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yuyu (笨Q刻路机), 信区: Ghost
标  题: 公主坟16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Sep 20 20:52:32 2005), 转信

<16>

“姐姐,你说什么啊?哈哈……”清漪慌乱地笑起来,眼神迷茫不堪。

朱嬷嬷扭动壮硕的身躯四处查查看看,想要确定里里外外所有人都睡熟了,然后招呼粉淑带清漪和蓉茗到后门去等她,她自己跑回后院去拿事先打理好的包裹。

清漪根本不动,呆立在大堂里一遍遍问粉淑:“你说什么啊?你说什么啊……?我怎么不是白家的孩子?”粉淑急得跺脚去拖她,清漪死命挣扎不肯离开,她觉得只要一离开就再也回不来了,她就真的永远不是白清漪了。粉淑生怕侍卫们随时会醒来抓住她们四人,哪里有心思去和清漪细讲那来龙去脉?两个丫头都犯了傻,一个是嘴里嘀咕个不停拚死不走,一个是闷头不吭声只顾猛拉。拉扯好久,时间都足够说完一段评书了,两人还是泪流满面地僵持在原地,最后简直快要厮打起来。清漪头上的花钿掉了满地,连喜服上的合欢结都扯落了,粉淑也是狼狈不堪香汗淋漓。

蓉茗在一边盯着沉睡中的洛仙公主,那冰肌雪肤宛若羊脂玉雕,一头长长的乌发斜拖在地面上。虽然蓉茗不懂关于迷药的事情,但她能感觉出这迷药相当厉害,所有人都是在一瞬间失去意识的,就像她自己一样。青蓝和花青晕倒地时手里端着的果盘落下,星星点点的果皮和果核散了满地,有几片竟然大逆不道地落在洛仙公主拖地的长发上。蓉茗看着,看着……,那几片果皮碎屑在她眼前不断扩大。当她回过神的时候,面前不到两掌处就是洛仙公主那如梦似幻地绝美容颜,鼻息间是一股奇异地幽香,手心里似捧着一股轻灵的泉水,冰冷顺滑,隐约有汩汩流动之感。

蓉茗低头一看,她手里捧着的是洛仙公主的长发,根根发丝活像有生命一般躺在蓉茗手里,上面沾着的碎屑早已被蓉茗不知不觉中清理干净了。蓉茗的脑袋好像猛然吹进一股冷风,她打了个激灵,活像要摆脱一条毒蛇一样甩开洛仙公主的长发。沉睡中的洛仙公主隐约露出一个稚气的笑容,卷曲的长睫毛轻颤两下,终究抵不住浓浓的睡意。她像一只家养的猫儿一样向松软的靠垫里偎进去,天真而快活地继续甜美梦乡。

蓉茗的背后已经湿透,她还记得刚才那种熟悉的令她遍体生寒的混沌感。她每次复生之前都是这样一种感觉,浑浑噩噩,犹如行尸走肉。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心里想的,这些全都像是断线的珠子毫无关联。明明看得到,却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明明听得到,却好似有层滑腻的东西挡在耳朵和脑子中间,怎么都传不进去。心里什么都明白,却偏偏像个木偶一样随风飘移,整个身子都不受自己控制。

她刚才为什么去帮洛仙公主梳头呢?她不是应该抓起最近的刀子狠狠一刀刺下去给自己报仇,也为民除害吗?

她记得刚才她走过去了,她记得她万般珍惜地将洛仙公主的长发打理干净,唯独不记得为何要这样做。

没关系,至少现在我的身子属于我自己。

杀了她!

杀了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女!!

赵蓉茗先是从一个侍卫腰间抽出一把剑,剑很重,她需要两手才能举起。利剑悬在洛仙公主的脖子上面,灯火从剑上反射到洛仙公主脸上,映出一条小小的彩虹。杀自己易,杀别人却难。赵蓉茗闭起眼睛试了几次,手臂就是无法落下去。眼前是想象中的情景,一片血花,洛仙公主身首异处。

为何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对鲜血的厌恶!

是兵器太过血腥了吧?那就拿起一个脚踏往洛仙公主头上砸。脚踏的阴影在洛仙公主洁净的近乎透明的皮肤上晃来晃去。一下,只要一下,一下就够了。给大家报仇!蓉茗的眼神又茫然起来,大家是谁呢?为何我想不起任何一个人的样子,眼前只有洛仙公主扭曲的尸体带来的恶心。

脚踏落到一边,赵蓉茗跪在地上呜呜哭泣起来,她做不到,她下不了手。

提着几个大包裹在一边看了很久的朱嬷嬷叹口气,走过去将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蓉茗努力拥在怀里,柔声说:“好了,好姑娘,好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咱们走吧,快点走得远远的就好了。”

