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elsila (临●make a living), 信区: Ghost
标  题: 第六章 白夜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Dec 22 18:06:56 2006), 站内


那时一切都消失了,一切都完结了,赤焰魔王毁灭了他创造的世界,整个天地变成一个结结实实的坟墓,人们躺在里面愉快的安息,永远脱离此间的苦难……信魔王吧,信魔王才是正道!” 铜锤将一脸的深愁惨痛,却同样是喝醉了似的,对他的“外乡”也带着一种迷醉般的期待。可他期待的是什么呀,毁灭?天!我简直不寒而栗,这才相信弓箭手说的不错。起先他讲到圣火军时,我还不太经意,说到赤焰军种种,我就当作夸大其辞,故弄玄虚。这世上的宗教,不管佛教道教回回教,还有乡下人管叫做爷叔教的耶稣教,没有不是告诉人们信着便得拯救,便脱苦海,升入极乐世界的,铜锤将们的赤焰魔王却居然相反,信了他,不但没好处,反倒被毁灭!难道此间的人,竟然还有宁愿相信这套邪说,宁愿入地不肯升天的?要我说,非要我两中选一,加入一个,也一定选圣火军,决不入赤焰教…… “胡说,信圣帝才是正道!” “你才胡说,信魔王是!” “别听他的,信圣帝!信圣帝得永生!” “不要睬他,信魔王!信魔王得解脱!” “圣帝!” “魔王!” 刀斧手和铜锤将争辩不下,早隔着桌子吵嚷起来。标枪手和双鞭将也各自加入同伴一方,四个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反复论证只有他们崇拜的才是真神,对方的都是谬种。 “一辈子的老习惯了,”弓箭手说,“两派从来就是这样斗个不停。圣火军和赤焰军之间的战争从没停息过,在那边的黑气里,那团黑气覆盖的战场上,他们已经不知打了多少世多少纪了,就为的争一件事,创造世界的是圣火大帝,还是赤焰魔王。” 双方争吵正酣: “仁慈的圣帝!哪里有什么赤焰魔王了,我们的先知亲眼看见,烈火中央的是金盔金甲的圣火大帝,玄衣红衣使者就在他身边!” “残暴的魔王!你们的先知看错了,根本不是什么金盔金甲的圣火大帝,而是黑盔黑甲的赤焰魔王!在他身边的是黑甲赤甲神将!” “胡扯!我们的先知怎么会错,都是你们赤焰军崇拜邪魔,亵渎了神明,圣火大帝才迟迟不来拯救此间的众生!” “放屁!要是没有你们圣火军,魔王早把此间毁灭,大家早都解脱入地了!” …… 这种争吵想来也不知重复过多少回,可四个人却仍是精神十足,愈吵愈激烈,出语密如连珠,连每言必念的唱颂诅咒都顾不上了。 “据说他们的那些‘先知’,”弓箭手继续说道,“也就是在烈火中央降生的人,看见了那个创造世界的神灵的模样。但是圣火军的先知认定神灵穿的是金盔金甲,而赤焰军的先知却发誓说那是黑盔黑甲。 “双方争吵不休,从盔甲的颜色吵到神灵的名号,终于分成了两大教派。双方竭力煽动发展各自的拥护者,到最后把此间众生全都席卷了进去,争论变成漫骂,漫骂变成打斗,打斗变成凶杀,凶杀变成战争。世界从此变成一个巨大的杀场。假如某一方能够很快打垮另一方的话,纷争也就完结了,然而双方却始终势均力敌……” 两张桌上形势突变,四个人争执不下,忽然乒乒乓乓离开桌椅就跳到走道当间,拔拳捋袖抄起家伙,就要开打! “别担心,他们打不起来的。”弓箭手稳笃笃的说,“只要他们的灯笼还亮着,就不会再起杀机。杀机一动,灯笼就会熄灭,他们好容易从黑气里滚爬出来,怎肯再回那鬼地方去受罪?别看镇上的人走到哪里都披挂整齐,可从没发生一次械斗——街面上的秩序好得很哩!他们只是老习惯改不掉,依然崇拜他们的神灵而已。有什么办法呢?这里的人做什么事,都是凭习惯的。” 果然,他们尽管连比带划咆哮得厉害,刀枪锤鞭在空中吓人的挥舞,却并没真落到对方身上。