千万不要跟别人说是我告诉你的啊。”
说到这里她又东张西望一番,这才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人家都说啊,国际展览大厦塌
了,不是无缘无故的,是何书记他自己给拱塌的,人家说他盖那座大楼的目的,就是想给
自己找个藏身之地,因为他怕让人发现他是一只大乌龟,楼盖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想去看
看,不曾想从地下钻出来的时候,用的力气太大,一下子把楼给拱塌了,这下子才露了馅
。听说那座楼塌下来的时候把他也给砸伤了,去了好多人也救不出他来,最后用了起重机
,才把他救出来,可是他的壳甲已经被砸瘪,元气大伤,再也没法子出来见人了,所以他
天天去菜市场买龟,御下龟壳补在自己的壳上,听说到现在也没补好,还躺在床上动弹不
了呢。”
“什么玩艺这是!”林红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这个女人竟然这样辱骂她的公公,正想狠
狠的给她一记耳光,却又突然收住了手,她想起自己遇到的事情,莫不是这个愚昧的妇人
把杜宏远的事情安在自己的公公身上了?就假装若无其事的坐下来,说道:“不对吧?我
怎么听说那只乌龟是茜雅丝国际建筑工程公司的董事长杜宏远呢?”
那妇人听了,两眼顿时放出光来:“一点没错,原来你也知道这事,杜宏远就是国际展览
大厦的建筑承包商,我也听说他是一只乌龟,把楼拱塌了之后,他就躲到茜雅丝当董事长
去了。”
林红听得眼睛瞪好大,心想原来还有这个内情,怎么何明却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心里想
着,就问道:“你还听说什么了?”
“还有什么?多着呢。”中年女人干脆往林红身边一坐,跷起一只脚来,神秘兮兮的继续
说道:“我还听我老头子说啊,国际展览大厦塌了之后,压死的那些冤死鬼阴魂不散,每
天夜里都出来忙碌碌的干活,这事可是我老头子亲眼见到的,绝不骗你。”
“你老头子是谁?”林红听得惊心不定,随口问了一句。
“唉,别提那个赌鬼了。”中年妇人用力一拍大腿:“我老头子有一次在家里睡觉,忽然
何书记的儿子找上了门,答应给我老头子一百块钱,让他去装死鬼吓唬他老爸何书记,一
百块钱这事谁干啊?我老头子当即讨价还价,最后还到五百块,然后我老头子穿上冤死鬼
的衣服,跑到何书记的门前,你猜怎么样?何书记一见我老头子,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连
声求饶,说是都怪自己不小心,钻出地面时用的力气太大,把个楼拱塌了,还答应给冤死
鬼烧纸烧香,这才了事。”
林红大为诧异的看着这个妇人,才知道这个女人竟然是马财神的老婆,看起来马财神的确
不是个玩艺,何明明明支付了他五千块,他却告诉自己老婆是五百块,那四千多肯定是在
赌桌上送了出去。还有,何明找他来是为了安慰何正刚,叫他跟老婆这么一说,事情全都
颠倒了。心里想着,她脱口冒出一句:“原来你是马财神的老婆,你不是被你老头子赌博
时给输掉了吗?”这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可是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也只好静观其变了
。
中年妇人听了这话,比林红还要害怕,腾的跳了起来,站得远远的盯着林红看了半晌,脸
上的肌肉不停的抽搐着,那副恐惧的神态如见鬼魅,忽然之间她掉头就跑,不知道她这次
跑掉之后,又会编造出什么更为离奇的神话到处乱说。
但是,这个妇人所说的那一切,真的是编造出来的神话吗?
林红的生活再度走入噩梦之中,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噩梦却是日常生活的琐事折磨。
她和小猪两个人拼命的在几间病房里来回跑动着,挨着个的病人伺候,给他们端大小便,
喂他们喝水,替他们做饭,还要不停的给他们翻身防止褥疮,一连三天折腾下来,累得林
红只要头部随便碰上什么东西就会马上睡着。有一次,她和小猪一人端着一个尿盆,在洗
手间的门口相遇时相互让了一下,竟然各自靠在一堵墙壁上睡着了。
象这种事情,不是亲身以历的人是绝无法想象得出来的。
忙累成这个样子,林红偷空照了一下镜子,发现自己蓬头垢面,皱皱巴巴的睡裙上沾染着
斑斑黄色的污渍,那副模样真是说不出来的狼狈。尽管她操劳到这种地步,三个患者却丝
毫不见起色,先是何正刚失语了,开始不会说话,然后是何母的身体突然麻痹,连嘴唇都
不会动了,紧接着何静开始频繁的抽疯痉挛,一抽起来牙关紧咬,直翻白眼,每次都会在
激烈的抽搐中昏厥过去。
何明公司里的事情忙乱成一团,好不容易抽出空来回来看一下,却发现三个病人后背都生
了褥疮,何正刚最是严重,褥疮里竟然长出了白色的蛆虫,虽然他当时没说什么,只是紧
抿着嘴唇替父亲翻了个身,拿药棉小心翼翼的将疮口处的蛆虫挑出来,林红想上前帮忙,
却被他冷冷的推到了一边。
现在林红终于理解了那些年轻的小保姆们为什么不愿意伺候病人,脏还在其次,累也罢了
,关键是不出活,那怕累死你,也无法让人满意。
就这样拖到第三天,还是何明从家政公司请来一个中年保姆。这个中年女人刚刚来到城里
务工,还没有来得及听说关于何家人的那些古怪传说,所以就急忙点头答应了下来。
有人接手,林红如释重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立即打辆出租返回自己的家,本来想先泡
一个温水澡,再好好的大睡一觉,不曾想人往温水里一躺,竟然疲惫得睡了过去,直到电
话铃惊天动地的响了起来,才把她惊醒。
这个电话铃给了她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急忙抓条浴巾裹了身体,跑过去拿起电话,果不其
然,电话是小猪打过来的,那个新请来的保姆,在昨天夜里突然发出一声嚎叫,冲出了何
家门,连自己的小包裹都没有带走,原因不明。
听了这个消息,林红手颤抖了起来,不仅仅是因为她还要赶回何家再继续承受折磨,最可
怕的是,那个保姆看到了什么?或者是她听到了什么?竟然会吓成这么个样子?