若是平时,蓉茗定会答说:“好姑娘算什么?还不是让人欺负。”然后努力将自己的坚强显示给所有人,她赵蓉茗不是那种受了委屈就躲在一边偷偷落泪的柔弱女子。可她现在很轻易地承认自己的善良,也接受自己的软弱,她抽泣着接过朱嬷嬷手里的包裹,任由眼泪在人前滑落,痛快淋漓,好像这几年背负的噩梦和血腥都随着泪水被冲刷掉了。她每走一步,一些原本模糊阴暗的记忆就鲜活起来。那些帮助过她的人,那些收留过她的人,所有那些倒在血泊中的人。

记忆中的血变成红色,每个逝者都有了五官名姓,蓉茗抽泣着在心里一一道歉:“……对不起,方大叔。对不起,……月双,卢少爷……。对不起,我连累你们。对不起,我不该忘记你们……。”

把东西分给蓉茗一部分,空出一只手的朱嬷嬷急忙把抱在一起的清漪和粉淑也拉起来。两个女孩在厮打中将继续的所有悲愤和怒火全都发泄干净,乖乖地被朱嬷嬷拉着一起走出去。清漪不再追问她们的身世,回首望向一片狼藉的大厅和倒在地上的白夫人,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只有紧紧拉着她的那只手才是真实的。粉淑甚至没有回头,这个家从来就不属于她,清漪就是她的一切。她不在意失去白家千金的身份,她不在意失去还算有保障的富裕生活,她只要和她手拉手一起长大的姐妹。

朱嬷嬷走在前面,脸上是和做朱夫人时完全不同的干练和坚毅,她的眼睛在黑夜中如同闪亮的星子。公主的车马是绝对动不得的,她早就趁装疯乱跑的时候冷眼相中白家后面停着的一辆旧马车,外形普普通通绝对不会引人注目。因为早上有人驾车去附近的城里置办婚礼用的酒菜,车还没来得及卸下来,两匹精壮快马静静地在车前吃草料。朱嬷嬷到前面去拉马起身,仍然哭个不停的蓉茗拎着行李爬上去,她不关心朱嬷嬷到底是谁,也不关心这马车要开向何方,她尽情地享受脆弱带来的安宁和轻松。

没有丫头婆子的陪伴,清漪和粉淑互相扶持着爬上马车,来关车门的朱嬷嬷见她们并排蜷缩在一起的样子,忽然笑着说:“我看你们两个肯定是嫡亲的姐妹,真是越看越像,现在看起来好像双生女一般了。”

“真的,我以前就觉得她们长得特别像,现在更像了。”蓉茗悄悄擦掉随泪水倾泻而下的不雅鼻水,囊着鼻子说。

清漪和粉淑同时露出一个快乐的笑容,赵蓉茗的心忽然沉了一下。眼泪不知不觉间止住了,马车已经缓缓开动,蓉茗稍微整理一下外表,用最冷静的声音对粉淑说:“粉淑小姐,你曾经说过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又说你们不是白家的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给我和清漪讲一下吗?”

粉淑的神色中有一丝惊恐,有点恢复到她以前畏缩的样子,清漪急忙握住她的手给她鼓劲。粉淑在朱嬷嬷丢上车的几个包裹里翻找片刻,找出一个有点残破的小画轴,和一颗夜明珠。夜明珠给小小的马车带来光亮,在夜明珠幽暗的光线下,粉淑屏气凝神地缓缓打开画轴。

这是一张仿洛神图的画,裙带飘摇,顾盼生姿的凌波仙子踏水而来。若是普通人定会被画中仙子的美貌所吸引,但是马车里的三个女孩却是惊恐地看着画中人那张噩梦般的绝世容颜 —— 洛仙公主。

画中的洛仙公主似乎妖气更浓,三个女孩盯着画看了好久,蓉茗忽然伸手将画卷收起,一颗心狂跳不已。她干涩地问:“这是洛仙公主的画像,你们拿这个干什么?”

粉淑的神志似乎仍然深陷在画中,木然地说:“那不是公主,那是我娘的画。不对,不是我娘,是柳树仙子的画像,我娘生得和她很像。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天晚上,妹妹晕倒了,大家都说我才是娘的女儿,娘抱着我哭。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有人说喜儿死了,她毕竟照顾我这么多年,我想去见她。可他们不让我去,娘让我那晚和她一起住。那天晚上我睡不着,想去找喜儿的尸首,到外面去走的时候正好遇到朱婶。她本来在装疯,看到我之后把我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把那画给我,说这是她从咱们家的密室里偷偷带出来的,还有一个簿子,不知是什么人写的。”

粉淑又跑到包裹里翻了一会儿,翻出一个线订的簿子递给蓉茗,蓉茗接过来翻看,发现里面密密麻麻记了很多东西,还标有日子,看起来是什么人的日记。见字如阅人,此人的字迹刚劲有力,但又透着一股娟秀儒雅之气,赵蓉茗的眼前出现一个一身铮铮铁骨的书生形象。她翻了半天,里面有即兴写下的诗词歌赋,有符咒一样的标记,夜明珠的光线毕竟比不上日光,马车又摇晃的利害,她放下簿子揉揉眼睛。

