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elsila (临●work!work!), 信区: Ghost
标  题: 室友-(二十二)冥河岸边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Jan  6 21:35:30 2007), 转信


  天为什么灰蒙蒙的?空气为何如此沉闷?这些人是谁?

王材走在一片荒野中的一条小路上,他觉得自己像是刚刚做了一场大梦,脑袋里还浑浆浆的,什么都想不起。前后看了看,到处都是人,全都挤在同一条小路上,缓缓向前移动。有老有少,表情各异,王材也不由自主地随着队伍往前走,他生命中的一切都简化为一个目标,到达这条路的尽头。

不知走了多久,面前出现一条宽宽的大河,人群在岸上分流,横向铺开。思维能力忽然回到王材的身上,他如梦初醒般惊慌地左顾右盼,发现其他人也是一样,或惊奇,或惊恐的看着眼前怪异的景象。很快,人群镇定下来,他们心中不约而同出现一个念头,我必须到达对岸!

这条河不知有多深,游过去很困难,只能靠渡船。抬眼看去,一叶小舟孤零零的停靠在岸边,无论是和河的宽度还是人群的数量都不成正比。一个摆渡者坐在船边上,闷头吸着一根旱烟。

一个肥硕的男人倨傲地走过去,吆喝摆渡人,“老头,过岸要多少钱?”

老人抬起头,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中山装和男人的西服革履比起来寒酸的很,他的年纪很大,笑的时候脸上的皱纹堆积如山,“你身上有多少钱啊?”

男人把手伸进衣袋里搜索,拿出一个意大利制皮夹,他洋洋得意地打开,忽然像被蛇咬了一口一样惊叫起来,“我的钱呢?小偷,有小偷。”

人群骚动起来,不少人衣着光鲜的人都去摸口袋,更多的人是看着男人在岸上暴跳如雷。盗窃案不归他管,但毕竟是警察,王材挤过去对男人说,“我是警察,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男人立刻对王材咆哮道,“来得正好,你们警察是干什么吃的?这社会治安越来越乱,光天化日之下都有人偷东西,还有人打劫,我喊了半天都没人来帮我,被人捅了好几刀……。”男人的话音嘎然而止,好象忽然被什么东西勒住脖子,王材惊讶地看着他。

男人的脸色大变,刚才还红光满面,忽然变成铁灰色,毫无生机,他惊恐地看着王材,颤动着说,“为什么~~,为什么我记得我被人捅了几刀?我~~~,我怎么了?”他回过身来,张望这个空间,在河岸上跑来跑去,最后跑回来,瘫坐在艄公面前,涕泪齐流,“这是什么地方?我是不是……,我是不是……。”

“我们都死了。”一个小男孩稚气的声音传来。

已经很不安的人群再次骚动起来,目光聚集在两个小孩子身上,这是一对漂亮的双生子,看起来家庭条件很好,衣服都是名牌的。两个孩子一模一样,只是神态不同,一个无畏的站在前面,为瑟缩在后面哭泣的兄弟抵挡大人们的眼光。有人在对孩子咆哮,“小兔崽子,少胡扯,老子打死你。”

“我们已经被人杀了。”小男孩的神色黯然。

当男人说自己被人捅了几刀的时候,王材以为这个人有精神病。当他听到两个孩子的话,再看清两个孩子的样貌后,他感到天昏地暗。

今天早上在单位交枪的时候,他无意中看到施杰他们组新接手的绑票案里失踪儿童的照片。一对可爱的双生子,家庭富裕安宁,当时他们年轻的母亲在公安局里哭的晕过去几次,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见到了两个孩子,还是和他们作伴。

伴随孩子稚气的话,一些记忆残片在脑中重组,他记起自己如何倒下,他记起自己倒下之后眼前映照出的那只手。王材痛苦的跪在地上,把头在河岸的砂石上猛撞,可惜没用,他发现自己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他保持不动,蜷缩在黑暗中,希望能够忘记自己的所作所为。

忽然想起当时听到的话,他抬起头,心中升起希望,虽然这希望很渺茫,为什么于树要在那个时候去找剧毒的狐狸果?他不明白,太多的事情他还没机会问就死了。如果现在问他这辈子最后悔的是什么事情,他会回答,‘我不该拖拖拉拉,该问的东西有机会就该问清楚,该说的话立刻就该说。’他知道自己的一生不算成功,考不上重点高中,更考不上什么重点大学,当初进公安局更多是想混口饭吃,没想到竟然会爱上这份工作。每当解决一个案子,他都感到骄傲,可惜回头看起来,他不过是个普通的警察。无权无势,无车无房,至今仍然住在父母家的小屋里,交往过的几个女朋友忍耐不住这种‘没前途’的人生,纷纷离开。他也会梦想自己过了三十岁以后可能会有所作为,他也想要考职称,学外语,学技术,到商海里去搏一博。可是一年又一年,他认为自己还年轻,有时间,有机会,没想到自己的人生竟然在这里画上句号。

在他蜷缩在地上的时候,岸上的每个人都经历了同样的觉醒过程,除了少数早就知天命的老人以外,大部分人都不记得自己已经死了,猛然发现这一点,很多人都控制不住的发狂。也有很多人在心里想,原来世上真的有鬼。

艄公每天看着人们重复这种混乱的过程,早已熟悉到麻木,他掐熄烟头,直起身子用闷如洪钟的声音说,“好了,别吵了,记起咋回事了就快点上路吧。没啥好怕的,下辈子说不定更好哩。”

人们仍然在骚动,两个小男孩先手拉手走过来,抬头问艄公,“老爷爷,我们要去哪里啊?”