第一个保姆跑掉了,林红跑到家政公司,专门询问有没有刚刚进城务工的中年保姆,又请
来了一个,结果这个保姆呆不到三天,也是在第三天的夜里跑掉了,具体原因仍然不明。
这下次林红索性请了两个保姆,让她们相互壮胆,心想这一次她们就不会跑了吧?
可是这一次事情更为糟糕,两个保姆护理了两天之后,突然在深夜里尖叫起来,她们惊恐
交加的争先夺路往外逃,跑在后面的那一个比跑在前面的那个保姆速度快,嫌前面的保姆
当路碍事,用力一推,竟将前一个保姆推下楼去,摔断了腿,害得小猪一个人半夜站在楼
梯上放声嚎淘大哭。
林红打电话叫了救护车,然后她也赶了过去,跟在腿被摔断的保姆身边不停的问:“到底
是怎么一回事?你究竟看到了什么?”那个保姆却满脸的惊恐之色,口口声声不停的只叫
:“大姐,大姐,求求你饶了我吧,算我自己倒霉还不行吗?我不让你们替我出医药费还
不行吗?”竟然绝口不提她看在何家看到了什么。林红一直跟到医院,直到医生对着她的
鼻尖把沉重的手术室门关上,她这才悻悻的回来。
这一次她再去家政公司,家政公司却说什么也不肯替她介绍保姆了,所有的人都躲瘟疫一
样的躲着她,好象连看她一眼都会惹上什么不测之祸似的。林红无法可想,又不敢回何家
照料那一窝子怪病人,偷偷的跑回了家一个人趴在床上哭,哭着哭着,电话铃又响了。起
初她不肯接,可是电话越响越激烈,她无可奈何的过去一瞧来电显示,竟是秦方城打过来
的,她急忙抓起了电话。
不等秦方城那边说话,她一咧嘴,放声哭了起来,她的哭声是那么的大,吓得秦方城急急
的追问:“出什么事了?到底出什么事了?林红你先不要哭,我马上赶过去。”
“不,你不要过来。”林红不想再见到他,急忙止住哭声:“我只是心里难受,哭出来就
好了。”
秦方城哦了一声:“还是为那件事吗?那事我已经跟何明解释过了啊?”
那事是什么事?林红忙累了这么多天,早把秦方城认为的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她对着话
筒摇摇头:“不是,是另外一些事情。”她简单的讲了一下保姆不容易请的情况,却绝口
不提关于何正刚诡秘传说的那些事情。秦方城听了,先是好长时间没说话,后来开口了:
“保姆有那么难找吗?不至于吧?你要是真的为难,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一个。”
“真的?”林红喜出望外:“那你快点把她给我请来。”
秦方城回答道:“我说出来,只怕你不高兴。”
林红纳闷的摇摇头:“谁啊,看你这样神秘兮兮的,痛快一点。”
秦方城道:“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
林红拿开电话,想了半晌,不得要领,只好对着话筒说道:“别卖关子了,你快点说出来
了吧。”
“好吧,”秦方城道:“我说的是傅秀英。”
听到这个名字,啪嗒一声,林红就立即把电话挂断了。
过了一会儿,林红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又拿起电话,拨通秦方城的号码:“老秦,除了那
个垃圾婆,你再也没有别的人选了吗?”
秦方城苦笑:“我能认识这么一个垃圾婆就不错了,你以为我会提前认识多少个保姆等着
你来挑?跟你解释一下吧,傅秀英这个女人虽然神神叨叨,可她特别的能吃苦,你就瞧她
一个女人把五个孩子拉扯到大,这种本事你是没有的,不佩服不成,现在你公婆家里的那
种情况,可不是随便请个保姆就能伺候得了的,总得亲友朋友相互帮忙,虽然我这边答应
了你,可人家那边还不知干不干呢。”
林红不屑的撇撇嘴,学着秦方城的话:“可人家那边还不知道干不干呢——可不是嘛,嫁
给了秦大老板,人家早已不是垃圾婆了,是贵妇人了。”
秦方城狐疑的道:“林红,我怎么听起来你象是在吃醋的样子?”
林红吓了一跳:“吃醋?我?为了你?跟傅秀英?你开什么玩笑你?”
