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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郭小峰探案系列---棋子 第二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Jul 24 13:48:58 2006), 转信
“她确实不辜负她的大嘴,滔滔不绝,话头又转到自己儿子身上,她自哀命苦,
说自己的儿子完全不听话,脾气挺暴躁,媳妇比娘重要,现在进到城里打工,日子也不
容易,当然有理由脾气更粗暴,每次去多少都要生些气,如果不是为了看孙子,她才懒
得去。现在一个月一次,一般都是月初的礼拜六等等等等,然后又说她媳妇怎么不懂事
,孙子怎么调皮,就这么唠叨着,一上午快过去了。我终于决定打断她的话头,问她,
我听她说话感觉她的脑子应该挺好,为什么小刚要提醒她,说她爱忘事呢?她立刻表示
这是污蔑。我说,那你多少都应该有过忘事的情况,否则他没有必要提醒。王姨犹豫一
下——我猜她是考虑到我还会和刘小刚和邻居对质,一味的否认并非上策——只好吞吐
地承认,她是稍微忘过一些事,比如,把衣服泡盆里忘洗了;有几次急着看孙子,忘把
剩菜放冰箱里,结果第二天菜坏了。但是,她又解释这不能怪她,她一天到晚忙不停当
然会忘一些事,神仙也不行;她一个月才能看一次孙子,当然急着去,而这些人一点儿
不体谅她,老是让她干这干那,很晚才能走,心急难免忘事。”
“当时我自以为已经明白了,事实和我开始预想的一样。我挥了挥手,阻止她为
自己辩解下去,责问她,不管什么原因,既然她曾经有过几次忘记的历史,这说明这次
她也完全可能因为急着走而匆匆忙忙把盘子遗忘到桌子上而没有觉察酿成大错。我脸一
板,又是警察,她开始害怕了,虽然嘴里坚决否认,但眼睛开始不敢看我了,又开始流
老泪,我可以感觉到其实她自己也拿不准盘子是否确实放在地上,出于自卫的缘故必须
坚决否定自己记不清了,我见得人多了,真正感觉自己清白无辜的人表现是不同的。”
“但我根本没有把她以过失杀人罪法办的意思,没证据是关键的,而且,我也不
能断定她的确把盘子忘到了桌子上肇成大祸,再说我心里也不忍心,因为我可以确定她
决不会有意谋杀,既然如此,意外处理是最好的结局,何必一定找个垫背的呢?我告诉
她,我不会拿她怎么样,但劝她最好离开这个家,发生这样的事,主人对她有了些想法
,继续在这里已经不合适了。她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怔之下,意识到饭碗没了,又
哭起来,嘴里还絮叨着。看她哭的那么难受,当时我有点儿内疚,但又一想如果刘小刚
对她已经有了疙瘩,她也干不下去了,并不是我的原因让她丢的饭碗,也就不那么难受
了。她能说也能哭,短时间似乎没停的意思,按说到我这把年纪,一般是体谅老年人的
,因为我也快是老人了,不过事实上,到我这个年纪你就会知道,人有时候心软的厉害
,有时候又麻木不仁,那儿会就是麻木不仁,她哭的我很烦,我站起来就出去了,心里
自认为弄清了问题,很高兴可以给刘小刚一个交代,也算交了差。”
“你到现在还没发现这是谋杀?”郭爱梅好奇地问。
“是的,接下来事情发生了戏剧性变化。”
郭小峰饶有兴趣地讲述:“我来到刘小刚的房间,他和他爱人都在,那个小丽
是个相貌成熟的女性,不难看而已,也许正因为不好看才被刘老太太相中吧,而且如果
老太太希望儿媳是个会照顾丈夫的人,那倒没挑错,她看起来就是那样,我还没进去就
听见她苦苦地劝刘小刚吃东西,声音充满了爱怜,不知道她压根就是这类所谓母性强的