原来这镇上的人,连打架也只是装装样子。 “黑气当中就完全不同了。永生不死,唉,永生不死。众生都和此间一样长寿,同生同朽,所以那场厮杀也就漫长得没有止尽。有些幸运的人能够躲来这里,暂时脱离战阵,但是并不可靠。每当黑气爆发,黑气中的军团就会出来掳掠,谁的灯笼如果被黑气扑灭,谁就将被掠走,继续自相残杀的生涯。他们的仇恨是与生俱来的,直到死的那一天才会消灭。死,整个此间所有的人,圣火军,赤焰军,得救,毁灭,盼的都是这一件事。可谁也不能先死,好象大家都被那该死的同一条命拴着一样。此间只生一次,只死一次。” 我想起幻景中看到的两军对垒,人不断的被杀,又不断的复活,人人都是痛苦欲绝却又欲罢不能的样子,呼吸又开始不畅。 “为了能够早死,圣火教徒必须努力剿杀他们的敌人,此间的邪恶势力,不信圣帝信魔王的赤焰教徒阻碍了大伙儿升天。赤焰教徒也是一般计量,这样一来双方打得更厉害了,更是没有和解的可能了。” 我这才注意到一个细节,弓箭手在说到此间人等的时候,总是说“他们”,从不说“我们”,好象他是一个局外人,眼前一切纷争都和他无关似的,圣火军也好,赤焰军也罢,都不能影响他,他似乎长了一对慧眼,对一切都洞如观火,看什么都通通透透。 “那些在烈火中央降生的人,那些先知,他们到底看见了什么?” 沉默很久的老头突然开口问。 “那位神灵当时在做什么事?后来又到哪里去了?” 老太跟着也问。 “他们看见了创世瞬间的情景。一个伟岸的神灵站在血红的烈火中央,那一团烈火仿佛正是从他身上烧着的,他高举双臂,发出飓风般的呼啸,一红一黑两个影子从他身旁飞出火海,冲天而去。在那之后,神灵便和火焰一同消遁了,世界一片凄冷。今后的岁月里,他再没有出现过。” 就在弓箭手说到一红一黑两个影子飞出火海的时候,我心中剧震,忙望向老头老太,只见他俩脸上也同时抖缩了一下:这太象是黄巢念动血咒,送老头老太逃出虎狼谷的情形了!大神,黄巢;火海,红光;两个影子,老头老太……我感到窗户纸一层接一层在眼前捅破,一根根断线连在了一起……劫界中的人们忘记了过去,他们把毁灭当成了开始,虎狼谷陷落前的最后时刻,成了他们对新世界的最初印象,他们误以为黄巢便是这新世界的造主,把他喷吐血咒的那片红光,当成了创造世界的大火。金盔金甲,黑盔黑甲,那样混乱的情景,难保各人看见的不一样,于是就出现了两派的纷争…… 可是,可是竟为了这种事情大动干戈,也太,太愚蠢了吧!这劫界里虽然没有阳光,没有活物,可也并没有刀山火海,油锅粪池,没有那许多吓死人的阎王爷的刑具呀,只要他们自己不斗起来,太太平平过日子总可以的吧——太太平平过日子!便是在人间,也可以知足的福分了。谁教他们非得在那黑气笼罩的战场上厮杀个不停,谁教他们好容易逃出来了还得时刻担心着再被卷回去!? 劫界里一定有什么蛊惑人心的东西。那东西挑起人的仇恨,让他们忘记思考,不会正常的想事情。但他们有一件事却想对了,就是那两个从火中飞走的影子,老头老太,他们正是一千年后前来解救劫界的红玄使者,赤黑神将。他们给自己留了希望的。拯救山,毁灭山;圣灵之书,幽冥之卷。可他们哪来的这希望,怎么知道未来的事情的?谁告诉过他们? “其实,”弓箭手慢悠悠的又说,“他们两边看见的根本是同一回事,圣火大帝和赤焰魔王根本是同一个人。可对,三位老乡?” 他这样问我们,就仿佛我们应该知道答案一样。他端起酒碗,出声的喝着酒,一双眼睛却从酒碗上方直冒出来。 “没有什么圣火大帝,赤焰魔王。” 一个异常苍老的声音从角落里发出。大家齐齐扭头,说话的居然是墙角旮旯里那位独坐饮酒的白头老翁。 “你们都错了,此间不是什么神灵造出来的,此间根本就没有神灵。没有圣火大帝,也没有赤焰魔王。” 怎么,难道劫界里也有明白人?还有人记得过去的事?