几经考虑,林红终于低下头来,请傅秀英去何家帮忙。虽然这件事做得她非常不情愿,但
人至末路绝境,真的再也没有什么骨气好讲。
还好,傅秀英虽然是个乡下女人,却识大体,听了秦方城的要求,就立即答应了下来。不
仅她答应来,还把大妞带来了。这时候大妞已经上小学了,还是一所不错的贵族学校,她
老爸时常开车接她上学放学,有时候老爸顾不上,她就自己走回来。学校里是要求住校的
,但大妞不能住,她还要帮助妈妈照顾四个妹妹,每天洗衣服做饭,忙得煞是个模样,只
是学习成绩如何,这事除了秦方城就没人关心了。
傅秀英带着大妞和林红见了面,也不理会林红的感谢,进了何家门,皱起鼻子来嗅了嗅空
气中弥漫着的屎尿气味,当即把衣袖一撸:“大妞,打水来。”话还没说完,大妞早已自
己找到洗手间,打了一盆水出来,然后傅秀英吩咐一声:“端着水跟我过来。”然后她率
众当先,后面依次是林红,困得走路东倒西歪的小猪,端着水的大妞,一行人上了楼,病
床上的何正刚正在呻吟,见到这个女人顿时皱起眉头:“小猪,小猪,你跑哪儿去了?过
来帮我搔搔背,好象蛆又钻出来了。”
小猪答应了一声,正要上前,却被傅秀英伸出她那条比男人还要粗的胳膊,拦住去路,然
后冲大妞一歪下巴。大妞端着水盆过去,不理会何正刚的呻吟,立即开始拖起地板来,这
边傅秀英打开窗户,小猪还想上前阻拦,傅秀英根本不理她,只是吩咐着大妞打楼里所有
的窗户全部打开,新鲜的空气流通进来,三个病人彼起此伏的呻吟声竟奇迹般的中止了。
看过何正刚之后,他们又走进何母的房间,何母的病情远比何正刚重得多,人已经瘦成了
一把骨头,看起来说不出的可怕。
再走进何静的房间,何静正昏昏睡着,她总是不停的抽羊羔风,这种病非常消耗人的体力
,现在何静也变得皮包骨了,倒是省了减肥的开销。
傅秀英一来,情形立即得到了根本的转变,首先是三个病人再也不无故闹事了,小猪和林
红两人伺候的时候,饭都要一口一口的喂给他们,否则他们宁肯不吃,可是在傅秀英这个
垃圾妇面前,包括何正刚在内,何家人却全都变得通情达理起来,自己吃喝,拉撒有时,
何静的癫痫不药而愈,何正刚努力自己翻身,褥疮明显好转。就连失语的何母也露出笑容
,能够清清楚楚的说出几句话来了。
这情景看得林红直眨眼,搞不懂傅秀英用了什么招达到这种效果的。
心里轻松起来,林红终于有心情处理比之于伺候病人更为重要的事情了。她在把小猪叫到
客厅,取出从何明那里拿来的三千块钱,递给小猪:“小猪,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
小猪望了望林红手里的钱,急忙把双手藏在身后:“大姐,你看这是怎么说的,快把钱收
起来,你这不是骂我吗?”
林红笑了笑,目光突然变得冷酷起来:“小猪,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你何大哥也是这
个意思。”
小猪羞赦的笑:“那我怎么好意思?”
林红的目光变得更加冷酷起来:“这不是好意思不好意思的事情,大家都受够了,你何大
哥让你拿上这些钱,收拾一下东西,离开这里。我们家里的事,没有理由一直拖累你。”
“离开这里?”小猪讶然的瞪大了眼睛:“那我何大爷他们,谁来伺候?”
“这事,就用不着你来操心了。”林红把钱丢到桌子上,冷冷的看着小猪。
小猪抬起头来,把大拇指放在嘴里,啃着自己的指甲,望向林红的眼神似笑非笑:“大姐
是不是嫌我了?”
“我谁也不嫌,”林红回答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做一辈子保姆,你总得成家吧?总得立
业吧?一天到晚和这么几个病人呆在一起,长此以往,会耽误了你一辈子的,我希望你能
够体谅到你何大哥的苦心,你能吗?”
小猪仍然啃着自己的指甲:“那何大哥他怎么不自己来说。”
林红感到自己被冒犯了,站了起来:“我说,也是一样。”
“不一样。”小猪漫不经心的摇着头:“我是何大爷雇来的,只有何大爷开口撵我的走,
我才会离开。”
“你想得倒美,”林红笑了起来:“现在这个家,说话的是我,你听懂了吧。”
小猪低下头,拼命的啃咬自己的指甲,不说听懂了,也不说没听懂,干脆装傻。
林红站起来,冲着正爬得高高的擦着窗户玻璃的大妞叫道:“大妞,你过来帮下忙,把你
小猪阿姨的东西从她的房间里收拾出来。”
林红能够吩咐大妞,是因为早在傅秀英答应来何家之前,她们早就已通过秦方城经商量好
了,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个怪里怪气的小保姆走人,再让她留下来的话,说不定还会有什么
怪事发生。
大妞答应了一声,上了楼和傅秀英两人合力,弄开小猪的房门,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全都
搬到楼下的客厅里,林红冷冷的坐在那里看着,一直等到她们把东西清空,也没见到那只
大脑袋怪龟,心里不禁觉得奇怪,抬头看了小猪一眼。
小猪的脸上挂着一种含义不明的微笑,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保持着这种让人犯疑的阴冷笑
容,蹲下来慢慢的清理自己的东西。她似乎是有意的让林红看清楚,她除了自己从乡下带
来的东西之外,没有一样是跟何家有关系的。她慢慢的摊开一个又一个的花布包裹,把里
边压得起了皱的衣服全拿出来,再用同样缓慢的动作,一件件的放进一只大皮箱里,她收
拾了很长时间,但是却始终没见到那只怪龟出现,这使林红心里狐疑不定,一时不知是不
是应该问她一句。
何正刚在楼上大声的叫喊着小猪,声音很急切,小猪慢慢的站了起来,看着林红,林红勉
强的向这个乡下小保姆笑了笑,过去打开门:“小猪,路上小心点,以后别忘了经常跟家
里联系。”
小猪居然也难得的笑了笑:“谢谢大姐的关照,如果大姐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问一
下何大爷就能够找到我家。”
“一言未定。”林红看着小猪那孤独的身影走出门去,心理上顿时感到无尽的轻松,就好
象长期压在心里上的一口大石磨终于被移开,那种对这幢宅子的恐惧欲望竟然是荡然无存
了。她关上门,上了楼,走进大呼小叫个不停的何正刚的病房:“爸,什么事情啊。
”
“小猪,小猪,”何正刚两只眼珠向外凸着,身体极力的想坐起来,却无力办到,他只能
用绝望的眼神乞求的望着林红:“你打发小猪走了是不是?不要,千万不要,叫她回来,
快点叫她回来。”
“爸,你歇口气,”林红慢慢扶着何正刚坐起来:“小猪跟我说了好几次,说是要请假回
家一趟,我总不得不近人情的始终不答应吧?”