人呢,还是刘小刚有激发女性母性的能力,我看是后者,因为小胡那个‘母老虎’对刘
小刚也是一副爱怜相,莫名其妙。”
“我进去后首先偷眼打量一下房间的画儿,果然是一些怪异的画面,但我比王姨
见识多点,知道完全看不懂的东西最好表示肃然起敬,所以绝对不敢公然批评这些作品
,虽然我心里观点和王姨相同。看到我进来,刘小刚挣托了妻子的呵护,问我怎么样。
我简单告诉他经过,说明王姨有可能记忆不清,但应该不会谋杀,认为打发王姨走是合
适的,但要追究什么刑事责任恐怕不可能,因为没有任何证据体现她有罪。小丽立刻同
意了我的观点,认为意外虽然悲伤,但人必须接受现实,并且表示丈夫受了太深的刺激
,应该出门旅行一下,她已经想好了,去海南。刘小刚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我提出告辞
,他却不肯,先让妻子立刻出去把王姨打发走,又请求我陪他去妈妈屋里坐两分钟,共
同和他母亲告告别。”
“他这个人怎么这样。”郭爱梅有些不满,耸耸鼻子说:“对人好象太不体谅,
怎么让你去死人屋里,你和他妈也不认识,有什么别可告。”
“是不合常理。”郭小峰莫测地一笑:“我是刑警,常见死人,倒也没什么忌讳。
进了房间,寡言的他话突然多起来,他指着一张照片——那上面是个气宇宣昂的胖老太
太。
‘这张照片是我给妈妈一起照的,小时侯是妈妈给我照,年年都照。’
‘是吗?很幸福!’我附和着。
‘这个挂钟是五年前买的,我刚工作的时候,第一次发工资,妈妈很开心——因为
是她指定要的,后来一直都用它。’
‘看来质量不赖。’
他又指着一些小东西讲了讲来历,总之,每样小东西含有特殊意义。
然后,他悠悠地叹口气说:‘如果没有这次意外,我妈一定会长命百岁,因为她很
善于保养自己,每天晚饭后都喝两勺蜂蜜。’
‘蜂蜜是很养人的。’我看着他慢慢说。
‘好了,小刚。’小丽插了进来:‘警察同志还有事,别说这些废话了。’
刘小刚淡淡地扫她一眼,带着歉意对我说:‘对不起,我觉得很难过,怎么会有这
样的事?’声音里含着难以言诉的凄楚。
‘确实离奇。’我回答.
‘小刚——’小丽又插进来说。
‘对了,’刘小刚突然象发现什么似的问妻子:‘那个蜂蜜瓶子呢?’
‘哦——,我扔了,都空了。’她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
‘谁让你扔的?’刘小刚突然暴怒了:‘我说过,妈妈最后留下的东西都不许动,
留做纪念,你为什么要扔,而且今天早上还在,为什么刚才去扔了,纯粹是气我吗?’
‘好,好,我错了,你安静一下。’
‘我要你现在找回来!’
‘好,好,我一会儿去找,你冷静一下,别孩子似的,让人笑话。’小丽一边哄他
,一边对我说:‘不好意思,他太激动了。’
我没有说话,看着刘小刚,他似乎很疲惫,一下子坐在了床上,一只手捂住眼睛,
嘴里不住地喃喃说:‘你为什么要扔?你为什么要扔?你为什么要扔?……’
小丽冲我歉意的一笑:‘不好意思,我先送你。’
我看着刘小刚,他保持着刚才的状态,一只手依然捂住眼睛,嘴里重复着:‘你为
什么要扔?你为什么要扔?你为什么要扔?……’
一两分钟后,我叹了口气对小丽说:‘陪我把瓶子找出来。’
‘你说什么呀!’小丽仿佛不明白似的,但眼睛里的惊慌更明显了.
‘如果你不方便,没关系,我找我的同事来搜。’
小丽看着我,慢慢地,瘫到在地上。我回头去看刘小刚,他停止了嘟囔,静静地坐
在那里,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爱梅迷惑地看着父亲.
“没有猜到吗?好好想想."
"别卖关子了."
