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elsila (临●work!work!), 信区: Ghost
标 题: 一、空明寺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Dec 31 22:13:04 2006), 转信
“风轻曼兮,云浩淡兮……”一阵悠扬的歌声响起,那声音婉转悠扬,舒缓流畅,穿透了茫茫的晨雾,直送入听者的心底。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住的地方便能够听得见这歌声,歌是很好听,不过我却始终感到有些奇怪,因为,它是从山上的方向传出来,而我记得山上除了空明寺,似乎再没有其他人家。
“那姑娘又开始唱歌了,她唱得真好听!”一个声音自背后响起,发话的是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人,此刻他自我身边探过头,边向窗外张望边说道:“不过这事儿说起来倒是挺奇怪的,寺里怎么会有姑娘唱歌?”
“许是寄宿在空明寺里的信女吧!”我随口答道,同时起身去取颜料箱。这个时候,我突然听见一阵轻慢的脚步声自外面传来,探头望去,却见一个披黄色袈裟的和尚正朝着我的草屋走来,仔细一看,居然是山上空明寺里的僧人慧觉。
我连忙出门迎了上去,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道:“禅师来这里可有什么事?”
慧觉见我出来迎他,忙稽首道:“贫僧来此就是为了找屈施主,请你去为寺中的一间寒舍重新上漆。”
我点了点头道:“禅师有命,舍下怎敢轻怠,我这就过去。”
慧觉和尚微微一笑道:“那就请施主随我来。”说完便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我连忙扛起料箱,紧跟在他的身后。
江南的寺庙多清静淡雅,空明寺也不例外,它坐落在一座孤峰的峰顶,周围浓林掩映、蔽天翳日。空明寺本来是一座小庙,但由于百年前突然有人说见到了仙人,这传闻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后来便成了佛祖曾经在这里显灵过,于是小小的空明寺香火也突然旺了起来,经过几次扩建,空明寺便有了现在的规模——里外达五进院落,大小房屋七十余间。因为占地面积广阔,余房也很多,有些远道而来的信男信女,夜里便住在这里。
慧觉引着我一直到了空明寺的后进,来到了一个像仓库一样的小屋,他伸手指着里面道:“寺里僧众甚多,方丈打算把这荒废的屋子也开作起居之用,这屋子许久未用,因时日久远有些破乱,请屈施主帮着重新漆涂一下。”
我看了一眼周围,心中盘算了一下,便应道:“这屋子不大,一天功夫应该就可以完成。”
慧觉笑道:“如此甚好,那贫僧就先告退了。”说罢转身离去。
※ ※ ※ ※ ※ ※
进入了小屋,我先里外打量了一下房子的格局。
这里倒是很宽敞,而且空徒四壁,只在对面墙上斜靠着一张长梯。这间屋子的四壁素白,只有房椽是暗黄色,我于是决定先漆好上面的房椽,然后再开始漆涂四面白墙。说做就做,我走过去将长梯搬来立好,又调好了漆粉,然后扶着长梯就这么爬了上去。
爬到了长梯顶上,刚刚仰起头,一幅画突然映入了我的眼帘。
那是一张幅面不到一尺的墙画,画的是一个少女,正扛着一张绸伞,对着这边笑吟吟地望着。由于经年历久,房椽的漆已经开始斑驳脱落,那画的中间也掉了一大块。
“画工一流,可惜画面损毁过于严重,恐怕保存不了太长时间了!”我摇头叹道。这画的确画得很好,可我知道,照这样的情况下去,过不了几年漆皮就会全部脱落,这画也就看不见了。
但我并没有直接将它抹去,而是先开始漆涂其他部分,今天的工做起来倒很顺手,用了不过半日功夫,屋子里的大部分地方都已经漆完,只余下刚才的那幅画了。
“画倒是好画,可惜恢复起来太过困难,不过就这么由着它坏掉,倒是可惜了。”我自言自语地道。
“小相公也觉得这画好吗?”一个悦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将我惊得险些从高处坠下。
我有些恼怒地转过头,刚想发火,却发现一个拎着红绸小伞的美貌女郎正笑盈盈地仰首望着我,从现在的角度看下去,那女郎饱满的大半个酥胸正好映入我的眼帘。
于是我的脾气便消弭一空,“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我心不由衷地暗自默念,不过自己的眼睛还是不争气地望了过去。
女郎注意到了我的失态,脸色微微一红,身子向后稍稍撤了撤,却并未着恼,只是对着我盈盈一笑道:“小相公还未答我,这画你也很喜欢吗?”