“不是!”何正刚急怒交加,颤抖的手指指向窗外:“叫她回来,快点叫她回来,你听到
了没有?”突然之间他的身体猛烈的抽搐了起来,竟然昏死了过去。见不到小猪,何正刚
不买林红的帐,连急带气,昏死过去送进了医院,林红在急诊病房跑前跑后,好不容易才
把老头送进手术室,累得脑子空空如也,正想在医院的走廊里的椅子上坐下来休息一下,
医生突然从抢救室里探出头来:
“小猪,谁叫小猪?叫小猪的患者家属,快点进来一趟,患者有话交待。”
林红欲哭无泪的望着医生,正不知是答应好呢,还是就这么不作声。正犹豫之间,忽然一
个人从后面走过来:“我就是。”林红定睛一看,腾的一下子跳了起来,这个女孩子居然
真的是小猪,原来她压根就没走!她想上前拦住,又一时之间找不到理由,眼睁睁的看着
小猪进了抢救室。
过了一会儿,何明也闻讯赶来了,他焦灼的望着抢救室的门:“怎么样了?就为了一个小
猪,我老爸他跟你拼了老命了?”
“何止是拼老命!”林红苦笑:“我真怀疑小猪是你亲妹妹,你没看他察觉到我让小猪走
了之后那个样子,就是亲生女儿怕也不会这么伤心。”
“有什么办法呢?”何明连连摇头:“他是吃小猪做的那种带苦味的饭菜吃得上瘾了,不
过你总算把小猪打发走了,老爷子的口味,再慢慢调理吧。”他还不知道小猪根本就没走
,不仅没走,而且进了抢救室,但是林红实在没心情告诉他了,这一家人,看起来是要命
中注定的承受小猪的消磨。
从这天开始,何正刚就由小猪陪床住进了医院,傅秀英带着大妞住进了何家,照料何母和
何静,最初,傅秀英做好了饭菜,让大妞给送医院去,因为何正刚吃不惯医院的病号饭。
可是傅秀英做的饭菜,何正刚同样也是咽不下去,所以每天大妞还要和小猪换一下班,让
小猪回来休息连带替何正刚弄好饭菜。对这件事,傅秀英很不高兴,她几次挤兑林红,想
让林红去医院照顾一下何正刚,林红却装听不懂的,她不喜欢这家人,就是这么简单。
有几次林红想留傅秀英和大妞在何家照顾着,自己回去休息一下,却都被傅秀英抢先一步
的拦住了。傅秀英说:“你大姑子你可以不管,你公公病了你也可以不管,可是你婆婆病
在床上了,你总得照应一下吧?太没心没肺的话,念那么多的书有什么用?”
一番话骂得林红面红耳赤,却无辞以对,只好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何正刚住进医院的那一天,傅秀英和林红坐在客厅里吃饭,吃着吃着,傅秀英突然说了句
:“你等一会儿出门,记住买点鞭炮回来。”
“买鞭炮干什么?”林红不解:“市区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
“别理那些,”傅秀英漫不经心的一挥手:“你买点鞭炮回来放一放,冲一冲煞气。”
“什么煞气?”林红不解的问道。
“什么煞气?”傅秀英不屑的望着林红:“你们家的这宅子,不干净,里边有脏东西。咱
们大人是看不见的,不过昨天大妞看见了,跟我说了。”
“大妞……她看见什么了?”林红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傅秀英拿筷子摆弄了几下盘子里的菜,说道:“不要说这个了,太脏。”
林红倍感恼火:“傅大姐你最好还是跟我说说吧,我嫁进何家门里这么长的时间了,还没
看见过什么怪东西。”
傅秀英哼了一声:“你没看见,那是你运气旺,你要是再这么问下去,你就会后悔了。”
说完,再也不理会林红,自顾自的吃起饭来。
林红闹了个好大没趣,但也没放在心上,吃过饭后,她趁傅秀英在楼上给何母擦身子的时
候,悄悄的在门前叫住正要去医院和小猪换班的大妞,说道:“大妞,过来,阿姨问你一
句话。”
傅秀英的这五个孩子,生于流浪门户,虽然年龄不大,但经历过的见识过的事情,比同龄
小朋友们多了不知有多少,甚至可能比林红见识过的更多。所以大妞听了林红的话,心里
明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却装做懵懂天真的模样,蹦蹦跳跳的跑到林红身前:“阿姨,什
么事情你说吧。”
林红蹲下来,手握住大妞的手臂:“大妞,你跟阿姨说,你是不是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大妞眨眨眼:“我妈说过的,不许我乱说。”
“跟阿姨说没有关系的,”林红安慰着大妞:“阿姨不会告诉别人的。”
“嗯,”大妞神情略有几分犹豫:“我知道阿姨对我好,阿姨问我的话,我一定会说的,
我们老师告诉过我们,好孩子要说实话,还要买新书包,我的书包太旧了,我爸又偏心只
疼三妞,阿姨,我这话你不会告诉我爸吧?”