"好吧,瓶子小丽交了出来,残存的蜂蜜经检测证明含有大量鼠药,小丽精神崩溃承
认自己投毒。至于动机呢?是老生常谈的原因。”郭小峰突然有些感慨:“其实也没什
么作案动机不是老生常谈,人哪——,就是一代代重复地活,犯相同的错。她交代的理
由也是千万人都说过的,婆婆太独裁,家里有钱,却象赤贫一样活着,除了舍得吃,其
他一切都不舍得,连个好音响都舍不得买;而且寡妇守子,心理变态,惟恐儿子听媳妇
的,两人出去一趟她都不快等等。另外,丈夫太可怜,每天要忍受古筝和京剧,穿老气
保守的衣服,吃所谓老式的营养餐,像个奴隶,太隔绝于现代了。她很怀念他们恋爱和
蜜月旅行的时光,她领着丈夫看现代艺术展,去酒吧听摇滚乐……,她认为在婆婆的管
理下,丈夫对这些现代艺术、现代生活完全不能领略,象受罪一样陪着她,实在太可怜
了,不象个年轻人。她越想越认为必须把丈夫解放出来,从心理到生活,她坚信自己可
以恢复丈夫的活力,和她有一样的热爱,不是有人说好女人是一所学校吗?只要没有婆
婆,她这个学校就可以开张了,可等婆婆自然死亡恐怕太慢了,看婆婆身体健康和热爱
生命的劲头,再活三五十年也不是不可能。”
“经过反复思索,她自认为想到了一个帮助婆婆死去的妙计。先有意识放一只老
鼠进来,这很容易,挨着小饭店的厨房,一百只耗子也有,然后顺理成章的毒耗子,掐
准时间,在每个人都不在家的情况下,制造婆婆误食牛肉死亡的假象,当然真正毒死她
的是蜂蜜。计划很顺利,当时她觉得简直有如神助,比如在婆婆的蜂蜜快喝完的时候,
王姨正好有同乡来城里给捎来了鼠药,这样,事后她可以顺理成章的处理掉空瓶子,时
间又正好是月初,王姨正好不在家一夜,这说明当月就可以实施计划,否则为等王姨不
在家就需要再等一个月。同一天她以同学要见丈夫为名要一同出去,当时婆婆摆出一幅
惯用的被抛弃的样子闹别扭,幸而一向驯良的丈夫这次违拗了母亲的意愿,任凭她罗嗦
。回来一切也很顺利,她故意先进门,抢先把地上的盘子放到桌子上,偷出几块牛肉,
造成假象。而丈夫只顾看母亲,什么都没注意。应该说这个计划很巧妙,因为鼠药中毒
有一点反应时间,老太太不会死在蜂蜜旁边,也不会引起旁人对蜂蜜的注意,同时,晚
饭吃的也是牛肉,解剖反而会帮助证明是牛肉中毒。再加上他们家表面看来和睦有序,
没有谁有动机,自然而然就当意外处理了。唯一的破绽是蜂蜜瓶子,因为蜂蜜粘,老太
太不可能弄的很干净,如果发现残余蜂蜜有毒,那就难以逃脱了,不过,只要没人怀疑
这是谋杀,进行全面的搜索和检查的话,只要找个机会把蜂蜜瓶子扔掉就行了,她开始
处理地也很镇定,丈夫不准动婆婆房里的东西,她就不冒险,留在那里。可她毕竟不够
镇定,那天早上我来,她又得知我是刑警,就按捺不住惊慌藏起了瓶子,而且后来变得
失态,暴露了她,最后她口头上悔罪了,但我知道,她真正敬畏地是上苍,深感真是‘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自己叨咕的时候总说,老天爷真厉害。”
“听起来这个案子能破确实不是你的功劳——”郭爱梅有些迷惑地看着爸爸:“
当然,你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太对了,我的女儿,我就起到了一颗棋子的作用,就象小丽和王姨那样。”郭
小峰冷笑起来:“现在你应该听明白,刘小刚利用了我们所有的人。他在房间里的表演
充分说明了他早就知道小丽如何杀害他妈妈,现在需要借我的手抓走他老婆,就是他未
来学校的校长兼唯一指导老师,就象老话说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他为什么不早说,我是说刚中毒送医院后给警察说?”