粉淑明白她现在什么也看不了,旁边还有瞪着大眼睛等下文的清漪,她轻轻嗓子继续说下去:“我也是偷着看了一夜,前面的乱七八糟看不懂,后面有几天忽然看到那人写的字。上面说……,上面说我爹……,不是,是白老爷雀占鹰巢,所以他也要如此法报复白老爷。所以他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和白老爷一妻一妾的两个女儿调换过来。那说的应该就是我和清漪了。”

这是清漪和蓉茗第三次听到调换孩子的事情,两个人全都本能地皱眉。蓉茗看着手里的簿子,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对这两个少经世事的女孩说。首先是这簿子到底是何人所写?怎么会在白家的密室里?怎么又会忽然冒出来?这簿子和酷似洛仙公主的柳树仙画像在一起,这画像难道是同一人所画?画上的到底是谁?到现在为止,洛仙公主所说的那两个故事到底是真是假还是个疑问,这个簿子的主人说的话又有多少可信程度?

粉淑心里也明白这事并非那么简单,她紧张地笑着说:“这人说的肯定是真的,你看我和清漪生得这么像,肯定是嫡亲的姐妹。朱婶说那人可能是被我爹……,不是,被白老爷囚禁在那密室里,将我们姐妹调换之后就逃了,所以朱婶说要带我们去找他,找到他就什么都清楚了。”

蓉茗闭上嘴。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她们今生今世很难再回白家,就让她们觉得白家和她们并无瓜葛吧。但是她还是好心提醒粉淑:“天下之大,去哪里找一个不知相貌不知名姓的人呢?”

“能找得到,他在簿子后面写了,他把家传的两个镯子留给我们姐妹,上面有他的去处。”粉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有两个银镯。一只是那夜蓉茗捡起后还给粉淑的,另一只是粉淑偷偷挖出来的。

清漪惊呼一声抓起银镯在手里仔细摸搓,她还以为再也无法找到童年最美好的一段回忆了呢。回想起两个人小时后一起在柳树下许愿,她鼻子一酸靠在粉淑肩膀上嗔怨地说:“你今天怎么那么对我?真是比什么都伤人。”

粉淑急忙伸出双手抱住她带着哭腔说:“我也不想啊。可是若我还是和你那么要好的话,公主和娘亲都会留心我放你走的。哪里还有机会和朱婶一起下药啊。对不起清漪,以后再也不会了~~~~。”

两个女孩抱头痛哭起来,蓉茗向后靠去,无力地盯着手中的簿子,她的麻烦似乎越来越多了。

不知白家会怎样?

马车迅速冲下山,没有走官道,而是顺着一条浅浅的小溪往下游猛奔。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关系着四个人的性命,虽说那关外常被用来迷大牲畜的迷药应该能坚持一夜,朱嬷嬷仍然不敢怠慢,拼命打马前行。朱大户家在关外有一个牧场,朱夫人曾经最喜欢骑马驾车,所以今夜的车夫做的得心应手。幸好两匹马也都相当出色,体力速度都可称得上是千里良驹,马车如疾风迅雷一般远离白家的山林。

清漪和粉淑哭累了,窝在一起迷迷糊糊睡去。蓉茗心事重重睡不着,她推开小窗,从缝隙里看星空。夜风吹在脸上,将流下的泪吹干,她忽然开心起来。这次和以前比简直是太好了,就算白家剩下的人被没门,至少朱嬷嬷清漪还有粉淑和她一起逃出来了,身后应该没有追兵和探子,若是她们躲藏的好,说不定这三个人能躲过此劫。

她笑着轻轻关上小窗准备睡觉,窗缝合闭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一只大鸟在夜空中掠过,好像是一只雄鹰。蓉茗带着笑容躺下,她现在也像一只鸟儿一样自由了。

白家别墅内外仍然是一片寂静,偶尔会传来几声鼻酣。洛仙公主仍然在椅子上香甜地睡着,丝毫不知刚才有一把剑和一个脚踏曾经在她美丽的头顶犹豫好久。

一个身穿青色儒衫的高大男子缓缓穿过东倒西歪的侍卫和白家下人一直走到大堂上,他驻足凝视洛仙公主的睡脸,一直看着……,一直看着……。

房顶上传来几声细碎的声音,然后一个男人沙哑而恭敬地问:“主子,她们已经出了白家的林地,隼儿也盯住她们了,要不要立刻唤醒公主。”

男人笑着说:“让她睡吧。她睡着倒还可爱些,更像她娘……。”

见洛仙公主似乎睡得不太舒服,男人弯腰将她抱起,自己坐在椅子上,让洛仙公主睡在他怀里。他低头看着洛仙公主,眼神中都是宠溺,可惜他的眼睛始终是透过洛仙公主,看着他记忆中的那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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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 小丑出场的时候
如果众人都笑
你也傻笑好了
为什么你偏偏要想--看看他面具背后的泪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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