“不会,不会,”林红急忙摇头:“你买一个新书包,要多少钱?”
大妞回答道:“老师要求大家都买带米老鼠那种的,一百八十块。”
林红心想,怎么一个书包要这么贵?这功夫只想哄着孩子说实话,全然没想到大妞的心眼
比三妞只多不少,她曾经被三妞栽过冤枉跟头,又如何会是大妞的对手?等她把钱掏出来
,交到大妞的手上,大妞神秘兮兮的一转眼珠,突然叫道:“哎哟不好,阿姨我得抓紧时
间去医院了,等我回来一定告诉你。”说完绕过林红,撒腿跑掉了。
等大妞下午回来,林红再想找她问起,大妞却躲着她,气得林红莫可奈何,只能认瘪。
到了晚上,林红独自睡在一间屋子里,傅秀英和大妞睡在一间屋子里,这个乡下女人很聪
明,她给何母和何静的床边各安了一只门铃,如果夜里有事情的话,只要一按门铃,就能
够叫醒她。但是事情就是这么邪门,自从她来了之后,何正刚病重去了医院,何母和何静
都老实得不能再老实,夜里睡得又香又甜,从来没有过半夜按铃打扰她们的事情发生。
连日操劳,那种疲惫已经浸入到了林红的心里,她躺在床上,感觉浑身乏力,困意极重,
却偏偏就是睡不着,好象她的潜意识中等待着什么一样,这种等待让她精神极度的紧张。
午夜过后,正值林红欲睡未睡之际,寂静的楼房里,却突然响起了一个轻微的脚步声,惊
得林红眼睛倏然睁开。
沉重的脚步声,自远而近,越来越清晰。
咯噔,咯噔,咯噔,一声声的轻微脚步声,慢慢走下了二楼,霎时间林红汗如雨下,这个
可怕的午夜足夜,竟然是从三楼上一步一步走下来的。
有什么东西正躲在三楼上,现在,它借着黑暗赐予它的可怕力量,从何家人的噩梦中走了
出来,一直走入了现实之中。
那个东西从楼梯上缓慢的走下来,一步一步,又一步,林红惊得浑身是汗,急忙想喊傅秀
英,可是却因为过度的恐惧,她和身体瑟瑟颤抖,那个东西走到了她的房门前,她记得睡
前锁上门的,可是被外边那个东西一推,房门竟然无声无息的开了。
那东西进来了,林红尖叫一声,猛然坐起,飞快的打着了壁灯。
眼前空空如也,只有房门敞开着,冷风直灌进来,吹得她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听到她的尖叫声,傅秀英披上衣服下床过来了:“怎么回事?”林红惊恐的指着外边:“
刚才,不知是什么东西进来了。”傅秀英哦了一声,打量了一下林红的房间,说了声:“
你等一下。”然后返回去,再回来的时候竟然拿着张观世音绣像,很严肃的对林红说道:
“把观世音贡奉起来,就不怕邪祟做怪了,你念了这么多的书,真是屁用也没有。”
大妞也随后过来了,手里居然还捧着一只小巧的香炉,傅秀英吩咐道:“你过来,上一炷
香,求求观世音保佑你,观世音大慈大悲,有求必应。”
林红哭笑不得:“这么做,真的管用吗?”
这句话令傅秀英佛然变色:“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你上了香也不管用,心诚则灵,你亵
渎佛祖,邪物当然要侵害你了。”
虽然知道傅秀英把观世音和佛祖混为一谈很是可笑,林红一听还是慌了神,急忙跳下床来
:“傅大姐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上炷香吧,应该怎么上?”
“怎么上也不管用了,”傅秀英让大妞再把香炉捧回去:“你看看我,百邪不侵,才是真
正的旺夫相,你以后要是答应我跟孩子他爹一刀两断的话,我就帮你,再者说了,你嫁的
是大户人家,有钱有权,何必跟我一个乡下女人争呢?我没读过书,孩子又闹得慌,全指
着孩子她爹养着这个家,你就算可怜可怜我好了。”
林红听得满头雾水:“孩子她爹是谁?我不认识啊?”
“就是老秦啊。”傅秀英告诉林红,噎得林红直翻眼皮。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到了第二天晚上,大妞学校里给秦方城打了电话,说是她逃学好几
天了,让家长管教管教。秦方城闻言大急,开车跑来抓住大妞,劈头盖脑的狠训了一顿,
大妞却很是委屈,哭着说是妈妈不让她去上学的,让她过来伺候何爷爷。
秦方城听了后,很是不高兴,就训斥躲一边装没事儿人的傅秀英:“你说你这个人满脑子
装的都是什么垃圾,孩子现在正是求知的时候,你不让她去上学,耽误了将来,你对得起
孩子吗?”