我仔细打量那老翁,见他鹤发苍颜,满脸深陷的纹路,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胸前一部银髯却丰盛繁茂,根根茁壮,声音虽老,却中气十足,那么远的传过来,仍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在回弓箭手的话吗?不可能,离得那么远,我们说话他怎听得见,他一定是朝那四个吵架的人说的。果然那四个人都认识他,刀斧手笑着答腔道,“仁慈的圣帝!老夫子,你又来喝酒了?好久没听你说你那套道道了,今儿怎么又来了兴致了?” 铜锤将也笑着说,“万恶的魔王!他一定是见来了三个老乡,要对他们也宣讲宣讲,让人家也跟着他‘开开窍’呢!” 四个人便都哄笑开了,登时停止了争吵,笑吟吟的瞧着那个被他们称作老夫子的老翁。老翁不理他们,把脸转朝我们这边,呆了片刻,眼缝里突然射出光来,神秘而郑重的问道: “你们是从‘那边’来的吗?你们还记得从前的事吗?” 我们仨吓了一跳,面面相觑,这老家伙是谁,怎么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来?那边,从前,难道他认识老头老太?难道他知道我们的来意?背上一股寒气飕飕的冒起来。弓箭手箭一样的眼光又在我们身上转了一圈。 “光明之神!”说话的是又瘦又高的标枪手,“老乡,你们别见怪,这老夫子有个怪念头,他说在此间之外还有个世界,此间是被那个世界包围着的,只是我们找不到门出去罢了。他管那个世界叫‘那边’,他还说,我们原来都是‘那边’的人,因为不知甚么缘故给弄到此间来了,还把从前的事情都忘了个精光。他在这镇子也好些年月了,但凡镇上来了陌生人,他就逮着人家问是不是从‘那边’来,记不记得从前的事,搞得人家都莫名其妙,可不好笑么!” “黑暗之王!”小个子双鞭将也跟进来发表意见,刚才两派的那番争论他没怎么插得上嘴,现在终于找到了攻击的对象,“老夫子,你又没见过,你又想不起,你怎么知道有‘那边’,‘从前’?” 老夫子摇着他那颗白发蓬乱的脑袋。 “唉,你们总是不信,总是不信。但是你们为什么又要信圣火大帝,赤焰魔王呢?难道你们又亲眼见到了不成?” “圣帝!你又来了,我们没看见,先知们可看见的,世界被他从一团火中发出来,怎么会有错?” “先知?”老夫子从鼻子里哧了一声,“先知看见的那个人,真的是什么神吗?就依先知的话说,既然他们也从那火里出来,不比谁早,也不比谁晚,又怎么能肯定先有的那团火,再有这世界的?说不定那团火,还有那个‘神’,也是和我们一起从‘那边’降到这里来的,谁知道!” “魔王!老夫子,你这些荒唐话,得亏是在这里说的,要是在那里面,你可有得罪受了。不信赤焰魔王,也不信圣火大帝,还到处散播奇谈怪论,准定被两边都当作是邪魔外道,今天被赤焰军逮住了架在火上烤,明天被圣火军逮住了架在火上烤,虽说烤不死,可身上就没有好的时候——老夫子,你别也是上过火架子的吧?” 又是一阵哄笑。老夫子眼缝里的光收回去了,头尽量的仰着,象一个盲眼人在抬头凝望他看不见的天空,过了很久,他才缓缓的说: “我没有上过火架子。我倒是把别人送上过火架子。” 店堂里静了下来,那四位不笑了,仿佛这话是第一次听说似的,全都迷惑的看向老夫子。 “你们不知道,在那里面的时候,我也跟你们一样。” 老夫子开始回忆往事。 “啊,没错,我也相信过那些先知的话的。那时我参加的是圣火军,我的活计便是,劝说战场上捉到的赤焰教徒,还有那些邪魔外道,让他们皈依正教。 “但这是个非常重要而且体面的活计!我们的教主,亲眼见到圣火大帝的先知之一,经常就这样说,当把一切异教徒全都拉到我们这边,让整个此间的人都来信仰伟大的圣火大帝的时候,我们就能得救,极乐世界的‘外乡’就会到来。 “我勤勤勉勉的做着我的活儿,我主要用到的手段就是,把那些可怜的糊涂虫送到火刑架上去烤。