“去见阎王爷啊!别怕,阎王爷人就是长的丑点,人可好了,他会给你们找个新爸爸妈妈的。你们谁是哥哥啊?”老艄公对这样年幼夭折的童魂总是特别和颜悦色。

“我。”前面的小男孩挺起胸脯。

老艄公怜爱的摸摸小男孩的头,“真是的,小男子汉,真有哥哥样。”

小男孩嘿嘿笑了,然后却又黯然地说,“真的不能回去吗?我不想要新爸爸妈妈。”

“人死不能复生啊。”老艄公叹口气。

“我们家很有钱呢,给钱也不行吗?”小男孩难过地问。

“嘿嘿,现在这孩子~~,大人都是怎么教的。不行,有啥都不行,人死就全没了,不信你摸摸兜里,钱是带不过来的。”

“我摸过了,妈妈给我的零花钱不见了,我们还答应给车站前面的老伯伯买汉堡吃呢,他就不用捡垃圾箱里的东西了。”小男孩垂头丧气的说。

“乖孩子,你下辈子一定会很好的,快点走吧。”在河岸边看了千百年的老艄公都不仅为这纯真的童心动容,或许这些孩子就是太纯净了,老天都不想看他们被染上颜色,所以把他们召回去。老艄公把两个孩子一一抱上船,让他们在自己的位子上做好,小哥俩手拉手偎在一起,正好分享同一个坐垫。

见两个孩子上船,人群挤过来,艄公恢复严肃,挥舞撑杆让新鬼们排好队伍。可惜有些人活着的时候都难收规则,死后更觉得肆无忌惮,鬼魂们见船小,唯恐坐不上第一班船,一些本来就不受规则的拥挤起来,抢着要上船。

老艄公再次大怒,这些年鬼魂都越来越不守规矩了,以前的鬼魂里面读书识字的少,大多是泥腿子庄稼汉,这尊老爱幼互相谦让的规矩都还明白。这些年都说人间的生活变好了,教育水平高了,人却越来越自私请访问,越来越不守规矩。老艄公见过横穿高速路被撞死还连累了一车人陪葬的鬼魂毫无愧疚,一路嚷嚷自己是受害者。一个年轻姑娘等公车的时候被抢着上车的人挤倒,活活被车压死,一路泪洒黄泉,连阎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替那姑娘下辈子安排了个好身世,一下生就有私家车接送,再也不用去和人拼抢。他问过一些鬼魂怎么会这样,它们大大咧咧地说现在是个竞争的年代。


竞争是这么用的吗?

眼见较为平和的魂魄不愿和人争抢,被挤到后面,老艄公挥起长杆,将为首几个不顺眼的打落水中,本无痛感的魂魄一旦落水便感到冰冷刺骨,浑身上下每寸肌肤都是痛楚,叫声凄惨之极,其他鬼魂见了纷纷退后,再也不敢喧哗。艄公哼了一声,伸出撑杆将几个落水鬼挑上岸,几个魂魄已经转为透明,似乎就要消失,蜷缩在地上不停抽动,鬼魂们见了又是一阵不安的骚动。

总算别别扭扭派成一队,艄公先让老人孩子们登船,然后用撑杆点号,让他选中的人先上去。说也奇怪,本来小小的一叶扁舟,竟然能承载源源不断的鬼魂,后面的一些看了放心,抻长的脖子也缩回去了。老艄公点了足有十分之八的人,最后下来把仍然跪在地上不动的王材拎起来,“走吧。”

王材不动,老艄公不耐烦地把王材丢上船,然后就要开走。

仍然留在岸上的,包括刚才发现自己被人捅死的男人都急切地问,“我们呢?下一班船什么时候到?”


“嘿嘿~~,你们?你们自己游过去吧,下一班就算到了也还是不会让你们上的。”老艄公笑得狰狞。

“为什么?!!”众鬼尖叫,已经见了落水者的下场,它们可不想游过去。

“因为我讨厌你们。”

足有一百多个鬼魂一起吵起来,看起来他们中的大部分活着的时候都挺气派,哪里受过这种委屈,有一个大腹便便领导模样的人走出来严肃地质问艄公:“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可以因为这样就拒载呢,地府不会有这种规矩吧?”

老艄公冷笑,“地府当然没有这种规矩,不过人间也没有无论工作成绩如何,想不下岗就要给你送礼,送不起礼物或者送少的就丢饭碗的规矩,你不也干了吗?”