傅秀英嘟囔了一句:“一个丫头家,认那么的字干什么?你看你那个小狐狸精,字是认得
不少,可有什么用?还不是就知道成天梳妆打扮涂脂抹粉,连给观音怎么上香都不知道。
”
秦方城气得七窍冒烟,一跺脚,扯着大妞就走:“大妞,爸爸送你去上学,将来考大学,
去美国。”
大妞乐不可吱:“对,将来大妞接爸爸去美国给观音上香。”一句话听得秦方城仰天长叹
,无可奈何。
大妞被秦方城带走了,现在家里只有林红和傅秀英两个人照料病号了,好在事情也不多,
两个病人让傅秀英调理得老老实实,林红闲下来就回房间里睡觉,到了晚上,傅秀英叫她
起床,两个人提哩秃噜的吃了饭,又各回房间里去睡觉。
林红以为自己白天睡得多了,晚上多半可能会睡不着,不想根本没那么一回事,她的头一
挨枕头,就立即呼呼睡了过去。
傅秀英却先是按照老规矩,恭恭敬敬的在观世音的绣像前上了香,再看了看何母和何静,
见她们也都是睡得香甜,就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正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忽然
感觉到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在轻轻的走动。傅秀英心里一惊,暗想这个邪物的妖气好重啊,
连观世音的法力都镇压不住,心里突然害怕起来,趴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那个东西向着床边慢慢的摸了过来,傅秀英怕得急了,知道等那东西碰到她的时候,再惊
叫就已经迟了,当即猛的跳起来,尖叫一声,就听那个东西掉头飞快的窜出门外,噔噔噔
的一阵脚步声跑上了三楼。
只是那一个模糊不清的印象,傅秀英就已经看清楚了,怪不得连观世音的法力都不奏效,
那根本不是什么邪物,而是一个人。
傅秀英腾的跳下了地,顺手拎起一柄羊角锤,当初她就是用这只羊角锤砸伤秦方城的脚裸
的,一锤在手,信心百倍,她打着灯,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她先敲了敲林红的房门,就听见林红在里边惊恐的声音:“谁?”
傅秀英冷哼一声:“是我,我知道昨天夜里进你房间里的东西是什么了,你跟我出来,咱
们俩去捉他。”房间里,林红立即发出一声尖叫。傅秀英听得好不乐意:“我说你胆子大
一点好不好?这是在你的家,害怕的应该是那个偷偷钻进你家里来的人,有我呢,你怕什
么?”
林红战战兢兢的推门出来:“傅大姐,你说那个东西是一个人。”
“没错。”傅秀英懒得跟林红解释,就吩咐道:“你拿上这根棍子,见有人影也不用理会
,先打过去再说。”
林红惊心不定的看了看那根细细的木棍,心想这么细的木棍,哪里有什么战斗力,做根痒
痒挠还差不多。虽然如此,但手里有根棍子总比空着手强,再看傅秀英三大五粗,那粗胳
膊粗腿比之于男人也不相让,心里的胆气终于大了起来,跟在傅秀英身后向三楼走去。
走到楼梯前,傅秀英扭头问了一句:“这上面,都有什么。”
傅秀英的问话,令林红不由得心里一颤。楼上到底有什么?她从来没敢问起过,因为她知
道,她知道清清楚楚,她就在楼上,手足被反捆,四周是令人绝望的黑暗,黑暗中不时响
起阴森森的怪笑声。这种恐惧根植于她的内心深处,折磨了她二十多年,可是她仍然是鬼
使神差的来到了这里,命运的安排竟是如此的残酷,令林红感受到无法形容的颤瑟。
看林红那张惨白的脸,傅秀英大为奇怪:“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那种恐惧犹如海浪一样,从林红的内心深处翻卷而来,顷刻之间淹没了她,惊骇之下她大
叫一声,掉头就往自己的房间里跑。冲进去后,她飞快的把门关上,背倚着门,感觉到意
识正在离自己远去,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看着林红那副样子,傅秀英连连摇头:“就这么小狐狸精,天生就是缠死男人的浪货,怎
么能干得了正事,就这儿老秦还迷她迷得神魂颠倒,就我傅秀英不知道要比她好多少倍。
唉,还是我一个人来吧。”
叹息声中,傅秀英迈步走上楼梯:“到底谁躲在上面,你给我出来,再不出来的话老娘让
你后悔一辈子。”
先喊了一句给自己壮胆,她毕竟也是一个女人,心里的恐惧并不惶让于林红,只不过她生
来命苦,注定找不到依靠。唉声叹息声中,傅秀英走上了三楼。
接到林红的求救电话,何明和秦方城几乎是同时到了何宅的门前,两个人下车时互相对望
了一眼,谁也顾不上说话,急忙上前敲门。
林红呜咽着替他们把门打开,她满脸是泪,身体颤抖得有如寒风中的木叶,秦方城本能的
伸手去搀扶她,手堪堪碰到林红的身体,忽然见到何明那略带几分不高兴的眼神,猛然醒
悟过来这应该是何明的权利范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把手缩回来:"到底是怎么
一回事?"
"楼上,"林红指着头顶上哭道:"傅大姐说是家里钻进来人了,就上了三楼,这都快两个小
时了,还没有下来,也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何明一听,神色大变,立即吩咐了一声:"你去二楼和我妈在一起,我上去看看。"秦方城
却不再说话,抢在何明前面蹬上了楼梯。
两人一先一后,很快爬到了三楼。
与大多数建筑类同,这座美奂美央座落在滨河之畔的三层小独楼,顶层的建筑面积明显的
小于底层,在第三层上只有朝阳的四个房间,沿一条走廊一字排开。
四间房间分东西两侧,各有两个房间,西边的两间屋子因为较为阴潮,被充做了杂物室,
里边堆满了零七碎八的东西,虽然房门从来不上锁,却从未有人进去过。东边的两个房间
是卧室,地毯卧床家私一应俱全,除了偶尔有何正刚的乡下亲戚来到,一般的时候这两间
屋子都空着。
秦方城一个箭步冲上来之后,左右两边看了看,一时之间把握不准应该往哪个方向走才对
,就停下来等何明。他之所以抢在前面,一来是不愿意让何明看到他和林红在一起的时候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二来是担傅秀英担心,虽然他比任何人都要讨厌这个女人,但如果她
要是出了麻烦,那五个孩子可不就得全堆到了他的头上?