我红着脸轻声地答道:“在下确实很欣赏这幅画,可惜,它已经不能保存多久了。”
那女郎点点头,双眼紧紧地盯住我道:“那么小相公认为,这画还修得好吗?”
“修复它?”我疑惑地问道。
“是的,修复它,我很喜欢这画,小相公能帮我把它修复吗?”那女郎满怀期盼地注视着我。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不知寺中的和尚们是否喜欢我在上面乱作涂鸦。”我迟疑着说道。
她别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道:“你就放手去修补吧,这屋子已经很久没人来了,而且这画又是在高处,根本就不会有谁在意这里。”
我点点头,在供桌上蹲下身子开始准备颜料。这是我的一个习惯,我总是带着画笔和颜料,在做漆涂的同时,遇到人家的墙画壁画,如果主人有要求,我都会着手修补,毕竟,我也曾经在绘画上浸淫多年,这些美好的画面,有些可能还代表着一段渊源,我是不会轻易便将这些画作涂抹掉的。
那女郎站在一边,饶有兴趣地望着我忙忙碌碌,过了一会,她突然开口问道:“小相公,还没有请教你高姓大名呢!”
“在下屈律,姑苏人士!”我随口答道。
“啊?”下面传来她吃惊的娇呼声。
我连忙低下头去,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继续你的画吧!”她摆手道。
我点点头,转过身开始对那幅画进行修复,那女郎则一直站在下面望着我。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哪里人士?”我一边作画一边问道。
“小女子姓苏,单名一个秣字,我是随家人到这里来拜佛的,也在这里小住几天!”女郎答道。
“苏秣?很好听的名字!”我笑道:“不过你可以去找个地方休息了,这话要画一会呢。”
她摇摇头道:“我就这么看着你画,不会干扰了你,你专心作画吧。”
我点点头,将注意力集中在画上。这一次,我画得很认真,渐渐地连自己的心神也全部投入了进去,直至一个栩栩如生的画中人呈现在我的眼前。
“好美呀,想不到你的画工居然如此出色!” 苏秣赞叹道。
我笑了一下没有搭话,手上开始漆涂最后的色彩。画中女子只需最后的一道红飘带,便可以大功告成了,我伸手将画笔沾向料桶。画笔触动之处,感觉十分干涩,这时我才发现,料桶的红色部分居然空了!我连忙跳下椅子,在带来的工具箱里翻找,可料桶里面也没翻到一点备料。
“我的红颜料不够了!”我摊开了双手道。
苏秣焦急地道:“那怎么办啊,这画明明就要完成了的,明天你也不会再来了!”
我摇摇头道:“也许这是天意吧,不过算了,也就差一段红色飘带了,涂不涂上也无所谓。”
“那怎么行?缺了一块,这画始终是不完美!”她显得有些失望,一口洁白的贝齿紧紧地咬着红润的朱唇。
“等等,我有办法了!” 苏秣突然说道,然后她便跑到我的工具箱前,从里面拿出一把小刀来。
“你!干什么?”我有些慌张地望着她。
“我有办法弄到红色颜料!”她举起小刀,在自己的伞柄上刮了起来。
随着小刀上下的刮动,红色的粉末簌簌落下,不消片刻工夫,已经在料箱中积出了厚厚的一层。
我惊奇地望着苏秣的伞柄,想不到这小小的伞柄居能刮出这么多的料粉,不过不知道才材料品质如何?