“因为他没想到这件事自然而然的当意外处理了,没有任何人怀疑,他又不能把
蜂蜜瓶子直接交给警察,那样警察在抓他老婆的同时还会问他,你怎么知道这里面有毒
的?这可不是容易回答的问题,从法律角度上,不作为也是一种犯罪,受害人又是他含
辛茹苦——我相信报纸会这么写的——母亲,何况还不仅是不作为,他甚至可以说是主
动配合了老婆的谋杀计划,提醒王姨拨牛肉,陪老婆出去。他这样苦心积虑为的是一种
叫自由的东西而不是被抓起来然后被万人唾骂。”
“所以,他开始必须象婴儿一样无知,必须使瓶子出现的更自然巧妙一些。眼看
案子要当意外处理了,他必须有所行动,王姨是抛出的假象引我过去,然后自然的把瓶
子抛出来。其实已经不够自然了,从他坚持让我和他去他妈妈房间里我就隐隐觉得问题
不那么简单了,我是老刑警了,他歇斯底里地喊叫,非要当我的面找到瓶子就更夸张了
,显而易见,这瓶子决不会是一个纪念物那么简单,那一刻我彻底看穿了他的用意,但
我又不能装聋作哑,坐视一个行动的凶手逍遥法外,毕竟,从策划到实施的凶手确实是
小丽。哼!是不是?我就是一颗被他用的恰倒好处的棋子,就象他老婆那样。当时我最
遗憾的是小丽惊慌失措,如果她不藏瓶子,刘小刚必须暴露更多才能达成心愿,因为看
穿他的伎俩,我当时恼得很。”
“我想你并没有就此罢手,是吗?爸爸!”郭爱梅满怀气愤,又期望地问,但转
念又失望了:“可他好象还活的好好的,你说你今天还遇见他。”
“我当时确实没有就此罢手,结案后,我又去了刘小刚家,他象换了个人,表情
轻松,穿了一件浅灰的宽松毛衣,一条牛仔裤,还是整洁异常,但却是,怎么说呢?叫
‘洋派的儒雅’吧,屋子里还放着慢悠悠挺好听的外国歌,一样的小院,气氛却完全变
了。我没寒暄,径直走了进去,他也失去了轻松,恢复了自闭症的模样,一言不发地跟
了进来。房间里的变化令人吃惊,墙上那些现代艺术画儿不见了,改成了一些我能看懂
的画儿,窗户前多了一幅望远镜,地上居然是一套正在运行的玩具电动火车。”
“我当时满怀愤怒,看他又摆出一幅‘闭嘴河蚌’架势,我直截了当地说,‘你
现在很自在啊,可真够阴险的,看着你老婆害死你妈,又把她卖了。’说完瞪着他,但
他不为所动,保持毫无表情,一言不发。为表明我不是他想的那么傻,我一一说出他的
伎俩,其实这个举动本身就有些傻,当时他听完只是看看我,还是不说话,后来我想他
没有用天真无辜的眼神看我就不错了,至少他间接的承认我说对了。无奈之下,我又开
始微言大义地教育他,说一些诸如你妈妈如何含辛茹苦、你妻子怎样爱你等等,还恫吓
他,告诉他,他这一生也不会遇到这样的女人,就算法律暂时对他无可奈何,他也没有
良心不会痛苦,老天爷早晚也会惩罚他的。但他还是不说话,他的想法我完全看不出来
,只有一点我知道,他绝对没有受触动后的内疚或者痛苦,我们僵持了很长时间,最后
,我叹了口气,再次环顾他的房间,这个已经变成刘小刚风格的房间,转身走了。”
“你就这样放过了他?”郭爱梅吃惊地说。
“我没有办法,没有证据可以指控他。”
郭爱梅呆呆地看着爸爸,好一会儿才摇着头说:“不是这样的,我知道,爸爸,
你一定是有些同情他才放过他的,因为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你要真想惩治一下他也不
是没有办法,但是,是不是因为你觉得他们家的学校太多了?所以,所以---"
郭小峰沉默了好久,点点头:“也许这是最根本的原因,我年轻的时候一直当
‘螺丝钉’和‘一块砖’,被拧来拧去,搬来搬去头都晕了,虽然和他‘宠物’一样的
生存状态表面不同,但——本质有——相同的地方,所以能理解他反抗的欲望。”
“但当时我对自己的解释却不同,尽管想到自己居然是别人的一步棋就特别不痛
快,可冷静下来之后,我还是认为他不是真正的坏人,也认为他不是真正的凶手,也许
潜意识他早有心愿,但应该没有策划实施的勇气,如果有,他妈妈也许早就‘意外’身
亡了。凶手说到底还是小丽,因为整个过程都是小丽独自策划完成的,没有人授意,至
于是否正中他人下怀是另外一回事。谋杀犯,一定是敢想并敢做的人。”
“可我觉得刘小刚还是应该受一些惩罚,不是说其他,因为他居然不内疚,而悲
剧根源都是因为她们太爱他才会这样——”
“我不这么想,"郭小峰打断了女儿:"所以后来才会完全放过刘小刚。”
望着女儿惊讶的眼睛,郭小峰轻叹一声,“他近三十年被控制的生活就是惩罚。
"
"至于悲剧根源,唉--,我倒觉得——是两个女人的憎恨和自私.”
--
A little princess in a terrible mess,
a kingdom alone, with no lovers confess,
dreams of a prince on a tall white horse,
runs like a spirit by the castle wal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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