何明却没有想那么多,他是个经历过场面的男人,对妻子的起码信任还是有的,当然他早
就发现了秦方城和林红两人有点旧情难舍的意思,但是他知道林红不是那种轻率的女人,
正是这一点,才赢得了林红对他情意和信任。他跟在秦方城身后上来,第一件事是顺手打
开安装在楼道里的开关,刹那间,三楼上一片雪亮。
然后何明信步向东边的两间卧室走去,秦方城紧跟在他的后面,两个男人推开一扇门,立
即,一股呛鼻的灰尘味道扑面而来,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再看下一间房间,也是同
样。
然后他们走到西边的贮藏室,推开门,满目是积了厚厚一层灰尘的旧书报和废纸箱,仍然
见不到人,四间屋子检查过之后,两个男人面面相觑。林红说傅秀英上三楼来了吗,怎么
会见不到她的人?
他们还有点不放心,怕刚才的检查太过于疏忽,有可能遗漏了什么地方,再重新检查一下
,衣柜里,杂物堆下,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窗帘的后面,仍然是没有找到傅秀英,而且看
三楼上面的情形,分明是很长时间无人来过了。
他们下了楼,就见林红脸色惨白的等在楼下:"她……她怎么样了?"
"红红,你是亲眼看到她上楼的吗?"何明问道。
林红点了点头,又急忙摇了摇头:"她招呼我一块上去抓人,我不敢,躲到了房间里,从那
以后就再也没听到动静。"
"也没有听到撕打或是惊叫的声音?"秦方城大惑不解的问道。
林红摇头:"什么声音也没听到,始终是静悄悄的,后来我越来越害怕,就喊傅大姐的名字
,可也没得到回答,我这才慌了神,给你们两个打电话。"
何明沉吟了一下:"老秦,我看我们还是再把整座楼搜一下的好。"
秦方城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两个人先是从二楼搜索起来,何母和何静的房间里一切如故,令人奇怪的是,出了这么大
的事情,闹出这么乱的动静,这两个人却睡得极为香甜,那鼾声打得如雷贯耳,连关上门
站在走廊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二楼没有发现傅秀英的影子,他们又去了一楼,洗手间,厨房,饭厅,花厅,都一一的检
查过了,傅秀英这个女人,竟尔神秘的消失了。
事情越来越古怪,何明有些沉不住气:"会不会是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事,先回家了?"
秦方城略显几分恼火的看着何明,他可是看在林红的情面上才帮这个人的忙的,谁知道却
落了个这种结局,当下断然摇头:"不可能,那个女人可是生了锈的死脑筋,她说过来这里
的帮忙的,不等病人好了,你就是轰她也轰不走。"
何明默不作声,心想,怎么这个傅秀英听起来倒是跟小猪一个脾气?小猪不正是怎么轰也
轰不走的吗?想到这里,他看了看林红,林红的一颗心早已沉了下去,她早就发现了事情
的古怪之处,小猪是不可替代的,如果有人替代了她,那个人就会遭受到恶报,前面已经
有接连四个保姆出了事,傅秀英只是第五个,并没什么稀奇之处。
心里这么想着,林红对何明恳求道:"小明,你能不能去趟医院,看看小猪在不在?"
何明想了一下,有些迟疑的看着秦方城,秦方城急忙说道:"你们两个先商量着,我去傅秀
英住的地方看一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回了家,如果她在家里,我打电话给你们,如果她没
有回……"不等把这句话说完,他已经掉头抢先离开了。
看着秦方城离开,何明问了句:"你让我去医院看看小猪在不在,是什么意思?"
林红不说话,只是用一双充满惊恐的眼睛看着他,何明慢慢的后退着,一直退到门口,一
咬牙,出门开车去了医院。
没多久他到了医院,医院病房区的门却上了锁,他就在外边用力的敲门,敲了好一会儿,
值班护士才打着哈欠走出来,问道:"敲什么敲啊,大半夜的,哪个病房的?"何明说出了
父亲何正刚的床位号,就听护士满脸不高兴的抱怨起来:
"我说,你们这一家人是怎么回事啊,刚才你妹妹大半夜的敲门进来,现在你又来了,能不
能一起来啊,又不是什么严重的病。"
"我妹妹?"何明愕然。
"对呀,"护士一边开门,一边说道:"那个叫小猪的,不是你妹妹吗?不过你这个做哥哥的
,可比你妹妹好看多了。"
何明站在门前,慢慢的调匀紧张的呼吸:"护士,我妹妹她是不是天天晚上出去?"
护士点了点头:"怎么,你妹妹的事,你这个做哥哥的还不清楚?"
当何明驱车回到那幢滨河建筑的时候,恰好秦方城的车也到了门前,两人下了车,相互对
视一眼,秦方城先摇了摇头:"傅秀英没有回去,家里只有几个孩子在。"
何明还抱有一线不切实际的希望:"那她会不会去朋友那里?"
