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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lsila (临●make a living), 信区: Ghost
标 题: 恐怖宠物店 - 第四十一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Dec 23 22:16:25 2006), 转信
加特雷手扶小桌慢慢滑下,等这只鸟飞远了、看不见了,风雨声也完全止住。灯光重又亮起,酒坊里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人人交杯换盏、猜拳谈笑,加特雷摸摸酒盅,盅里酒还热得烫人。
他猛灌了口酒。
脸上实实在在的两个血点子证明“她”的确来过。
“不料先找到您的竟是姑获鸟。”安倍晴明笑道,将剩下没吃完的花生米用纸包好,揣入怀里。
“出去后,如果您能顺利出去,记得赶快将血点子洗掉,否则日后姑获鸟不免来偷窃您的孩子。”晴明又说。
姑获鸟又名“夜行游女”、“钩星”或“鬼鸟”,传说是产妇所化,周身磷火闪闪,能吸食人的魂魄。她们披上羽衣就是鸟,脱下羽衣就是女人。这怪鸟因为自己死了孩儿,最喜欢盗窃他人婴孩,若谁家有小孩衣服晾在外头忘了收,她们就会在上面留下两个血点子做记号,隔日便来偷走这家的孩子。
“姑获也很可怜。”晴明叹道,拉起加特雷就走。
他们将沿玄武街而行,暗处潜伏了躲不掉的妖怪。
“无论如何,您的忍耐力也算了得。”安倍晴明夸奖了加特雷一句,将来客带向一幢少见的宏伟院落。
这盛唐式样的建筑坐落高处,登上百级阶梯,才能扣响门环。几个头光光的男子在“沙沙”地扫地,明明扫得够干净了,他们还不肯停,眼巴巴望着旁边梧桐,等它再多掉一片叶子。身上袈裟、头顶香疤透露出男子身份,他们是群和尚,这些人影更衬托出建筑的庞大开阔。黑夜不能遮住它深黄的墙,也遮挡不住内里传来幽远的钟响。
“当、当当……当当当当。”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如来端坐正中,慈眉善目;一俊一丑的迦叶、阿难两尊者侍立左右,十八金刚怒目,禁绝一切妖魔;观音、弥勒、文殊、普贤或颔首听法、或捻花微笑,说不出的安静祥和。
“当当、当当当当……”
伴随钟声,和尚们一遍遍诵念“南无”,“笃笃笃”敲打木鱼。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金刚不坏佛、南无宝光佛、南无智慧胜佛、南无才光明佛……南无三千揭谛大菩萨、南无三百阿罗大菩萨、南无无边无量法菩萨。”
加特雷默默舒了口气。“是寺庙。”他举目眺望,“道成寺”三个字烁烁生辉。人到此间,立刻被佛家清音包围,方才酒坊内恐怖的一幕,已是恍若隔世。
“是寺庙。”安倍晴明认可道。
“不是鬼寺吧?”加特雷暗问。
晴明摇摇头,与他携手齐登宝殿,一面说:“不是,道成寺有百年历史,佛光普照。”
“既如此,妖怪进不来吧?”加特雷又想。
“一般妖怪,当然避之不及。”安倍晴明回答。
这话别有玄机,加特雷才落入肚里的心又提了起来,他已用不着多思忖阴阳师话里的含义了,刹时佛音凌乱,木鱼迸裂,外面扫地的和尚全都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妖怪、妖怪来了!”他们喊道,齐刷刷望向加特雷,似在责备他招惹了鬼物。金佛一动不动,丝毫不见显灵的迹象,寺外没雨,风越发的紧,风中夹杂着恶心的腥膻味,加特雷不提防吸了口气,顿时五脏六腑都在翻滚,把隔夜饭也吐出来了!
这回又是什么?
晴明笑眯眯的,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
万不能指望他!加特雷目光逡巡了一圈,落到个消瘦、白须、头比任何和尚更光、衣裳也比他们更朴素的老僧身上。“师父、师父救我!”他扑到僧人脚下,磕头不止。正如身在教堂该向神父求救,虽然耶稣和释迦牟尼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但临危救难该是相通的。
“救命!师父、师父救我!”
寺外,狂风摇撼,梧桐树接二连三地折断。
“咝咝、咝咝咝……嗖嗖,嗖”,有什么正在靠近。更近了,近在咫尺,随时会破门而入。
“师父——”加特雷蜷成一团,抖个不停。
老和尚忽然很好心地叹了口气。
他说:“施主请起吧。”
没等加特雷反应过来,门破了!一个庞大绵延的黑影,倏地滑入!口一张,浓烈的腥味熏倒好几个和尚。加特雷死死掩住口,眼睁睁望着一道刺目的红软:是,舌头!分岔的、鲜红的舌头扑向他——这是……轰隆一声!
加特雷瘫倒了。
四面深手不见五指。
腥膻味瞬时没了影,不,不是没影,是被隔绝在他世界之外;年轻人虽身处黑暗,却本能地感到少许安心。他试探着伸手摸索,摸到冰冷坚硬的质材;曲起指节叩叩,这东西发出“嗡嗡”的鸣响。
铁?还是铜?加特雷想。
他张开双手,抚摩了一圈,费力地想到:这是口钟!