我将她递给我的颜料和好,用涂刷点了一下,发现这颜料的颜色居然十分的丰润,甚至要比我原来用的丹砂要更鲜艳、更清新,真不知道到底是些什么材料。于是我转身爬上了高处,开始完成最后的部分。
佳人在侧,我干得格外卖力,不过片刻时间,那幅画已经修补如新。许是用了这特殊的颜料润色的缘故,那段红色的飘带显得格外艳丽,在透入房内的阳光的照射下,飘带隐隐泛起一丝荧光,画中美人也仿佛活了一般,飘然欲飞。
“好了!”我一纵身自供桌上跳下,脸上颇有得色。
等了片刻,却不见苏秣回答,扭头一看,却见苏秣面色凄然,一抹清泪正自她的面颊滑落。
我走到她的身边,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只是高兴,这画真漂亮!”她玉腕轻抬,抹去了脸上的泪痕。
“呵呵,喜欢就好,也不妄费了我这番辛苦了!”我夸张地挥着胳膊道。
苏秣破涕为笑,用眼睛狠狠地白了我一眼,见我头上还挂着斗大的汗珠,她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为我轻轻拭去额上的汗珠。佳人意外的垂青,令我有些出乎意料,这一瞬间,我的心神不禁有些荡漾了起来。
以前的我,曾经梦想过会有一个温柔的女子能够给我体贴和关怀,不过那一只都只是个梦想,而这一刻,居然梦想成真,即使这梦想是短暂的,但于我来说,也是足够了。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伫立了片刻,两人的脸上都泛起了一丝微红。为了打破尴尬,我正要开口说话,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苏秣面色一变,急忙对我道:“有人来了,我要走了!”说完转身向门外行去。
“哎,苏姑娘,我如何能见到你?”我不由得向她喊了一句。
她回头嫣然一笑:“你我既是有缘人,他日必定相见,公子再会!”
鹂鸟般悦耳的声音尚在耳边徘徊,伊人却早已失去了踪影。
※ ※ ※ ※ ※ ※
“屈施主,漆工做完了?” 来的正是慧觉和尚,他见我失神般地呆立在那里,神色中有些疑惑。
“对,做完了,大师要不要再仔细看看?”
慧觉微微笑道:“不必了,虞施主的手艺,我信得过。”
他点了点头,便带着我到前进院落,找庙祝领了银钱,便同我道别。
离开了空明寺,我的心里却多了一丝挂念,苏秣那美丽的身影始终萦绕在我的脑海中。
回到自己草屋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乔山早已经回来多时,见我背着料桶、神不守舍的样子,他也有些怀疑,不过任他如何追问,我始终是不讲出实情。
之后的几天,我常常找机会跑到山上的空明寺去,期望能再次遇到苏秣,不过令我失望的是,从那天之后,我一直没有再遇见她。
我当然还是不死心,半个月后的一天,几个木匠朋友去庙中出工,我也找借口陪着他们,再次进入了寺里的后进院落。
如今这里早已经成为了和尚们起居的禅房,我的几位木匠朋友就是为和尚们再打几张床铺。木匠们在忙着作床,我则来来回回在庙中寻找,不过结果当然还是一无所获。心灰意冷的我闷闷不乐地进入禅房中,一屁股坐在了一张方木上。
“估计苏姑娘应该早已经回家了,看来找也找不到了。”我心里一边寻思着,一边抬头仰望自己做的那幅画。
这一看不打紧,我一下子蹦了起来。
那画,居然不见了!
“师傅,那墙上的画呢,谁把它抹掉了?”我揪住一个和尚大声问道。
“施主,你干什么,哪里来的什么画?”和尚用力地挣脱了我的手,不满地望着我。
“可两个月前,我明明是在上面作了幅画啊!”
“怎么会,我们根本就没有动过上面。”和尚们冷笑着望着我。
“这怎么可能,难道,这画就这么飞了?”我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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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上帝赐予我平静的心,
接受我不能改变的事情;
愿上帝赐予我勇气,
改变我能改变的事情;
愿上帝赐予我智慧,
明白两者之间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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