领导退后几步,惊恐地瞪着老艄公,说不出话来。岸上其他鬼魂也都没了声音,很多都低下头,似乎想起什么。船上的鬼魂纷纷指责岸上的人,很多人都说什么果然有报应。

有鬼魂上来求他,“大爷,我以前是干过不对的事情,不过我都已经死了,您就高抬贵手,让我早点见阎王去吧。”

“嘿嘿~~,一句话就原谅了你了?你强奸你班里那几个女学生的时候怎么不对她们高抬贵手?就你这种人,见阎王也是受罚!我不过是先让你们尝尝,这冥河水浸的滋味比地府的刑法好多了。”

岸上的鬼魂一阵大骚动,有人在暗中大喊,“大家一齐上,挤上去。”

上百个鬼魂听了一起涌上去,想要强行突破老艄公的防线。老艄公胸有成竹,紧握撑杆打算好好教训这些家伙,船上的鬼魂都在后面纷纷给艄公鼓劲。老艄公刚要挥杆,忽然大叫一声不好,然后就跳入水中,去救一个被这些家伙挤落水的女魂。

王材早就发现岸上有不少魂魄和其他都不一样,在这群鬼魂到达之前它们就在这里,准确地说都是失魂落魄的样子,或呆立,或漫无目标的游荡。现在落水的这个刚刚不知怎么飘了过来,正好被人挤入水中,也不呼救,不挣扎,一落水就沉下去了。

艄公去捞魂,岸上的家伙借机往船上挤,船上的人群情激奋,阻止他们上船,两方都有人落水,王材顾不了那么多,一边护着离他最近的两个孩子,一边努力把落水的拉上来。老艄公也拉着女鬼游回来,见了这种景象气的胡子都要竖起来了。他跳上船,把女鬼先丢到一边,吸足一口气,对着纷乱的鬼魂就是一声狮吼,这一声震的所有鬼魂都有一种即将破碎的感觉,有的瘫倒在船上,离水面近的就落入水中,王材当时正在俯身拉人,被震的触电一样,双臂无力,反而被落水的人给带下去,两个小孩急忙在后面努力拉着他,可惜力气太小,还是一个姑娘过来把王材和落水者一起拉上来。

王材瘫倒在船板上,想对姑娘说谢谢却说不出话,姑娘也不说话,暗淡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和老艄公一起将部分落水的鬼魂拉上船,其他仍然打回岸上。

老艄公惊讶得看着这个姑娘,她竟然不受影响?“你……。”

“河公,您放弃入天庭的机会,在这岸边守了千年只为亲手惩罚人间有罪之人,至情至性,小女子很佩服。但你不该让他们有机会牵连他人,总难逃其咎。”姑娘的声音冷冷的。

老艄公更为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的事情?”

“……家姐与您有交。”姑娘轻轻施礼。

“咦?”老艄公上下打量这个姑娘,忽然发现不对,这姑娘一身落落大方的古代装束,倒像是某个深闺里走出的大家小姐,飘飘欲仙,绝非凡夫俗子,他恍然大悟地说,“噢~~,你是……。”

姑娘抬手阻止他,冷冷地说,“今日已耽搁了许久,尽早启程吧,不然在阎罗大人那里您也难交待。”

老艄公有点惭愧的笑着对船上的人抱拳拱手,“抱歉了各位,今天有点麻烦,这就走了。”

“这些人怎么办?”有人指着岸上的人,好人的一个通餐是心太软,看那些家伙苟延残喘的样子,不少人都心动了。

“自己游。”老艄公仰首大笑,这是他在这孤寂的冥河摆渡最大的乐趣。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捆绳子丢向岸上的人,绳子似乎自己有生命,而且可以无限伸长,像蛇一样将岸上的人全都缠住,老艄公将绳头挂在船尾,不理岸上鬼魂惊恐的求饶,就要挥杆。

姑娘伸手拦住他,指着那个之前落水的奇怪女鬼说,“她还在呢,把她放下去吧。”

有人在后面好奇地问,“这姑娘年纪轻轻的,也有这么大罪孽?”

“她不是有罪,是还没死透,半死不死的在阴阳两界晃荡。唉~~,我看她也晃了几天了,自己一点想活的意思都没有,干脆带走吧,免得受苦。”

本来毫无反应的女魂忽然尖叫起来,“我有罪,我有罪,让我去死,让我去死~~!!”王材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冲过去抓住她,“刘静?!!”刘静的魂魄恢复平静,空洞的看着他,毫无反应。

古装美人神色一暗,放开手退到一边,背对王材,将几缕淘气的发丝捋好,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传来。老艄公凑过去关切地问,“我听你姐姐提过,就是这小子吗?难怪你也来了。”

姑娘轻轻点头,眉宇间是淡淡的哀愁,虽然浑身上下仍然是一股冷洌之气,那种在现代社会已经难见的绝代风华还是看呆了船上船下的一票鬼魂。

老艄公上下打量王材,疑惑的说,“哪里好啊?傻不隆冬的。”

“就是因为他傻啊,就这辈子没法守着他,就弄成这样,放不开他啊。”姑娘无奈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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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上帝赐予我平静的心,
接受我不能改变的事情;
愿上帝赐予我勇气,
改变我能改变的事情;
愿上帝赐予我智慧,
明白两者之间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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