这一招非常管用,通常还不到半熟,他们便已经幡然醒悟,成为坚定的圣火教徒了。照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们会达到目的。然而不幸的却是,敌人也在用着一样的办法,而且一样管用,所以双方总是势均力敌,胜利得救的那一天也就遥遥无期。 “赤焰教徒不必说了,那些邪魔外道可是形形色色,什么怪物什么奇谈怪论都有。有的说世界不是始于大火而是洪水,又有的说不是洪水是地震,有的说圣火大帝和赤焰魔王是两兄弟,又有的说他俩其实就是同一个人。这些也都不必说了。 “真正让我难忘的是那个吹竹管的人。他拿一根又薄又脆,中间挖一排圆孔的竹管当兵器,使起来的时候,一头衔在嘴里,十根手指在那些孔上轮流开合,发射暗器似的。可除了一阵奇怪的响声,并没有什么东西发出来。但那声音,却好象自有一种魔力,听见了它,人们就走不动路,忘记打仗,忘记一切。弟兄们都叫他做吹竹怪,他却告诉我他另有名字,洞箫客,而他吹的那根竹管子,便叫做,‘箫’。” 我心中一动,洞箫客?箫声? “他本是我们这边的人,一看衣服就知道了。是教主亲自下令把他抓了来,因为他站在战场上吹那竹管,扰乱军心。啊呀,我从来没见过这等难对付的家伙!我已经把他烤到浑身冒油了,那一面都已经熟了,可他却说,再翻一面。等到全熟,他从架子上颤悠悠的下来,身上喷出烤肉的香气,取过他的竹管子,箫,便一路摇颤的吹着走了。我们只有瞪眼的份儿。你们都晓得那个规矩的:火是神灵创世的神物,火的力量最是猛烈,能熬过火刑的人,是有神在庇护,在他彻底复原之前,双方都不能再为难他。” 几个人默然点头。 “后来我又烤过他好多次,有时候一边烤着,他就一边跟我说话。他说,你还记得‘那边’吗?他又说,你还记得‘从前’的事吗?我莫名其妙,他便叹口气说,唉,我也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这把箫,我的名字叫洞箫客。我这才知道他叫洞箫客。 “每个人都有一样兵器,他的兵器是那只箫。他说,当他吹起箫来的时候,他就能忆起一点过去的情景。在那箫声里面,他看到了月光,看到了天上的云;天是深蓝色的,不是这里的灰白色,很高,很明亮,云象一个个白拳头似的,从那蓝天上凸出来。他看到安静的水面,长长的树叶垂下来,绿色的,鸟飞得很低,羽毛都被水沾湿了……我不知道那些所谓月光,深蓝,绿色,鸟,羽毛是什么东西,可听他不停的那么说起来,仿佛它们真是有的,就象身边天天都用的一件物事,一时忘记放处了似的。 “然后他就吹起箫来了,唉,那支箫真是件好厉害的兵器。有人使剑使得好,有人耍枪耍得好,可剑使得好的,枪耍得好的,只是让人痛、教人害怕,可那箫给他一吹起来,却让人的心神……让人的心神不由自主的就跟着去了。” 店里静悄悄的,人人都听住了。 “怪不得教主说他扰乱军心,我再没听过那么撩拨人的声音!你想想吧,他人架在火堆上,身子下面噼里啪啦的响着,黑烟一股股冒上来,可他脸上没有一点痛的样子,他闭着眼睛吹着吹着,我猜他一定又看见他的‘那边’,‘从前’里的样子来了。久而久之,连我也仿佛能看见了似的,月光,蓝天白云,绿色的树叶…… “可箫声一断,这些便都消失,再也想不起来。我真想听他再吹下去,可他却停下来对我说——” “说什么?”小个子双鞭将急急的问,老夫子看他一眼,脸上诡秘一笑,“火不够旺,该添柴了!” 大家全都笑起来,连弓箭手都笑了。 “那洞箫客长的什么模样?” 老头老太问那老夫子。他俩问这个做什么?我暗暗纳罕,莫不是当年的弟兄同僚里面,便有这样一位吹箫的高人? “不记得了,太久远了。我只记得他的箫声。后来我再不肯做那造孽的烤肉师傅,老天保佑,我逃到了这镇上。是的,我从没对你们说起过,那是什么光彩的事了!