他被自上落下的一口钟不偏不倚地罩住了,这坚不可破的金属壁令他暂时躲过妖怪的纠缠。
“铜钟。”一个含笑的声音说。
安倍晴明在钟内若隐若现,他实在是个很好的引领者。
“光明三藏法师总那么慈悲为怀。”晴明又说,遗憾于老僧的“多管闲事”。
“咣——咣咣!”突然钟摇晃起来。
钟外的妖怪正用强有力的尾巴拍扫铜钟;咣、咣咣、咣咣!这口钟岌岌可危,冷不丁就会被掀翻!纵然不翻,撞击时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声响,也令加特雷不堪忍受。宁可投降……不玩了,天哪!不玩了,要么喊一声?喊一声吧?加特雷虽这样想,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按住口甚或扼住喉咙。想想D店里琳琅满目、价值连城的摆设吧,再坚持一下!赢了就能随意取走什么哇,随意拿一件,至少赢几千美元,不——几万也说不定!加特雷、约翰·加特雷,不准开口!
加特雷!
约翰·加特雷!
外面妖怪也这么喊他:“约翰·加特雷!”这是个绝望、嘶哑、烦躁的女音。
这妖怪,又是什么?
——出来,加特雷!
——男子汉大丈夫,别学缩头乌龟,出来!
——加特雷,我把孩子做掉了,你倒缩起来啦?滚出来!
——门被外头的疯女人撞得乓乓响,加特雷坐在电脑前一个字也写不出。叫什么?不就堕个胎吗?要死要活的,女人真烦。加特雷把键盘重重往里一推!
道成寺内,大铜钟扣在地上摇摇晃晃,晃得厉害时,加特雷就使出吃奶的劲把它几乎翘起的一面向下压。
怪物——妖怪呀。
“她是条蛇。”安倍晴明浮在钟内半空,手摇纸扇,悠哉游哉地说,“一个女人,也是一条蛇。”
古时候,有个名叫清姬的女人,爱上僧人安珍。安珍拒绝了清姬的爱,但清姬用情至深,不惜千里迢迢、一路追寻。追到时,女人蓬头垢面、浑身挂彩,已是半死不活。安珍吓得拔腿就跑,清姬紧追不舍,直追到大河边。安珍抢先一步夺船逃走,河水滚滚,再没有第二条船。清姬不死心,纵身跳入水中!待这个可怜的、不会水的女人追上岸时,她已变成一条蛇。安珍跑啊跑,跑进道成寺,巨蛇也追进寺。光明三藏法师将安珍藏入铜钟,还是给清姬发现了。
“后来呢?”加特雷用眼神询问。
“后来就像这样,”安倍晴明没所谓地指指眼前,“清姬穷撞铜钟,咣咣咣,差点把安珍撞聋。”
再这么下去,我也要聋了。加特雷想。
原来外面是条蛇。
铜铃的眼,红艳艳的蛇信。
“当然现在的蛇不是清姬,应该是与你有关的某个女人吧。”晴明嘻嘻笑道,“莫不是桃花债?”
不,不是桃花债,是为了……无聊的堕胎。加特雷一闪神,又想:再后来呢?蛇撞翻了钟吗?典故里发生的每件事,都将重演。
“没有。”安倍晴明摇摇头。
呼……好险。
“清姬并未放过安珍,她见撞不翻钟,便将身体缠绕钟上,”晴明说话时,加特雷感到四下“嗡”地一震,是巨蛇用身躯缠紧铜钟,坚硬的鳞甲擦得铜质“噌噌”做响,“她吐出一口气,点起火,生生将自己与钟里的安珍都烧成了灰烬。”
巨蛇吐了口气。
火点起来啦!
熊熊烈焰开始燃烧,筚筚拨拨地烤炙着铜钟与钟内男子。
好热、热得受不了!加特雷不经意一碰钟壁,立即感到皮肤被烧焦的疼痛!他看看自己的手,指尖黑漆漆的带着血,散发出烤肉的香味。要化啦……该死,要被烤化在这口钟里!这时他想要呼喊,却无法发出哪怕最细微的声音;就像外面的妖怪、或者是游戏的操控者,存心不让他好过!
安倍晴明仍然笑微微地漂在半空,他也在钟内,却没一点不适。“这个妖怪故事,叫——道成寺入钟。”他说。
阴阳师的声音不轻不重,但加特雷已渐渐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我要死了、要死了。
热死了,我要被烧成一摊血水脓浆。
先是脚没了、再是腰没了、胸口也没了,手也没了,脑袋在脓浆血水里漂漂浮浮,不多会儿也要化成几个无聊的血泡。
我要死了。
就这样,在道成寺被烧死。
露西化身为蛇,缠绕钟外,吐出愤怒的、怨恨的红信。
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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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没有牺牲就什么都得不到。为了得到什么东西,就必须付出同等的代价,这就是炼金术中的‘等价交换’原则。那时的我们坚信那就是世界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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