秦方城不高兴了:"她一个垃圾妇,在市里哪来的什么朋友?再说这么晚了,就算是有朋友
她也不可能突然不告而别,扔下几个孩子不管。"
何明心里感到非常的歉疚:"对不起,老秦,这个事……"
秦方城挥手打断他:"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那边--"何明欲言又止:"咱们还是进去说吧。"
两人进了楼房,林红脸色惨白的拿一盒烟过来,让秦方城感到有几分不自在,现在他才有
了那种罗敷自有夫的感觉,就一声不吭的垂下头,抽着烟,等着何明说话。
何明开口了:"我刚才去医院里问过了,关于小猪的情况。"他刚一开口就停顿了下来,似
乎不知道下面的话应该怎么说下去,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小猪的情况是这个样子
的,她虽然在医院里陪床,可是护士告诉我说,她每天晚上都要出去,一出去就是大半夜
,一直到了下半夜才回去,也不清楚她出去干什么,更没人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掸了掸烟灰,何明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今天我到医院的时候,她刚刚回去。"
秦方城哦了一声,不说话,也不做结论,等着何明继续说下去。何明却也不知道下面再怎
么说,两个男人就这样一声不吭的抽着烟,好长时间过去,林红突然说了句:"小猪是回家
来了,偷着回来的。"
两个男人谁也没作声,这是一个明摆着的结论。
林红继续说道:"小猪回来,是有目的的,她就是冲着傅大姐来的,她不能容忍傅大姐替代
她的位置。还有前面那四个保姆,都是半夜里惊慌失措的逃出了家门,而在场唯一的人就
是小猪,所以小明,你得马上拿出一个主意来,把小猪撵出台州去,只有她滚出台州,家
里的怪事才会中止。"
何明苦笑了一声:"赶出台州?瞧你这话说得多么容易,只是为了让她离开这个家,我们先
后下了多少功夫,你不也是努力过吗?看看现在这个结果,最重要的是,傅大姐也失踪了
,眼下小猪真是不可替代的了。"
林红抹了一下眼泪,转向秦方城:"老秦,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秦方城冷冷的回答了一句:"我能有什么办法?有办法的是他!"说到最后"他"这个字的时
候,他突然抬起手来,一指何明。
何明一怔:"老秦,你的意思是说……"
秦方城突然生起气来,明明跟前就是烟缸,偏偏将烟蒂往地下一扔:"我什么意思?我什么
意思也没有,何明,你要是非说我有什么意思的话,那我的意思很简单,我家里还有五个
孩子,你给我把孩子们的妈妈找回来。"
何明一咬牙,脸色铁青的站了起来:"好,老秦,你为了我和林红,付出了这么多,我要是
不还你一个公道的话,那是我姓何的不是东西。"说完,他掉头就走。林红一把揪住他:"
小明,你这是干什么,老秦不过是说句话而已。"
何明猛的拨开林红的手,目视秦方城,一字一句的说道:"相信我好了,老秦,不管我做了
什么事,只有两个理由,一个是回报你对我姓何的兄弟情义,另一个,也是为了我自己。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推开离去了。
眼看着何明离开,林红急得团团乱转:"老秦,你们俩打什么哑谜,跟我说清楚好不好?何
明他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秦方城苦笑一声:"林红,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应该不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林红呆呆的望着秦方城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半晌才突然醒悟过来:"天,老秦,何明他不是
去……"秦方城立即打断她的话:"我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但是有一点,何明这个人天
生聪明,不管他干了什么事,都不会给你或者别人带来什么麻烦。"
林红面有痛苦之色,一步步后退着,终于跌坐在椅子上:"老秦,我以为你是个男人,没想
到你竟然会这么卑鄙。"
秦方城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林红,这种话,你应该说吗?"
林红扭过脸去,呼呼的喘着粗气,不再作声。
两个人就这么呆呆的坐着,一直坐到天亮,何母醒来后想要小解,就不停的按床边的门铃
。林红急忙上楼伺候,发现来的人是儿媳妇,不是那个五大三粗的傅秀英,何母问道:"怎
么是你,那个傅大姐呢?"
林红一夜未睡,脑子有些不够用,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何母已经是失语了,怎么还会说出话
来呢?就本能的回答道:"傅大姐她……有点事,回去了。"何母噢了一声,说:"帮我搔搔
背,痒死了。"林红呆了一呆,心想怎么傅秀英在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这种要求?但既然是照
顾病人,当然是以病人的舒适为基准,就问道:"你不要小便吗?"何母不回答,只是呻吟
着:"搔背,搔背,痒死了。"林红无奈,只好坐在床边,替婆婆搔起痒痒来,搔了好长时
间,就听何母说了声:"拿尿罐,我要撒尿。"林红急忙把尿盆拿过来,掀起被子,霎时间
一股怒火涌上心头,被窝里边,何母两腿之间,金黄灿烂粘乎乎的一团。
林红气得几乎要破口大骂:"妈,你拉屎也不说一声,都拉被子里边了。"何母只是微微的
呻吟着,不作回答。
林红忍着气,替何母换过干净的褥子,清理了粪便,拿到洗手间去倒掉,出门时见秦方城
站在门前,见她过来侧身让开,问了一句:"可怜的老太太,她这样有多久了?"
"没多久,"林红气呼呼的回答:"傅大姐在的时候,她从来不这样,大小便定时又有节制,
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拉在被子里了。"
秦方城哦了一声,也没说话,等林红进了洗手间之后,他走到何母的床前,俯下身子:"老
太太,你认识我是谁吗?"
何母诧异的望着他,想了半晌,才没想起来,只好摇了摇头,秦方城凑近何母的耳边,恶
声恶气的说道:"你既然不知道,那我告诉你好了,我姓秦,是林红的男朋友,也就是她的
姘头,你听懂我这话的意思了吗?"
何母脸色突然变得冰冷,闭上了眼睛。
秦方城冷笑一声,再次凑过去:"你听着,死老太婆,你要是再敢故意折磨她,老子就宰了
你的儿子,捎带脚连你这老太婆一块宰了,你听清楚了没有?"何母身体猛的震动了一下,
却始终闭着眼没作声。
秦方城慢慢退出去,看着回来的林红笑了笑:"没事了,老人家已经睡着了,以后,你再也
不会碰到这种情况了。"
--
上帝不是静止在他的天堂里,上帝是一个战士,他必须要作战,不停地作战,周围是茫茫的黑暗和空虚,每停顿一秒,黑暗就吞噬上来,所以上帝要不停的战斗,最惨烈灿烂的战斗,生命的大河都被战斗的血染红了。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19.217.250.97]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417.186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