从那之后,我就一直在想,整天的琢磨,到底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我究竟从哪里来,为什么来,又会到哪里去?为什么我听到箫声的时候,会看见此间从来没有过的东西?——你们也都听见过箫声的,对吧?其实你们听见箫声的时候,也曾见到过许多不同一般的东西的,对吧?只不过你们和我一样,都想不起来,都想不起来了。” “你们再想想看,所有的人突然之间一起降生,不奇怪吗?身上的盔甲,手上的兵器是哪里来的?你们刚出生就会说话,会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可不是怪事?你们买米,买布,来这里喝酒,你们买到过米吗?买到过布吗?喝到过酒吗?明明什么也没有,可为什么又要做,怎么想起来做的?你们就从来不觉得蹊跷吗?” 人们看看桌上的杯盘碗盏,神色茫然起来。他们好象这才发现,那些其实都是空空如也。 “我们并没有完全忘记从前,”老夫子仰天叹了口气,“很多东西都在我们心里埋着,被一层厚厚的土盖住了。但当我们听见箫声,看见这镇上有形有款的物件,米瓮,布柜,井台,酒坛……那些东西便从土里钻出来,活起来了。啊,不,土是这样厚实,它们钻不出来,钻出来的是它们的魂。它们的身体都在那边,都在那边呢!” 老夫子伸出一根骨节粗大老树根似的手指,抖抖缩缩的指朝门外。大家循着老夫子指的方向看去,除了对面阴沉沉的旧屋,和屋顶上越来越浓重、越来越不祥的黑气,就看不见更多的东西了。这边,那边。此间,人间。这边的眼睛,此间的眼睛,怎么能望得到那边,人间里去呢? “我们也是魂,我们的身体也在那边。但它们早都烂掉了,只剩下了魂在这里。” 耳畔响起弓箭手冷硬的声音。人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好象听说了什么前所未闻、无法理解的事情。 “不对,不对,”老夫子摇着他那颗白头,眼皮眨眨的说,“我们的身体都在这里,看得见,摸得着,会冷,会热,会疼,怎么会在那边呢?我们的魂和身体是在一起的,要不怎么能看,能听,能想事情?我们从那边来,还要再回到那边去,要是有两个身体,可怎么……啊,你说它们都烂掉了,真荒唐,身体怎么会烂……” “没错,”刀斧手附和道,他居然忘记赞颂圣帝,“身体不会烂,伤口会愈合,断肢会再生,挖掉的眼珠会长出来……要不然,我们早就成了一堆碎肉,哪里还能这么齐整!” 铜锤将也附和道,“就是,等到末日来临毁灭的那一天,我们的身体才会朽烂,我们的灵魂也跟着消散了。” 标枪手却纠正道,“不是朽烂,而是在那边,不,是在‘外乡’开始另一次生命,到了那时候……” 我的心蓦的抖颤了一下,忽然明白了。显然是这样。此间的人,连那老夫子在内,都不知道自己是鬼,灵魂和身体早就分了家,他们还以为自己和天地一同诞生,都是不死的人类呢,这些可怜人…… 然而弓箭手却知道,弓箭手和别人都不一样…… “那一天不会太远了,我们就快要回到那边去,回到从前去了。” 老夫子忽然很有信心的又说,一面看向我们,从眼缝里重又钻出光来。 “洞箫客说的那件事,怕是该到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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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之中,以心为主
能观心者,究竟解脱
不能观者,永处缠缚
一切善恶,皆由心起
不随心行,令心随己
一切珍宝,尽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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